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记者 何 年

要免费，更要高质量

■本刊记者 何 年

今年“六一”儿童节前夕，网络上流传出山西吕梁新城七彩童年幼儿园老师踢踹、推搡、恐吓孩子的视频。该幼儿园属未审批的无证幼儿园。该园举办人任某某非法招收幼儿30名，幼儿教师7名，其中只有3名幼儿教师具有幼儿教师资格。

幼儿园虐童事件，让人们愤怒之后，继而反思，并拷问中国幼儿教育：本是儿童快乐学习生活的幼儿园，为何在一些地方却成了“受难园”？本该燃烧自己照亮别人的教师因何竟成了“狼外婆”？专家认为，建设高质量的学前教育，幼儿师资队伍建设必须有所突破，要有完善的幼儿园教师培训、评估机制。私立幼儿园教师也要纳入考核范围。要提高各级各类幼儿园教师工资待遇……

学前教育现状不容乐观

山西省社科院思维科学与教育研究所副所长张雪莲认为，学前教育是终生教育的开端，是人生中非常重要的阶段。学前教育阶段出现虐童行为，是学前教育质量堪忧的极端表现；还有更多的问题，由于没有虐童现象尖锐，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这些问题有：违反儿童生理心理特点安排教学或者完全不安排教学，饮食营养结构不健康，教师男女比例失调，学生体育运动不足……

造成上述问题的主要原因，是学前教育在中国未纳入义务教育，政府投入和重视程度不够，准入、管理、考核和培训制度尚不健全，一些地方幼师队伍整体素质比较低。有数据显示：相较于超过3400万的在园幼儿数，目前中国仅有131.56万幼儿园专任教师，人才缺口巨大。不仅如此，在这些教师中，仅有40%左右的教师有教师资格证书，人员素质不容乐观。

最极端的学前教育不良现象就是虐童。山西省社科院学习科学与家庭教育研究中心主任赵雨林说，“虐童”事件多发,暴露一些幼儿教师师德缺失，缺乏关爱孩子的意识。“很多人对幼教这个行业存在歧视。他们工资待遇也比较低，流动性强，身心压力比较大.由于缺乏宣泄途径，往往将毫无反抗能力的孩子作为发泄对象。”赵雨林说。此外，大多“虐童”案件发生在民办幼儿园，有的甚至是无证的“黑幼儿园”，公共幼儿教育资源的匮乏也令人忧心。以山西为例，该省有幼儿园4908所，其中，民办园有2096所，占全省幼儿园总数的42.71%。

对此，有专家认为，“入园难”在中国仍是一个突出问题。供求差距悬殊造成的强烈的市场需要给了一些质量低劣幼儿园的生存的空间。解决这一问题，从根本上讲，还需要政府加大投入，多建符合标准的公办幼儿园。对于民办幼儿园，一定要加强监管和适当投入，改善其办学条件，提高教师水平。

家长需要高质量的学前教育

北京的韩女士儿子在一家公办幼儿园上学。她说，每天接送孩子时都会仔细问孩子在幼儿园待得好不好，有没有老师打他。“孩子的爷爷更离谱，回家后还会检查孩子的身体，确认自己的孙子在幼儿园没有遭到虐待。”韩女士说。

近年来，儿童在幼儿园内部的安全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强烈不满。浙江温岭虐童、山东东营幼儿被老师扎针……屡屡爆出的虐童事件引发家长对幼儿安全的焦虑。人们在纷纷声讨不良教师和保安等工作人员的残忍之外，对幼儿学前教育制度本身也提出了质疑。在幼教界，普遍存在着幼儿教师工资低、福利少、工作负担重，且多数无证上岗等，成了普遍关注的话题。

温州市幼师持证上岗率约为75%，民办幼儿园持证上岗幼师少。陈杰是温州不多的一位男幼儿教师。他表示，温州虐童案的女教师被公安部门逮捕，触犯了法律。她走到这一步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她并不是幼教专业出身，她在处理和孩子的关系、教育儿童的方法上有极其错误的认知。学前阶段的幼儿吵闹、不听话都是在免的，但是这位老师根本不了解如何正面引导，她自己的内心也不够阳光健康。陈杰认为，幼儿园在选拔幼儿教师时，除了关注是否具有幼儿教师资格证之外，还应关注该老师的思想品德，是否热爱幼教事业，是否真心喜欢孩子等等。

在很多地方，幼教持证上岗率不足六成。一些幼教持证率较高地方也只有75%左右。江苏省淮安市75%的幼教持证率一直保持着领先地位。淮安一位幼儿园园长介绍说，随着幼儿入园率不断提高，对教师的需求也随之增加，合格师资总量不足，只能临时聘用无证教师，这也是幼儿园的权宜之计。公办幼儿园里教师持有教师资格证的比例高，但是，这些教师的资格证与幼儿教师资格证还有区别，拥有幼儿教师资格证的并不多。而在民办幼儿园中，真正有证的教师就最少。

北京家长韩安说：“幼儿园收费并不低，但是办园质量并不高。政府给了不少补贴，家长还交了那么多学费，怎么才能把幼儿园办好？”

待遇差影响幼教质量提升

在江苏淮安，多数公办幼儿园里，有编制的教师仅占很小的一部分，大部分教师是所谓的“临时工”。“出事的”也往往是这些“临时工”。一所市直幼儿园里，40多名幼教，有编制的不足10人，剩余的均是劳务派遣的临时工。人事代理的教师待遇和有编制教师待遇差别比较大，工资收入相差一倍以上。这导致幼教资源参差不齐，教师流动性大。

办幼儿园教师待遇尚且不高，民办幼儿园教师待遇就更低了。在江苏徐州一所民办幼儿园工作3年多的刘媛，比刚参加工作时工资只涨了两三百元。现在每个月扣除各项保险后还不到2000元。幼儿教师为什么待遇这么差？因为幼儿园为非义务教育，没有固定的财政拨款，幼儿园收费标准十多年来一直没有提高。即使同为市属的小学和幼儿园，工资差别也很大。小学教师实行绩效工资，幼儿园教师没实行，同在一个校园工作，工资待遇差别较大也是难免。一位学前教育的业内人士形象地评价幼师：“这支队伍不是正规军，但却承担着正规军的责任和义务。大家也都把他们当正规军使用，却不知这支队伍中存在一些不合格的战士。”

2012年，北京市政府对公立幼儿园给予一次大额补贴，同时学费上涨了100%，用于办园开支，使得幼儿园摆脱了对赞助费的依赖。很多公立幼儿园借此机会翻修了硬件设施。幼师的工资在这一年有显著提高。随着待遇的增加，目前北京的幼师队伍稳定性有所好转，教师资格证持证率也达到峰值。由于政府增加投入，北京大幅增加了公办幼儿园学位，公办幼儿园接收外地户籍生源不设门槛，这是近两年来北京幼儿园较少出现虐童的重要原因。

北京的情况表明，提高幼师待遇是提高幼师素质的重要手段。山东德州政协委员赵强据此建议：增加经费投入，提高幼教质量。在德州，民办幼儿园发展迅速，缓解了当地政府在幼教事业投入的不足，但民办幼儿园办园条件简陋，民办幼儿园采取自建、购买、租赁或利用家庭住房的方式解决，半数以上的民办幼儿园都是租用房，绝大多数没有独立园舍。幼儿室外活动空间狭小，教学器材、幼儿玩具、游戏器材、幼儿图书种类不全、数量稀少，难以保证开展正常的教学活动。师资力量薄弱，和管理者和教师素质普遍较低。许多幼儿教师未经过专业训练，学历低，持证率低，流动性大，专业素质不尽如人意。

赵强建议，政府应当加大对公办幼儿园的投入力度。建议政府设立幼儿教育专项经费，增加公办幼儿园的经费投入，形成以公办幼儿园为骨干，社会力量办学为补充的多形式办学格局。在加大投入的前提下，规范幼儿园管理，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擅自办幼儿园。加强对幼儿教师的培训，确保教师持证上岗。

幼儿体育 图/袁 蓉

让临时工在专业上转正

由于义务教育不是义务教育，我国幼儿教师往往不被纳入正式教师编制体系，多数幼儿教师以临时工身份从业。即便是个别年长有编制的幼教老师，也是占用当地小学或初中的教师编制。新进幼儿教师很难取得教师编制。

在石家庄市的一家省级示范幼儿园，从2001年到2013年，竟没有新增一位有编制的幼儿老师，也没有一位合同制幼教老师在这里取得编制。这家幼儿园的园长透露，她很想留下那些工作出色的老师，但是就是留不住人，因为无论这个老师在这里干多久，干多好，也不可能从这里拿到编制，永远都是一个临时工。

在北京，幼儿园聘请走穴体育教师带课间操已经成为普遍现象，衍生出了一个体制外教师群体。被孩子们称为“帽子老师”和“兔子老师”的两位青年教师，就是这个群体的成员。这两位青年教师老师告诉《教育》旬刊记者，幼儿园的体育课内容相对简单，课时也少，幼儿园多不设体育教师编制。但给幼儿上体育课难度并不小。在幼儿园教体育课，由于课时少，工资就很低，但是专业难度大，有能力的教师往往不接受这个待遇。所以现在北京的幼儿体育教师就像明星走穴一样，在各个幼儿园之间跑来跑去赶场子，以便多赚点钱。但是这种工作方式的不确定性，同时妨碍着幼儿园教学安排的稳定和体育教师业务能力的提高。

全国人大代表、山西省晋城市人大常委会原主任马巧珍曾多次呼吁：尽快出台相关政策，解决幼儿教育的编制和待遇问题，建设一批高质量的幼儿教师队伍。但是，并没有获得相关部门的重视。幼儿教师依然拿着低于餐厅服务员的工资，做着自己认为可以实现理想的工作。

解决幼教问题，提高幼教水平，根本出路就是在提高幼教老师的整体质量和水平。编制问题十分重要。临时工现象正威胁着幼教的根基。加大对幼儿教育的投资，提高幼教老师的待遇，增强幼儿教师的职业自豪感和幸福感，吸引更多优秀人才进入这个行业，加强行业的规范化，使得内部形成一股竞争力，让幼儿教师成为真正的园丁，只有这样，才能提高幼儿教育的发展水平，才能让孩子们从一开始就接受到好的教育，让孩子有个幸福的童年时光。

华南师范大学学前教育系教授杨宁表示，幼儿教师的培养渠道和方式是造成幼师队伍素质差、不稳定的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幼儿教师多由中职中专培养，专业内涵严重不足，培养水平令人担忧。这些中职幼教学生，往往年纪小，考不上高中，不得已报考幼师，因为专业上投入和获得都少，缺乏归属感，后继提升也乏力。这使得幼教不仅在质量上有危机，数量上也有巨大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