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扶

在美国，每年的12月是我们最忙的时候。我家上中学的孩子凯文是学校弦乐队的大提琴手。他们乐队经常要出去演出。12月里有圣诞节长假，再加上1月1日的元旦等，他们几乎三天两头的就有演出。很多时候，是到附近地区的老人院去慰问那些老人们。我也是七老八十的人了，所以对去老人院特别感兴趣。每当他们去演出我都跟着一起去。前不久去了一家条件很好的老人院。一进门，我就被那富丽堂皇的装潢吸引了。它还有一个很大的礼堂。座位之间有很宽的过道，是为了方便放轮椅的。我们进去时，礼堂里已经坐了许多老年人，还不断地有人进来。不一会儿，我旁边的过道里，有个护工推着一个轮椅过来，停在我的座位旁。轮椅上坐着一位老大爷，腿上盖个毛毯。

大幕拉开时，乐队的孩子们已经在舞台上摆好姿势。乐队指挥马修先生也是弦乐队的教练和老师。首先，他对台下讲了一段祝福的话，然后他报了乐曲名称并指挥乐队演奏。每支乐曲演完，台下都是一片掌声。几支乐曲之后，马修老师对观众说：“下面演奏罗西尼的《威廉·退尔》序曲。”稍停一下，他又说，“大爷大妈们，你们有谁熟悉这支名曲？”突然，我旁边轮椅上的老大爷举起手来大喊一声：“我熟悉！”接着他一下子站了起来。这时，我才发现他竟然只有一条右腿。只听他兴奋地讲了一套话——女儿悄悄地翻译给我听，我才明白他说自己年轻时曾经当过骑兵，后来负伤，截掉了左腿才退役。在部队时，弟兄们经常演奏这支乐曲。他们还给这支曲子取了个别名叫《骑兵进行曲》。当孩子们在台上演奏时，他用独腿笔直地矗立着，双臂高举，随着音乐的节拍鼓掌。护工怕他摔倒，想扶他，但他拒绝了。就这么“金鸡独立”着直到乐曲奏完，他才坐下。孩子们纷纷盯着他，着实被他感动了。马修老师指挥孩子们站起来，向骑兵老爷爷敬礼，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为了感谢他，马修又指挥孩子们演奏了一遍这支乐曲。而全场的人都跟着节拍鼓掌——凯文5岁时跟着一位前苏联裔的老师娜加学钢琴，一直学了8年。现在因为学习太忙，不再学了，但娜加老师一有重要的演出时，总是邀请凯文参加。快到春节时，他们要到一家华人占多数的老人院去慰问演出。凯文自然应邀去了。我们全家自然也陪着一起去了。这个老人院颇有许多中国的色彩，比如墙上挂的国画，门上贴的剪纸，还有一些中国的陶瓷摆饰等等，让我有种深深的亲切感。

小演员共有12名，一半是华裔，最小的只有6岁。在娜加老师的带领下，小演员们有的与老师联弹，大多数为独奏。看着这些可爱的孩子们，台下的老年观众们着实深深的感动。他们不断地鼓掌，有的还直擦眼泪——有位满头白发的老大妈坐着轮椅摇到了我的座位旁。她指指台上正在演奏的凯文，满脸笑容悄悄地对我说：“那是你家的孩子吧！弹得真好！”我一听她说中文，还是北京腔，别提有多高兴了，忙一边点头一边说：“是的。那是我外孙。你是北京人吧！看来咱们是老乡了。我也是从北京来的。”她一听，热情地抓住我的手，连连点头：“老乡！老乡！万里迢迢在这异国他乡会老乡，这是缘分啊！”我们两人都激动得热泪盈眶了。她叫艾华，今年70岁，退休前是中学的老师。退休后，一次和老伴儿去旅游，不幸出了车祸。老伴儿去世，她的腿落下了残疾。因为没有儿女，她进了这家老人院。这里华人多，她的学生们也时常来看她，所以生活得很快活。

我们俩正悄悄地聊得很投缘，女儿捅捅我说：“快看——”原来钢琴音乐会结束了，小演员们站成一排，在老师的带领下向老爷爷、老奶奶们鞠躬致敬。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这时只见两位华人老大妈提着包走上了台。她们一个用中文，一个用英文对大家说：“今年是中国的马年。我们俩都属马，60岁。为了感谢孩子们为我们演出，我们老人院的大伙儿，早早就着手给孩子们准备礼物了。”说着，她们各自从提的包里掏出一匹匹布做的小马，扬起手来——孩子们一下子像炸了锅一样，欢叫着、跳跃着……大妈们将一匹匹小马送到孩子们手中，全场一片欢腾。

艾华告诉我，两个月前她们就开始制作这些小马了。男士们负责准备布料，眼睛好手又灵活的女士缝制。有位过去当过美术老师的一边设计一边剪裁。有位八十多岁的老奶奶，把自己的一条珠子项链剪开，给小马做眼睛。还有位九十多岁的老爷爷，把自己的一条毛线围巾拆开，给小马做了鬃毛和尾巴……

说真的，孩子们的慰问演出让我感动，老人们的爱心更让我感动！不论老小，大爱无边！让我们永远铭记心间。♡

2014年2月于美国宾州

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