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艳

那年，大水冲垮了他上学的路之后

直接就闯进了龙王庙

那准备给姐姐作嫁妆的一亩三分地玉米

也和无家可归的龙王一起，被挂上了树梢

那年，大水在村子里驻扎了一天一夜

豆角架下，游着鲇鱼，鲫鱼，老头鱼

那年，他的书包装满了破铜烂铁

和做力工的父亲坐在工地的窝棚里啃半块发

霉的面包

想着被后山的泥石流卷走的二大爷和牛车

他一直不敢在十八岁的日记里写

——青春年少，岁月正好

在老家的村口与自己邂逅

就喊我燕子吧，仿佛春天真的已经来了

柳丝儿正和风捉着迷藏，花儿正对着镜子梳

妆

而坡上的草丛里，也长出了蹦蹦跳跳的牛羊

就喊我燕子吧，就仿佛老屋的檐下

泥巢还在，泥巢对着的石磨还在

石磨旁的人还在弓着身子，转

转来转去，明明只是同一个圆啊

可是，外婆

你怎么还是把自己转老了，转丢了

再也找不到回来的路

就喊我燕子吧，喊的时候

声音不要打结，眼神不要打颤儿

只要帮我绑上那根红头绳儿

陪我在当初的溪边

好好站一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