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连海事大学 张卫国

中国（上海）自由贸易实验区邮轮产业政策探析
——中国本土邮轮公司商业模式迎来“自贸区时代”新机遇

大连海事大学 张卫国

一、邮轮产业的历史追溯

追溯世界邮轮的发展历史，世界上第一家专门的邮轮公司，是1840年加拿大人塞缪尔·卡纳德（Samuel Cunard）在英国皇家政府的支持下，发起成立的英国北美皇家邮件船务公司，旗下邮轮命名为“冠达邮轮”（Cundar Line），当时的业务是以运送邮件兼营海上远洋客运业务。真正意义上的具有旅游功能的邮轮出现，是在1901年冬，“维多利亚·路易斯公主”号（Prinzessin Victoria Luise）邮轮以避寒方式在地中海地区的航行，开创了邮轮航运史上一个新的时代，之后的100年，成为世界远洋邮轮发展的黄金岁月。20世纪上半叶，世界范围内的战争和动乱使远洋邮轮的发展倒退，很多远洋邮轮被交战国征用，并被改装军用。

直到20世纪60年代，世界远洋邮轮业才获得新的发展，现代意义上的邮轮公司开始涌现，由于更快捷的商业飞机的出现，使得远洋邮轮业的商业模式不得不发生重大转变，以旅游、休闲度假为主要业务的现代邮轮开始出现并迅速蓬勃发展起来，成为世界旅游休闲业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现代邮轮已经成为航行在水域中的“五星级酒店”和“移动的水上度假村”，成为名符其实的“游轮”。目前，全世界的邮轮公司已近百家，其中，美国嘉年华邮轮集团、美国皇家加勒比邮轮公司以及云顶香港有线公司、地中海邮轮公司是全球最大的四大邮轮集团。

新中国成立后，中国邮轮发展的历史很短，1976年9月，日本国际邮轮“珊瑚公主”号首次在大连港停靠，成为新中国邮轮史上的“第一次”。但那个时期，“珊瑚公主”号的这次停靠，更多的是赋予了政治意义而非经济意义上的考量。中国百姓对于邮轮的概念直觉上应该是来源于1997年电影《泰坦尼克号》在中国的热映。期间，在中国快速发展并已形成规模和档次的是兼具运送货物和旅客双重功能的豪华客滚船，或者以运送旅客为主要目的的豪华客船、游船，活跃在中国的环渤海区域、珠江三角洲区域、广西海南北部湾区域和长江三峡区域以及中国北方城市至日本、韩国航线，这些成为中国邮轮公司发展的奠基者。

真正意义上的邮轮公司出现在中国是2005年世界邮轮巨头嘉年华邮轮公司旗下的歌诗达邮轮在上海设立办事机构，2006年 其“爱尔歌娜”号邮轮首次开出以上海为母港的邮轮航线，同年，首届中国邮轮产业发展大会在上海召开，这两个事件在中国邮轮产业发展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至今仅仅8个年头。

二、中国邮轮产业的发展现状

据国家旅游局统计，2012年中国出境旅游人次数达到了8318.27万人次，中国游客境外消费总额达到1020亿美元，居世界之首，中国已经成为世界最大的出境旅游消费国。同时，乘坐邮轮远洋旅行也越来越成为中国旅游者的时尚休闲度假方式。来自中国交通运输协会的数据显示，2006年中国港口接待邮轮115艘次，2012年增至285艘次，增长了148%；乘坐邮轮出入境人数从16万人增长至66万人，增长312%。2013年前六个月，中国港口接待邮轮236艘次，同比增长117%；乘坐邮轮出入境人数49万人次，同比增长103%。仅仅是从国内港口出发、搭载国内游客出境游的国际邮轮母港航次，已从2006年的24次增长到2012年的170次。

2012年在中国运营的国际邮轮公司有8家，共运营9艘邮轮，总载客量为14149人次。

目前，世界上各大邮轮公司争相布局大中华地区特别是中国。2012年在中国运营的国际邮轮公司有8家，共运营9艘邮轮，总载客量为14149人次。2013年，皇家加勒比邮轮和歌诗达邮轮在中国又各增加了一艘大型邮轮，运营邮轮达到11艘。公主邮轮及其他邮轮公司已相继宣布将于2014年入驻中国。这种增长的速度和规模以及各大邮轮公司争相布局中国市场的努力，说明中国邮轮业已经从起步期步入到了难得的战略发展机遇期。

中国改革开放以来，在中国旅游业获得巨大发展的同时，中国航运业也得到了快速发展，早已经跃居世界航运大国地位，但是由于邮轮产业本身具有的资本巨大、管理多元、技术精密、人才集聚和产业链众多等特殊属性，以及中国百姓收入是在一个较低水准上呈一个逐步增长的过程，因此，中国的本土邮轮公司并未伴随着中国航运业和旅游业的快速发展而成长起来。目前，只有2012年成立的隶属海航旗下的海航旅业邮轮游艇管理有限公司算作中国本土邮轮公司，其拥有的“海娜”号邮轮2013年5月开通了中国韩国航线。但是首航即遇到了由于经济纠纷在韩国被扣导致航线夭折的命运，事实上，“海娜”号邮轮业并未悬挂五星红旗，因此也不能算作完全的中国本土邮轮。

一个完整的邮轮经济产业链包括邮轮制造、邮轮公司运营、邮轮港口运营、邮轮岸上旅游商贸等四个主要环节。

一个完整的邮轮经济产业链包括邮轮制造、邮轮公司运营、邮轮港口运营、邮轮岸上旅游商贸等四个主要环节，而我国目前邮轮产业所产生的经济收益主要集中在港口服务、旅客岸上消费以及船票代理等方面，属于港口运营和邮轮旅游商贸环节中的一小部分，处于低技术、低附加值的环节，其收益在整个邮轮经济直接收入中只占很少的比例。世界上的大型邮轮公司在航线设计和布局上，对整个产业链的上下游企业具有很强的控制力，他们占据了邮轮经济的核心位置，是整个邮轮产业链的领导者。

随着中国经济的飞速发展，中国百姓的消费能力日益增强，邮轮经济已经成为中国海洋振兴经济战略的一个重要部分。2008年世界性金融危机之后的全球航运业持续低迷，邮轮产业是其中唯一保持盈利并且持续稳定增长的行业。

中国的航运企业经过改革开放后三十多年的发展，在国际视野、管理水平、资本运营、资产规模、技术研发等领域已经有了根本性的提高，在散货船、集装箱船、油轮等领域已经走在了世界的前列。从产业基础上来讲，具备了进入邮轮产业的必要条件，但是，我们必须认识到，邮轮公司的运营不仅仅是拥有资金买船、常规的航线设计或者复制航线、传统的星级酒店管理技术以及传统的船舶管理体系、简单的酒店加航海那么简单，其中蕴含了丰富的邮轮文化内涵和多样化的产品设计以及精细化的管理模式，需要一个认真学习和实践的的市场进入准备期。

目前，困扰中国企业进入邮轮公司运营领域的突出问题，除了本身在理念、管理、技术等方面先天不足的缺陷之外，还有中国航运政策以及外资、税收、出入境等方面的制约，后者是中国渐进式对内改革、对外开放的一个稳步实施的手段，用以调控中国的经济平衡和产业政策，保护本国经济的平稳可持续发展，这无可厚非。但就中国邮轮产业的发展而言，自2006年以来，国家各部委以及各沿海城市陆续出台相关政策法规，旨在促进邮轮经济的发展，但大多是关于邮轮港口建设、出入境旅游签证、邮轮服务人员培养等方面，除了2011年交通部出台了的关于允许外国邮轮公司在华独资运营的规定之外，关于中国企业设立邮轮公司的有关特殊政策并未涉及，依然沿用其他类型运输企业设立的有关规定，并且对于邮轮船舶的进口船龄和税收等政策等同其他运输类船舶，也就是说并无特殊的关于鼓励中资企业涉足进入邮轮运营领域的相关政策规定。

三、上海自贸区为邮轮产业带来的政策突破

2013年9月18日，国务院发布《国务院关于印发中国（上海）自由贸易实验区总体方案的通知》（国发{2013}38号，其后，多项中国（上海）自由贸易实验区政策先后出台，其中航运政策方面，有两个开放措施引人注目。一个是《实施意见》中的第1条，“允许外商投资国际船舶运输企业的股比可以超过49%”和“允许船舶登记主体的外商出资比例突破50%的限制”；二个是《实施意见》第2条，“外商可以设立独资企业经营国际船舶管理业务”。此外，第6条中提出“允许中资非五星旗国际航行船舶从事沿海捎带业务”。

就中国本土企业进入邮轮公司运营领域，不管是以从事旅游为主要经营业务的旅游企业，还是以海上运输为主要业务的航运企业，包括现有的经营豪华客滚船和客船航运企业，实事求是的讲，在现阶段或者一个时期内都不具有完备的全面运营邮轮公司的能力。目前在国内探讨比较典型的邮轮公司商业模式，主要包括三种方式：一是一家中国企业购买邮轮首先成为邮轮船东，然后全面委托国际知名邮轮公司负责邮轮的全面运营和管理，以实现名义上的中国本土企业进入邮轮公司领域；二是采取海航旅业的商业模式，依托于自身的航空以及旅游资源背景，直接购买和运营邮轮，但是不可避免的存在航线设计单一、方便旗船舶不能经营国内港口的尴尬局面，实际上也是名义上的进入邮轮公司的领域；三是采取直接并购国外邮轮公司的商业模式，实现中资控股，进而成为拥有国际邮轮公司的中资邮轮母公司，但是由于邮轮公司的运营和管理依然在国外，难以实现真正意义上的中资本土注册的邮轮公司运营目标。

中国（上海）自贸区航运政策的出台，为打造中国本土邮轮公司提供了一个探索公司设立和运营发展的商业模式新的思维视角。

1.公司创立层面：欲进入中国邮轮运营领域的企业，寻找已经进入中国市场或者欲进入中国市场的国际邮轮公司作为合作伙伴，其中最重要的谈判目标应该是股权比例的设计。国际邮轮公司普遍拥有独特的邮轮文化以及业已成熟的运营和管理团队以及操作经验，他们对中国市场很渴望，也很希望融入中国的文化和氛围之中，寻找可靠、资金充裕的中国企业作为合作伙伴是他们的一个战略目标，但是在邮轮运营这个领域他们不能放弃的就是控股权，其原因一是邮轮公司的经济利益驱使，二是为了确保邮轮公司的安全有效率的品牌运营控制。作为中国企业，当前最需要的是进入国际邮轮领域的核心，快速度过磨合和学习期，成为合格的邮轮运营者，因此在股权的控制上应选择妥协，容许国际邮轮公司拥有控股权或者相对控股权（或者各50%的股权比例）。中国（上海）自贸区关于允许外资企业超过49%的股权比例限制投资运输企业的政策，有效的解决了国际邮轮公司在中国可以和有实力的中资企业合资合作，并且拥有控股权的愿望，实现双赢，特别是增强了国际邮轮公司与中资企业合作开发中国邮轮市场的兴趣和信心。

2.公司的运营和管理：中国企业在公司治理结构中，在保证国际邮轮公司对运营和管理等品牌运营上的控制权之外，尽可能安排人员参与到邮轮运营和管理的各个环节，学习和掌握邮轮运营和管理经验，体会邮轮文化，并充分发挥中国企业的本土管理优势和市场营销资源优势，实现运营和管理人才的互补共赢。

3.邮轮的管理：可以设立合资合作邮轮公司全资船舶管理子公司，引进全套的国际邮轮公司管理体系和运营管理模式，以实现可靠安全和精细化的邮轮服务水准。管理公司优先对中国船舶工作人员提供专业的邮轮培训以满足上岗条件，培养合格的中国邮轮船舶管理和服务人员，逐步实现邮轮船舶管理和服务人员本土化。

4.邮轮的登记、建造：购买或者建造的邮轮按照中国（上海）自贸区的政策规定，可以悬挂五星旗或者方便旗，并享受自贸区有关税收优惠政策以及非五星旗邮轮可以运营中国沿海业务的有关政策，扩大中国的邮轮市场空间。邮轮可以选择按照欧洲标准在中国船厂建造。

5.邮轮的航线设计及定位：作为中国的本土邮轮公司，应该实行与国际邮轮公司本身差异化的经营战略。寻求与港台、东南亚和东北亚的合作，形成相对成熟的东南亚、东北亚、大中华邮轮经济区，推动区域内海上旅游手续便利化。

四、邮轮产业发展政策建议

探讨与国际邮轮公司在中国（上海）自贸区注册外资控股（或者50%）的合资合作邮轮公司，成立专业的邮轮管理公司并登记邮轮为中国籍的商业模式，是一种借鉴上世纪80-90年代中国汽车工业发展的成功经验的思考，是一种正视中国企业在邮轮运营领域的先天不足诚恳学习国际邮轮公司运营和管理经验的务实思维，需要胆略和胸怀。同时，需要国家有关部委继续深化自贸区有关政策，务实认识中国邮轮发展的特殊性和紧迫性，给与悬挂五星旗邮轮不同于其他运输船舶的特殊政策，以促进中国邮轮产业的快速发展，把握住中国邮轮产业的战略发展机遇期，使其成为中国海洋经济战略的名符其实的重要部分。

建议针对邮轮产业单独出台如下优惠政策：

1.放宽邮轮进口的船龄限制。由于邮轮建造的高技术性和投入巨大，其寿命一般在5-25年，这个时期是邮轮的最好时期，但是目前中国邮轮进口依然采取是与其他运输船种一样的10年船龄进口限制，制约了邮轮的进口。

2.放宽邮轮上中国船员的比例限制。由于邮轮服务的对象是世界的，相应的服务人员要求也是世界的，因此简单的把邮轮类同其他运输类船舶管理，设定中国船员配备限制显然是不符合邮轮运营的理念的。

3.给与邮轮进口以特殊的税收政策，大幅度减免邮轮进口的各种税赋，鼓励邮轮进口悬挂五星旗。由于邮轮不仅仅是一个船舶运输工具，其功能是多样性的，甚至可以视为引进的一个移动的五星级酒店项目，造价高昂，而且目前中国的邮轮数量为零，因此按照船舶运输工具标准征收高达船价近三分之一的税赋，就相当于给项目的引进设置了一道极高的门槛，难以逾越。

4.给与邮轮经营项目以特殊“公海”政策。由于邮轮本身的移动性、综合性、娱乐性、体验性以及文化性的特征，使得其必须具备世界的邮轮经营统一特色，建议给与邮轮博彩业以一定限度放开经营的特殊“公海”政策。

中国（上海）自由贸易实验区的设立，至少对于中国邮轮产业的发展提供了一种政策突破和政策反思的机会，自贸区的试验方向强调的是税收优惠不再是政策重点，利用新的制度和规则创造更有利的竞争优势才是正道。因此，借鉴中国汽车工业通过合资合作方式获得快速发展的成功经验，对于中国本土邮轮公司商业模式的探索，采用新的思维视角，实现零的突破，无疑具有现实意义，对于国家层面关于促进中国邮轮产业发展的相关自贸区特殊政策的尽快出台，中国邮轮业充满期待。

航运经济与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