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林，王 丹，张春梅

（1.哈尔滨工程大学 外语系，黑龙江 哈尔滨150001；2.北京外国语大学，北京100089）

偏离（deviation）是指语言在常规的基础上发生的意义或形式上的变化，它是诗歌语言前景化的重要手段之一。莱文（Levin）将诗歌语言的偏离区分为二：“内部偏离即对于一首诗本身所建立的常规的违反；外部偏离即对诗歌文本以外的常规的违反”。［1］在《没有感谢》这部诗集中，语言偏离现象多发生在句法、词汇、书写设计等方面，这是在诗歌文本以外的常规方面发生的偏离，所以是外部偏离。也正是这种偏离造成了卡明斯诗歌语言前景化的效果。穆卡洛夫斯基（Mukarovsky）在《标准语言与诗歌语言》中指出“前景化是自动化的对立面，是行为的非自动化，某个行为越是自动化，其受意识支配程度越低；而越是前景化，该行为越是有意识的，前景化就是出于美学的目的而对标准语言常规的有意违反”。［2］在诗歌语言前景化方面，“对标准形式的违背，系统化的违背，才使得诗歌语言的使用成为可能；没有这种可能性，就没有诗歌的存在。”［3］“对标准形式变化的可能性对于诗歌而言是不可缺少的”，“标准形式的变化是诗歌最精髓的部分”。［4］由此可见，前景化理论对于诗歌语言研究的重要性。

随着前景化理论研究的不断发展，近年来国内外学者在前景化理论和实践方面也取得了很多成果。国外的学者主要从定性和定量的角度对前景化的作用及可靠性进行了研究，这其中重要的专著有利奇（Leech）的Language in Literature：Style and Foregrounding，范·皮尔（Van Peer）的Stylistics and Psychology：Investigations of Foregrounding和肖特（Short）的Exploring the Lan－guage of Poems，Plays，and Prose。此外，还有一些运用前景化理论对文学作品进行解析的论文。国内学者也通过出版专著和发表论文等方式介绍前景化这一理论，这些研究涉及到前景化与文本解析，前景化理论研究的新方法和前景化理论的发展过程等。本文拟以E·E·卡明斯《没有感谢》（No Thanks）这部诗集里的诗歌为例，探讨诗歌中书写偏离的前景化问题，其意义在于帮助读者发现隐藏于诗歌作品内部的深层含义，体会诗歌的新颖性、不寻常性和独特性对审美空间的拓展和延伸。

1 诗集介绍

卡明斯（E.E.Cummings）（1894－1962年）是美国现代实验派诗人的杰出代表，他自幼喜爱绘画和文学，由于深受达达主义和立体主义的影响，他称自己是“诗人兼画家”，称自己的诗是“诗画”。由此可以看出卡明斯不但注重诗歌的内容，更重视诗歌的形式美。通过对诗歌语言和形式不断地试验和创新，他创造出1000多首诗歌，这些诗歌形式上新颖奇特，句法上灵活多变，内容上深刻而富有挑战性。2003年出版的权威著作《现代主义文学百科全书》称他是“在风格上最具冒险精神的诗歌创新者之一”。［5］

《没有感谢》（No Thanks）这部诗集出版于1935年，总共有71首诗。诗集被命名为《没有感谢》，是因为在出版诗集时，诗人最初找的14个出版商都拒绝了他的稿件，所以诗集以“没有感谢”为题。诗集中诗歌所探讨的主题是多样化的，其中包括“拒绝与接受”、“生存与死亡”、“感觉与思考”、“爱与不再爱”、“个人与大众”、“自然与文化”等。这些主题之间不但互为对立，而且出现了相互转化和超越的现象。为了展现如此众多的主题，诗人又是如何设计和创作他的诗歌作品呢？通过对其前50首诗的分析发现，其诗集中语言前景化现象较为突出，具体表现为书写偏离、词汇偏离和句法偏离。这些前景化语言的偏离性使得卡明斯的诗篇多年来一直吸引着人们的注意力。为了给本文提供真实可靠的依据，使读者能够对卡明斯诗歌中偏离的语言有清楚的了解，他的诗歌语言发生偏离的地方都给出了相应的页码，此页码参见的是GEORGE J.FIRMAGE编辑的《E.E.Cummings Complete Poems 1964－1902》诗歌全集，而此就作为本次研究的语料。

2 卡明斯诗歌中的书写偏离之美

诗歌的魅力不仅在于其优美的韵律，丰富的含义，还在于诗歌独特的形象设计留给人们的审美冲击。一般而言，书写偏离的种类很多，有文本形式的偏离，也有独特的形象设计，基本可以归纳为：反常规大写、反常规小写、分裂单词、标点、句子的长短、段落的安排、语篇的形状等。当然，诗人有意地打破常规的书写规则，是因为感觉传统的诗歌形式限制了情感的表达，难以抒发内心的感受，希望通过书写偏离更直接而清楚地表情达义。20世纪二、三十年代兴起的俄国形式主义从根本上打破了以前的文学研究传统，提出“形式就是意义”。［6］从某种角度上讲，形式和意义是相辅相成的，独特的形式和结构有时比诗歌的内容更具有表现力。例如卡明斯诗歌集中第392首诗歌：例1：o pr

gress verily thou art m

mentous superc

lossal hyperpr

digious etc i k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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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 yonder s

called newsreel s

called theatre ＆with your

wn eyes beh

Id The

（The president T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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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unde negant redire

quemquam su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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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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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seball

（392Cummings）

这首诗在形式上像字母“K”形成的斜坡。诗的第一行是“o pr”，第二行是“gress verily thou art m”，由前两行可以看出第一行里的字母“o”应该是单词“progress”里的，把“o”提出来置于诗的开头，然后把单词“progress”分至两行，通过这样的书写设计诗人是要告诉读者，在某事物进行当中，有某种东西丢失了。接下来的“mentous superc／lossal hyperpr／digious etc I kn”这几行诗中出现的单词一看就是从“momentous”、“colossal”和“prodigious”中省略了字母“o”而得来的。三行诗中有三个“o”被省略了，这样的设计在视觉上给读者留出多处的空洞，那么这些“o”真的被省略掉了吗？为了探个究竟读者们会接着读。当读到“The president The／……／states of The President Of The）United States”时，读者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个字母 “o”是用来象征美国总统在棒球赛季开始时扔出的第一个球，而此诗描写的是关于此事的新闻报道。在诗的结尾处诗人把“throwing a baseball”设计成球被抛出落到地面的样子，而这一句中的“o”同样没有出现。那么“o”到哪里去了？当读者回过头来再次细读这首诗时，便会发现，诗人有意把整个诗篇中带有字母“o”的单词都提出来，放置在诗歌的一开始，来表明球赛开始了，球被抛出了，可是到最后“观众”也看不见这个“球”！这消失的球暗指媒体报道的空洞和虚张声势，而一开始置于诗首的字母“o”是用来表明观众发出的感叹。其中的拉丁语“unde negant redire quemquam”暗示新闻影片里的人已被困在媒体里，停止了呼吸，处于假死状态，而且无法再生还。卡明斯似乎以与生俱来的审美探索精神设计出这首诗。诗的前两节在形式上像字母“K”，开始的第一个字母“O”从“K”字形的梯架上滑下来，直至滑落到地面上不见了。这样的设计凸显了字母“O”在形式上的寓意，消失的字母“O”带给读者的则是视觉上的空洞，而这期间的起和落就产生了很强的审美冲击力。

《没有感谢》这部诗集里的前50首诗歌中存在的书写偏离统计如表1所示。

表1 书写偏离统计

在诗集的前50首诗歌里，除了十四行诗以外，其余的每首诗里基本都有书写偏离的存在，这就很容易解释为什么人们都认为他的诗属于另类。由于不拘泥于指导交际语言的法则，诗人自身的灵感和本能才没有受任何限制，在这种情况下诗人的才华得到了充分地发挥。也正是由于不拘泥于诗歌创作的传统法则，他的每首诗都以自己独特的形象展现出来，而读者从卡明斯诗歌中获得的审美愉悦正是来自于这独特的形象设计带给读者的审美冲击。

3 结束语

语言学家穆卡洛夫斯基认为，“诗歌语言的精髓在于对常规语言的违反，这种违反使得诗歌语言成为可能，没有偏离，就没有诗歌”［7］。通过书写偏离，卡明斯对他的诗歌进行了独特的形象设计，这使得他的诗歌不但富有了感染力而且能给读者带来一定的审美冲击。卡明斯诗歌语言前景化的这一特点足以使读者展开丰富的想象。同时，这些独特的书写设计所呈现出来的美感使读者获得了极大的艺术审美享受，进而使卡明斯诗歌的美学价值也相应地得到了体现。

［1］LEVIN S R.Internal and External Deviation in Poetry［J］.Word，1965：225－227.

［2］MUKAROVSKY JAN.Standard Language and Poetic Language［A］.In ZhuGang （ed.）.Twentieth Century Western Critical Theories［C］.Shanghai：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2001：14.

［3］MUKAROVSKY JAN.Standard and Poetic Language from D.Freeman.Linguistics and Literary Style［M］.New York：Holt Rinhart ＆ Winston，1970：42.

［4］MUKAROVSKY JAN.Standard and Poetic Language from D.Freeman.Linguistics and Literary Style［M］.New York：Holt Rinhart ＆ Winston，1970：52.

［5］POPLAWSKI P.Encyclopedia of Literary Modernism［M］.Westport：Greenwood Press，2003：62.

［6］王佐良，丁往道.英语文体学引论［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1985：506.

［7］MUKAROVSKY JAN.Standard Language and Poetic Language［A］.P.L.Garvin.A Prague School Reader on Esthetics，Literary Structure，and Style［C］.Washington，D.C.：George University Press，19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