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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新字典》研究

2014-09-02冯利华

怀化学院学报 2014年12期
关键词:大字典书证辞书

冯利华, 郑 笑

(长沙理工大学 文法学院, 湖南 长沙 410014)

《中华新字典》研究

冯利华, 郑 笑

(长沙理工大学 文法学院, 湖南 长沙 410014)

《中华新字典》是民国初期一部注重实用性与时代性的辞书,是中国传统字书向现代语文字典、词典过渡的产物。该书在体例和内容上的革新,促进了语文辞书及外汉双语辞典的编纂及发展。然而在中国辞书史上却鲜有论及,其历史地位也尚未得到肯定。本文通过比较此前出版的《康熙字典》以及其后出版的《中华大字典》,旨在探讨分析该书的成就与不足,客观地评价其历史地位。

中华新字典; 字典述评; 辞书史

一、引言

“鸦片战争后,辞书的编纂开始摆脱作为经学的附庸地位,走上独立发展的道路。”[1]52由于当时科技、经济、文化等各方面的发展,许多新器物、新知识使国人大开眼界。求新知、开民智成为时代的要求,西学东渐的兴起和西洋文化的涌入,急需字典合乎历史潮流、满足社会需要、满足人们对科技、文化、政治思想等多方面的渴求,这些都给汉语辞书的编纂引出了一条新的道路。而此时的《康熙字典》[2]已难当此任,在这种情形下,《中华新字典》[3]着重突出新、实用的特点,在继承与发展《康熙字典》的背景下应运而生。

二、成书概况

《中华新字典》编撰于1909年,成书于1912年,于1914年6月由当时的上海广益书局和中华图书馆联合出版,并于1915年8月再版,1924年7月出了增订本。这部字典由王文濡主编,参编者有吴兴张廷华、沈秉钧、汤景成、山钱选,嘉兴朱序钧,德清徐步云以及广德陈其文等。今收藏于湖南图书馆古籍阅览部的是增订本,图书索书号为192.2/238。从湖南图书馆所收藏的增订本可知,当时除了总发行所广益书局外,在北京、广州、汉口、长沙、开封等地还有分发行所,可见在民国时期,该字典流传的范围颇广。

三、创新之处

《中华新字典》对《康熙字典》进行删补简化,考正了其中的一些错误,并精简引证,是其继承与发展。它结合了当时的时代性,加入了诸多新的元素,在体例和内容上多有创新,这与赞誉甚蕃的《中华大字典》[4]很大程度上都不谋而合。

(一)字头

形式上看,《康熙字典》后出的版本把凡有小篆的字都在书眉上添列小篆,是其特色,以后的《中华大字典》亦用这种形式。而《中华新字典》则古文篆籀兼载,分行列于楷书之上,比陈集于书眉显得更一目了然,查找也更为方便。且每个字头另起一行分列,眉目清楚,便于查找。

(二)义项

《中华新字典》分条释义,逐段解说,大致先列本义,再列引申义、假借义,条理清晰。一改过去字书用虚心小圆圈或“又”表示多个义项,首次采用数字标注。

(三)注音

《中华新字典》一般先列反切,再列直音,再列声调,再列韵部,每个字特择音切之明确者,仅列一个反切,不重复罗列多家音韵之说,简单且实用。如“金,居音切,音今,平声,侵韵”[3]戌集1。

多音字读音不同,分条列出,同列一个字头之下。如“王,雨方切,平声,阳韵”[3]午集1,释义一至释义三皆从此音;“于放切,音旺,去声,漾韵”[3]午集1,释义四至释义五皆从此音。该字典对多音字的处理,体现了其严谨认真的编纂态度。

又,注意说明古今音的区别,尤其注重今音,如:“廿,二十并也,今读如念”[3]寅集18。“戊,五代时,梁太祖避讳,读戊为武,今因之,十干之一,取茂盛义”[3]卯集10,按:原读音为莫候切,音茂,后因避讳读为wù。

(四)释义

1.重视收录新义,特别是与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相关的释义。

注释中已出现“科学”、“赤道”、“乒乓”、“电报”、“股份”、“纳税”、“凸(凹)镜”、“雄(雌)蕊”、“阴(阳)历”、“耶稣”、“华侨”、“天平”、“专家”、“输尿管”、“糖尿病”等一系列复音词,内容涉及了政治、经济、哲学、宗教、艺术、医学、地理、植物学、化学、光学、物理、天文、历法等各个方面,这些都是《康熙字典》因历史局限所不具备的。从这个意义上说,《中华新字典》对近代社会科学、自然科学的关涉,在很大程度上满足了当时社会对新的科学知识的渴求。

2.重视外语借词

《中华新字典》重视外语借词的收录,外国的事物、地名、国名、度量衡单位等大都附有相关国家的文字,或英文,或日文,或阿拉伯文。

3.兼释复音词

汉语的发展呈现了一个以单音词为主,到以复音词为主的一个过程,从中古(汉魏晋南北朝)以后,汉语中复音词便渐占优势。然以往的辞书编纂,包括《康熙字典》,都仅释单音词,复音词则疏于关注。《中华新字典》编纂于民国初期,该书意识到所收列的字很多时候是作为语素出现的,为了使字义更明白显豁,就用该语素组成的一系列的复音词以证之。书中对单音词进行解释后,《中华新字典》往往举选收一些由该字头组成的复音词,且对该复音词的意义再进行解释,使字典兼具词典的作用。

如“候③,时也,气候、节候、物候、证候等是”[3]子集14-15,连列四个复音词。

又如“冥③,天也,青冥、苍冥、高冥、鸿冥等是。④,昧于事理曰冥,冥顽、冥愚等是。⑤,心思深奥曰冥,冥搜、冥想等。⑥称死者之词,冥衣、冥器等是”[3]子集24,每个义项皆列复音词于后。

又如“报②,告也,称新闻纸曰报纸,电信曰电报,其义本此”[3]丑集20。

如堵③,“安堵,取稳固之义;防堵,取阻遏之义,皆由堵字生义”[3]丑集20。

此时注释中选收复音词进行注解并非自觉的行为,这些复音词被编纂者收录是无意识的,因而数量虽多,但并不及全部,这是应社会发展的要求,而透露出的细微变化和显现出的一种趋势。这样“在传承单音词表述的基础上,扩大到用复音词的形式表述,汉语的内涵变得更准确更丰富了”[5]92,单音词向复音词的发展使得汉语概念向更准确更丰富的方向前进,反映了汉语发展的一种趋势,其实用性不言而喻,对于后来推广普通话以及词语写定具有历史作用。

4.重视俗字、俗语、方言、俚语等

书中采用兼容并蓄的态度,容纳俗字、俗语、方言、俚语等,注意结构平衡。

方言、俚语如:“囝,闽人呼儿曰囝”[3]丑集14,中,俚语以不可谓不中”[3]子集1,“崽,义一,子也,江湘间言子曰崽”[3]寅集10,“痃,江浙人曰塊”[3]午集11,“蕻,江浙人家以为,味甚美”[3]申集15,“儿,义三,助词,杭谚多用之,桌儿、椅儿之类”[3]子集21。

5.注意解说由来及历史沿革

6.有的释义附有按语,有的则强调了今多误用,以示提醒

“藓,隐花植物,湿地及老树岩石上多生之,按:苔藓同类而实异,今多混为一谈”[3]申集18,“子,子细犹分别也,《北史》,‘为政当举大纲,何必太子细。’俗作仔细,非”[3]寅集1。“疝,腰腹间作痛也,西医指为平滑肌所构之器官有物阻碍,因而筋肉收缩遂作剧痛,或由胃肠胆汁管,或由输尿管、子宫,古书专指阴囊小肠者殊误”[3]午集10。

7.注意呼应

8.有的特别注明了词类

(五)标点与句读

注音用“()”以示与注释之分隔,其中用“、”分列反切、直音、声调、韵部。书名用“[]”,引用书证内容用“「」”,句读用符号“。”表示为方便说明,本文皆以新式标点进行引用、解说。《康熙字典》没有断句,注释及引文中没有标点,《中华新字典》进行断句,加注标点,便于检索查阅及理解,实用性更强了,《中华大字典》亦用此法,只是符号稍异。

四、不足之处

白璧或有微瑕,《中华新字典》当然不可能尽善尽美,毕其功于一役。笔者从头至尾一一细读,并做了详细的记录,受益之余,亦偶见疏失,管见所及或难排谬见,提供出来,惟其更趋完善,如有可取,或能引起辞书编纂者们的重视。

(一)注释方面

1.有的注释中文字有误

“土⑧,雅片之浆曰土”[3]丑集16。按:鸦片,是从罂粟的蒴果上割取的枝叶加工制成,又名烟土、土药、大烟等,此条“雅片”当为“鸦片”之误。

2.有的注释过简或义项漏收

“甚”,未及“很、非常”之义,东晋陶渊明《桃花源记》,“渔人甚异之”,其中“甚”即“很、非常”义。“唐”字共列七个义项,但未及“姓氏”之义,战国时有唐雎,见《战国策·唐雎不辱使命》。

“雲”,仅列“云彩之云”及“姓氏”义,过于简略。另有表“地名”,云南、云梦泽、云岭等。因涉“雲”、“云”皆古已有之,然又存在繁简字关系,又复查“云”,仍无此义,可见此字这个义项确是失收。

3.有的误将古今字看作通假关系

“大⑥,古与太通,如大极大和大王大师大羹大牢等是”[3]丑集24,“境,通作竟”[3]丑集21,“弟②,与悌通,顺也,善事兄长之谓也”[3]寅集19。这三例中相通之字,皆是互为古今字的关系,它们彼此不在一个平面上,当“大、竟、弟”古字通行之际,“太、境、悌”今字尚未产生,既然后者尚未产生,前者也就不可能与之相通了。

4.有的以未收之字注释

(二)注音方面

有的注音处理欠妥。“夯,呼讲切,音近壑,上声”[3]丑集24。“夯”,反切为“呼讲切”,已经非常明确其音即为“hāng”,然又言“音近壑”,使注音反而模糊起来。

“十(是执切,入声,缉韵)④,数学加法符号作十”[3]子集33,“十”,反切出的音为“shí”,然④中音为“jiā”,须另注于④前,否则数字“十”音“shí”,加法符号也音“shí”。

(三)书证方面

1.有的以书证代替释义

2.有的书证与释义不符

“据①,手病也,《诗》,‘予手拮据’”[3]卯集18。按:此“拮据”当释为“操劳”之义,则“据,手病也”引此书证与释义不符。又“拮①,手口共有共有所作也,《诗》,‘予手拮据’”[3]卯集16,二字皆引此为例,然释义却并无关联,必有一处书证引用不恰当。

3.有的引文抄录错误

“恢,大也,一曰廓而大之也,《道藏歌》,‘心端情自恹’”[3]卯集3。按:查对《道藏歌》,“恹”实为“恢”之误。

4.有的书证指出从某人或某书,所引篇目则不详。如注明“李白诗”、“杜甫诗”、“白居易诗”、“韩愈诗”等,却不详录篇目,不便查证。

5.有的书证未及字头

“舍⑧,与赦通,《前汉》,‘常刑不赦’”[3]未集36。按:“舍”与“赦”通,引其书证“常刑不赦”,却没有“舍”,且赦本“赦免”之义,无需通假,此条书证未及字头,既看不出通假,也判别不出“舍”有“赦”义。

(四)其他方面

1.两字相近而讹误。“衿”,归入“衣”部,然字头“衣”字旁讹误为了“示”字旁。

2.有的字头归入偏旁欠妥

“服”归入“月”部。按:窃以为此条欠妥,现代汉语辞书(如《现代汉语词典》)多将偏旁看作符号,不据其义进行归类了,“月”部、“肉”部字统一都归入“月”部之下。然《中华新字典》中兼有“月”部和“肉”部,据“服”字释义,与身体着装相关,当归入“肉”部,“月”部字多与月亮、时间有关,这显然与“服”不合,且其他与身体着装相关字皆归入“肉”部。查《中华大字典》,“服”归入“肉”部。

3.有的标点不当

“悄,忧也,《诗》,‘忧心悄悄’,《又》,‘劳心悄兮’”[3]卯集4。按:此处“又”当指前面所引的《诗经》,无需添加书名号(原文中为[])。又如:“捭②,与摆通,开也,鬼谷子有捭阖篇,捭阖犹开闭也”[3]卯集18。按:“鬼谷子”乃著作名,当打书名号[]。

4.有的序号不当

“仿①,彷徨,犹徘徊;①,仿佛,见不审貌”[3]子集8,两个义项皆为义一,后者当为义二。

5.缺插图。与《中华大字典》相比,其最明显的不同是没有用插图来辅助解说。

6.续编中收字仅列声韵及简单注释,没有详尽解说,也没有进行书证,因而续编两册的内容不够详尽,查阅性不强。

7.历史的局限性导致的不足。《中华新字典》须将简化字还原为繁体检索查阅,沿用《康熙字典》214个部首和十二支编排,页码是分册分集而排,各集之间页码不连续,不便查阅。

五、历史作用

《中华新字典》是一部非常注重实用性与时代性的字典,其在体例与内容上的创新、编纂意旨、编纂方法等多方面都与《中华大字典》不谋而合,二者都是对《康熙字典》的继承与发展。虽存在诸多瑕疵,但不得不承认它与《中华大字典》都是走在辞书改革的前列,有导夫前路之功,可谓用心良苦。刘叶秋在《中国字典史略》中指出《中华大字典》是继《康熙字典》而起的第二部大字典,“它的产生,标志着我国字书进入了一个历史的新阶段”[7]221,林玉山提及“《中华大字典》是中国传统字书向现代语文字典、词典过渡的产物”[1]52,魏励在《〈中华大字典〉述评》中评价“《中华大字典》堪称一座承前启后的里程碑”[8]94,想来时间稍前出版的《中华新字典》又何尝不是如此。

这部字典在历史的长河中静默了百年之久,确实也存在诸多不足。但它经由初版、再版、增订发行,流传范围颇广,内容详略得当,在字的收录、释义、编写体例等方面多有创新,便于蒙童识字及学者查阅,促进了语文辞书及外汉双语辞典的编纂及发展,其学术价值及历史地位理应得到充分的肯定。况且国语运动经历了百年历程,中国的通用语言空前普及,实属不易。这些成功背后,倾注着前辈先贤的心血,他们的辛苦成果不应被遗忘。

六、余论

当时的“新”已然成为了今日的“旧”,当时的新字新义,有些在今日已成为旧字旧义,甚至成为过去,不复使用。《中华新字典》在当时或许实用且具有时代性,但于当下,已渐不能适应读者的需要。其实不论哪一部辞书的初版,都无法永远“保鲜”,只有将其进行修订,随时保持更新的状态,才能让它们具有生命力,亦不辜负多年筚路蓝缕、为辞书编纂付出辛苦汗水的前辈先贤。

[1]林玉山.20世纪的中国辞书[J].辞书研究,2001(1).

[2]张玉书,陈廷敬,等.康熙字典[M].成都:成都古籍书店,1980.

[3]王文濡,等.中华新字典[M].上海:上海广益书局,1915(8).

[4]陆费逵,等.中华大字典[M].北京:中华书局,1978(10).

[5]钟少华.略论近代辞书之文化传承与创新[J].云南大学学报,2008(9).

[6]史建桥,等.《辞源》研究论文集[C].北京:商务印书馆,2009(9).

[7]刘叶秋.中国字典史略[M].北京:中华书局,1983(6).

[8]魏励.《中华大字典》述评[J].辞书研究,2008(11).

AReviewofTheNewChineseDictionary

FENG Li-hua, ZHEN Xiao

(SchoolofHumanityandLaw,ChangshaUniversityofScienceandTechnology,Changsha,Hunan410014)

TheNewChineseDictionaryis the first lexicographical work of the Republic of China with its practical valve and epochal character.It is a product which marks the transition from traditional wordbook to the modern Chinese dictionary.The innovation in style and content of this dictionary promotes the compilation and development of Chinese dictionaries and foreign languages and Chinese bilingual dictionary,but few studies have been done so far in China’s lexicographical history and its historical position has not been established.In this paper,through the comparison of the previously publishedKangxiDictionaryand subsequently publishedChineseBigDictionary,the author aims to explore the achievements and shortcomings of this dictionary and objectively evaluates the historical position ofTheNewChineseDictionary.

The New Chinese Dictionary; review of the dictionary; lexicographical history

2014-10-23

冯利华,1976年生,女,湖南湘潭人,副教授,博士,研究方向:汉语词汇史; 郑 笑,1990年生,女,湖南湘潭人,硕士生,研究方向:汉语词汇史。

H163

A

1671-9743(2014)12-011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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