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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中国空间到文化结界
——李晓东建筑思想与实践探微

2014-04-07周榕ZHOURong

世界建筑 2014年9期
关键词:李晓东结界特质

周榕/ZHOU Rong

从中国空间到文化结界
——李晓东建筑思想与实践探微

周榕/ZHOU Rong

作为一个在理论和设计两个领域都卓有建树的建筑师,李晓东在其建筑思想和实践方面保持了高度的一致性与连贯性。在对中国传统空间思想进行深入研析和系统学习的基础上,李晓东采用强化场域界面、渲染纯一意境、控制建筑尺度、弱化物质表现、淡化形式识别等手段,构建出一系列身份特质鲜明的具有现代中国性的文化结界,为中国当代建筑创作提供了省思性的样本。

李晓东,身份特质,中国空间,文化结界,自省的地域主义,自省的地域化设计

壹 · 不惑之惑

文化乡愁,是李晓东在国内真正开始建筑创作的起点。

李晓东40岁之前的经历,可以用两部中国古典名著来概括——《西游记》和《三国演义》——负笈荷兰尝试求取“真经”、执鞭新加坡希图安身立命、偶或回到中国寻找实践机会。这样的生活尽管看上去风光无限,然而对李晓东来说,“西游”越是成功、“三国”越是精彩,牵动起的乡愁反而越是强烈。“我是谁”的身份焦虑、“家在哪儿”的文化困惑,渐渐在他的不惑之年酝酿成一场创作上的中年危机:无论他能够如何纯熟地操持荷兰的新现代主义语汇,或如何轻松地掌握新加坡的热带建筑风格,但由于自己身份特质(Identity)的不明,所有的设计都很难找到“意义”的依托本原,而似乎只剩下纯粹形式的躯壳。

在这场文化认同与归属的定位危机中,乡愁于李晓东的建筑创作而言不再是为形式添加浪漫风味的作料,而是一个必须找到答案的执著追问。乡愁的追问聚焦于有关“存在”的特质识别(The Identity of Being)——融合了历史、地域、文化、社会、经济、形式、技术、材料、传承谱系等多重身份基因的状态线索。在李晓东看来,这一有关存在特质的身份定位既是物质的也是精神的、既是个体的也是集体的、既是包含过去也是指向未来的、既是涉及生活也是关于创造的……推而广之,文化身份的定位失据并不仅仅是自己个人化的危机,也是中国当代建筑所面临的整体危机:在大面积的形式传统消逝、文化意义崩解、价值认同离散的中国当代社会,是否还有可能利用现代建筑手段,重建具有集体认同性的中国文化空间?

相形之下,新加坡当代建筑的创作实践,给了李晓东某种巨大的启示。这个既乏历史传统、又无民族认同的新建岛国,在反思了最初试图通过复制西方而建构自身文化特质未果的失败教训之后,将建筑设计的核心聚焦于探讨如何针对性地解决新加坡的热带气候问题,围绕遮阳、通风、防潮、造影等问题重点突破、巧做文章,终于创造出一大批迥异于西方现代建筑、具有鲜明新加坡当代认同特质的优秀建筑。

从新加坡当代建筑的成功经验中,李晓东领悟到唯有原创而非因借(无论向传统还是向西方的形式借取)才是当代建筑文化身份重建的真正捷径,原创的重心必须围绕每个文化共同体在当下所面临的最特殊、最关键的核心问题;现代建筑不是形式而是手段,紧密针对每个文化体特有的当下核心问题,利用现代建筑手段仍然可以创造出具有创新性和集体认同性的文化特质空间。

带着对文化乡愁的全新理解,李晓东在2003年开始了位于云南丽江的“玉湖完小”设计,这一年,李晓东整整40岁。作为一份在不惑之年对自己的文化身份进行“解惑”的答卷,“玉湖完小”在李晓东的创作生涯中具有里程碑和分水岭式的意义。不仅其风格特征一洗此前他在设计中惯用复杂性组织的炫技之感,建筑手法变得凝练而克制;同时,其形式策略也致力于营造纯净化的精神场域,而放弃了奇观式的快速识别性与视觉冲击力。在价值取向上,“玉湖完小”在中国性、地域性、现代性和个人性这四极之间保持了某种沉静的平衡与淡弱的指涉,不偏不倚,似有若无,构成了一幅在中国当代建筑实践中前所未见的特质性文化图景。这幅图景书写了李晓东的“还乡”宣言,并昭示着他此后设计中一以贯之的理想指归。

归乡,乡关何处?

回家,家园正远。

贰 · 通约中西

作为一个在西方受到系统建筑教育并取得博士学位、且在异域文化环境中浸淫多年、以及长期从事理论研究和教学的中国建筑师,李晓东始终致力于打通中西建筑文化之间的藩篱,并力图让自己的思想主张与设计实践保持整体的一致性和连贯性。这种试图建立从集体论述到个体探索“全覆盖”之“文化统一场”的普适雄心,反而无意间成就了李晓东建筑思想与实践若干特有的鲜明特征。

对于中西建筑文化之间的异同,李晓东无意做出建筑史家式的系统分析,他的思想策略,最初是以西方当代建筑价值观作为合法性滤网,来筛选中国本土建筑传统中的共通性成分。例如:他在2001年发表的“有‘形’与无‘形’”[1]一文中,列举了若干当代西方建筑师淡化形式表现、追求内涵意义的案例,并引入“智化”(Intelligent + Intellectual)概念来论证重意轻形的中国空间传统的当代合法性,并将“意在形先、得意忘形、以意驭形”视为贯通建筑“现代性”与“中国性”的不二法门。

继而,李晓东进一步在本土思想资源中寻找与西方当代建筑文化观念具有“通约性”的价值标尺,并将其固定、放大和强化,作为引入西方现代形式的文化正当性依据。李晓东2003年发表的“‘白贲’美学与新现代主义”[2]一文,完成了一个三段论式的思想陈述:1)源自《易经》而强调质朴、本色、简约、自然之美的“白贲”思想是中国艺术的深层价值理念;2)1990年代兴起于荷兰的新现代主义建筑思潮的底层价值取向与“白贲”同构;3)民族理念的复兴,较之民族形式的持守更符合中国现代化的要求,因此在中国当代采用新现代主义风格具有本土的文化合法性。经此三段论推导,李晓东化约掉中国建筑传统和西方新现代主义实践中庞杂的非“白贲”内容,而余下两者共通的“素以为绚”、“虚静恬淡”的空间形式特征就成为自己建筑理论与设计的价值核心。

2005年发表的“反思的设计”[3]一文,标志着李晓东开始抛弃将西方当代建筑思想视为价值“正朔”的预设判断。他引用萨义德、巴布哈等人的后殖民主义理论,挑战并颠覆国际建筑界“中心—边缘”式的既定空间权力结构,从而将中西建筑思想放在同一价值平台上进行评估、取舍。由是,中国性之于现代、现代性之于中国这双重合法性问题,在李晓东的理论构架中转化为中国传统与西方现代两种差异性思想之间的相互批判性观照与生成性因应。

价值观念的平等转向带给李晓东更大的思想自由,这种自由在他2007年出版的《中国空间》一书中得到了充分释放。全书名为“中国空间”,却对中国空间形式遗存的形式考据并不热衷,而是通过对中国空间相关思想的多维援引来探讨中国空间的内涵之“意”。全书的思想铺陈也不再遵循西方注重精确定义、周密分析、与清晰逻辑的刻板学术规则,而代之以关联性、会意性、圆融性的本土表述方式,坦然使用类似“气、道、意、相”等中国传统的固有文化概念,充分显示出一种本土理论架构的独立精神与自信态度。

《中国空间》一书集大成式地展现了李晓东通约中西的建筑价值理想与个人趣味偏好——在思辨意义上融通中国与西方,在景观意义上融通自然与人工,在空间意义上融通场域与边界,在抽象意义上融通意境与形式,在微观意义上融通幻想与写实,在隐喻意义上融通时间与空间,在能量意义上融通气场与物质,在简约意义上融通文化与实存。而“思辨、景观、空间、抽象、微观、隐喻、能量、简约”等界定“中国空间”特征的关键词也成为理解李晓东建筑思想与实践的概念线索与问题域限。

至此,李晓东大略完成了个人化的理论建构与策略拣选。他机智地采用存同去异、模糊定义、甚至修正式互译的方式进行中西和古今建筑通约,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收缩战线重点关注,从而形成了自己“布场聚气、取相写意、居微抱朴”的设计哲学。这一设计哲学弃中国匠人传统所留存的大量形式资源于不顾,而通过抽象提炼的方式追摹古代文人雅士所推崇的空间意象并加以纯化渲染、反复强调,反倒在实践中以最直接、最简单的方式凸显了某种令很多人认同的“中国性”。特别值得指出的是,李晓东的设计策略针对西方建筑界尤为奏效——直观的“中国意象”+普适的“现代精神”聚变成广泛的国际杀伤力,他也因此成为当代中国建筑界以最少的建成作品获得最多重要国际奖项的第一人。

叁 · 在地省思

李晓东的设计哲学中,“地域”一词占据举足轻重的地位。作为将自己博士导师佐尼斯“批判的地域主义”思想最早引介入大陆建筑界的学者,李晓东对于近30年来这一风靡国际建筑界的实践潮流有着深刻的批判性自觉。

在李晓东看来,将“批判的地域主义”理论直接套用于中国的建筑实践并不可取。首先,这一理论过于强调批判性,由此导致在建筑实践中为彰显批判性的存在而追求某种刻意放大的形式冲突,与中国人以和为贵的文化价值观相悖。其次, “批判的地域主义”理论中所谓的“批判”,更多是指用西方现代建筑理念对地域建筑传统进行批判,无论是从思想上的介入和干涉,还是在实践中的形式拣取、修剪与异化再造,都构成了后殖民主义理论所指出的中心对边缘的话语霸权。这一隐性的权力结构,决定了地域文化事实上的低等地位及被缓慢殖民的被动状态。因此,“批判的地域主义”理论在唤起国际建筑界对地域建筑文化产生普遍重视的同时,也加速了原生的地域建筑文化的消亡。第三,“批判的地域主义”仍然是一种基于集体视角的宏大叙事,强调对于地域建筑之现代形式策略的范式化建构,而忽略了诠释当代地域精神的个体多样性。失去了丰富、多样的个性表达,“批判的地域主义”注定将陷入刻板、苍白、缺乏活力的新的千人一面的困境。归根结底,作为集体叙事的“批判的地域主义”,其依托的价值内核已经与这个时代注重生态多样性的总体价值取向渐行渐远,这一理论的现实合法性基础已经偏于薄弱。

对“批判的地域主义”进行再批判,让李晓东认识到对西方当代建筑理论不加修正地全盘套用于本土实践的危害:现实中标榜“批判的地域主义”的标签建筑,要么是现代功能加传统形式的折衷主义翻版,要么是与地域精神和文化传统全然无关的挂羊头卖狗肉的伪地域主义,以及用“地域性”做招徕的奇观建筑与劣质设计。有鉴于此,李晓东试图用“自省的地域主义”理论来修正和发展“批判的地域主义”。

针对于“批判的地域主义” 理论的3个软肋,“自省的地域主义”有着3大鲜明的因应性特征。首先是“圆融性”——批判是建筑思考中必不可少的过程,但批判性无须以激烈的消费化形式出现,外部批判应通过设计者的个体内观返达一种思想的平衡与圆融状态,并通过非冲突的建筑形式表达出来。其次是“交互性”——省思是一种自反的微批判过程,在这一过程中,差异性的思想两极处于平等地位而构成相互批判的关系。自省的主体在以现代价值标准审视地域价值观的同时,也需依托地域价值取向对现代价值观进行合理性、合法性以及合情性地拷问。自省性交互批判的结果,是促进现代精神与地域文化的真正融合性发展。第三是“个体性”——自省是设计者的个人化行为,设计者不必以集体代言人的身份对地域文化进行总体性概括,而只须从个体视角对地域精神中与自己最契合的部分进行个性阐发。唯有最真实反映个体差异的个性化地域对策,才能对地域总体文化生态产生最重要的贡献价值。

通过“自省的地域主义”理论建构,李晓东将“地域性”与“中国性”、“现代性”、“个人性”这四极思考进一步打通、融贯。“自省的地域主义”的理论自觉与深入思考,为李晓东的设计实践提供了明确的创作方向、判断标准、导航机制和程序范式。学院派建筑师特有的理论提升实践的工作方式,令李晓东的作品往往有着“小设计、大思想”的内涵品质,以及“小建筑、大场域”的外显风范。

以“自省的地域主义”理论为指导,李晓东在设计实践中只要有可能,都将在地的场域考察和建筑选址视为设计工作中最重要的部分。这一过程类似中国传统风水师的工作1)——“寻龙”(因借地域形势)、“望气”(感受环境能量)、“点穴”(确定最佳节点)、“省思”(思考因应策略)、“布阵”(确定空间格局)、“结界”(形成能量场域)。这个与现代功能主义建筑设计流程大异其道的操作方式,是李晓东所着意描绘的一种文化图式。于此图式中,“气”这个中国传统哲学的核心概念是统领全局的最高目标,环境“气机”的觉察、感验、捕捉、调动与导引是设计成功的前提,而特质“气场”的营造和涵养则是最终结界的关键。

迄今为止,李晓东最成功的实践作品都与其精彩的环境因应密不可分,无论是福建平和县下石村的桥上书屋、云南丽江玉湖村的淼庐,还是北京怀柔交界河村的篱苑书屋,都是建筑充分借助、激活、调动大场域环境能量的典范。经由李晓东的设计实践,原本略嫌抽象的“自省的地域主义”理论,变成现实中可感可知的“自省的地域化设计”样本。

肆 · 结界于微

“结界”,是一个借自中国传统宗教领域的概念,原指“运用某种超自然的力量形成的一个特殊的空间”[4]。在本文中,“结界”有着名词和动词两个词性:名词的“结界”,是指经由某些特定的空间和物质手段而创造出的一个特质化的(Identified)能量场域;动词化的“结界”,是指创造这一场域的行为与方式。

不得不借助“结界”概念来揭示李晓东的作品特质,是由于其建筑实践所表达出的整体意涵已经远远超出了他所喜爱的“空间”一词所能涵括的外延。于“空间”之外,在各种非系统的表述中,李晓东还经常用“气场”——有隐含能量分布并流动其中的场域——来描述其工作目标。综合李晓东建筑实践的各类目标指涉,可以总结出“结界”概念的几大属性:空间性,场域性,围界性,特质性,以及能量化。在李晓东的建筑作品中,“结界”的这几大属性通常兼备具足,相互加持,由此形成了很强的个性气质。

具体而言,李晓东通常采用如下几个设计策略来保证结界的构建:

1)示纯以微:结界,意味着打造一个消减复杂性以呈现某种纯化特质的理想境界。但李晓东深知,理想空间不能逾越尺度的雷池,纯粹而统一的意境渲染必须在一个有节制的适当尺度上方可达到最佳效果。只有在与人体相近的微尺度上,纯化的力量与刚强才能获得审美性的柔化和疏解。结界作为纯化的能量磁场,需要谨守一个微小的尺度方能保有特质意境的魅力。结界必微,是结界的首要规则,因为结界的一味放大,在削弱结界感染力的同时,也在同步提升其泯灭自由的乌托邦风险。李晓东的建成作品中,面积最大的是3000m2的清华大学建筑系馆加建,最小的是170m2的篱苑书屋,其余建筑的单体面积也在240~1100m2之间。从建成效果看,建成面积越小,结界的特质氛围就越强烈。

2)围空纳虚:很少有现代建筑师像李晓东这样重视对空间的围合与遮蔽,这和他对于风水“气场”的执着观念密切相关。即便面对再好的山水,李晓东也不会将建筑的内部空间全部向风景开放。在他的设计中,空间不是功能的附属,而是“纳虚”的容器,空间所纳之“虚”并非物理上的虚空,而是具有心理能量、无形有质的“气场”。围合和遮蔽是形成结界领域的必要条件,这或许来自李晓东心底对“气”的隐秘信仰,为此,他宁愿牺牲当代建筑对透明性观念的默认法则。值得注意的是,李晓东设计的建筑中用于围合的边界往往都处理成格栅、网眼等半透形式,以保证结界的内部气场与外部能量场域之间的相互渗透与流通,这使他所营造的结界,始终处于“遮而不蔽、围而不合”的涵虚状态。

3)化物成景:景观,是李晓东融通自然与人工的核心创作理念,也是其化解物质形式羁绊的不二法门。在设计实践中,他通常都采用把建筑的体量实存拆解为多重结界之“界”的手法,并使这些片断化的支离“边界”成为组成建筑内、外景观的一部分。当观者的注意力被不同视角的建筑内景和外景所不断牵扯时,建筑整体的形式特征与物质存在性就被忽略了。桥上书屋、淼庐和篱苑书屋都是精彩的化物成景的典范。

4)以意入境:去形式感和去物质化的手法之上,是一种营造虚化的文化图像的思想企图。中国文化传统轻物重意,李晓东的设计也同样追求意境为先,为此,他不惜在很大程度上牺牲建筑功能的要求。

5)居间为界:李晓东所营造的结界之“界”,不是二维的“界面”或“表皮”,而是浅三度空间化的“界体”或“间界”。这个“间界”的空间属性消弭了其作为建筑实体表皮的形式属性,在“间界”前,建筑的实体形式退后了,而“间界”的重复往还的催眠化单元形式韵律则被凸显了出来。在李晓东的设想中,篱苑书屋的树枝“间界”中甚至可以容纳小鸟筑巢,这样的“间界”在他的想象中已然是一个微小而独立的生态世界。

6)抟文有相:在《中国空间》一书中,李晓东反复提及一个很有趣的文化“相图”的概念。在实践中,他营造的不同微小的建筑结界不仅是空间性的,更是文化性的,是对他心中文化理想最后的场域据守,成为时代大潮所无法格式化的空间“坏道”。如同李晓东所喜爱的中国空间范式——印章所昭示的文化相图一样,一个个微小的文化结界,成为李晓东在中国山水间所钤下的一方方个人的也是集体的文化身份印章。

伍 · 抱朴守弱

李晓东的建筑哲学更接近道家思想:“白贲无咎”、“素以为绚”、“贵乎返本”、“虚静恬淡”、“寂寞无为”等概念经常被他信手拈来用以诠释自己的设计观念,这些观念在他的结界营造中已化为一套相互匹配的系统:空间之简、用材之朴、尺度之微、表现之弱须相互援倚,结界才可淬去火气,晋入冲淡平和之境。

抱朴守弱,是李晓东的建筑信条,为此,他不惜通过反清晰、反真实、反效率、反识别性、反完整性等一系列弱化物质表现力的方式与当代建筑的流行准则相决裂。为了这个去物质化的写意目的,李晓东还甘愿在设计中刻意犯下一些功能性的错误,如玉湖完小狭窄轻薄的钢楼梯,以及桥上书屋脆弱纤细的桉木格栅,放在小学校园中,都寓示着易被破坏的高危风险。

于建筑的至简、至朴、至微、至弱之中让现代性与中国性相遇、个人性与地域性相容,李晓东选择的远离媚俗的道路注定是狭窄而孤独的。李晓东试图给这个建筑世界提供的不是范式,而是有关理想的幻象,它们不解决经世致用的问题,也不负责流行的消费,而只供天涯异类偶然的远望。

李晓东40岁之后的工作轨迹,也可以套用两部古典名著来描述——《水浒传》和《红楼梦》——通过业余化的非常规建造,用草根的鲁莽冲决体制性束缚,同时,也为自己开辟鸿蒙,构建起个人化“太虚幻境”的疆域。李晓东深知,在中国当代建筑巨大而统一的惯性洪流中,唯有“造反”才是回家的唯一旅程。而造反者的家乡,或许仅是乡愁迷雾中的幻影,早已不可栖居。

发纤秾于简古,寄至味于淡泊。

[1]李晓东.有“形”与无“形”[J].世界建筑,2001(1): 80-83.

[2]李晓东.“白贲”美学与新现代主义[J] 世界建筑,2003 (8): 88-89.

[3]李晓东.反思的设计[J].世界建筑,2005 (11): 88-90.

[4]引自:百度百科·结界

注释:

1)李晓东的博士论文即以中国风水为题。

From the Chinese Space to Cultural "Bai sema": Probings into the Architectural Thinking and Practice of LI Xiaodong

An architect excelled in both theory and design,LI Xiaodong has been highly consistent and coherent in his architectural thinking and practice Building on systematic study and in-depth analysis of traditional ideas of the Chinese space,he constructed a series of modern Chinese cultural "Bai sema" whose identity is clearly distinguishable By means of intensifying field interface,rendering pure single conception,maneuvering architectural scale,weakening material appearance and downplaying formal perception,he thus provided a reflexive sample for contemporary Chinese architectural practice.

LI Xiaodong,identity,Chinese space,cultural "Bai sema",reflexive regionalism,reflexive regionalized design

清华大学建筑学院副教授

2014-0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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