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苗

我开了一间小书店，于枫是少有的几位常客之一，每次都是晚饭后过来。一个雨天，店里只有他一个顾客，我们便聊了起来。我说：“很少见像你这么爱读书的人。”他笑笑说：“你也是啊，现在开书店的美女很稀有了……”我们聊到很晚，我说：“你不回家吗？”他苦笑：“没人管我。”转而问我，“你男朋友来接你？”我笑：“没人来接。”我们一起笑，笑过后，空气突然有些异样。

第二天，他来得比平时早一些，给我带了晚饭，我们一起打烊，然后他送我回家。心照不宣地，我们成了一对情侣。

交往几个月后，我生日，他请我吃饭。酒后我们发生了关系。过后我觉得他有些心神不宁，追问之下他告诉我：“我这么做，有种罪恶感，我伤害了你，你不该认识我的。”我这才知道，他有家庭。一怒之下，我大骂他是骗子，让他滚。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任由我责骂。

接下来的一周，他没再出现，可我内心深处却有一种渴望。一周后他再次来到店里，憔悴了许多，忐忑不安地望着我。我写了张字条递给他：“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他看后，一下子把我拥在了怀里，我号啕大哭，顾客纷纷侧目……

和他在一起的每秒钟都是珍贵的，我们有说不完的话。偶尔我会有一种负罪感，觉得愧对他的妻子。他一再安抚我，说他和妻子性格不合，没有共同语言，离婚是迟早的事。他告诉我，妻子开了一家服装店，基本不在家。女儿由姥姥养着，他周末才能见到。他对我说：“遇到你之前，我觉得世界都是灰暗的，甚至有过厌世的念头。遇到你我才觉得人生又有了希望。”我相信他的感觉，因为在遇见他之前我对好多男孩的追求从未心动过，可一遇见他我就觉得，我一直等的人出现了。

将近年关时，他的妻子终于找来了，对我破口大骂。我羞愧不已，他用力护着我免遭伤害。那次闹过之后，他和妻子很快离婚了。春节过后不久，我们登记结婚。稀里糊涂地，我这个见不得光的“小三”成了正室。

离婚时，他女儿被判给了妈妈，他每周可以和女儿共度一天。但孩子姥姥不原谅他，不让他去看女儿。他很沮丧，搞得我也不开心。我们的蜜月，就是在这种压抑的气氛中度过的。

几个月后，孩子姥姥突然同意他去探望女儿，他开心得像个孩子，准备了很多礼物，周六一早便去了。晚上10点，他还没回家，我打电话他竟然关机了。第二天早上，他打来电话，说他带女儿去猴子岭了，下午才返城，因为和女儿玩得太兴奋，忘了给手机充电。

此后每个周六，他都去见女儿，精神大为好转，我为他感到高兴。有个周六，他急匆匆地走了，手机落在了家里，我想查找孩子姥姥家的电话，看到他手机里存了许多女儿的照片，照片的背景里有他的前妻。原来每个周六，他们都是三个人在一起，他却从来没对我提起过。我心里有些不悦。那天晚上他回来时，我责问，他解释说：“孩子还小，不知道我和她妈离婚的事。”我听了略感安慰。

后来，他见过女儿，总带回大包小包的东西，有孩子姥姥亲手做的酱菜，有女儿画的画，还有前妻送的衣服。这些东西都弥漫着那个家的气息，我有些不爽，但还是告诫自己：“选择这个男人，就要接受他的一切。”

直至我无意中遇到他前妻，才彻底崩溃了。他前妻冷笑着问我：“和我老公过得怎么样？”我说：“你们已经离婚了，他现在是我老公。”她鄙夷地说：“当初是我让给你的，现在我反悔了。以前吧，我还真瞧不上他，没本事，窝囊。可离了婚我才发现，如今他这样的男人也算稀有动物了，不嫖不赌，孝敬老人心疼孩子。所以，我不送了！你还是赶紧把他还给我的好！”我很生气：“你凭什么送来送去的？他跟你没感情了，我们是真心相爱的。”她冷笑一声，说：“不愧是开书店的，动不动讲感情。看来你还太年轻，别以为他现在和你好以后就会永远和你好。想当年我们也是真心相爱的。我告诉你吧，男人只对自己的孩子有感情，你给他生孩子了吗？看你也没怀孕，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较量？”

我跑回家哭得肝肠寸断，他前妻的话句句戳中我的泪点。他津津有味地吃着前岳母做的菜，他每周一家三口的游玩……这一切早已让我如鲠在喉。原来他前妻早有预谋拉他复婚。多年培养的亲情，无法割断的血缘，我拿什么去抗衡？我夜里开始做噩梦，梦里有人对我喊：“出来混，总有一天是要还的！”醒来后我问自己：爱情到底是什么？如果不是我们一意孤行相爱，他也许就不会离婚吧？他对我表态说，不会跟前妻复婚，眼下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女儿。我相信他，可还是忐忑不安。在自责彷徨和噩梦纠结中，我日渐消瘦。

我真的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折磨我多久？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好多事情还真是如此。“小三”上位，表面上看是胜利，可实质上“战争”往往才刚刚开始。而表面上的胜利者，则要完全承受她当初施加给原配的各种负面情绪，比如纠结、压抑，甚至对失婚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