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玉祥

临出门的时候，我发现了那棵白菜，它蹲在墙角，可怜巴巴地看着我。这棵白菜是我昨天从超市里买回来的，还没来得及享用，又要出差了。想想两个月后回来时，它腐烂的样子，我决定把它送人。

我拎起那棵白菜，出了门。

一家快餐店前，我把白菜放到正在洗菜的女服务员身边，我说，我要出远门，这棵白菜，不吃也是烂掉，就给你吧！女服务员冲我笑笑，说，那就笑納了。这时候，一个腆着肚皮的男人走过来，先看看那棵白菜，再看看我。男人说，谢谢老兄，只是我们这店不用白菜。对不起啊，请老兄拎走。男人这样说着时，表情有些古怪。什么人啊？我心里嘀咕着，拎起白菜，转身走了。身后，有声音跟过来，小倩，你长不长脑子？平白无故，人家会送你一棵菜。这菜里要是有毒，闹出人命来，我找谁去？

怎么能这样想？我像是搞破坏的人吗？那个男人简直不可理喻。

我拎着白菜，继续往前走。

一家院子，大门开着，几个人坐在院子里闲聊，我走过去，我说，我要出远门，这棵白菜，不吃也是烂掉，就给你们吧！

其中的男人盯着我看了会儿，脸色明显阴沉下来。其中的女人突然啐口唾沫，说，什么意思，你？

没什么意思。我说，就是觉得这白菜不吃也是烂掉，可惜了。

你是说，我们只配吃快要烂掉的东西，是吗？女人站起来。

不是不是。我解释，我是想这白菜不吃也是烂掉……

女人斩断我的话，说，你到底啥意思？女人向我跳过来，手指戳着我的鼻子，说，滚，给我滚！

我还想解释些什么，见女人这架势，觉得没必要了。我转身离开。

刚出院门，就听那女人说，老头子，你这才离开位子几天啊，这人就拿白菜来糟蹋你了。你想想，要是还在位子上，他敢这样来侮辱你？那时候，人家拎茅台五粮液，我都嫌礼轻，现在……女人呜呜哭起来。

这是哪跟哪啊！我觉得好笑，想笑但笑不出来。

我拎着白菜，继续往前走。

前面是一个十字路口，东来西往的人很多。我把白菜放到路口边，退到不远处，看着。

一名妇女，拎着菜篮，从白菜旁边经过时，停下来，目光在四周扫过后，像是发现了什么异常，匆匆走开。

两个民工模样的人，看见白菜，冲它跑过去，可在距它约两米远的地方，突然停了下来。接着，转身往来时的方向飞跑起来。他们的跑动，引起一位胳臂上套着红袖章的老人的注意，老人追着跑了一阵，忽又折回来，老人跑到那棵白菜跟前，瞅了又瞅后掏出手机。

不大会儿，防暴警察赶来了。他们先在那棵白菜周围划上白线，而后开始疏散过往的人群。有人嚷，不得了啦，恐怖分子放炸弹了！

就有人问，在哪儿呢？

有人答，在一棵白菜里。

【中国微型小说年度奖（2013）优秀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