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永传

一、奇怪的车

最近，罗杰手头上多出了两件废物。

一件是自己前些日子拼装出来的智能机器人，另一件则是一辆快要报废的二手老爷车，它是老爸亨利转手送给他的。老爷车锈迹斑斑，款式老旧，一发动起来，就像个患了肺结核的老头儿在剧烈咳嗽一样，车上没有一个零件不在颤动。

罗杰尝试改造这辆老爷车，更换了许多老掉牙的零件，最后唯独缺少一小块电路板。于是，罗杰拆了那台只会摇头晃脑的机器人，取出电路板，稍作改良，将其焊进了车子里。

事情起了一些奇妙的变化。

与其说罗杰是在驾驶这辆车子，倒不如说他是在驯服一匹烈马。首先，它很颠簸，不是指路面，而是车子本身就抖动得厉害。罗杰打开引擎盖，却找不到故障何在。老爷车这种爱抽风的毛病时好时坏，此外它还喜欢跟你唱反调。

一天，罗杰驾车外出，在某条路口打算拐弯时，方向盘忽然不听使唤了，车子固执地驶向了逆行道。罗杰使劲捶打方向盘，脚踩刹车，它却无动于衷。罗杰急忙伸手去拔车钥匙，打算将它强行熄火，它似乎被惹恼了——安全带从座椅旁边爬到罗杰身上，敏捷地缠绕几圈，将他牢牢绑缚在椅背上，动弹不得。

这下，摆脱主人的操纵后，老爷车尽情撒欢，就像甩掉缰绳的倔马。它时而飞驰，时而急刹车，还玩了几手飘移式的急转弯，害得路上车辆纷纷躲避，撞成一团。

二、遭遇劫匪

总算有人对这样的恶作剧看不惯了——罗杰听到急促的警笛声，他扭头一瞧，原来是被一辆巡逻警车给盯上了。老爷车依然我行我素，加大油门向前狂飙。警车则穷追不舍。

“别再给我惹祸了！快停车，你这混蛋！”罗杰破口大骂。

老爷车拐进一条窄巷，行不多远，前面堵车，没法通行。原来，一辆面包车大大咧咧地停在路上，占据了一股车道，这才把路给堵了。紧跟着，警车呼啸而来，却也堵在了巷口。警察只好下车，挥着警棍，直奔过来。

老爷车车型不大，勉强见缝插针，往前挤了几步远。挤到那辆面包车的侧面，再也挤不过去了，它干脆车头一偏，把面包车顶向路边。

与此同时，两个劫匪慌慌张张，奔出一家珠宝店。一个瘦高个，一个矮胖子，后者显然是小跟班，正费劲地背着一口鼓鼓囊囊的帆布袋。原来，警车上发出的警笛声，惊扰了他俩的抢劫行动。瘦高个骂骂咧咧，怨恨警察来得这么快！可是就在这时，劫匪们快要气炸了——他俩眼巴巴地看着一辆破老爷车，粗鲁地把他们的车子给顶翻了……

警察挥舞警棍，眼看就要追上来。矮胖子放下帆布袋，迎上去猛挥一拳，将警察撂翻在地。那警察原本是冲着老爷车去的，哪里料到旁边挥来一记冷拳。

趁这个当儿，俩劫匪急忙掀开车门，一头钻进了老爷车。

“臭小子，竟敢撞翻我们的车！”瘦高个恶狠狠地冲罗杰龇牙咧嘴，“我们只好征用你的车，快开车！”

“嘿……也许你们不相信，我被……被这辆车绑架了……”罗杰一动不动，尴尬地撇了撇嘴巴。

劫匪们这才瞧清楚这位被绑在安全带里的司机。更让劫匪们心惊肉跳的是，这辆老爷车无人驾驶，却自顾自地开动起来了。

这时，警察从地上爬起来，扑到车门上，连打带踢。这回老爷车长了记性，自动锁好车门，愤怒的警察才没能闯进来。老爷车丢下警察，向前开溜。

不久，那辆警车又不屈不挠地追了上来。劫匪们吓坏了，一个劲地催促老爷车快跑，恨不得给它插上翅膀。

不幸的是，老爷车稀里糊涂地拐进了一条死胡同。胡同尽头有条狭窄的岔道，看上去只容得下半个车身。罗杰心下窃喜，这下老爷车可要“束手就擒”了吧！

可是，这个卑鄙的“绑架者”丝毫没有减速，眼看就要撞个车毁人亡……突然，车头急转，车子猛拐个大弯，以致车身向外侧翻过去，几乎倾斜成45度角，一侧车轮高高离地。

就这样，老爷车像个杂技小丑一样保持倾斜姿势，仅靠一侧车轮着地，恰巧够它穿过了那条岔道。

劫匪们逃过一劫，欢呼雀跃起来。可是很快，他俩高兴不起来了，因为老爷车一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两个劫匪从后排座上跳起来，想扑上前去拔掉车钥匙。然而，老爷车猛喘了一口粗气，陡然提速，强大的惯性把他俩狠狠甩在座椅上，安全带立即故伎重施，紧紧地绑住了两个劫匪。

罗杰想，老爷车也许在报复，确切地说，很可能是那块电路板捣的鬼——当把它从机器人里拆下来，装进老爷车之后，它就成了指挥老爷车的“大脑”，那么，难道它在为那台被嫌弃的机器人打抱不平吗？

老爷车继续东奔西跑，而且颠簸个不停。乘客们头晕脑涨，两个劫匪已经开始呕吐了。罗杰偷看了一眼后视镜，瞧见瘦高个趁他的搭档呕吐不止的时候，偷偷从帆布袋里摸出来两块蓝宝石，毫不含糊地揣进了自己的口袋。

大概是老爷车嫌他俩弄脏了车，于是，车屁股往路边一甩，打开车门，松开安全带，劫匪们就被抛出了车外。然而，往前没开多远，老爷车发出噗噗几声残喘，熄火了。老爷车挣扎着又把自己发动了几次，仍然无济于事。

三、误入贼窝

“哈，它没油了啦！”瘦高个趴在车窗户上，敲了敲老爷车，冲矮胖子嚷道，“这玩意儿兴许是个高级货，会无人驾驶哩！”

“对，对，一定值不少钱！”矮胖子附和道。

劫匪们没有理由不劫下这辆车。很快，他俩租来拖车，把老爷车拖进了一处废弃的仓库。那里是劫匪们的贼窝。瘦高个用匕首割断绑在罗杰身上的安全带，将罗杰扭绑到仓库里的一根立柱上。罗杰暗暗叫苦，刚出了虎穴又入了狼窝。

然后，这两个恶棍开始庆祝。矮胖子从地窖里搬来一箱烈酒，两人喝得醉醺醺。

“最好把这辆车拆散了，往黑市一点一点地卖零部件，总比卖整辆车保险一些吧。你说呢，伙计？”瘦高个冲他的搭档说道。

“我都听老板的……”矮胖子嘟哝着，“只要你把这台车和珠宝卖了钱跟我对半分，可别反悔就行……”endprint

“我说话算话，答应你的事情决不反悔，哈哈。”瘦高个干笑两声。

矮胖子便兴冲冲地找来铁扳手和撬棍，来到老爷车跟前，准备动手了。

罗杰看到老爷车瑟瑟发抖的样子，不禁有些同情它。大概它真的害怕有人拆解它，它的前身——那台机器人早就尝过这个滋味了。

“等一等！”罗杰冲矮胖子喊道，“你被人骗了，吃了大亏，你知道么？”

矮胖子“咦”了一声。“我吃什么亏啦？”他回过头来问。

“搜一搜你老板的口袋，就明白了。”罗杰一心想让这两个恶棍狗咬狗。

瘦高个慌忙捂紧口袋往后退了两步。矮胖子便要去摸他的口袋。矮胖子力大如牛，瘦高个拗不过他，终于被他把口袋翻了个底朝天，掏出两块硕大的蓝宝石。两人撕破了脸，大打出手，还摔烂了几个空酒瓶。

最后，瘦高个吃不住了，连呼求饶。矮胖子虽然力气大，头脑却简单，瘦高个连哄带骗，说了几句好话，两人便又和好如初了。他俩继续喝酒，喝得酩酊大醉，倒头便睡。

罗杰用脚尖够到一块碎酒瓶的玻璃片，然后将反绑在立柱后头的双手，一寸寸沿柱子往下蹭，身子慢慢蹲下来，最后，一只手总算摸到了玻璃片，顺利割开了捆绑自己的麻绳。

罗杰蹑手蹑脚，去开仓库门，却锁得死死的。他只好去拿自己被劫匪抢去的手机，压低嗓音报了警。临挂电话时，罗杰又补充了一句：“对了，请代我向编号P096的警官说声抱歉……”

“你是说挨了劫匪一拳的劳勃吗？他及时赶到案发现场，制止了匪徒的进一步犯罪。啊，他现在正在警局接受电视台采访，现场直播哦……”

“现场直播？……请你务必让我和那位警官通话！我有重要情况跟他说！”

“好吧，请稍等。”

……

四、制胜一击

摔在地上的空酒瓶仍然散发出浓烈的酒气。罗杰皱了皱眉，心想这几瓶烈酒的酒精度该有多高啊。忽然，他一拍脑袋，想出一个妙主意来：既然老爷车烧光了汽油，那就给它灌点酒吧，酒精也是不错的燃料嘛。

罗杰来到两个劫匪身旁，抱起两大瓶烈酒，轻手轻脚地撬开酒瓶盖。

“但愿这辆破车可别挑食。”罗杰默默祈祷，然后将两瓶酒咕咚咕咚地倒进了老爷车的油箱……

“喂，你在做什么！”瘦高个酒醒了，发现了罗杰，“臭小子，刚才的账还没跟你算！”说着，他掏出匕首，步步逼近。

矮胖子也醒转过来了。罗杰连忙冲他叫道：“嘿，你又上当了，吃了大亏，知道么？除了那两块蓝宝石，你的老板还私吞了不少珠宝！”

“胡说八道！”瘦高个气急败坏，翻开衣兜，扭头对矮胖子说，“不信你来搜！”

“趁你睡着后，他早把珠宝埋进了地窖，”罗杰朝角落里的一台旧电视努努嘴，对矮胖子说，“打开电视看看新闻吧，说不定会报道珠宝店究竟少了哪些宝贝。”

矮胖子立即打开电视，调了几个频道，终于看到巡警劳勃接受采访的画面。 “珠宝店损失惨重，尤其那件被抢的绿眼宝石……”劳勃不停地两手合圈，冲电视镜头前比划说，“宝石足足有碗口那么粗，被抢去的其他珠宝跟它比起来，简直九牛一毛……”

矮胖子立即翻看帆布袋，并不见什么碗口粗的宝石。他黑下脸来，一把揪住瘦高个，厮打起来。

瘦高个大呼冤枉，甩开搭档的纠缠，怒气冲冲地向罗杰挥刀劈过来。罗杰眼看躲不过这一刀，忽然，身后传来发动机嗡嗡的低吼声，只见老爷车像头豹子一样蹿上来，车前挡板上发出清脆的一响，将瘦高个的刀子弹飞了。老爷车一摆车头，便叫瘦高个打着滚儿翻倒在地上。老爷车正打算轧过去，所幸被罗杰及时喝止——这回，它对它的主人倒是俯首帖耳了。

不久，警车嘶鸣，警察赶来了。劫匪们不敢走大门，急忙搬来木梯子架在两丈高的窗台上。两人攀上梯子，正打算破窗而逃，只见老爷车的车屁股向后一撅，一下撞倒了梯子，劫匪们翻身跌落下来。老爷车从容地打开后备箱，只听“砰、砰”两声，劫匪们稳稳当当掉进了后备箱。

老爷车前门缓缓地打开，罗杰坐了进去，顺道将罪犯押送到警察局。在警察局里，罗杰遇见了劳勃，两人像老朋友一样击掌相庆。

原来，劳勃在电视上提到的什么绿眼宝石，全是胡编乱造的，那是罗杰在电话里跟他捣的鬼。果然，两个劫匪为此起了内讧。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