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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大寨农学院

2014-10-29高定存

山西文学 2014年11期
关键词:农学院大寨同学

高定存

1977年的高考,已浓墨重彩写入了史册。人们说那是改变千万人命运的考试,能考上实在是一种幸运。我参加过1977年的高考,而且考上了,然庆幸之余,却又有些遗憾。高中毕业回村种了四年地,高喊了四年学大寨口号,到头来真把自己喊到了大寨。填报志愿我未写半个农字,却收到了大寨农学院的通知书,看到“畜牧兽医”几个字,我实在是有些泄气。

走进大寨农学院

泄气归泄气,大学是不敢不上的。过了这村没这店,研究马牛羊总比喂马牛羊好一些。1978年正月的一天,我告别故乡,一大早独自背着铺盖去上大学。先从桥头村坐班车到阳方口,再坐火车到太原,候车室窝一夜,第二天又坐火车到阳泉。出站后,转遍广场也找不到通知书上说的接站车。翘首大半天,才等来两辆卡车,却又同时装不下这一群新生。接站的人说,分两批走吧,卡车很快就返回来。于是我和另一些同学主动留下,等第二批再走。

孰料这一等就是四个多小时。随着太阳偏西,料峭的春寒一阵一阵袭来,让人直打哆嗦,不得不在广场上呵手跺脚乱跑。不时有大卡车开进来,但都不是我们要等的那一辆。跑动之中,我得了一个取暖妙法。每有卡车进来停下,就走过去把胸口贴住车头,双臂放到机盖上,如同和汽车拥抱。水箱的余热缓缓散出,温暖无比。暖过前心,再转身暖后背,一辆车能暖和十几分钟。到校后我把这一取暖经验写信告诉村里的伙伴,他又在劳动时说与我的母亲,让母亲听得直掉泪。

上灯时分,那辆说一会儿就回来的卡车终于回来了。大家七手八脚把铺盖箱子之类扔上车厢,人随后趴伏到行李上,免受寒风吹打。一路黑灯瞎火,只觉得盘盘转转,没看见什么景色。

不知走了多久,或者两小时,或者三小时,同学们都穷,没一个戴手表的。爬上一座山头,前方山下出现了一片灯火,有人说那就是昔阳城了。我从铺盖卷上直起身子,望一眼那阑珊的灯火,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走了两天一夜,终于到了。春寒料峭的夜晚,顶着几缕斜斜的雨丝,我们从山顶盘旋而下,扑入了昔阳县的怀抱。

大寨农学院并不在大寨,也不在昔阳县城,是在洪水公社的一座黄土山头上,离县城七八里地。这所学校1975年由山西农学院分出来,虽然已招过两届学生,但校舍还不停当。四周围既无机关,也无民居,只有一层又一层梯田由学校自己耕种。怎样看都不像是一所大学,更像是一座农场。这也很符合当时的现实。1975年,红极一时的电影《决裂》,说的就是农业大学的故事。生产队耕牛病了,贫下中农牵来学校求医,眼镜教授不给牛治病,却在教室里给同学大讲“马尾巴的功能”。一时间,“马尾巴的功能”成了讥讽知识分子的一个流行词。我上大学假期回家,村里人还问,你们真的学马尾巴的功能吗?

学校容纳不下全部学生,把农机系和我们牧医系寄存在昔阳县农科所,大家把这里叫分校,把洪水山上叫本校。

学校虽然简陋不堪,但仰仗大寨红旗,大寨农学院是当时全国88所重点大学之一,山西唯此一家。

报到第二天,同学们互相探问情况,复杂得很。年龄最大的34岁,属1966届;最小的18岁,高中刚毕业。多数同学和我一样,种过几年地。此外,有民办教师,有赤脚医生,有煤矿工人,有军人,有供销社售货员,还有开拖拉机的。从穿着打扮到言谈举止,各人无不带着明显的行业烙印。少长咸集,济济一堂。除过两位女同学能说不算标准的普通话,其余皆满口方言,互相交流颇为吃力,有时一句话得重复好几遍才能听明白。汾西来的一位高个子同学,祖籍河南,我不知道他说的是河南话还是汾西话,反正听不懂。我叹口气说:“你这简直是外语,听不懂。”不料他脖子一梗说:“你简直是鸟语,我更听不懂。”我们俩一个宿舍,一天里互相没说清楚几句话,只有这两句彼此都听清楚了,大笑起来。

同学们的情况五花八门,有一点却甚是一致,谁也未报大寨农学院,全是被调配来的。虽然是被调配来的,虽然条件是如此之差,但大家不抱怨,不泄气。都是经过曲折受过磨难的人,能上大学已属万幸,学校只是一个暂居之地,条件好坏无需计较,大家都被四年之后的广阔前景所鼓舞。我唯一担心的是宿舍里的洋炉子,烟囱只有胳膊粗,而我们老家洋炉子的烟囱是比碗口还粗的。我把这个担心说与同学,他们说烧的是阳泉无烟煤,无妨。但我总感觉宿舍里有一股烟煤味。

开课之前,先到大寨植树,接受一次政治洗礼。

我在村里时昼夜奔忙学大寨,虽未实地参观,却早已是把大寨装在了心里。不单是我,那时候全中国无人不知道大寨。人们可以不知道三山五岳,但不能不知道虎头山。其时大寨歌曲远比今天的爱情歌曲流行,纵是目不识丁的农村老婆婆,张口也能来两句“学习大寨呀赶大寨,大寨红旗迎风摆”。广播喇叭里天天放着这些歌,不想学也不由你。村里排练文艺节目,先唱“一道清河水,一座虎头山,大寨就在这山下边”,再唱“一花引来万花开,全国农业学大寨”。全国人高喊“农业学大寨”,大寨人更上一层楼,喊的是“站在虎头山,眼望天安门,胸怀全世界”,唱的是“我站在虎头山上,迎着朝阳放声歌唱”。

去大寨植树,我满怀了兴奋与期待。登上虎头山,我一边栽树一边仔细观察,最后收获的是一种老大的失落。大寨并不大,人家也不多,远没有我们桥头村有气势,简直可以说是一个“小寨”。虎头山也远没有想象的雄伟高大,连我们村的南梁也不如。刚到学校的时候我曾想,既然叫大寨农学院,何不就办在大寨?等看过以后方才明白,大寨这片地实在太小,很难放得下一座大学。

出名的东西不可细看,细看之后神秘感消逝,随之而来的就是一种失落,天下事大抵如此。

那时候昔阳县城也不大,没用一周,所有环境全都熟悉了,接下来,用当时的话说,就正式开始为振兴中华而读书了。

功课丢入松溪河

正式开课前,学校确定党支部、班委会、团支部。班上党员有十来名,晋南来的老赵是66届,当过多年大队支书,由他担任党支部书记;我当过大队副支书,担任班长;大同来的马同学担任团支部书记,他也是党员。同学们对这些漠不关心,认定只有读书才是正经事,当班干部还影响学习。

到校一周,不知不觉中,我被同学们呼为了“老高”。班上有六个“老三届”,年龄皆过三十,大家对他们以“老”相称,老赵,老薛,老尹,等等,却不知为何把我也加了进去,这样,全班一共有七“老”。同学们叫“老高”,我感觉好像也并无不妥,满口应答。应答几天之后,渐渐觉得自己真就是老高了。其实我那时并不算老,刚满21岁,只是常年在地里干活,报到三天前还在修梯田,风吹日晒,一脸老农相,和六位“老三届”大哥看起来一般般。后来又有同学解释说,叫老高不是因为看着老,而是一种尊重的表示,我就越发高兴了。一次篮球比赛,我在后场刚抢下篮板,年轻的体育老师已一阵风冲到了前场,快攻在即,情急之下,他扯开嗓子冲我大喊:“老高——”惹得场外观众轰然大笑,他自己也大笑起来。

老师大都是从外校聘请来的,第一学期开过几门课我忘记了,现在只记着有英语和解剖。记英语是因为我狠狠背过几天,背得脑袋生疼。记解剖是因为上课老师是从解放军兽医大学请来的,一位穿军装戴老花镜的老先生,站在讲台上看同学时,常常是把头低下,目光从老花镜上方看过来。更为重要的是,就是这解剖课,让我彻底放弃了专业学习。

本来对畜牧兽医就毫无兴趣,第一节解剖课,穿军装的老先生很认真地挂起了几张大图,是一匹马的解剖断面,骨骼,肌肉,血管,神经,密密麻麻,比世界地图还复杂好几倍,初看眼花,再看就头晕。老先生说,图上这些东西,你们都得一一记住了。我翻一翻手中的解剖课本,16开,厚厚一本,全是和挂图上一样的东西。于我来说,记忆力本来就差,再加上缺乏兴趣,要记住这样一大堆鸡毛蒜皮的东西,远比重考一回大学还难。我知难而退,与其背这些东西,还不如看看别的。心一横,牧医功课就丢到松溪河里去了。

不看功课看什么?文学最好看。小说红火热闹,诗歌可以抒情。但学校刚刚成立,图书馆除过几本专业书之外,很少有文史哲方面的书。我四处寻找,遇到什么看什么。翻开当年的读书记录,1978年5月开始到年底,连书带杂志,一共记着21本,有《唐诗选》《宋词选》《高老头》《斯巴达克斯》《子夜》《家》等正经书,也有《语文学习》《战地增刊》等杂志。

1978年,百废俱兴,各种好书已源源不断摆上了新华书店,比如我所读的《唐诗选》就是1978年出版的。但书店有好书,我钱包里没有钱。我一个学期的全部费用是50元。学校伙食每月15元,助学金分为几个等级,一等每人每月18元,除过伙食,能余3元零用,这是特困生的待遇。二等15元,等于能免费吃饭。我是三等助学金,每月12元,需要再缴3元伙食费。这样下来,我一个学期的零花钱只有35元,那是很需要精打细算的。其时书籍虽然便宜,比如《唐诗选》上下册总共才两块一毛钱,但我也得反复计算,咬一咬牙才能买下。第一学期放假回到家,我口袋里只剩了5毛钱,这一点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除过看课外书,我也努力念了几天英语。校门外是松溪河,靠学校这边的河滩上种着玉米,穿过玉米地,靠近河流的地方有一些杨柳树,还有许多灌木。同学们学习劲头高得吓人,凌晨天未亮,一半以上的同学就跑步去了。等到天大明,河边已经站着好多同学,有的大声背英语,有的踱着步子背解剖,一个个摇头晃脑,旁若无人,看上去很像走火入魔。更有甚者,大中午不睡觉,钻到河边树下,苦苦背诵。天上骄阳似火,晒得满地玉米倒垂着叶子。树林里知了鼓噪如急雨,一阵紧似一阵,催命一般叫。同学们在树下抖擞精神,催命一般学。那一种学习劲头,用“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已不足以形容。大家好像是误下很多路程的征人,恨不能昼夜兼程,把误下的全都赶出来。至于路两旁风景如何,全然无暇顾及。校门外有庄稼,有河水,有树木,是很适宜谈恋爱的,但在昔阳一年多,牧医和农机两个班在一起,没有发现一个谈恋爱的,舍不得时间,忙得顾不来。

除找不到多少书,吃饭也有问题。生产队走出来的受苦人,饭量大。我还爱打篮球,这就比一般同学费饭。食堂窗口打饭,每人一份,够不够就不管了。在村里学大寨时,说昔阳如何厉害,穷山沟都变成了米粮川,但来到昔阳还是吃不饱。饿的滋味不好受,为此,我研究过饭盆问题。打饭是自备餐具,每人一个搪瓷盆,早晨玉米面窝窝和稀饭,中午有时窝头和菜,有时是玉米面抿圪斗,一种具有昔阳特色的地方饭。晚上多数时候还是抿圪斗。我根据视觉误差原理,特意买了一个深绿色的搪瓷盆,口面不大,但比较深,据说深颜色的东西体积显小,我想以此给炊事员制造错觉,往盆里多打一些饭。但后来观察,几乎没有效果,炊事员打饭菜是以他手中的铁勺为标准,他不观察同学们的饭盆子。

后来,学校开始种地,我们每周到本校劳动两个下午,每次补助半斤玉米面。女同学领到票,大都转交给了我,使我能免于饥饿。但少油缺肉,玉米面越吃越能吃,半斤玉米面的窝窝,一顿吃两个也是有的。现在想,当年我学习差还饭量大,实在愧对班长这个称呼了。

昔阳,夕阳

1976年12月10日,第二次全国农业学大寨会议在人民大会堂开幕,5000多人参加,学大寨运动上了一个新高潮。1977年10月30日至11月18日,普及大寨县工作座谈会在北京召开,大寨红旗高高飘扬,神圣地位无可动摇。

1978年上半年,来大寨参观的人依旧络绎不绝。我们曾到大寨村口列队,欢迎一位非洲黑人总统。初夏时节,我的老家桥头村也组织了三十多人前来参观。乡亲们仔细看过大寨的山水、庄稼和房屋,晚宿昔阳县城。曾和我一道修地打坝的几个弟兄,居然照着我给他们写信的地址,摸索着找了过来。看过宿舍和农科所的院落之后,他们大失所望,甚至有些愤愤不平,一致说这个大学根本不行,说可惜了,没闹好。我苦笑着说,凑合了。

1978年5月,真理标准大讨论展开。11月,天安门事件平反。12月,十一届三中全会举行。历史车轮急速转弯。到1978年冬天,安徽已经有人包产到户,分田单干了。

从1978年下半年开始,我们隐隐约约感到,参观大寨的人渐渐少了下来。但同学们都在刻苦用功,两耳不闻墙外事,一心钻研马牛羊。事实上,外面的剧烈震荡,只是我们未曾留心,政治敏感的昔阳人是实实在在感觉到了。学校一个中年炊事员,常在操场上看我们打篮球。一次,他忧心忡忡地念叨说,老陈回来了。昔阳人把陈永贵称作老陈,不管他身为支书还是当了副总理,老陈的称呼一直没有变。当时我听了很不以为然,心想老陈回就回来吧,本来就是昔阳人,回来看看很正常,而事实上,其时老陈在北京已经艰难起来。

有些东西,看似柔弱,但耐力极强。有些东西,看似很宏大,可一旦坍塌起来,轰隆隆几声就结束了。辉煌十多年的大寨经验,从被质疑到被否定,大约也就一年左右时间。公元1979年春天,一位老人在南海边画了一个圈,其后不久,全国农村的土地便切豆腐一般,一块一块分给了农民。旧模式被打碎,压抑多年的力量喷薄而出,改革洪流大浪淘沙,四面八方豪杰并起,大寨这个老典型再无人问津,门前冷落车马稀。随着大寨红旗黯然落下,大寨农学院也结束了使命。1979年7月27日,国务院批准大寨农学院并入山西农学院,两校合并后更名为山西农业大学。8月30日,新学期开始的时候,我们告别昔阳,搬到了太谷县。

归来池苑皆依旧

1975年,在开门办学浪潮催动下,山西农学院老母鸡生蛋一般,连着在山西的北部、南部和中部生下了雁北农学院、运城农学院和大寨农学院。过了四年,这三个农学院又小鸡回窝一般,回归到了山西农学院。除带回一批学生,大寨农学院还扛回来一块全国重点大学的招牌,给母亲以丰厚回报,山西农业大学成了全国重点大学。

由大寨农学院合并回山西农业大学,感觉如同从深山走到了平原,小河归入了大江,游击队转为了正规军,所有一切变得开阔起来。

山西农学院畜牧和兽医是两个分设的专业,大寨回来的牧医班一分为二,分别插入畜牧和兽医两个班。同学们自由选择,到畜牧的多一些,去兽医的少一些。插班以后,我们山西农业大学牧771班100名同学,在同届当中,是学生最多的一个班。我成了副班长,打篮球也由校队降到了系队。

山西农学院历史久远,其前身是1907年孔祥熙先生创办的私立铭贤学堂。校园内古木参天,一幢幢二层小楼掩映于绿荫之中,基石上苍苔点点,透出一种沧桑与厚重。学校如同公园,四季风景如画。二月,春寒料峭之时,甬道两边的迎春花已顶着寒风,悄然绽出了花蕾,随即校园里便满眼春色,生机无限。整个夏天,合欢树花开不败,仿佛片片绯红的轻云落在树冠上,缥缈得如同少女的梦。夜晚坐在植物园里想心事,阵阵花香暗自袭来,使人想到满园花木在黑暗中蓬蓬勃勃生长的情景,想到川端康成的《花未眠》……

许多的人和事都已忘记了,只有同宿舍的六位同学,至今想来亲切如初。我睡在靠窗下铺,睡在我对面的是王同学,中等身材,相貌端庄,办事严谨仔细,功课极为扎实,不算活泼,偶尔会开一个小玩笑。他专业一路走到底,主要研究动物遗传与繁殖,重点是猪的繁育。现在是中国农业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

王同学的上铺是邢同学,岢岚部队子弟,家境好,主动不要助学金,全班唯一。1979年秋季开学,他带来一台进口收录机,这在学生中极为罕见。其时拎一台收录机,远胜于现在开一辆奔驰宝马之类的高级轿车。邢同学念英语最刻苦,从一入学大概就把目标定在了海外。平时忙得顾不上和我们有太多交流,中午吃饭还带着耳机。一次他急匆匆上街去,刚出校门又急匆匆返回来,原来左脚上穿着布鞋,右脚上穿着解放胶鞋,我们大笑。他在那个时候已经能听懂外台广播,有时他听了以后会对我们说,什么地方出了一个什么事。过一两天,国内媒体才报道出来。邢同学毕业之前就考上了新西兰的研究生,现在美国工作。

我斜对过去的下铺是柴同学,洪洞人,学习中等,性格内向,平时和同学交流少。四年大学,洪洞话丝毫未改。他毕业以后回家乡工作。前几年我到洪洞,打听他的消息,却在好几年前就去世了。

柴同学上铺是朔州王同学,个子不高,很和善,说话不多,关心同学,经常面带笑容。学习一般,不算刻苦。毕业以后再没有联系。

我的邻铺是昔阳来的申同学,高个子,性情活泼,经常嘻嘻哈哈,不拘小节,可惜不打篮球。他和我是宿舍里最热闹的人。在大寨农学院的时候,他担任我们班的生活委员,一口昔阳话,请他帮忙什么事情,他一律痛快答应“沾!”他毕业以后回了昔阳,改行当了质检局长,四年马牛羊算是白念了。

我的上铺兄弟是刘同学,五寨人,开学时戴着一副有些老气的眼镜,直到毕业也没有换,加上他不爱动,给人一位老夫子的感觉。他写字从来中规中矩,做笔记如同写硬笔参赛作品,一笔一画都要走到位。多年以后我看柳体字帖,就想到了刘同学的字,很有一些柳体味道。刘同学最大的特点是热心,小心,时常笑眯眯,眼镜片后面闪射着一种纯善的柔光。他毕业留在了学校,专攻养羊,现在是山西农大动科院的养羊教授。

回到山西农业大学,我最高兴的是有书可借了。图书馆规定一位同学一次可借五本,其中文学书只能一本。但这无妨,我不需要自己急急忙忙往返图书馆。我到图书馆查好目录,然后分开抄到几个纸条上,递给同宿舍的弟兄。他们都不看文学书,借专业书时顺便就替我借回来了。其中借书最积极是我上铺的刘兄弟,我看完一本,他马上就专程到图书馆为我跑一趟,再借一本,一时一刻也不拖延,这让我既感动又有点不好意思。在山西农大两年多,粗疏地看了250多本书,大约有三分之一是我上铺刘兄弟给借来的。现在,逢年过节,一接到刘同学的短信,我马上就想见他笑眯眯给我递书的样子,就赶紧用心编一条短信回过去,深深地为他祝福。

1981年底毕业时候,恢复高考后的首批大学生,头上简直光环闪闪,不是我们找工作,而是工作找我们。除过考上国内外研究生走了几名以外,其余同学结合志愿,分配到了省市县各单位。学校曾问我是否愿意留校,我觉得不搞专业留校没有意义,就报名到公社锻炼,丢掉畜牧专业,回了保德县。

2011年底,毕业30年聚会,编制通讯录,100名同学分布各地:国外11人(美国、德国、法国、加拿大等地),省外6人(北京等地),其余在本省各市。最为不幸的是,有6位同学已经去世。

时节不居,岁月如流,转眼之间,一个时代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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