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斌

中国的部属高校招录按省份分配名额，两类地区的考生享受了远高于其他地区的录取比例，一类是海南西藏等省份，一类是北京上海等直辖市。这就催生了两种现象：一是高考移民，低录取概率地区的考生暗渡陈仓，取得高录取概率地区的户籍；尤其是北京上海等地外地移民明修栈道，争取其子女获得“异地高考”资格，两者均是为了分享本地人的高录取概率。

发达地区考生的高考招录比例主要源于1999年以来的“央地共建”或“省部共建”。非部属高校经费由地方财政承担；央地共建的省属高校，教育部拨付一定的经费给予支持。根据1999年国务院《关于进一步调整国务院部门（单位）所属学校管理体制和布局结构的决定》，“中央与地方共建、以地方管理为主的高等学校主要在本地区招生，为本地区培养人才，为本地区经济和社会发展服务”。有钱的省份能兴办更多更好主要面向本地生源的地方高校。

部属高校经费由中央财政承担，但教育部与其他部委为了减少财政负担，亦鼓励地方政府与部委及其部属高校一起搞省部共建。部属高校尤其是旨在建设世界一流及世界知名高水平大学的“211”、“985”高校的教育水准、学术水准及美誉度一般较非部属高校要高很多，省级政府尤其是富裕的省级政府当然有兴趣提供财政投入以换取各种对价，共建协议常见条款为我给你更多的钱，你给我招录更多的本地生源。这是从部属高校直接购买招录机会，相对于自办高校，地方往往能够以更低的成本获得更优质的学位（Opportunity，非Degree）。

实施省部共建后，全国部属高校2000至2002年招生计划统计表明，部属高校本地生源录取比例全国均值为44.76%，其中东部地区均值达49.66%。同期上海8所部属高校本地生源录取比例均值高达56.99%；在1999年之前，这个数字低于20%，也不低。

2008年，复旦与上海交大的本地招录比例分别为42%与43%。上海市约9.93万名考生参加高考，这两所部属高校在上海分别招1300人与1680人，意味着每76名上海考生有一人可进入复旦，每59名中有一人可进入上海交大。而江苏与山东分别有约50.8万与80万名考生报名参加高考，复旦在两省分别招94人与44人，意味着每5400多名江苏考生与每18000多名山东考生分别才有一名可进入复旦。可见，上海考生进入复旦比江苏与山东考生容易两到三个数量级。当然不是只有上海这么搞，有部属高校的省份都这么搞。

享受了这样的招录优势，本地人与本地政府有说辞：本地纳税人通过本地政府兴办更多更好面向本地人招生的高校，及向部属高校购买更多的招生机会，符合“谁埋单，谁受益”的原则。但外地移民则反驳：我也有纳税啊。但纳多少税才够格？大城市目前普遍实行的积分制度就是把高产出因而纳税多的外地移民筛选出来，达到一定的工作居住年限及总分，其子女就可以在本地高考甚至入户。

但高等教育平权的呼声越来越高。2008年教育部规定，部属高校本地招生的比例要逐步回调至30%以内。北京人会偷笑，因为北京有23所部属高校，想要突破这红线也难。不过，不让部属高校多招本地人，势必影响地方政府对其的投资热情。官方数据显示，2007年全国部属高校获得地方财政拨款占总财政拨款比重为18.97%，这一数字随着“30%红线”出台，逐年回落，2008至2010年依次为14.49%、13.19%与11.21%。

考虑到2012年中国教育经费占GDP的比例已达到4%，1/6的财政收入用于教育，教育部有大把的钱花不完；2012年中国科研经费突破万亿，全球排名第三，2013年进一步跃居全球第二；中央部委每年年底都要突击花钱几万亿，中央财政完全可以承揽部属高校这10%左右的地方财政拨款。

许多高校以前有政策，为了鼓励教师申请国家科研项目，对申请下来的项目，国家拨款多少，学校会按比例再配套一部分。但由于近来国家对科研项目经费太慷慨，学校已配套不起。甚至连人文社科也跟着吃大餐。2013年4月全国哲学社会科学规划办公室官网公布《2013年度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第一批）招标课题研究方向》，课题包括：《加快建设社会主义法治国家研究》、《健全社会主义协商民主制度研究》与《当代西方政治制度困境和历史局限研究》等。按公告，资助经费一般为每项60至80万元，这钱太好赚了。

当部属高校均为中央财政拨款全覆盖时，这些高校招生时再向本地生源倾斜就没有什么道理了，就可以实行与户籍脱钩的招录标准前面人人平等了。既然全国纳税人出钱，那理应全国纳税人受益，既有效率，又有公平。可学美国SAT，考生一次成绩不满意可再考，避免一考定终生。

不过，有人提出部属高校按各省的人口数量或考生数量等比例分配招生名额，也没有道理。这看起来是公平，但其实对上海北京的考生不公平。鉴于上海北京等大城市高学历、高能力与高产出人士在比例上要远远高于其他地区，一是令这些地方的考生能享受更多的基因优势与家庭教育优势，二是更富裕的家庭对子女有着更多更好的学校教育与课外培训投入。实行招录标准面前人人平等，这些地方的考生录取比例仍会相对高一些，但不会像比其他地区高两到三个数量级那么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