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呼兰河畔,那一曲凄婉的歌谣

2014-06-16林志明

教学月刊小学版·语文 2014年6期
关键词:蒿草狗尾草呼兰河

林志明

《祖父的园子》选自萧红的自传体小说《呼兰河传》。在人教版教材中,它被列为略读课文。课文通过“我”幼时跟随祖父在园子里自由生活的情景,生动地再现了一个顽皮、淘气的“我”和一个宽厚、慈祥的祖父,表达了作者对童年生活的眷恋和对祖父的怀念。

萧红曾说:“祖父,后园,我,这三样东西是一样也不可缺少的。”的确,回顾萧红短暂而又坎坷的一生,祖父是她精神的寄托,园子是她生命的圣地。祖父和园子,给了她完全的自由与快乐,也成了她永久的憧憬与怀念。

一、走进那个自由的园子

这是一个让萧红放飞心灵、自由栖息的园子,也是一个承载了祖孙二人无限亲情和欢笑的园子。多年以后,当萧红提笔追忆这个园子时,内心依然充满了亲切与温暖——

我家有一个大花园,这花园里蜜蜂、蝴蝶、蜻蜓、蚂蚱,样样都有。……蜜蜂则嗡嗡地飞着,满身绒毛,落到一朵花上,胖乎乎,圆滚滚,就像一个小毛球,停在上面一动不动了。

一开篇,作者就絮絮叨叨地讲述了一摊子无关痛痒的闲话,什么蝴蝶好不好看啦,蜻蜓、蚂蚱什么颜色啦,蜜蜂长什么样、怎么飞舞啦……读后难免让人生厌。然而再读之,我们便可发现,在这絮絮叨叨中,其实饱含着作者对这个园子深深的眷恋。蜜蜂、蝴蝶、蜻蜓,皆寻常之物也,但在萧红看来,这些小东西却是如此的可爱,如此的让人迷恋。何也?因为此时,她已离家多年,那个让她魂牵梦萦、眷恋不舍的园子,如今已不知怎样了。所以,当作者再次回想起童年的园子时,其间的一花一木、一虫一鸟,无不让人感到亲切、甜蜜与温暖。

行至文末,作者又一次表达了同样的深情——

花开了,就像睡醒了似的。鸟飞了,就像在天上逛似的。虫子叫了,就像虫子在说话似的。一切都活了,要做什么,就做什么。要怎么样,就怎么样,都是自由的……它们是从谁家来的,又飞到谁家去?太阳也不知道。

这段文字是对前面内容的升华。作者借景抒情,将自己内心的自由和快乐表现到了极致。在这里,花是自由的,鸟是自由的,虫是自由的,瓜是自由的,当然,人更是自由的。

读着这样的文字,我们感受到的是一股自然的原始气息和一派清新的田园风情。文中一连串的排比与重复,读来非但不觉啰唆,反而有一种明快、洒脱之感,让人似乎走进了一个充满生机、充满灵气、充满自由的童话王国。

二、走近那位慈祥的老人

有人说,一部《呼兰河传》,其实只写了一句话,那就是:“呼兰河这小城里边住着我的祖父。”话虽偏激,但从中可以看出祖父在萧红心中的地位。

在《祖父的园子》中,作者回忆了这样一段往事:

祖父发现我铲的那块地还留着一片狗尾草,就问我:“这是什么?”

我说:“谷子。”

……

祖父把我叫过去,慢慢讲给我听,说谷子是有芒针的,狗尾草却没有,只是毛嘟嘟的,很像狗尾巴。

当“我”将“谷穗当作野草割掉,把狗尾草当作谷穗留着”时,祖父非但没有呵斥责备,反而“大笑起来”,笑够了,再慢慢地给“我”讲什么是谷子,什么是狗尾草。如此慈爱、和善、宽厚的祖父,怎不让人缅怀与思念?

在萧红的记忆里,祖父就像一个老顽童,永远都是笑呵呵的。所以在《呼兰河传》中,她多次写到祖父的“笑”,比如——

祖父蹲在地上拔草,我就给他戴花。祖父只知道我是在捉弄他的帽子,而不知道我到底是在干什么。我把他的草帽插了一圈的花,红通通的二三十朵。我一边插着一边笑,当我听到祖父说:“今年春天雨水大,咱们这棵玫瑰开得这么香。二里路也怕闻得到的。”

就把我笑得哆嗦起来。我几乎没有支持的能力再插上去。等我插完了,祖父还是安然的不晓得。他还照样地拔着垄上的草。我跑得很远的站着,我不敢往祖父那边看,一看就想笑。所以我借机进屋去找一点吃的来,还没有等我回到园中,祖父也进屋来了。

那满头红通通的花朵,一进来祖母就看见了。她看见什么也没说,就大笑了起来。父亲母亲也笑了起来,而以我笑得最厉害,我在炕上打着滚笑。

祖父把帽子摘下来一看,原来那玫瑰的香并不是因为今年春天雨水大的缘故,而是那花就顶在他的头上。

他把帽子放下,他笑了十多分钟还停不住,过一会一想起来,又笑了。

在这段文字中,作者反反复复写到一个“笑”字。在这里,“我”在笑、祖父在笑、祖母在笑、父亲在笑、母亲在笑,全家人都在笑。透过这一阵阵的笑声,我们似乎感到了一家人浓浓的温情。可事实上,对于童年的萧红来说,除了祖父,其他人既不疼她,也不爱她。她的父亲是个极其专制而又冷淡的人,“偶尔打碎一只杯子,他就要骂到使人发抖的程度”。她的生母“性情暴躁,脾气不太正常”,继母则常常对她恶言恶色、拳脚相加。至于祖母,对顽皮淘气的萧红也没有多少好感,有时甚至拿针刺她的手指。这种没有爱抚、没有温暖的生活,深深地刺痛了萧红幼小而敏感的心。

然而此时,全家人却其乐融融、和和美美,沉浸在一片欢声笑语之中。而创造这一切的,正是那个爱她、疼她、宠她的祖父。

可是,当萧红写下这段文字时,祖父已经去世了。所以此时此刻,她的内心除了甜蜜,更多的是叹息、哀伤与追思。

在《呼兰河传》的最后,萧红这样写道:

呼兰河这小城里边,以前住着我的祖父,现在埋着我的祖父。

我生的时候,祖父已经六十多岁了,我长到四五岁,祖父就快七十了,我还没有长到二十岁,祖父就七八十岁了。祖父一过了八十,祖父就死了。

在这里,作者不厌其烦、喋喋不休地写了祖父的年龄和自己的年龄。这看似单调、重复的叙述,流露出的正是她对祖父缠绵而又惆怅的深情。

三、走近那位孤寂的才女

童年是萧红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在《祖父的园子》中,我们看到的是一个淘气率真、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的萧红。比如——endprint

……一抬头,看见一个黄瓜长大了,我跑过去摘下来,吃黄瓜去了。黄瓜还没有吃完,我又看见一只大蜻蜓从旁边飞过,于是丢下黄瓜追蜻蜓了……

玩腻了,我又跑到祖父那里乱闹一阵。祖父浇菜,我也过来浇,但不是往菜上浇,而是拿着水瓢,拼尽了力气,把水往天空一扬,大喊着:

“下雨啰!下雨啰!”

这是一幅流动的图画。画面中,“我”看到黄瓜就去摘,看到蜻蜓就去追,看到倭瓜花就去采,看到蚂蚱就去捉……一个没有管束、没有忧愁,只是快乐、只有自由的小女孩跃然纸上。

在《呼兰河传》中,萧红还多次写到那些美好的童年往事,譬如下面这段文字——

我玩的时候,除了在后花园里,有祖父陪着。其余的玩法,就只有我自己了。

我自己在房檐下搭了个小布棚,玩着玩着就睡在那布棚里了。

我家的窗子是可以摘下来的,摘下来直立着是立不住的,就靠着墙斜立着,正好立出一个小斜坡来,我称这小斜坡叫“小屋”,我也常常睡到这小屋里边去了。

我家满院子是蒿草,蒿草上飞着许多蜻蜓,那蜻蜓是为着红蓼花而来的。

可是我偏偏喜欢捉它,捉累了就躺在蒿草里边睡着了。

蒿草里边长着一丛一丛的天星星,好像山葡萄似的,是很好吃的。

我在蒿草里边搜索着吃,吃困了,就睡在天星星秧子的旁边了。

蒿草是很厚的,我躺在上边好像是我的褥子,蒿草是很高的,它给我遮着荫凉。

在这段文字中,作者用近乎白描的手法,回忆了独自在后花园玩耍的情景,也让我们见识了一个淘气顽皮而又充满活力的“假小子”。

然而,当萧红提笔重温这一段段美好的记忆时,现实的悲凉也一次次地侵袭着这位才女的生命。

萧红出生在黑龙江呼兰县的一个地主家庭。由于从小缺少父母的疼爱,她只能与祖父相依相伴。18岁时,那个带给她无限快乐的祖父永远地走了。19岁时,她为了反抗包办婚姻而离家出走,从此四处漂泊,受尽流离之苦,生活极度穷困,常常连最起码的吃住也没有着落。1942年1月,贫病交加的萧红在历经艰辛之后,客死香港,年仅31岁。她在遗言中写道:“我将与蓝天碧水永处,留得那半部《红楼》给别人写了。半生尽遭白眼冷遇……身先死,不甘,不甘。”寥寥数语,道尽了萧红一生的痛苦与挣扎、漂泊与无奈、奋斗与成就。

有人说,萧红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最悲情的女作家。她一生漂泊,命运多舛,情路坎坷,忧病相煎,最终魂断浅水湾。她曾不止一次地感叹:“若是那时候能回呼兰我的家乡去多好啊!”对于萧红来说,其实真正想回到的是家乡的后花园,是和祖父在一起的幸福时光,是过去那段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美好生活。而这,也成了她一生永远无法抵达的梦。

“何人绘得萧红影,望断青天一缕霞。”萧红一生孤寂,命薄如花。她用文字为寂寞的心灵找到了最后的归宿,也把“温暖”和“爱”留给了她所眷恋的人间。

(浙江省绍兴市上虞区崧厦镇中心小学 312365)endprint

猜你喜欢

蒿草狗尾草呼兰河
童年里的《呼兰河传》
狗尾草
梦游呼兰河(组诗)
读《呼兰河传》有感
挠痒痒大王
蚂蚁爬上狗尾草
《呼兰河传》
生命是美丽的
炸麻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