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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岩画考古之旅

2014-03-25于海涛

北极光 2014年1期
关键词:漠河赵老师岩画

于海涛

金秋九月,我参加了大兴安岭岩画的考古发掘之旅。

这是我区历史上较大的一次考古活动。此前,省地联合考古队已对我区彩绘岩画进行过两次调查,这次重点是发掘。活动历时半个月,到访了七个县(区局)、八个乡(镇场)、两个行政村,驱车行程近三千公里。半个月里,队员们不辞劳苦,翻过山、越过岭、溯过江,住宾馆、宿荒村、吃野餐,一路风尘伴着一路收获,取得了重要成果,在我区岩画发掘考古进程上迈出了重要一步。

走驿站 溯界江

9月10日这天,我们在北山宾馆迎来了赵老师一行四人的省考古队伍。午饭后,省地人员共九人分乘两台车向十八站进发,拉开了这次考古活动的大幕。此行岩画考古的第一个点是塔河依西肯乡沿黑龙江江岸的一处石壁。之所以取道十八站,是因为这个岩画点最初是由十八站单华提供的。

傍晚时分,我们的车子开进了十八站。

单华早已在宾馆迎候我们了。单华是我区宣传战线一名老兵,工作比较认真,为人热情好客,很健谈,爱好摄影。席间,他饶有兴致地向我们介绍了古驿站的新风貌。他的侃侃而谈和频频举杯,令大家不觉间就有了几分酒意。

第二天上午,我们驱车来到依西肯乡所在地的江畔码头,准备经水路前往岩画点。由于今年夏秋季节水位较高,在江水的冲刷下,部分江段江底出现多处浅滩。我们事先联系的大船因吃水较深无法正常通行,只得作罢。在场的乡领导通过电台与依西肯乡五村取得了联系后,我们决定取道五村租用农民的小机动船前往。

汽车经过几个小时乡道的颠簸,黄昏时分我们到达了这个略显荒僻,只有八户村民的小村子。在一处宽敞的大院门前车子停了下来,恰巧,这就是村长的家。我们说明了来意后,女主人十分热情地把我们让进屋后便开始准备晚饭。一会儿工夫村长回来了,江鱼、笨鸡等几个乡村原生态美味也端上了餐桌,愉快的晚餐在我们的饥肠辘辘和村长打开的话匣子中开始了。

村长叫全德江,年龄与我相仿,爽朗健谈。我同他提及几个在依西肯乡或五村工作过的人,恰巧都是他的朋友,彼此间一下子拉近了不少。可能是担心喝多了误事,全刚喝了几口就赶忙告诉他媳妇出去找宿,把家里的炕和沙发完全腾出来给我们住。乡民的热情淳朴令我们感动。我与全酒量都不大,两杯酒之后酒力便开始发作,兴奋无法抑制。当此快意热烈的气氛,我随口飘出: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全也脱口而出:“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接下来的酒宴自然变成了赛诗会,再之后就是失忆后农家炕头上的梦乡。

9月12日上午,我们五人上了一条柴油动力小船,沿黑龙江逆流而上。淡绿的江水在五花山的映衬下略显斑驳,幽静舒缓地流淌,像凝脂,又像俨俨的酒,更像一个成熟的少妇,饱含深情而又默默无语。我们几个人都是第一次在黑龙江上乘船,心情也像这天气一样澄清而朗净,静静地欣赏着两岸的山光水色,身心俱已融入这秋色江天中。经过一个半小时的航行,我们到达了指定坐标点,开始了紧张的工作。

中午,在全家吃过饭后,我们在大门口合了影,然后驱车前往塔河过夜。

塔河县位于大兴安岭腹部中心,人口近十万,交通便利,文化底蕴厚重。但不如人愿的是,这里还不曾发现岩画。十三日中午,在结束了塔尔根岩画调查后,我们驱车前往阿木尔,晚饭后连夜赶往漠河。

寻源头 访石林

9月14日上午,我们与先期到达的地区领导,以及漠河县的同志,驱车奔赴黑龙江源头—洛古河村。按照安排先要顺路探访仙人洞。

仙人洞是漠洛公路约六十公里处路边的一个天然山洞,关于这个洞,当地曾有不少传说,颇有几分神秘。据说当地曾有人进入过洞内。整个洞口外观呈立柱形,实为上下相连的两个洞口。下边的洞口高约十五米,宽约五米,进深十米,洞壁岩石呈棕黑色。上边的洞口因地势险要我们没有冒险进入,只是在下边洞内进行了常规调查,发现了几幅岩画,因漫漶不清而价值不大。同时,在洞口的地面土层里,轻易就发现了若干类似鸟骨的动物骨。

中午,我们来到了黑龙江源头的洛古河村。

作为一个黑龙江人,我在来大兴安岭之前,从未见过黑龙江,更没到过黑龙江的源头。这次的到来令我格外兴奋,也让我对黑龙江有了更多的认识。

黑龙江由石勒喀河与额尔古纳河在洛古河村一带交汇后形成的,全长五千四百多公里。黑龙江流域自古就是中国的内河, 十九世纪后期沙俄强行占领中国黑龙江以北、乌苏里江以东大片领土之后,才成为中俄界河。

站在黑龙江源头额尔古纳河右岸,我自然想起了迟子建的长篇小说《额尔古纳河右岸》,它描写了鄂温克猎民的一支近百年来在额尔古纳河右岸的生活变迁,其中有几处关于岩画的描写,是我一直所关注的,遗憾的是我还不曾读过这本书(十月中旬后,我有幸在根河的敖鲁古雅鄂温克人家中买到了此书,并已通读一遍)。

看,对岸有一艘小船!

不知谁的喊声打断了我的遐想,我赶忙向江对岸望去,果然看见一艘俄方的小船正顺江而下,通过相机拉近后,我们看清了船上有两个人,看样子是在玩漂流。听到我们的呼喊后,对方也向我们友好地挥手致意。本来黑龙江是我国的内陆河,也许他们就是额尔古纳河左岸鄂温克猎民的另一支!

9月15日上午,我们前往此行的第二个工作点:漠河岩画点。

漠河岩画位于漠河县城北山的一处半山腰上,下边是嫩林铁路,铁路下边是额木尔河。因为没有就近的公路,每天我们要抬着工具箱,背上午餐,沿着铁道徒步一个多小时才能到达。说实话,这幅岩画是我和海军最不看好的:岩画位于距山坡地面不足一尺的一个小石壁上,只有一个较粗的红色线条,线条上面被一层白色的矿物质析出覆盖着,与我们以前发现的岩画不太一样。赵老师似乎看出了我俩的心思,他说,目前我们所见到的岩画几乎都是画在岩石面一个人的高度上,古人总不可能趴到地上作画吧,从石壁周围的土层看,明显是后来坍塌滑落的,下边极有可能存在一个平台,应该会有所发现的。

就这样,发掘活动在我与海军的将信将疑中开始了。很快,埋在石壁四周的碎石、砂土被剥离后,下边的石壁慢慢地露了出来,上面果然也有红色的线条!紧接着,一块脱落的长方形岩石被挖了出来,上边隐约可见红色线条,经向石面喷水后,一幅清晰的岩画出现在我们面前:从左至右,排列着三个人,大小不一,男女有别,看样子应该是一家三口。据赵老师讲,这幅岩画应该是国内第一个发掘出土的彩绘岩画。

现场发出了阵阵嘘唏声!对赵老师当初的判断,我和海军也更加佩服了。

9月16日,我们暂停挖掘前往富克山调查。

据说富克山当初的规划是要建成林业局的,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没有建局,现为西林吉林业局的一个管护区。富克山本不在我们行程计划之内,因近期这里发现了大片的石林,按照地区领导的指示,我们一来是要寻找岩画,二来是要实地踏查后探讨开发前景。

石林地处漠河与内蒙交界处,据介绍共有十组,面积达三十多平方公里。从漠河县城出发,我们的车子行驶了一百多公里后,前面没了路,却出现了一条小河,河的四周满是泥沼。漠河县事先安排的三台山地车已停在那候着我们了。这种山地车听说是美国生产的,越野能力特强,价格很高,全区只有漠河有三台。因为水太大,没行多远,三台山地车相继趴窝,看来这美国货也不过如此。我们只得弃了车徒步前进。

这一带山林因没被采伐,加之远离人烟,生态环境几近原始状态。穿行林中,随处可见成片的蓝莓和红豆果,初经秋霜后,紫的更紫、红的更红了,煞是好看!这些果实多年来结了又落,落了又结,完全处于一种自生自灭状态。我不由得想起陆游“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的词句,这也许就是生命的本然状态,如果人类强加的太多,被破坏的不仅是自然,人类也会因负累太多而迷失自我。沐浴着山野清爽的空气,品尝着俯拾皆是的野果,尽情享受着大自然的恩赐,大家快乐的像孩子一样,进入了一种超乎物外、物我两忘的境界。

在连续攀爬了两组石林后,望着将晚的天色,我们只好返回。虽然没能发现岩画,可我却觉得收获了很多很多。

额木尔河畔的重大发现

9月17日开始,我们继续发掘漠河岩画。

由于此前已经有岩画出土,大家对接下来的发掘满怀期待。以林光礼为首的漠河同行们几天来一直在现场参与挖掘。林今年五十岁的样子,留着小平头,爱说爱笑,笑的时候眼睛眯成一条线,看着就很幽默。他言辞风趣,朴实得像个农民,为人仗义,重感情,工作起来也毫不含糊。他在基层林场当过副场长、场长,完全是靠自己摸爬滚打成长起来的干部。中秋节那天,他放弃了与家人团聚,依然来陪同大家,令我们很是感动。

漠河的这些同志同我一样,以前从未参与过类似活动,对考古活动既感神秘又很向往。清理初始阶段,漠河的同志用三尺钩子钩出碎石,然后用铁锹清出砂土。他们争先恐后,个个挥汗如雨,使得挖掘进行得很快。当挖至约一米深时,陆续出土了一些动物骨,大家都赶忙收集起来,以备研究使用。紫艳民趴在地上捡拾着每一块细小的骨头,那股认真劲和执着的精神,让我感到他与众不同。紫是全区知名作家,曾埋没于基层多年,后被破格调入县委部门工作。之后他不负众望,其文学天赋得到充分发挥出来,创作上出现了“井喷”,编写了一百万字的一套地方历史文化丛书,还创作了一部五十万字的长篇等,在我区乃至省内外文坛产生了一定影响。

为避免遗漏有价值的东西,按赵老师意见,接下来要对清理出来的碎石和细土过一遍筛子。漠河的同行老刘主动承担起筛土的活。他调门较高,话语生动,边筛土边与大家说说笑笑。筛着筛着,他似有所悟,突然大声地喊道:“考古考古,就是筛土”!

一句话,令大家哄堂大笑,咀嚼了一个下午!

就在大家在纵情谈笑之际,一直蹲在现场的赵老师突然眼前一亮,他在土层中拾起了一枚角锥!(角锥是古人用动物犄角磨制成的骨针,主要用途是缝制兽皮或者用来剔肉。)

别小看这一枚角锥,这绝对是一个重大发现。虽然还不能证明岩画的作者就是这枚角锥的主人,但至少为岩画断代提供了重要参考依据,它很可能就是打开大兴安岭岩画之谜的一把钥匙!

9月18日的发掘进行至一点四米深时,露出了生土层,挖掘也就到此为止了。19日是中秋节,大家休整一天,我则与赵老师请假后回到塔河与家人团聚,也因此错过第二天呼中区的调查活动。21日,我与赵老师等在新林会齐,完成调查后驱车返回加格达奇。

加林局施业区惊现岩画群

9月22日,我们在加林局大子杨山又发现了一处岩画,共有20幅左右,图形与以往发现的没有特别之处。

9月23日,我们前往白桦林场岩画点。这一岩画点是我们听说已久却不曾来过的。

车子在崎岖的山路上奔驰着,突然眼前出现一个突兀的石山,远远望去,像一个巨大的仙人掌立在起伏的山岭间,又像一只肥胖的棕熊静静地半蹲在那里。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令人惊叹!加林局的同志告诉我们,这就是今天要看的岩画点。下了车,大家迅速聚拢到石山脚下,一幅幅清晰的岩画映入眼帘,这里共有四处、近二百幅单幅岩画。画面中除了很多常见的“人”形之外,还有两幅锯齿状的图案,另有两幅类似龙或蛇一样的图案,让人惊喜。

这处岩画是我区目前发现的数量最多、画面清晰、图案最丰富的岩画点,堪称岩画群。面对危峰兀立、怪石嶙峋的巨石,不但古人,就是我们现代人也会感到敬畏和神秘,更何况石头上这些寄托古人思想认识、反映他们情思的符号—岩画呢?站在岩画面前,令人思接千古,心游万仞:这些岩画穿越了万年历史时空,是如何得以保存下来的呢?这红色颜料的成分到底是什么,能让它历经万年依然清晰呢?这些幼稚而又古拙的图案代表着什么?古人在向我们传递着怎样的信息呢?……

这一发现不仅让我们惊喜,更给我们今年的工作奉上了一份丰厚的大礼,画上了一个完满的句号。

这次半个月的考古活动收获颇丰,意义重大。它不单单是一次岩画考古发掘活动,也是一次文化之旅、收获之旅、友谊之旅。通过调查,我区已发现岩画的数量增加到五十二处、一千七百多幅,成为国内岩画富集地区之一,这充分地证明了远古时期大兴安岭不但有人类活动,而且有高度的文明,丰厚了大兴安岭历史文化底蕴。出土的角锥和动物骨,为岩画断代这一世界性学术难题提供了重要物证。工作中,我们与全区宣传战线以及乡镇一级的同志有了进一步的接触,增进了了解,加深了友谊,促进了工作。

编辑 小 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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