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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女郎(短篇小说)

2014-09-21沈洛羊

草原 2014年4期
关键词:陈总白鲸局长

沈洛羊

夏日最适合欣赏美女。

尤其在这座滨海南方小城,美女们的衣着个个薄如蝉翼,环肥燕瘦,一目了然。

秦龙坐在党校电教室前排,拉出靠手的搁板,将《低碳生活》放在上面,脊背往后一靠,静静地等待白鲸的出现。

其实他算不上认识白鲸,至少不知道那妞叫什么,只是刚好看过一本叫《白鲸》的小说,便擅自给那妞起了这个绰号。

这几年,市人事局为了多收点儿培训费,年年暑假都举办培训班,不参加培训的不能评职称,也不能晋升工资。本来交点儿钱也就算了,这年头!可为防止学员们缺席、迟到、早退,市人事局硬性规定大家进教室要签到一次,下课了再签一次,这就有点儿强人所难。秦龙心里有点儿不平,可想想也就那么两天,忍了。第一天参加培训,秦龙怏怏坐在座位上,百无聊赖地喝着矿泉水,忽然,一个靓女毫无提防地闯入他的视线。

红色的凉鞋,雪白的双脚,血红的涂趾,丰腴而妩媚的长腿,超短裙裹着紧绷绷的臀部。哇,秦龙暗叫一声,这妞美得实在霸道。

这妞就是白鲸,秦龙的心脏跳得杂乱无章,似乎要蹦出口腔。几天前,秦龙在街上邂逅过这妞,立即掉入了爱河。

秦龙毕业于北方某美术名校,五年前应聘,单身来到这座南方滨海小城,当上了一名中学教师。这年头,要当上一名有正式编制的教师并非易事,秦龙相当满足。初来时,秦龙以为教师是贫穷的职业,尤其是美术教师,想破了头也不知利从何来?谁知大谬不然,几年教师当下来,竟然赚了不少钱。秦龙总结过,这其中有它的必然因素。这年头,家家户户都只有一个孩子,大人们比赛着对孩子进行教育投资,教师的工资虽然不高,但补课收入竟然数倍于工资。语文、数学、英语教师不用说了,忙得像一个陀螺,都是一些“有时间赚钱没时间花钱”的角色。体育、美术、音乐教师也大受青睐。也许是条件太好了,一些当官的、经商的有钱人的孩子往往成绩差,这几乎成了规律性的现象;这些人听说体育、美术、音乐等专业高校的文化分要求不高,便想走偏门,至于这些专业高校的录取率远远低于普通高校的比例,他们是不管的。像秦龙这种毕业于名校,偶然能够在市报和市美术展露大名的教师,家长们尤其欢迎。比如那个叫孙彻的同学,每周仅辅导两个晚上,月酬金高达五千;孙彻的爸爸孙局长还和秦龙约定,将来孙彻考上大学,则还要感谢秦龙五万元。

有了钱的秦龙,先是每月寄钱回老家,安定在乡下的父母的生活。然后开始存钱买房,在望海山庄交了首期。

秦龙在学校附近租了二房一厅的套房,除了上课时间,就在套房里辅导他的学生,周末也带学生到公园里写生。这天,他下了课步行到出租房,中间要经过两条繁华小街。城市不大,二十多万人口,但小车不少,摩托车、人流穿插其中,经常会发生小规模交通阻塞。秦龙一边躲避着人和车,一边快速行进。一条条靓女进入又离开他的视域,他不知不觉以他专业的眼光品鉴着。白鲸就这样进入他的品鉴台。最初那一瞬,秦龙目瞪口呆,根本找不出言辞来形容这妞。一切美女该具备的要件这妞全都具备,肩部瘦而不削,手臂细而不枯,屁股腴而不肥……头发恰像汛期的潮水,汪洋恣肆,最是适合于编织爱情梦。更要命的,这妞有一种无形的气场,类似于秦始皇、汉武帝的霸道,这让她仿佛天上的月亮,可望而不可即。

秦龙随着白鲸的节律,跟着她走过手机店、婚纱店、时装店、性用品店,随她走过一条热闹的街道。一种前所未有的情感在他心底悄然滋生、疯长。

白鲸右手挽着另一条妞,以秦龙的专业眼光,断定那也是一条美女,可是在白鲸的映衬下,她实在没有什么可说的了。白鲸一直和她的女伴说着话,口音酷似秦龙就读大学的那座城市,尽管如此,他仍然没能听清她说什么。他只记得白鲸身上若有若无的香味,直到白鲸消失了好久,秦龙还记得那香味。

一辆宝马猛按喇叭,把秦龙惊醒过来。秦龙发觉自己已经把出租屋抛在后面,赶紧回头。他的学生已簇拥在门口等候,他致了歉,打开门,一阵油墨香扑鼻而来。

那天,秦龙一直处于亢奋状态,那妞狮子般优雅的步态一再在他眼前闪现。好不容易送走孩子们,他匆匆走到画架前,拿起削好的铅笔,谨慎地在白纸上落下第一笔,然后退开,眯眼细瞧,再落下第二笔。

五年的专业训练果然没有白费,秦龙退后几步,相信自己永远留住了那妞。秦龙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你像那彩虹,稍纵即逝?还是像那飞鸟,将再次闯入我的天空?”他踌躇着给这画作起名。

“龙是不存在的。海霸王该算得上白鲸了。那是一条多么伟大的白鲸,世界上所有的捕鲸队都没有捕她的办法……”

秦龙想起刚刚看过的一本小说,在画像左上角题上“白鲸”两字。

那些日子,秦龙只要有时间就逛街,暗暗希冀能再次邂逅白鲸。可惜,白鲸再也没有出现,就像那条畅游四大洋的白鲸。

谁能料想,竟然是让人心怀不满的培训,让秦龙再次见到了白鲸。那一刻,秦龙固执地相信,他和这妞有缘分。他猛地站起身,愣头愣脑地朝白鲸走过去。白鲸背向秦龙,正俯身往签名表上签名,姿势曼妙,臀部高耸。有个人挡住了秦龙,两人互相让了让。一瞬间,秦龙看见白鲸笑了,如绽开的石榴,她急步穿入第二排座椅,花枝乱颤。噢,她看到熟人了,她们开始谈心。秦龙止了步,他的勇气刹那间如水银泻地,无踪无影。

人事局领导伴着教授进来了,人事局领导说了些什么,教授说了些什么,秦龙完全不知道,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那丛黑发上,偶尔,白鲸转过了半边脸,黑白辉映,犹如从黑罐里倒出牛奶。课间休息,秦龙想要上前搭讪,结果却走进了WC。

下课了,白鲸混在人群中走了。

秦龙一阵怅然,怪谁呢?只怪自己无勇气。

白鲸再次出现了,秦龙不顾一切地迎了上去,看看近了,白鲸瞄了秦龙一眼,那目光有些茫然、有些冷漠,秦龙不敢开口,白鲸往他身边一闪,踱入座位中间,留下幽幽暗香。好一会儿,秦龙才缓过劲来,他发现自己站在过道路上,大家都用古怪的目光看着他,他的脸即刻红了。endprint

两天培训,秦龙一会儿发烧,一会儿发冷。接着是考试,在教学楼举行。秦龙找到自己的考场,刚刚坐下,忽然心跳加剧了几倍。白鲸尾随着他进来,一下子坐在他旁边。还没等秦龙缓过神来,白鲸朝他嫣然一笑,道:“等一下分工合作。”

秦龙连连点头。开卷考试,对秦龙来说小菜一碟。所谓分工合作,就是秦龙把答案找出来,两个人一起抄。秦龙终于获悉了他梦寐以求的秘密:蒋燕屏,市图书馆。

秦龙拍了一下自己的头,这几年忙于赚钱,竟然丢掉了上图书馆的习惯。从农家走出来的秦龙,自幼深信读书能够改变命运,多泡一次图书馆,仿佛前程就多了一层保障。

“这就是上天对你不读书的惩罚。”秦龙暗暗骂着自己。自从培训完毕以后,秦龙已经去过三次市图书馆,却一次都没有见到蒋燕屏。市图书馆设在银屏公园内,隐藏在南方的相思树林里。沿着弯弯曲曲的水泥小道,走近罩着蜜色玻璃、取自飞机翼造型的图书馆,秦龙有一种朝圣者的心情。他走遍了图书馆每一个角落。一楼有个大展厅,正在展出一批本市书画家的作品,秦龙在角落里找到了自己的作品,一幅高山闻笛图,是他模仿宋代的画作。他看来看去,发现“作品是自己的好,老婆是别人的好”这句话真是透彻。二楼是办公场地。三楼、四楼、五楼是对外阅览室,分报纸杂志、图书和网上阅读几大块。各个阅览室都有两个管理员,办公台设在入口处,摆着电脑。读者不多,稀稀拉拉的,且多穿着学生服装。秦龙看了看报刊,看了看图书,磨磨蹭蹭直到下班。

这天下着小雨,秦龙撑着雨伞,再次前往市图书馆朝圣。银屏山尖缭绕着几朵白云,微风过处,送来了几许凉意。此时的图书馆几乎空无一人,秦龙楼上楼下看了看,依然没有蒋燕屏的身影。他再次踱到报刊阅览室,想把上次未看完的一篇小说看完。报刊阅览室里的管理员办公台空无一人,放着一个精致的皮袋。秦龙找到未看完的小说,挑了张靠窗的椅子,双肘倚桌,开始阅读。

这篇小说写的是两位80后女大学生的遭遇,有意把一些新闻改编成故事揉在里面。秦龙看得有趣,没有注意到窗外的天空越来越阴沉,室内的光线越来越暗,只是不知不觉将杂志越凑越近。蓦然,天花板上闪了几下,秦龙乍以为是闪电,刹那间,阅览室亮堂起来。秦龙抬眼一看,几乎要欢呼起来:蒋燕屏刚刚从墙壁的开关上收回右手。

秦龙吸了一口气,站起来朝蒋燕屏走去。此时的蒋燕屏白色上衣,配着深蜜色长裤,红色高跟鞋踩出一条直线。

“嗨!蒋燕屏。”

蒋燕屏立即认出了秦龙,笑容满面:“嗨!靓仔!”

“你在这上班?”话出口秦龙就后悔了,这不是废话吗?

“是的。”

“忙不忙?”又是一句废话。

“还可以。你呢?”

不等秦龙回答,蒋燕屏的手机响了。秦龙有意退后半步,蒋燕屏侧着身子听电话,说了两句就挂了。似乎这个电话让她有些不开心。

“真好哦!你在这么高雅的地方上班,天天可以看书。”

“嗬嗬嗬,可我偏偏不喜欢看书。”

秦龙犹豫了一下,问:“我可以请你吃晚饭吗?”

蒋燕屏直视着秦龙的眼睛,足足有两秒,秦龙如鼠遇猫,脊背上有了汗意,心跳加剧。

“嗬嗬,你想泡我!”

“如果你没空,就算了!”

“到什么地方去?”

“渔村酒家好不好?”秦龙觉得自己全身的毛孔如花盛开。

“你得等我一下。下班时间快到了!”

秦龙帮她关了窗,关了灯。蒋燕屏锁了门,两人穿过走廊,积聚了良久的乌云变成了瓢泼大雨。

蒋燕屏道:“你有一米八五?”

“还多一点,一米八八。”

“我一米七零。在老家我不算高,可到了这南方小城,好像很少有比我高的女孩。”

“是的,北方人普遍比南方人高,就像南方人普遍比北方人富。”

蒋燕屏的高跟鞋小心地踩在楼梯上,秦龙落后一级,闻着她身上的淡淡幽香,涌起了对她强烈的爱意。图书馆门口积起了几厘米的水,秦龙想背她,可是不敢开口。蒋燕屏双手紧着裤子,提着臀一步步踩过去,清澈的雨水激起她的童心,她咯咯笑起来。秦龙打着雨伞紧跟在她后面。

两人打的来到渔村酒家,要了一个小房间。秦龙礼让蒋燕屏点菜,蒋燕屏不看菜谱,随口点了几个,还要了一瓶茅台酒。秦龙迅速心算了自己口袋里和鞋缝里的钱,还好!

气氛渐次有些暧昧。秦龙试探着说:“第一次看到你,我就想起了诗经里的《硕人》:硕人其颀……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蒋燕屏似听非听,眼中带着讥讽与嘲笑,让秦龙几乎说不下去了。忽然,她甩了一下头发,一缕黑发垂在她的嘴边,她吹了一口气,那缕黑发跳跃不止,然后,她说:“胆小鬼!”

秦龙出手如梦,搂住了蒋燕屏,急切地寻找到她的嘴唇,贪婪地亲吻。即刻,秦龙发现自己根本毋须那么猴急,蒋燕屏不避不闪,任他亲吻,但她的反应是冷冰冰的,牙关紧闭,一点没有回吻的意思。吻了老半天,秦龙的感觉是“任是无情也动人”。那丰润的红唇,是世间至上的美味。当秦龙试探着触摸她的双峰时,蒋燕屏才微微抖了一下,挣脱了秦龙的怀抱,平静地说:“好了,适可而止吧!”

秦龙像换了一个人,不停地诉说对蒋燕屏的爱恋,蒋燕屏眯着眼:“甜言蜜语说得这么溜,你和多少个女孩子说过?”

“我发誓,我从来没有对另外一个女孩子说过这样的话!”

“好啦!好啦!我最讨厌发誓,你再说说,我喜欢听。”

蒋燕屏的酒量相当不错,一瓶茅台快见底了,还不见她有醉意。秦龙怕喝坏了她,提醒她少喝点,她却来了劲:“这鬼城市,什么好玩的都没有。加上这鬼天气,连散步都不行。再来一瓶。”

秦龙承认她说得对。说起来这座滨海小城也算地级市,可是没有一个电影院。据说以前是有的,后来时兴了一段时间镭射影碟,再后来人人都不出门了,宅在家里上网,反正什么样的电影都能看到。这座滨海小城不单没有电影院,连个像样的剧团也没有;虽然有两三个公园,但既没有动物园,也没有博物馆。就连图书馆也是刚刚成立的,至今还没有外借的功能。如果要娱乐,只好到几家歌舞厅去,但贵得要命。秦龙至今未进过歌舞厅的门。endprint

蒋燕屏唤来服务员:“来包中华烟。”

秦龙吃了一惊,不自觉地摸了摸口袋。

“没见过女孩子抽烟吗?”蒋燕屏笑得极邪。

秦龙忍不住过去吻她。蒋燕屏仍然是既不拒绝也不反对,当秦龙再次摸索她的双峰时,她要求:“你再给我说说甜言蜜语吧。”

秦龙晕乎乎的,只记起了某个著名的诗人仿佛写过“你的乳房储满了酒,让我一醉万年。”

蒋燕屏哈哈大笑:“色诗人。”

秦龙壮着胆子解开她深蜜色长裤的钮扣,拉了下来,女人最隐秘的所在突兀地呈现在他面前。秦龙喉结发痒,吞咽了一口唾沫,手指本能地划过最柔软的一片肉,无端想起《二刻拍案惊奇》里的一句话:“兀自气腾腾的。”蒋燕屏闭上了眼睛,无声地深吸了一口气。事情急转直下,他放任本能的牵引,脱下她的白色上衣,脱掉她粉红色的乳罩,把她脱光。一具完美的裸体,让无数男人发疯的裸体。果然是一条活蹦乱跳的白鲸。

一连数天,秦龙陷入了情感纠结。

明摆着,蒋燕屏早已不是处女了。秦龙有着轻微的处女情结,不严重,如《德伯家的苔丝》中的克莱。让秦龙恼火的是,蒋燕屏对自己是否处女毫不在乎。更让秦龙恼火的是,蒋燕屏根本不在乎和他上床。

那个让秦龙终生难忘的夏季雨夜结束得让他心碎。

从天上跌回人间之后,秦龙提议到他的出租屋去看看。

“算了,那么寒酸的地方可别想留住我。”

秦龙愣了一下,虽然蒋燕屏吐字清楚,他还是不敢相信她毫不掩饰的拜金心态,他立即将这些话视为开玩笑。再说,如果蒋燕屏如果真的这么鄙视他,怎会和他在渔村酒家的小房间做爱?这房间顶多也就十多平米,刚刚他们在上面颠鸾倒凤的沙发也颇陈旧了。

秦龙介绍了自己的经济状况,“如果顺利的话,明年我就能搬进望海山庄的新房了。”

蒋燕屏不置可否地穿着衣服。

“还是去看看吧!我画了你的画像!”

“你没听懂吗?不去。”

蒋燕屏穿好衣服:“我想回去了!”

“我送你。”

这一次蒋燕屏没有拒绝。秦龙买了单,俩人走出渔村酒家的玄关,雨还在下。秦龙花费了好些时间,才喊来了一辆的士。他打开车门,护着蒋燕屏的头部让她上车,自己也挤了进去。蒋燕屏对司机说:“凤栖园。”

秦龙吃了一惊,据他所知,凤栖园是这座滨海小城的贵族区,里面没有平房、公寓,遍布其间的是一幢幢式样各异的别墅,每幢别墅都在三至五层之间,面积少的有三五百平米,大的就很难估量了。住在里面的人自然非富即贵。

秦龙涌起说话的念头,起了几个话头蒋燕屏都没有搭腔,只好闭嘴。的士进入凤栖园,在南方的大叶植物间穿行。蒋燕屏指点着,终于要求司机停下。蒋燕屏匆匆道了句:“再联系。”径自拉开车门,小跑着进入了一幢房子。秦龙借着路灯,看出那是一座黄色的房子。

回到出租屋,雨越发大了,兼以惊雷。秦龙打了蒋燕屏的手机,却已关机。忍不住给她发了个信息:你是如此温柔,让我激情颤抖;你是如此美丽,让我眼神迷离;你是如此善良,让我身心荡漾;你是如此可爱,让我无法不爱。秦龙洗漱上床,辗转反侧,回味蒋燕屏的点点滴滴,夜越深,越发觉得进入了《聊斋》的意境。

纠结着的秦龙一次次前往市图书馆,却一次次失望而归。他一次次寻找那幢黄色的房子,却发现它迷失了,迷失在凤栖园相似的豪宅中。他不断给蒋燕屏打电话,她一直关机。有一次终于打通了,蒋燕屏说:“我在开会。拜拜。”匆匆挂了电话,再打过去,一阵忙音。秦龙深深感叹,手机看起来让人们的沟通变得容易,可如果对方不接听,再潮的手机又有什么用呢?

秦龙没有料到,再一次见到蒋燕屏已是初秋时节。这期间,幸好发生了许多事,不断地转移着秦龙的注意力。然而只要一闲下来,蒋燕屏就占据了他的心房。

那天,孙彻的父亲孙局长亲自给秦龙打了电话,然后派司机来接他到家里玩。秦龙坐上孙局长的公爵王,穿行在繁华的街道,在一个秦龙熟悉的街口,公爵王突然拐了个弯,从一条巷弄里插入,秦龙立即发现自己虽然对这座滨海城市的表皮相当熟悉,但对它的内脏却依然陌生。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不会相信,巷弄的尽头竟然是一扇青铜巨门,司机按了遥控,青铜巨门缓缓打开,跑道、草坪、花草、凉亭、秋千依次显现,秦龙估量了一下,眼前的花园至少有五六百平米。正屋是一幢三层楼房,矗立在花园右方,楼左是一个羽毛球场,楼右设置了一个小菜园。

秦龙不是头一次看到豪宅,但这样的豪宅还是让他敬畏。孙局长亲自站在正屋玄关迎接秦龙,秦龙在电视上多次看过他,真人还是头一次见,一时间竟有点拘束。孙局长亲热地握了握秦龙的手,脸上挂着屈尊俯就的微笑。秦龙换了拖鞋,美轮美奂的客厅让他有些手足无措。刚刚在绵软的沙发上坐下,孙彻和一名资深美女自内室转了出来,孙彻高高大大、肥肥白白,是那种身体发育良好、心智还很幼稚的少年,他胸前挂着MP4,身穿球衣,叫了声秦老师。资深美女也跟着叫了声秦老师,脸上挂着和善的笑,自我介绍道:“我是彻彻的妈妈。”

孙局长询问了一些学校的状况,摆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小彻的情况秦老师您都了解。我的意思,高考很接近了,您能不能把其它的学生推掉,专门辅导小彻?”

秦龙嗫嚅着说:“可是,那些学生,都是早就收了的,有点不太好办。”

资深美女孙妈妈打圆场道:“这样吧,秦老师你周六周日选一天时间专门辅导彻彻,行不行。”

秦龙还是为难,可一接触到孙局长的目光,心里咯噔一跳,赶紧答应了下来。

孙局长满意地说:“听说你们学校还缺一个工会副主席,到时候我让领导考虑考虑你。”

秦龙心脏突突直跳,恍如寒窗十年、一朝中元、身披红花骑马走过紫禁城的午门。这几年,他耳濡目染,知道如今的行情,一个工会副主席起码值十几二十万元,当上工会副主席就进入了学校权力俱乐部,在老师中间地位突升,有许多意想不到的收入;比如每年学校招插班生,校长有十几二十个名额,就要给工会副主席一个名额,而这个名额卖得好的话能有数千乃至上万的收入。endprint

这是秦龙吃过的最豪华的晚餐。不单体现在餐桌上——那是孙局长请人特做的金丝楠木大桌,也不单体现在餐具上——据说是世界排名第一的麦森品牌,更体现在菜肴上——秦龙叫不出任何菜名,只知道好吃,尤其是体现在酒上——孙局长轻轻地告诉他,这是五粮液集团限量生产的纪念酒“0009”号。

孙局长的司机把秦龙送回出租屋后,秦龙破天荒暂离了蒋燕屏的纠结,一遍遍思谋着自己成为工会副主席以后的种种变化。他突然喃喃自语:“看你还嫁不嫁给我!”然后猛醒自言自语太不该,立即羞得双手捂脸原地蹦跳了几下。

过了两天,另一位学生陈仲富的父亲请秦龙吃饭。酒席设在小城最豪华的酒店金棕榈大酒店总统套房。秦龙刚刚迈进总统套房,一阵香风拂来,一条纤纤素手搭上了他的手腕:“帅哥,我们陈总等你老半天了。”

陈总挣脱一名妖艳女子的双手,满面笑容握了握秦龙的手:“秦老师,久仰大名,今日得见,万幸万幸。”

秦龙的脸早红成了柿子,解释道: “下午有两节课,让陈总久等了。”

陈总手一挥道:“本来该让仲富这小子过来。可这种场合,还是让我们自由自在些好。”

秦龙这才发现,偌大的总统套房,只有他们四人。两名女子殷勤地打开音响,邀请秦龙唱卡拉OK。唱了两三首歌,两名白衣白帽的侍应生推着餐车进来,当面现宰各种海鲜。

陈总第一轮敬酒时,他的祝酒词让秦龙心跳加速了三倍:“听说秦老师在望海山庄供房,刚好望海山庄是我开发的,我已经让小龚办好了手续,你随时可以搬进去。这是钥匙。”

秦龙浑身颤抖,眼角溢出泪来,他想鞠一躬,可想想自己是仲富的老师,改为拉住陈总的手,连声说:“谢谢,谢谢。”语末竟带上了哭腔。

陈总满意地接受着秦龙的感谢。

秦龙喝下杯中酒,替陈总和自己添了酒,举杯道:“这杯借花献佛,我敬陈总一杯。”

两名女子争着替陈总喝酒,陈总说:“秦老师的敬酒,我一定要亲自喝,显示我的诚意。”

秦龙量小,连喝两杯,已有些晕乎乎的,他说:“仲富是个聪明的孩子。”说完有些忐忑,怕陈总看出他是个马屁精,可看到陈总满意的目光,他一下子觉得仲富真的是个聪明的孩子了。

“真的,什么问题,仲富一点就破,一破就懂。只是他不太勤奋。”

“是是是,秦老师说得有理,仲富自小给他爷爷奶奶、妈妈宠坏了。现在的孩子,哪知道世事的艰难呀!”

三杯酒下肚,陈总滔滔不绝说起自己的创业史:做人嘛,一靠胆量,二靠头脑(他拍拍自己的胸口,又拍拍自己的脑袋)。想当年,我从农村单枪匹马闯入这座城市,谁看得起你?说句见笑的话,士多店里的双喜烟才两元钱一包,可我只能干咽唾沫,因为我买不起。我这个人有点好处,就是看得起自己,我从来没想过给别人打工,只想自己当老板……

寥寥数语,秦龙就理清了陈总发迹的大体脉络:刚开始卖海水,能养活自己;接着空手炒楼,赚了一点点钱;然后好运来了,和朋友盘了一批铝合金,有了自己的店;插手房地产业,终于成了一部吸钱机……

秦龙只觉酒劲往上冲,他也有了说话的需求。他不停地称赞仲富是个聪明的孩子,还多次发誓仲富一定能考上本科。

次日,秦龙在出租屋里醒来,头疼欲裂,想了好久才想起昨晚自己的丑态。他还记起自己答应陈总,每周至少找一天专门辅导仲富。“我为什么会许下这么个诺言呢?”

他忽然看到桌子上的钥匙,一阵兴奋让他跳下床拿着钥匙狂吻:“燕屏,燕屏,往后你就可以和我住在一起了。我还要把父母接过来一起住。”

接下来的日子,秦龙倾心指导孙彻和仲富。周六他带着孙彻到野外写生,直到日落才归家。周日陈总派车送他和仲富到海边、山村写生,也是日落才归家。

又一个周六降临,孙彻没有如期出现,秦龙尝试打孙彻的电话,关机,隔了半个小时再打,还是没通。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秦龙想给孙局长打电话,才发现自己没有孙局长的电话号码。他记起他存了孙局长司机的电话,打过去,也不通。秦龙不知道做什么好,在房子里踱来踱去,一时想孙彻会不会出什么事?说好的报酬该不会泡汤了吧?一时又想孙彻如果一直不来的话,他该不该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守株待兔?一时又想自己整天忙忙碌碌,没有时间干自己喜欢的事,可是一旦空闲了下来,却已经忘记自己喜欢干什么事了。

秦龙完全是无意识地揭起画布上的遮尘,就这样他与蒋燕屏再次相逢。他忽然觉得胸口有点闷,慢慢地瘫坐在地上。相思苦,尤其是无望的相思更苦。相思痛,尤其是无望的相思更痛。相思沉,尤其是无望的相思更沉。蓦然,秦龙操起画架,高高举起,使出吃奶的力气,接连往地上砸去。

伴着狗吠一样的哭泣,画架变形、骨肉横飞。干完了这件体力活,秦龙再次瘫坐地上,呼吸加速,四肢八骸却涌起激烈运动后的舒适感。

“燕屏,燕屏,你在哪里,你快出现呀!”喃喃低语中,秦龙无意识地拾起画布,画架是金属的,看上去能存在千年,却在秦龙的猛砸下毁了;画布看上去柔弱无比,然而摊开来还基本上完好。秦龙摸着画布上的蒋燕屏,高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打你。我打疼你了吗?我的宝贝……”

秦龙哭着取出另一块画布,细心地夹在另一支画架上,不顾袖口的灰尘,一笔一笔地还原着蒋燕屏。

夜深了,出租屋里多了五个蒋燕屏,咕噜作响的肚子提醒他叫了外卖,他还特地要了一瓶烧酒。

吃过外卖喝过烧酒,他洗了一个澡,然后上了床,马上就沉入了无梦的睡眠。

周日来了,陈仲富也没有出现,这次秦龙不再像昨天一样无所适从,他再次给出租屋增添了五个蒋燕屏。

周一回到学校,孙彻和陈仲富爽约的原因也水落石出了:本地上流社会出了一件大事,两名官员和两名富商打麻将,互相指责对方出千,竟然动了刀子,其中就有孙局长和陈总。它们先是以口沫横飞的方式在各个办公室里疯传,接着很多人上网搜索,又增添了许多谈资。秦龙很少上网,偶尔上网除了听听歌、看看电影、走走围棋,就是偷看色片,对网络疯传的明星、官员、商人的八卦他一概不感兴趣。如今事关自己的收入,他不得不打开手提电脑搜索一番,结果吓了自己一跳。endprint

秦龙怀疑孙局长、陈总被设了局,要不他们打麻将的事情怎么就上了视频?从视频上看,孙局长和陈总并没有动手,先动手的是孙局长的司机,应战的是陈总的司机。正所谓皇帝不急太监急,许多事情都是大人物身边的人搞出来的。两位司机先是动手,既而动刀,先是鼻青脸肿,既而见了红。大人物安然无恙,麻将局也就散了。

问题是,秦龙在视频上看到了他朝思暮想的蒋燕屏。视频是从蒋燕屏走进房间开始拍摄的,她穿着黑色旗袍,表情高深莫测,但双脚分明做了一个后退的动作,似乎对接下来将发生什么有所预感,甚至知情。看到蒋燕屏,四位麻友争先恐后地说话,声音互相覆盖,成了一片噪音。孙局长做了一个招手的动作,蒋燕屏明显犹豫了一下,才踱到孙局长身边,孙局长伸手一拉,将蒋燕屏搂入怀中。此时,陈总的表情颇堪玩味:他的嘴巴一下子小了,两根眉毛靠近了。一会儿,蒋燕屏借口替大家倒茶,轻轻摆脱了孙局长,孙局长大概美人在怀,妨碍了出牌,所以没有挽留的动作。蒋燕屏离开牌桌,走到一旁的茶几边,将背影留给视频,蒋燕屏俯下身去倒茶,臀部高高撑起旗袍,让秦龙咽了一口唾沫。陈总也看了一眼蒋燕屏的臀部,他的忍耐似乎到了极限,开始一拍桌子,指责孙局长出千……

秦龙翻来覆去地观看视频,将镜头停顿、放大,一遍遍研究蒋燕屏的表情,他的心再次陷入那个令人心碎的夏季雨夜。

接下来事态的发展,似乎证实了秦龙的猜测:是有人给孙局长和陈总设局。网络爆料的第二天,本地报纸就在头版报道了孙局长和另外那名官员被撤职查办的消息。过了一周,本地报纸又报道了孙局长和另外那名官员涉嫌腐败的消息。网络上的传闻一日比一日精彩,孙局长的出身、从政史、贪污史、泡妞史都被人肉搜索了出来。陈总虽然避开了人肉,可他开发的望海山庄被指没有房产证,因为他投入的资金全都是银行贷款,除非先还清贷款,否则一本房产证都不能办。发现受骗上当的业主们气势汹汹地在望海山庄售楼处集结,结果发现空无一人,一个惊人的消息在小城传开:望海山庄开发商陈某跑路了!

蒋燕屏作为“神秘女郎”频频出现在网络上,头天还说她叫蒋燕屏,有市图书馆的工作证为证,次日辟谣说蒋燕屏只是她一个假身份。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本地官商据说还有不少,不日即将有一批新的官员落网……

在风雨飘摇中,秋天悄然而至。

那天,秦龙提着一堆食品没精打采地从日晶广场经过,突然,一条身影让他双眼发亮。蒋燕屏从一辆出租车钻了出来,她一身牛仔装,挎着一个蛇皮小袋;黑色的平底旅游鞋一点都没有影响她的高挑、轻盈。

瞬时,秦龙有缺氧的感觉,他分开人流、闪避小车,引来一片惊愕的目光。然而他和蒋燕屏的距离并未缩小。蒋燕屏徐徐地穿过广场,消失在超市入口。超市里的人更多,走得稍快点便撞到别人身上,秦龙不断地说:“对不起,对不起。”他激起的人流漩涡似乎波及到了蒋燕屏,她回头看了看,似乎一愣,然后站住了。三个月的时间,秦龙瘦了一圈,胡子拉碴,一米八八的个子让他成为一根风中的竹竿。

“你到哪里去了?我到处找你。”

“你快走吧!等我电话。”蒋燕屏压低声音,像个间谍。

秦龙受她的目光所迫,听话地看着她混入人流中。虽然蒋燕屏态度冷淡,可秦龙还是兴奋起来,他立即到发廊理了个发,接着到街上吃了点东西,又给蒋燕屏买了个蛋糕。这中间,秦龙多次从内衣袋取出手机来看,当电话真的来了时,秦龙还是吓了一跳。

秦龙赶往市郊一家新开的宾馆。房间里传来蒋燕屏警觉的质问:“谁?”

“我,秦龙。”

门开了,又合上。蒋燕屏抱住秦龙,那久违的气息令秦龙迷醉。一会儿,他的双肩颤抖起来。

“瞧你那点出息!哭什么哭呀!”蒋燕屏抚摸着秦龙的头发。

“我天天想你,时时想你,每秒都在想你!”

“想我什么呀?”

“想你的鼻子,想你的眼睛,想你的眉毛,想你嘴唇,想你的耳朵……”

“想不想我的屁股?”

“……”

“哟,没有屁股的女人算什么女人?”

“也想……”

“嘻嘻,抱我上床。”

这是他们第二次做爱。蒋燕屏仍然是一副有肉无灵的样子,任秦龙一件件脱光她的衣服,她一点忙都不帮。秦龙正欲挺矛上刺,她才说了句:“别急,你舔舔我的脖子。”慢慢的,她面色潮红,呼吸急促,伸手搂住了秦龙的脖子……

“这些天你到哪里去了?”

“记住,关于我的一切你都不能问,听到了没有?我不是你的谁,你也不是我的谁。”蒋燕屏又恢复有肉无灵的样子,将秦龙一大堆话语都堵在喉咙里。

接连数天,两人在床上厮守,饿了就叫外卖,累了就合眼睡一会。其余的时间,他们不停地做爱,直至昏厥。

秦龙再一次失去了蒋燕屏,尽管他早有预感,伴随而来的伤感超过了他的承受力。

累极沉酣,秦龙做了个梦,梦里蒋燕屏笑嘻嘻说她要走了,秦龙捉着她的双手,不让她走,她笑着,身体慢慢往上飘,往上飘,他尽力攥紧她的双手,她的手滑不溜秋,终于像露珠离开荷叶,滑离了。秦龙大哭大叫,追随着蒋燕屏,她的身体越飘越高,飘过阳台,飘上天空,飘成小黑点……

在哭声中醒来,秦龙拍了一下床,拍在凉凉的被子上。洗手间是空的,蒋燕屏的内衣都收走了。衣橱也是空的,也是,按蒋燕屏的性格,怎会和秦龙玩捉迷藏?连天花板也是空的,一点也看不出蒋燕屏从中穿越的痕迹。

虽然明知蒋燕屏不会再回来,秦龙仍舍不得退房,他一遍一遍拨打蒋燕屏的手机,手机里一遍一遍传来一个刻板的声音: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秦龙痛恨自己贪睡,他抓挠着自己的头发。房间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秦龙三跳两跳抓起电话筒,欲语已哽咽。

“先生,您好!请问您还要继续订房吗?”

放下电话,秦龙瘫坐在沙发上。endprint

蒋燕屏真的走了,走之前她结了几天的房费。

接下来,秦龙不得不编造种种借口,向校领导解释他失踪了一周的原因。

秦龙从此变得爱上网,“官商赌博动刀子”事件很快被“史上最疯狂的市委书记”以及“拥有192套房子的超级房爷”覆盖。一年后,前孙局长被判刑的消息没有引起太大的关注;望海山庄依旧半死不活。

又过了若干时日,凤栖园一座别墅拍卖的消息再次激起秦龙心底的余波。网上称:这座黄色别墅是前孙局长金屋藏娇时使用的,高端大气上档次,由纳税人的心血凝聚而成,如今又回到了纳税人手中……

秦龙将网上晒的照片都下载了,一张张仔细看,想象蒋燕屏曾经睡在哪个房间?她做菜时会是什么样子?二楼大厅上的钢琴,在她手下奏响了何种声调……

又一个五年飞逝,秦龙依旧单身。许多热心人士替他介绍对象,他都婉言谢绝。慢慢地,谣言四起,有说秦龙是同性恋的,有说他丧失了男性功能的。

然而,这个滨海小城的妓女们却有着截然不同的看法。妓女们彼此耳语:那个高大英俊的客人真奇怪,每次都要求她们扮演一个叫“燕屏”的女子。每一次完事,他总是显得无比沮丧。

2013年北方的雾霾尚未散去,秦龙收到国家美协的展览邀请函,还有往返机票。展览头一天,一对来自法国艺术家夫妇看中了秦龙的画作,希望以一百万欧元买下来。

金发碧眼的法国艺术家夫妇竖起大拇指:“太美了,这个神秘女郎的神情、形体,都非常完美,而且整个画面带着一种《天问》的神秘感。秦先生,你是怎么想到这种构图的:画作中间的神秘女郎比真人还大,两边画上一百个小格子,每一个小格子画上神秘女郎的一个姿态?”

秦龙笑笑,请翻译告诉他们:“那不是小格子,如果你用放大镜的话,可以看到上面画着神秘女郎的一万种姿态,每一个姿态各不相同。”

金发碧眼取出放大镜,然后,一副被震撼的样子。

“这可是借鉴了贵国传统的微雕艺术?”

秦龙点点头,可是他不打算卖出自己的作品。

金发碧眼热情洋溢:“秦先生,神秘女郎是否有原型?如果心中没有辽阔深沉的爱,哪能画出各不雷同的万种姿态?”

秦龙肯定了金发碧眼的猜测。

“这幅作品将爱的辽阔深沉用形象的手法固定了下来。真是太棒了!是不是一百万欧元太少了?价钱可以商量的。”

“不,这幅作品是非卖品。如果神秘女郎自己来了,我免费奉送。”

“明白了,爱是无价的。”

金发碧眼和秦龙的对话刚好被记者捕捉到了,几分钟后,一条消息在网上疯传:谁是神秘女郎?接着,不少专业刊物也转载了这个消息。

一周后,展览结束,秦龙亲自包扎画作,忽听身后有人说:“帅哥,你不是说要把作品送给神秘女郎吗?”

秦龙双肩抖了一下,朝思暮想的声音,穿越五年的时光,终于再次响起。他回头,果然,蒋燕屏笑盈盈地看着他。

〔责任编辑 敕勒川〕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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