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良忆

头一回游欧，我跟着标榜“艺术之旅”的旅游团，在短短十四天中走访欧洲四国。由于行程以欣赏梵高的画作为重心，荷兰自然成为旅游重点。在荷兰四天四夜期间，一团二十多人除了参观美术馆和博物馆外，也利用一天时间，看了风车、奶酪工厂和木鞋作坊。

那一回去过的地方，构成了我对荷兰的第一印象，当时怎么也料想不到，自己竟然在时隔十年后，嫁给一个深金发、灰蓝眼的荷兰人，移居鹿特丹。定居下来以后才发觉，对荷兰的第一印象虽非全盘皆错，却只是观光客粗浅笼统的观感而已；当时不过走马看花，哪有可能深入精髓？好比说，被旅游团列为参观要点的传统风车和木鞋，早非荷兰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前者已被现代机械和科技设备取代，如今散布在乡间的风车，大部分不是闲置不用，就是已改装为住家或餐馆，让人多少保有些许思古之幽情。

至于特产店里五颜六色的木鞋，那更少见了。昔日农夫干活时习穿手工雕磨的木鞋，可这年头有更耐久经穿的橡胶鞋，木鞋已失去原有功能，多半变成家居装饰品。

倒是郁金香和奶酪，仍和现代荷兰人的日常生活紧密相关。

荷兰是全世界最大球茎花卉生产国，境内有近两万公顷土地种植球茎花，其中有一半是郁金香。这些美丽的花儿不只供应国内市场，也行销全球，为荷兰带来可观的外汇收入。

春天是郁金香花季，四月中旬左右更是旺季，每逢此时，花田奼紫嫣红，市集各家花摊上，也堆着五彩的郁金香，一大把三十朵，索价不过四、五欧元，让人怎不心动，怎不买上一把回家，让屋里的各个角落，都有郁金香婉约的花影？

奶酪更是一年四季少不了。据统计，每位荷兰人平均一年要吃掉八公斤干酪，其中约有六公斤是形如大车轮的豪达干酪（Gouda cheese）。这种外皮淡褐，内蕊金黄的干酪，物美价廉，视成熟度和质量，一公斤售价从人民币50至150元不等。在这个国民生产毛额有四万多美元的国家，这样的价位委实不贵，因此干酪过去在荷兰有“穷人的蛋白质”之称，地位有点像咱的豆腐，是人人都吃得起的平民美食。

在荷兰，奶酪是常见的食材，作法各式各样，不仅限于夹面包作三明治。爱吃奶酪的人大可一天三餐，顿顿都啖奶酪。

早上起床后，来几片白面包或多纤维的黑面包配上切片的干酪，再来杯咖啡、热茶或牛奶，便是简便但饱足的一餐。中餐丰盛一点，两片面包间除夹干奶酪外，再加一两片火腿，补充营养和热量。

忙了一天，好不容易下班了，晚餐前先喝杯小酒，让紧张了一天的神经放松一下。这时不妨喝上一小杯有荷兰国酒之称的杜松子酒（Jenever），要不，灌下一大杯冰凉的生啤酒也挺不错。喜爱小酌两杯的人都晓得，喝酒若能配点小菜更尽兴；在荷兰，拿什么下酒？当然是切丁的干酪。

到了晚餐，也就是一天当中唯一的热食，前菜不妨来个荷式家常色拉─干酪丁拼煮蛋、黄瓜丁或马铃薯。至于主菜，水煮外观有点像缩小版白菜的苦白菜（chicory ，荷文为witlof），煮到菜心变软熟透，捞出来沥掉多余的水分，然后在每棵菜上头各覆盖一片煮火腿，淋点奶油白酱，撒上干酪丝，进烤箱一焗，便是荷兰名菜。

你瞧，有了干酪，荷兰人便可搞定一整天，怪不得荷蘭除了有郁金香王国之名外，也有干酪原乡的美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