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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话和传说的记忆与失忆

2014-02-12甘代军吴会娟

铜仁学院学报 2014年3期
关键词:神话记忆

甘代军,吴会娟

( 1.遵义医学院 贵州省高校人文医学研究中心,贵州 遵义 563003;2.遵义医学院 外语学院,贵州 遵义 563003 )

神话、史诗、传说等口承文化是远古和传统时代人们对自然、社会、历史等进行文学化理解阐释并表达其审美、情感思想而结出的文化硕果,是以口耳相传为传续特征的文化形态。它们都是特定时代人类社会生活和思想观念的综合反映,具有时代性和流变性。某些口传文化在历史变迁过程中因失去其现实基础而逐渐瓦解消失,而另一些则能够世代传承不衰。本文主要考察一个布依族村寨流传较为久远的神话传说,以展示其传承、消减的历程与影响因素。

镇山村是贵阳市花溪区石板镇一个以布依族为主的少数民族行政村,包括镇山寨和关口寨两个自然村。改革开放以来,特别是1990年代以来,随着全村旅游开发的推进和外出务工潮的扩大,镇山村的经济社会进入了发展的快车道。全村的人均收入从原来的500余元迅速增长到1000余元。时代的巨变、村落的开发、经济的发展使镇山村传统文化发生了巨大变迁,口传文化的改变就是重要表现之一。

一、神话和传说的产生及特点

神话与传说都是在远古时代所诞生的口传文化形式,二者既有区别又紧密联系。按照著名作家茅盾先生的看法,神话与传说是有区别的,“实则神话自神话,传说自传说,二者绝非一物。”“所谓神话,乃指:一种流行于上古民间的故事,所叙述者,是超乎人类能力以上的神们的行事,虽然荒唐无稽,但是古代人民互相传述,却信以为真。”[1]3这就指出了神话的四个特征。其一,神话产生的时间是上古时代,是没有文字和国家产生的蒙昧阶段,“神话发生在全人类于遥远的世纪里所经历过的蒙昧时期。”[2]284其二,神话中的主角是具有超自然力量的神灵或亦神亦人、亦神亦兽的存在。其三,神话的故事情节荒诞不可理解,且无法考证、没有可考凭据。其四,神话是人们口耳相传,其故事被他们认为是真实历史事实。这四个特征中除了第三个特征可以与传说相区别之外,其他几个都无法与传说区分开来。因为无人能把传说产生的最初时间与神话产生的最初时间划分开来。在故事主角方面,一些传说也以神灵作为角色的扮演着,而一些传说的听者和说者也完全可能把故事视为是对真实事实的描述和介绍。所以,神话与传说的区别主要在于以下两点。其一,神话的创造时期固定在蒙昧时代,而传说在文明时代也在不断产生和被人创作,因而出现了大量反映各个历史时期和各区域特色的历史传说、风物传说。二是神话所叙述的人物、事件、风物往往没有现实根据,无法进行考证、确证,所以神话在文明人看来显得“荒诞不经”;而“传说是人民群众集体创作的一种与一定的历史人物、历史事件及地方风物、生活习俗有某种联系的口头故事。”

[3]77-78所以,更强的客观真实性、更大的“合理”性是传说区别于神话的一个基本特征。

然而神话与传说的区别,并不否定二者基本特征的相似性,除了上面提到的相似性外,无论是起源上、所反映内容的历史性上,还是在社会功能等方面都具有一些共同特点。

首先,神话与传说都具有相同性质的起源因素,即它们都是人类心理和社会需要的历史产物。按照茅盾先生的观点,神话分为解释性神话和唯美性神话两类。这两类神话起源于人类心理的不同层面,前者是由人类探索自然奥秘的好奇心理的产物,“原始人看见自然界的种种现象,如日月之行,风霜雨雪之有时而降,以及动物之生死等等,都觉得很诧异。世界从哪里来的?万物从哪里来的?第一个人是怎样生出来的?一切动物是怎样来的?火是怎样来的?死是为何?人死后怎样?这些问题,都是原始人所最惊异而急切求答的。我们现在自然有科学来回答这些问题,但是原始人没有科学,却只能创造出一个故事来解释宇宙间的神秘和万物的历史。”而唯美的神话则是人类寻求精神娱乐、消遣的结果,“唯美的神话则起源于人人皆有的求娱乐的心理,为挽救实际生活的单调枯燥而作的。”[1]5传说也是这样,不管是历史传说、英雄传说、祖先传说,还是风物传说,都是人们为了寻求对历史、人物、事物等的理解,实现对枯燥社会生活的调节而精心编造的动人故事。可见,好奇和娱乐的精神需要是神话产生的两大重要心理因素。人们因好奇而解释,因消遣而创造,从而把一个个充满奇幻色彩和丰富趣味的神话故事呈献给自己和听众,使宇宙、历史、事件、风物得到“合理”解释,使人类心灵获得充实和发展。

其次,神话与传说都是对特定时代社会现实的一定反映,具有一定的历史真实性。神话并非远古人类完全凭空虚构的产物,神话是“通过人民的幻想用一种不自觉的艺术方式加工过的自然界和社会形式本身。”所以,神话故事虽然离奇、怪诞,在现在的人们看来根本不符合逻辑和客观事实,但它总能反映远古时代人们社会生活的某些面貌和特点。人类的想象和虚构能力无论多么强大,都不可能完全离开其所处时代的某种自然、社会状况。所以,鲁迅先生才说人们无论怎样描神画鬼,所画出的神鬼也不过是比常人多了只眼睛、长了几尺脖子而已。爱德华·泰勒(Edward Burnett Tylor)认为:“作为很久以前的信仰与习惯的记录,甚至在某种程度上作为各民族历史的素材,古老的神话在历史事实中都已经合理地占有一席之地。”[2]282至于传说,其历史事实、客观事实的基础则显然更为牢固,人们往往是把在历史影响大、深受人民喜爱和尊崇的人物,把现实中视为奇特、重要的风物作为编造传说故事的载体和依据,通过某种解释和描述,来表达人们的情感和思想,满足一定的精神需要。

再次,社会功能的相似性。神话和传说之所以被创作出来,不仅与人类个体的好奇、娱乐心理有关,还与集体性、社会性的伦理、道德、秩序等因素紧密相关。人类生活是一种群体性、社会性的体系,个体价值与群体价值、个人需要与集体需要、个体感性与集体理性、个体自由与集体规范的矛盾和冲突始终存在于复杂的社会生活中,因而集体的、社会的制度和规范必然要从整体利益出发对社会进行整合和调控。这就需要把调控的手段即社会价值及其规范内化于社会成员的观念之中,以实现对他们的“教化”。而蕴含在神话和传说故事中的道德、秩序原则就可以通过向社会成员的讲述达到塑造其道德和行为方式的目的,神话“是永远为一种目的而制造的——为的是完成一种社会功能,提高某一人群,或者对于反常的现状来加以根据,”“是将信仰表现出来,提高了而加以制定;给道德以保障而加以执行:证明仪式底功效而有实用的规律以指导人群,所以神话乃是人类文明中一项重要的成分;不是闲话,而是吃苦的积极力量;不是理智的解说或艺术的想象,而是原始信仰与道德智慧上实用的特许证书。”[4]109因此,神话和传说反映所处时代的价值观念和制度规范,社会秩序的构建就是通过当时的伦理道德社会规范得以实现的。

上述神话和传说的起源因素及其基本特征对于我们理解其传承和变迁具有重要的启示作用,正是由于其起源的个体心理需要、社会功能需要,以及内容的历史性、时代性特征,神话和传说才在特定社会时期得以产生、维系、传承和发展变化。

二、神话和传说的记忆

记忆是人类社会的一种普遍现象,具有多种表现形式,神话传说就是记忆的一种具体展示方式,是人类对于所处自然、社会环境的观念的反映。对神话和传说的记忆,也就是对神话和传说里面蕴含的地理、历史、社会信息和社会规范的记忆,同时也就传承了人类精神满足和精神娱乐的有效方式。所以,对于神话和传说的记忆和传承就像其创作一样,都与人类精神需要和社会需要密切相关。

记忆具有个体性和集体性(或社会性)的二重特征。每个人的记忆都带有自身经验、个性、偏好等个体化的内容与形式,对同一历史事件,不同的人经历以后对事件的回忆往往各有侧重和选择。同时,记忆又具有集体性,因为个体生活在群体之中,共同的群体生活和社会关系必然形成和传承某些共同的“集体记忆”,“现实的社会组织或群体(如家庭、家族、国家、民族,或一个公司、机关)都有其对应的集体记忆。”[5]24神话和传说往往构成特定群体的共同话语、共同记忆,以及共同精神、道德需要的实现方式,是沟通、联系和维系群体的一种精神纽带,具有重要的社会价值和社会功能,正是由于这一社会性因素的作用,神话的记忆、传承才得以不断实现。

在人类漫长的历史过程中,许多神话和传说世代流传,历经千年而不亡绝,显示了记忆的牢固性和持续性特征。在镇山村,人们对于神话传说的记忆也没有完全断绝,少数老人记忆中还保留着一些远古的神话和传说。

(一)创世神话

盘古开天地:在洪荒年代,天地未开,世界一片混沌,于是盘古王把鞭子用力一劈,就把宇宙劈成两半,上面一半为天,下面一半为地,天上有日月星辰,地上有山川河流。

(二)传说

花溪河的传说:花溪河流域风光秀美、物产丰富、人杰地灵,是花溪人民的生命之河,因而受到花溪人民的热情颂扬,并形成了关于花溪河起源的传说,称为《月光鞭》。相传古时候,在花溪有一个布依族村寨和一个苗族村寨,两寨人民和睦相处、团结友好。苗寨的后生阿波和布依寨的姑娘阿月两心相悦、倾心相恋。但是,布依寨的土司霸占了苗寨的土地,并把苗族人民赶到了遥远的深山密林之中,使这对恋人山河阻隔,难以相会。一个晚上,月亮仙子送给了阿月姑娘一条月光鞭,姑娘把鞭子轻轻一甩,就出现一条月光通道,直达阿波所处的遥远山寨,于是二人通过月光大道得以相会。后来,布依寨的土司知道了这个情况,他施展淫威把月光鞭抢了过去。土司拿到鞭子后,顺手一甩,只听见一声巨响,鞭子就飞向月亮,接着又是一声巨响,那条月光大道就变成了一条河,即是今天的花溪河。河水波涛汹涌,卷走了土司和他的家丁。河水从远处深山直流到布依族村寨,把两族的村寨紧紧连接在一起,从此两寨人民又恢复了团结友好的关系,阿波和阿月也在花溪河畔结了婚,过上幸福的生活。

半边山的传说:镇山村旁的半边山,其临水一面山壁笔直,像刀削一般,宛如鬼斧神工之作,令人叹为观止。于是人民展开想象的翅膀,创造了其起源故事。传说玉皇大帝的朋友尧,一次在玉帝家作客,悄悄拿走了玉帝的九节鞭。尧发现这鞭子具有赶山的神奇威力,于是为了给百姓开辟更多的耕作平地,他就把群山赶下了东海。东海龙王为此大为恼怒。玉帝知道这事以后就派仙子下凡去追回九节鞭。仙女趁尧熟睡之际,用假鞭换走了真鞭。尧醒来之后,看见一座大山横亘在眼前,阻止了河水的流动,于是它把鞭子向大山用力一劈,由于假鞭的神力大减,所以没能把大山赶走,但却把山劈为两半,一半被劈飞散,另一半就矗立在河畔,即是今天的半边山。

这些神话和传说在少数中老年人中还保持着一定记忆。这些记忆有以下几个特点:其一,年龄组之间的差异。老人中为数不多的人还保留了创世神话和花溪河、半边山起源传说的记忆;中年人中仅仅是极个别的人知道半边山的传说,但已不能说出该传说的一些细节;青少年人对这些神话传说往往一无所知。其二,记忆度的深浅差异。对于那些还记得某些神话传说故事的村民,其对故事记忆的全面性、牢固性有一定的差异,有的人能够把神话传说故事的基本细节全部叙述出来,而有的人则只能说出故事的大体轮廓和线索,因而他们对这些神话传说的记忆具有模糊性,甚至还有记忆错误的地方,如有的把故事神、人、情节等记错。其三,记忆广度的差异。个别老人能全部记得盘古开天地的神话、花溪河和半边山的传说,而有的老人则只保留了关于半边山故事的记忆,对世界起源神话、花溪河传说却不记得了。

从这些特点可以看出,镇山村民对神话传说的记忆和传承呈现出结构性特征,是一种结构性记忆和失忆。从涉及的对象看,记忆是一个记住某些事象和忘记某些事象的过程,而并非是单纯记忆或单纯忘记的过程,具有记忆与遗忘相伴而生的结构性特点。从记忆的心理机制看,由于受个体性和社会性因素的影响,个体在进行或接受记忆的时候要结构性选择,因为影响他们选择的因素具有结构性,比如他们可能对故事中神、人的超然能力所吸引,因而对其“神力”记忆深刻。有的可能被故事情节的曲折离奇所吸引,因而对故事整个过程记忆完整;有的也可能对故事的道德伦理所折服,因而突出对故事教化因素的记忆。所以,神话传说的流传是一个结构性变迁的动态历程,这在村民结构性记忆差异中得到具体展现。

造成村民对神话传说结构性记忆差异的原因,与前文所述的神话传说起源的心理性和传承的功能性也具有密切关系。神话传说是在特定时代创造和传承的,它始终打上了其诞生时代、传承时期自然社会的某些状况以及人们价值观念的某些特征,具有一定的时代性内涵,从根本上讲,是人们所处时代的特征决定了神话传说的内容与特点。所以,神话传说只是人类意志、情感和观念的客体化,人类的心理、精神需要和社会需要造就了神话传说的内容与特点,因而也就决定了它必然随着人类精神世界和社会状况的变化而发生结构性改变。

三、神话和传说的失忆

在镇山村,村民对古老神话传说的记忆在其变迁的心理和社会条件的影响下,出现了记忆“衰弱”的发展趋势。这首先与人们认知模式的转变相关联。如前文所言,神话传说的出现与人们对自然、社会事物的好奇心理有关。人们对外部奇幻莫测的环境产生探究个中奥秘的心理,试图解释和把握世界的某种规律和法则,在科学知识缺乏的情况下,先民采取了神话传说的方式实现此目的。神话传说式的认知模式构成了人们创造和传承神话传说的观念基础。

随着人类文明进程的发展,人类对世界的认识和解释日益趋向理性化的发展方向,呈现出不断“去魅”的特点。因而,包含在神话传说中那种具有较强超自然信仰特征的神秘化解释和认知模式在人们中的影响越来越小,尤其是现代化进程所引起的社会生活的世俗化和观念的“理性化”发展,更使人们对理解世界的神秘化方式产生疏离,人们总是以理性的、科学的观念和知识去衡量传统与现实。在这种观念背景下,神话传说那种离奇虚幻的故事和想象的思维模式受到质疑,人们慢慢抛弃神话传说这种神秘化、超自然化的解释和言说事物的思维方式,转而追求对世界的实证性、科学性假设与探究。因而,历史的发展带来了人们宇宙观、世界观的深刻转型,当科学的话语和观念成为主流认知体系时,人们对于具有虚构性和神秘性的事物与文化形态就自然会产生疏离、排斥和抛弃倾心。所以,在现代,无论是保留了神话传说记忆的人,还是其他人群,都对神话传说失去了言说和倾听的心理兴趣和动力。因而,这一集体性、社会性观念形态的转变消解着人们对神话传说的记忆和传承。

正如前文所言,神话传说是具有社会功能性的文化形态和社会现象,其信仰、教化、娱乐等社会作用推动着神话传说的传承发展。在远古和传统时代,人们对神话传说中超自然存在及其力量具有一种信仰性态度和观念,尤其是在神话时代更为突出,“日常经验的事实变为神话的最初和主要的原因,是对万物有灵的信仰,而这种信仰达到了把自然拟人化的最高点。”

[2]285而进入后神话时代后,人们在进行传说故事创作时,其万物有灵的观念虽然已经有所消减、淡化,但人们对经验无法回答的事物和现象除了借助超自然存在的力量,往往无法得到更好的、能为广大民众所接受的解释,因而他们在内心深处仍然存有对超自然力量之存在的信念,这一信念成为人们在不同时代不断进行传说创造和传承的内在动因。但是,随着社会的现代转型,广大人民的科学知识、理性观念不断积累和生长,这一信仰、信念受到了严峻挑战,进而削减了人们对于神话传说的热情。“对于人类想象力的几乎无边创造力的信仰,是因为知识不多;在教育大规模发展的情况下,这种信仰就必然消失了。浅薄的弟子,徘徊于荒唐造做的虚构的迷宫中,而这些虚构,正如他所以为的那样,既没有对自然界的说明,也没有这个物质世界的型式,”[2]273“神话是众人的梦,梦不仅是梦想而已,梦经常是心理困境的下意识表达与解脱。”[6]284所以,但人们的认知水平得到较大提高、认知模式发生转换之时,神话传说就在现代知识理性的影响下,日益失去其记忆、延续的心理基础,被人们视为“不值一提”的虚构话语而日渐寥落了。

神话传说是人们价值观念的某种表达与外化,人们可以借助神话传说的道德内涵,以记忆与传播的方式实现对人们的价值引导或秩序规范。在花溪河的传说故事中,正义与邪恶、团结与冲突、自由与幸福等价值观念和伦理规范得到充分展现,因而人们可以通过故事的世代传承,以潜移默化的方式把这些价值原则和理念内化于世人的思维之中,使驱逐邪恶、追求正义,寻找爱情、幸福的伦理道德得以弘扬和传承,使团结友好的民族关系、社会秩序得以建立和长期巩固。这些传说对这些伦理原则和社会秩序的表达、强调,实际上反映了特定历史时期社会某些矛盾、冲突对人们生活造成的不幸与灾难,人们基于对造成这些磨难的邪恶势力的憎恶,出于对和平、自由和幸福的想往,他们以情感倾诉和道德教化的方式,来表达和实现这些愿望、理想。但是,一旦实现了长久的和平、安宁和自由时,这样的道德教化和秩序维持方式就会慢慢失去其意义,人们就会趋于抛弃这些手段和方式,因而人们对它们的记忆也会趋于消减。

神话传说的记忆与传播固然与人们的某些信念、教化意图相关,但其娱乐功能也是它们经久不衰的重要原因。人与动物的基本区别在于人除了维持生命机体的存在外,还要追求精神需求的丰富。生活的单调性似乎是人类一个永恒的主题,无论在什么时代,人们似乎都有生活单调的体验和不满,于是也就产生了调剂枯燥生活的各种文化手段,而神话和传说就是前人追求丰富精神娱乐的一种实现形式。神话和传说往往具有贴近人民世俗生活的情景和逻辑,有曲折生动的情节,有超凡入圣的神奇力量和出人意料或顺应人们价值理想的故事结局,因此是很受人们欢迎的一种娱乐形式,能够给人们的生活增添不少乐趣,能“挽救实际生活的单调枯燥”[1]5,所以,这成为其长久流传的重要原因。但是,由于神话传说作为一种消遣手段,是具有可替代性的。不同的时代人们往往会选择不同的娱乐方式,这一选择行为与社会环境有密切关系,人们往往会在社会交往和社会适应中采纳具有主导性的娱乐方式。正是这个缘故,在现代社会条件下,人们的娱乐活动发生了很大改变,在镇山村,以前那种集体性、群体性的娱乐方式逐渐减少,个体性、个性化消遣方式更加突出,人们更习惯于从现代的文娱形式中获得快捷的精神满足。他们宁愿独坐在电视机前观看冗长但曲折的剧目,也没有兴趣听人讲一个虚无缥缈、远离现实生活的奇幻故事,因此就更不要指望人们在听了神话传说之后会把它牢记于心并传与后代。所以,历史时代和社会生活的转变所引起的人们生活方式和价值观念、审美观念的改变逐渐消解了神话传说持续记忆和传承的基础。

总之,镇山村神话传说的产生、变迁、记忆与失忆既印证了人类文明史发展所必然经历的阶段、过程,反映了在时代沧桑变化背景下人类个体与社会心理、价值观念与理性状态所发生的巨大改变,也反映了镇山村人民在我国社会转型、现代化发展历程中对社会文化的调适。

[1] 茅盾.神话研究[M].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1981.

[2] (英)爱德华·泰勒.原始文化[M].连树声,译.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92.

[3] 李子贤.探寻一个尚未崩溃的神话王国——中国西南少数民族神话研究[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91.

[4] (英)马林诺夫斯基.巫术科学宗教与神话[M].李安宅,译.北京:中国民间文艺出版社,1986.

[5] 王明珂.华夏边缘——历史记忆与族群认同[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6.

[6] 李亦园.宗教与神话[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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