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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地为牢(四)

2014-02-11白刃在喉

飞魔幻B 2014年1期
关键词:娘娘

白刃在喉

上期回顾:

在太液池秦颜放掉了满载心愿的花灯,李绩突然出现,关切起她来……不久传来太子落水的消息,情急之下秦颜亲自入水救下太子,自己却差点发生意外!清醒后,秦颜发现晨妃来探望自己,可同样来“探望”自己的,还有一条毒蛇……

这时,耳边隐约响起一阵琴声,先是近乎于低鸣,接着琴声拔高,柔肠百转,渐渐地变得铿锵有声,清亮凯旋,琴音如数万段丝线越缚越密,她不精琴艺,也能听出其中的纠结,恰此时有声音唱道:“朝露昙花,咫尺天涯,人道是黄河十曲,毕竟东流去。八千年玉老,一夜枯荣,问苍天此生何必?昨夜风吹处,落英听谁细数。九万里苍穹,御风弄影,谁人与共?千秋北斗,瑶宫寒苦,不若神仙眷侣,百年江湖。”

原来是《刹那芳华曲》。

琴声方歇,秦颜已经寻着声音到了一座院门口,抬头去看头顶的牌匾,上书“琴宫”。

门是半阖的,四周也没有守卫,秦颜倚在门口站了半晌,便听到门里有人轻道:“来者是客,何必过门而不入?”

秦颜不再忸怩,轻叩了门环便一推而入,眼前掠过的花草姹紫嫣红云霞如锦,放眼看去,重重叠叠的花丛后隐约露出一抹着粉色衣衫的人影,正端坐在琴台前,台上摆着一张焦尾琴,旁边放着一盏紫金瑞兽香炉,正袅袅地散发出白色的烟气。

秦颜一步一前,花丛随着步伐移开,琴台更近,终于见到一宫装女子正噙了笑,两弯清泉般的眼盈盈地看着她。

那女子将秦颜从上至下打量了一番,突然起身行礼道:“恕妾愚钝,不知是皇后娘娘驾到,失礼于人。”

秦颜看她脸色略显苍白,面容三分气弱,三分柔媚,虽是在病中,神态倒也不卑不亢,秦颜终于想起她就是三妃中的杨妃,难怪觉得有些面善,她先前是见过她弟弟杨溢的。秦颜于是客气道:“是我冒昧了。”

杨妃面色有些惭愧道:“妾因身体不佳,一直未曾给娘娘请安,平日来这里的人也不多,先前景御宫的人来带走了太子,还想着有什么事,所以失礼了。”

秦颜倒没有多意外太子来过这里,反正有了上次溺水的事,草木皆兵的晨妃自然不会让太子身边的人闲着,所以她才有恃无恐地同小蔻做保证,不过秦颜不打算再继续讨论失礼这个话题,于是问:“太子也经常来你这儿吗?”

“太子不过是喜欢妾这里种的一些花花草草,说要拿这些花草送人。”

杨妃一边说一边捂着帕子咳嗽,秦颜注意到琴台上的香炉,不经意道:“这香味倒有些特别。”

杨妃平复了呼吸,柔柔笑道:“这是晨妃妹妹特意赠予妾的,能够安神,若娘娘喜欢的话妾让人取了送去。”

秦颜趁她说话的空当看了眼四周,倒没有发现那种蓝色的花朵,听她说完,便道:“不必了,我先前便是用的这种香,只是皇上说香味太过浓郁,没有让我用。”

杨妃的神色变得有些黯然,秦颜抚着她面前的琴道:“这是我唯一喜欢的神话故事,《刹那芳华曲》说的是神农与他所爱的女子空桑深爱却不能相守,琴音如此幽怨,怕是触景生情吧。”

杨妃笑容难掩落寞道:“皇上曾说喜欢听我弹琴,我一日一日地弹,私心地希望他不要忘记从前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只怪我身子不好,怨不得别人。”

秦颜见她眼中已经有了湿意,不禁摇头道:“这已经是我今日见到的第三个。”

杨妃不解她说的何意,只是白着一张脸疑惑地看着她。

秦颜有些无奈道:“若是哭能解决问题,我怕十个李绩也不够分,多情伤身,痴情伤心,你且好好养病,改日我再来向你请教琴艺。”

杨妃没想到她这么快便要走,正要说话,秦颜却先一步打断她道:“不必相送。”

杨妃有些好笑地扬了扬嘴角,看她起身雍容离去,真是来去匆匆。

出了琴宫,秦颜准备按原路折回,到了添香池林子渐渐葱郁起来,树林里突然有道人影一闪,她停住,仅来得及看清楚青灰的袍角,再看就没了踪迹。

秦颜眸色一动,不紧不慢地继续走着,身后的人影见秦颜停在前方久久未动便闪身躲到了树丛里,待听到前面的脚步声续又响起,才探出了身子。

放眼一看,前面哪还有人影,他不禁“咦”了一声,呆呆地看着前方空无一人的道路。

“鬼鬼祟祟地跟在我后面做什么?”

头顶被曲起的骨节轻轻磕了一下,李琰被突然出现的秦颜吓了一跳,手上抱着的花也落了一地。

“母后你吓死我了。”

“你该把你母妃吓死了。”秦颜蹲下身去捡地上的花。

“我好不容易才躲开母妃派来的侍卫,本想给你一个惊喜。”李琰有些委屈地嘟着嘴。

“你的心意我领了。”秦颜抱着花,唇上挂着笑,笑容却冷冷的,李琰也能感觉到她的情绪与往常不同,于是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秦颜正色道:“你若是再这样瞒着护卫私自出来,我便再不理你。”

李琰慌张道:“为什么?”

秦颜见他这样有些心软,于是解释道:“你母妃怕人害你,上次你宫里的侍女溺死,她以为是我。”

李琰不懂她说的什么意思,只是朦胧中抓住了一些重点,便道:“是母妃误会了你吗?”

秦颜笑了笑,并不回答,只摸着他的头道:“下次若想来找我,光明正大地带着护卫来,就说是我宣的,谅你母妃也不敢不答应。”

李琰迟疑道:“这样可以吗?”

“我说是就是。”

秦颜看着他兴奋的小脸继续补充道:“前提是你不许私自乱跑,不能离开护卫的贴身保护,答不答应?”

“答应答应!”李琰忙不迭点头,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些讨好地笑着道,“我方才过来的时候看到了七皇叔从冷宫那边过来呢。”

秦颜神色一动,冷冷道:“不要乱说,是你看错了。”

李琰有些不服气道:“我没看错。”

秦颜柔声道:“你忘了?后宫是不能有男子出入的,你看他是不是没有跟你打招呼?”

“他走得很急,我也只是看到了个侧面,七皇叔一向都是谦谦有礼,这么说好像也是。”李琰想了想,算是承认自己看错了。

“你还需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李琰有些忐忑地看着秦颜温柔的笑颜。

“今日你在这里碰上的人,撞上的事对谁也不许说。”秦颜想了想,继续道,“你也没有遇见我。”

李琰虽不知为什么,但还是使劲点头道:“我一定不说。”

秦颜这才满意,想到先前对他冷言厉语,有些内疚,于是摸着他的头道:“我那里的荷花开得很好,改日我亲手做荷花酥给你吃好不好?”

李琰顿时露出崇拜的神色道:“母后还会做糕点吗?”

秦颜被他的目光看得一怔,半晌才道:“不会也可以学的。”

李琰当然听不出她话里的柔肠百转,自顾自喊道:“母后太了不起了,又会爬树又会做饭,父皇都不会呢。”

秦颜捧着花转身就走,李琰连忙跟上,绕着她身边叽叽喳喳地闹腾,秦颜向来喜静,但看他一副开心的样子,不知不觉露出了一抹笑意。

“娘娘,太子,原来你们在这里。”

秦颜同李琰一同看去,原来是环儿,秦颜便道:“是晨妃来要人了吗?”

环儿摇头道:“不是,是皇上突然驾临。”她顿了顿,踟蹰道,“奴婢已经暗中打发那小宫女走了,毕竟有些不大好。”

秦颜听后露出一抹笑意,望着她说道:“多谢。”

她说得十分自然,就像她面对的只是一个平常人,没有丝毫做作,你予我得,本该报酬。

环儿却有些不好意思:“请娘娘早些回去,皇上还在宫里等着。”

秦颜点头道:“你先送太子回去吧,交到那小蔻手上,她也好交差。”

环儿有些佩服她的细心,李琰听说又要回去有些不开心,秦颜只好蹲下身子与他持平,安抚道:“以后的日子还长,还怕见不到我吗?”

李琰这才跟着环儿走了。

秦颜回宫时,见李绩靠在棋榻边,一手执子,一手支额,半晌没有动静,秦颜低声嘱咐了环儿一些事项后让她退下,然后轻移脚步走到棋榻前,这才看清李绩双目微合,长而密的睫羽下有掩饰不住的憔悴,应是累极了,便等睡着了。

秦颜心中刹那间仿佛被针扎过那么一下,这感觉太快太突然,捕捉不住。她无声地叹了口气,起身取来披风小心翼翼替李绩盖上,正欲抽身时,却见李绩睫毛动了动后睁开,目光尚有些混沌,见是秦颜便笑了笑说:“回来了。”

这笑容太过毫无防备,秦颜一怔,应道:“嗯。”

李绩仿佛清醒许多,面上的笑容褪去,声音微哑道:“之前朕来时你一直在昏睡,现在好些了吗?”

“御医说已无大碍。”秦颜埋首答应,看了看棋盘,想是等了有些时候。

“以后不要那么不小心。”

“我错了。”

看秦颜顶着一张表情乏善可陈的脸说出这话,李绩突然轻笑出声,含着些倦怠,声音无意中柔软下来:“明日南越的世子来朝,这次来是为了联姻,本朝尚无帝姬,大将军提议从文武百官的家眷亲系里选出些大家闺秀在宫中齐聚,用宴会的名目看看世子是否有合意的女子,此事便交代与你了。”

久久等不到回音,李绩不禁抬头去看,一盏清香四溢的茶突然就递到了他面前。

“里面放了很多草药,可以凝神静气。”

李绩有些迟疑地看着她平静地端着茶,双手被拢在袖袍中,只露出干净的指尖,一双漆黑的眼专注地看着自己。

思绪方停,茶已经接到了手中,果然有些烫,喝了一口,入口甘甜,清香四溢,疲惫的神经似乎也松弛下来。李绩笑道:“没想到皇后还泡得一手好茶。”

“不是我泡的,我动作没有那么快。”秦颜坦然道。

李绩转眼,果然看到一旁瑟缩的宫女,一口茶差点噎在喉咙里,他掩袖轻咳了两声。

秦颜仿佛没有看到他的失态,目光诚恳道:“皇上说的事我答应会办好,你不用担心,我听说皇上还在为潜江的事情烦恼,这万里河山,不是一天两天能踏得完的。”

听她说起潜江,李绩难得显出一丝烦躁,一向清冷威严的脸上渐渐显露出帝王的残暴和凌厉的杀意:“你说这天下万里,潜江与朕的皇城隔了不到千里,那帮人却敢置皇命百姓于不顾,日夜寻欢作乐,简直万死难赎!今日早朝,朕已在百官面前亲自处决了这帮逆贼。”

秦颜本想劝李绩不要动怒,这时殿外有御林军来报南越世子已经入城,李绩收敛了怒容,对秦颜道:“南越世子来朝,朕还要为明日的事做准备,就不陪你了。”

秦颜送李绩到门口,看着他修长挺拔的背影,行走间袍带生风,环佩叮当,她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做些或说些什么,于是道:“皇上,其实我的茶艺也是不错的,改日来我亲手泡与你喝。”

李绩因她的话转过身来,白日下乌衣墨发,天地无色,看着她半晌才笑道:“好。”

这几日,秦颜在准备宴会的事。

“帖子都发下去了吗?”

环儿正抱着一尾古琴走进来,见秦颜拿着帖子端详,便应道:“回娘娘,都已经派人送到各家小姐手上了。”

“三日后就是宴会,不要怠慢了客人。”秦颜抬起头,见环儿手中抱着的古琴,微眯了眼,招手示意她将琴拿过来。

环儿道:“娘娘放心,一定不会出差错的。”

秦颜抚上琴身,触手纹理光滑细腻,一看就不是普通的琴,随口道:“那些女子明知要远嫁他乡,前路未卜,真就甘愿吗?”

“有什么不愿意的,被世子看中不仅得圣上册封,享俸赐,到了南越至少也是个世子妃,一辈子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沉吟片刻,秦颜轻笑道:“人各有志,得有所偿,追求富贵安逸也没什么不好。”语落,她伸手一拨琴弦,瞬时有金戈断玉之声砸地铿锵,环儿被震了一跳。

秦颜偏头问:“你会弹琴吗?”

“奴婢穷人贱命,哪有机会学这些风雅之物。”

“不要紧,我也不大会。”

琴棋书画乃大家闺秀必修,环儿心想秦颜大约是说不精通。

“这几日有时间,正好可以向杨妃请教一番。” 秦颜笑容淡去,仿佛想到什么,喃喃道,“他最近大概也没什么空闲。”

环儿以为秦颜说的是杨妃,便道:“杨妃那里平日去的人不多,应当有时间,她是个很好说话的人。”

秦颜笑道:“看得出来,我去她那边看看。”

练完琴,从杨妃那里出来,已经过了半天时候。

秦颜揉了揉发疼的指尖,看天色还早,正好方才学琴有些疲累,于是决定去御花园走走。

皇宫说大也大,认真走几天也走不完,说小也小,因为你总能在这里碰到意想不到的人。

秦颜看杨溢怔在那里的模样,几乎忘了他是当日那个在闹市里鲜衣怒马、狂放不羁的公子哥儿。

“参见皇后娘娘。”杨溢在一瞬间收拾好措手不及,躬着身子行了礼。

秦颜拿着团扇笑了,眉眼微扬道:“我还记得你。”

杨溢露出些尴尬的神色,他其实是知道自己日后还会在宫中遇见秦颜的,只不过方才一时怔住是因为当初秦颜留给他的印象是那个裹着雪白狐裘、长发如鸦的清淡女子,可眼前的秦颜鲜衣精妆,发髻如云,比之当日硬是艳上七分,更添一分雍容华贵,美则美,可不知为什么,他更愿意见到当日下车时满身素净的白衣女子。

杨溢只好应道:“娘娘好记性,当日实在冒犯了。”

“是我冒犯才对。”秦颜轻轻摇头笑道,“当日其实是我有意为难于你的。”

杨溢难掩惊异地看着秦颜,不知道她何要说这番话。

“你那时确实嚣张了些,我不过一时心软想为伤者讨个公道,毕竟在世为人,不必太过咄咄逼人。”

到底是娇惯过头的公子哥儿,一不赞同眼里的不屑就轻易地表露出来,杨溢不以为然道:“天下为公不过是一些自诩为圣人贤人的人拿出来骗骗世人的,只能怪他们没有投个好胎,生错了人家,如若不服气就爬到比我高的位置,我一定心悦诚服,可我偏偏就是运气好,如若将来没了这身份,争了抢了也没用,我便认命,当日我也是看在娘娘的面子上放沈椴一马,所以就算娘娘你现在赐我一个大逆不道的罪我也绝不含糊。”

秦颜被他说得一阵沉默,半晌才点头道:“你说得不错,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就是这个道理,没想到你比我看得通透。”

杨溢没有想到秦颜会赞同自己的看法,神情难掩诧异。

“我才从你姐姐那里学琴出来,你跟她实在不一样。”

杨溢且惊且疑,秦颜倒不觉得他失礼,方才杨妃听她提出要学琴也不过这副表情。

今日太多意外,杨溢心想你也跟当日的秦颜不一样,只是碍于身份不能说出口。

秦颜信步在园子里走,一边随口问道:“三日后宫里有宴会,你可会到?”

杨溢笑道:“世子自己的事,我来掺和做什么。”说完,像是发觉自己失言,敛了笑容安静地跟在秦颜身后。

秦颜只应了声,连头也没有回继续走,杨溢没有她的允许不敢擅自告辞,只好跟着她走。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秦颜杨溢纷纷被这声动静吸引了目光。

“是晨妃。”杨溢看了一眼轻声道,“后宫事多,不过是教训个宫女,趁她没看见走了便是。”

秦颜摇头:“恐怕不行。”

“娘娘忘了方才的话吗,她不过是个宫女,这是她的命,不值得。”

“我认得她。”

杨溢一时无语,半晌才道:“晨妃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娘娘真的要为了一个宫女与她决裂?”

“我跟你不同,我通常都会对认得的人心软,无关身份。”

“娘娘真不适合待在后宫里。”杨溢放弃般地叹了口气,看着她,仿佛这才是他印象中的秦颜。“由臣去跟晨妃说,娘娘不便出面。”

秦颜蹙起眉头问道:“你方便吗?”

杨溢笑道:“娘娘以为我为何能在御花园里随意走动,就凭如今杨家在朝中的地位,晨妃也不得不忌惮三分。”

秦颜神态这才放松,伸出手拍着他的肩膀道:“多谢。”

杨溢觉得这番举动似乎有哪里不对,但见秦颜清澈的目光定定地看着自己,心跳竟仿佛漏了一拍,慌乱下看出秦颜正偏着头难掩疑惑,他赶紧错开目光正色道:“娘娘请先等候在此处。”

“好。”

秦颜百无聊赖地坐在亭子里,摇着团扇,不过半盏茶的工夫杨溢就带回了还红肿着半张脸的小蔻。

小蔻惊惧的脸上满是泪痕,朝秦颜怯怯地唤了一声:“娘娘。”

秦颜点点头,转头对杨溢称赞道:“你倒是有些手段。”

杨溢有些得意道:“我过去只问晨妃她为何生气,后来装腔作势说要替她惩治这小宫女一番,将她发回内务府听候发落,她推托不过,就将她交给我处置,既然是娘娘要帮她,现在这小宫女的命运就在娘娘手上了。”

小蔻本以为自己会像小娥一样死得不明不白,听杨溢一番话才知道是秦颜帮了她,心中一热,跪下道:“奴婢谢娘娘大恩。”

“娘娘现在要把她怎么办?”杨溢皱眉看着地上的小蔻道,“娘娘是万不能将她放在身边的,这样晨妃会以为娘娘抢她的人,届时可就不好收场了。”

秦颜伸出捏扇的手,示意小蔻平身,转而对杨溢道:“你也该知道晨妃的性格,一向张扬,这次被你捷足先登,没有出够气,断不会让人好过的,不将这宫女放在我身边,难保晨妃日后再向她报复。”

小蔻看他们这样为自己伤神,差点就想说自己手上还有晨妃的把柄,可一看到杨溢看她的目光,带着不屑和漠视,本欲出口的话就吞入了腹中。

“不如这样,姐姐一直身体不大好,她身边又没有多少人照顾,正好我把这宫女送过去,有姐姐在,就算晨妃知道了,她也不敢轻易动杨家看中的人。”

“听起来像是不错,可杨妃未必会答应,她一向喜静。”秦颜低头,似在为此事烦恼。

杨溢笑容讽刺道:“那是因为这后宫里居心叵测的人实在太多,姐姐也是烦不胜烦,由我送去她也不会疑心。”

秦颜粲然一笑,轻道:“如此甚好,不过杨妃没有晨妃的心计,今日你们就当没见过我,免得日后传到晨妃那里多有麻烦。”

“这是当然。”杨溢瞟了一眼小蔻,冷声道,“事关自己的小命,你最好长点记性。”

小蔻被他看得不停发抖,秦颜柔声安抚道:“我们的安排你是否愿意?”

未等小蔻回答,杨溢不屑道:“她有什么资格敢不答应。”

秦颜执扇笑道:“看来你忘了这里还有个皇后了。”

杨溢闻言,神色顿时收敛许多,虽不甘心却再也没有对小蔻多加斥责,只闷声道:“臣先去管事房打一声招呼,娘娘让她随后去内务府报道一声便可,我自会向杨妃说明。”

秦颜点头。

杨溢看着秦颜欲言又止,转身走了几步,突然回过头来,像是鼓足了勇气道:“刚才是臣放肆了,希望娘娘不要见怪。”

秦颜愣了片刻便笑了,团扇覆面,眼角飞扬,形成一个极柔美的弧度,更显得一双眼如墨似染,噬人心魂。

“不必了,你也是无心之失,且有心补救,这样便好。”

杨溢本就迷失在她的眼神中,突然听她说出初见面那一番话来,竟觉得时光荏苒,恍如隔世,偏偏自己将她说的每一个字都记得清清楚楚,无一插漏倒叙,心中无端生出些黯然失落,他掩饰般行礼道:“臣告退。”

望着杨溢离去,秦颜放下团扇,低叹一声,几不可闻。

转身时,看见小蔻双眼通红地看着她,便道:“如今他走了,有什么委屈说出来便好。”

小蔻咬牙,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道:“那夜骗娘娘的宫女便是奴婢,小娥说这是晨妃的旨意,奴婢不敢违抗,小娥已死,奴婢怕也是命不久矣,但娘娘数次相救,奴婢无以为报,日后有用得着小蔻的地方,奴婢一定万死不辞。”

“说完了?”秦颜叹气,伸手用衣袖擦去她脸上的泪痕,“我说过我最怕人哭了,说完了就去内务府,等到了出宫的日子就能跟家人团聚了。”顿了顿,秦颜认真道,“你会没事的。”

小蔻点点头,有些忧心道:“无论如何请娘娘小心。”

秦颜笑道:“好。”

望着小蔻的背影,秦颜摇着团扇轻轻念道:“凡先处战地而待敌者佚,后处战地而趋战者劳。故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

以逸待劳,最合她不过。

数日后,便是南越世子选妃的日子,秦颜一大早便被环儿盛装打扮,翟衣金钗,一样一样加诸于身。

秦颜倒是知道这南越国,国土虽小,但国力强盛,先皇还在时,曾大举侵犯中原边境,几次被镇压下来,南越处于中原边境,若与他国联盟,大兴将会腹背受敌,一直是一个隐患,中原在前几次战役中已经劳民伤财,而南越更是大伤元气,后来两国使者共同促成了联姻的协议,以达到与国同心的目的,好在现今中原国富民强,南越休养生息多年也没有再造次,而先前嫁去南越的皆是皇族公主,上一位便是先帝的胞妹华伦帝姬,算起来,殿下与南越世子亦是亲戚关系,此次联姻一事,也须全力促成了。

御花园内,垂着烟灰色的纱帘的小亭里不时流泻出如水的琴音,帷幔随着轻风飞扬时露出亭子里弹琴的年轻女子,缠绵的琴声如泣如诉,九曲廊桥上有三三两两的盛装女子凭栏而依,说到动情处不禁以扇掩面轻笑,风情无限。

一声啁啾,晴空中飞鸟点水而过,抓破了平静的水面,那些美丽的身影便随着扭曲的湖面层层荡开,久久不静。

即便笑得再婉约,她们的目光依旧不可控制地看向秦颜所在的位置,或者更准确地说,是看向坐在秦颜身旁的南越世子赵辰君身上,那是一个年轻而俊美的男子,天青雪蚕捻丝长衫,眉目与李绩有几分相似,行动间优雅恣意,十分风流,若李绩稍嫌冷情,他便显得可亲多了。

赵辰君端起石桌上的茶杯,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这是他喝的第几杯,因为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平静地看着眼前这幅“美人诗意图”的秦颜身上,如果不是她一直在专注地喝茶,赵辰君怕要怀疑她是不是已经同他一样无聊得快要睡着了。

赵辰君撑开墨色的折扇,看着前方无限娇柔的女子,指着其中一个微笑道:“娘娘以为如何?”

空气似乎停滞,赵辰君有些尴尬地等待着秦颜的回音,直到见她先抽动了覆在膝上的手,像是一个提线木偶被人先拉动了缚住手的线,然后不紧不慢扇动着手中的团扇道:“是世子选妃。”

赵辰君摇扇的手一抖,看着秦颜微笑道:“我相信娘娘的眼光。”

“我怕世子日后怨愤。”

意思就是选得好还尚可,选得不好的话你日后心中难免有怨言,因此而留下借口,受人责难就不大好了。

“我突然觉得娘娘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故人。”

秦颜因他的话而转过头来,赵辰君本是好整以暇地等她提问,没想到她轻轻地说了句:“那个人是不是姓秦,名鸿。”

赵辰君一时无语,借摇扇掩饰眼中的挫败感,道:“娘娘是如何猜到的。”

“他是我哥哥。”秦颜答道,后来似乎觉得一直这么简短地回话似乎对远方的客人有些失礼,于是补充道,“他从前跟我提到过你。”

“以他的人品大概也不会说我的坏话。”赵辰君摇头失笑,眼里却流露出一丝伤感,道,“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只可惜我们立场不同,只能惺惺相惜却不能成为莫逆之交。”

“斯人已去,世子何必徒增烦恼。”

“虽然我们只见过一面,但他同你说话的语气实在太像了,果然是兄妹。”赵辰君摇扇看着亭外的女子,叹息般道,“看来还有些日子要劳烦娘娘了。”

秦颜知道他对眼前的这些女子无意,名门之后又何其多,若一次性招进宫实在显得太刻意,皇上想到他远道而来,为他另辟了一处行宫暂住,若是不满意可以慢慢地挑,连不久后千驼山的狩猎都已经准备带上女眷随行。

秦颜轻笑一声道:“思前索后总是要选一个的。”

赵辰君已经习惯从秦颜的话里理解出一堆意思,她说的是众多名门女子中,即使再看不上,也要从皇上安排的人里挑一个的,喜不喜欢完全没有关系,顶多只能选看着顺眼的,又何必劳师动众。

忽然觉得跟秦颜这样说话十分有趣,赵辰君存心戏弄道:“难得有次机会能将中原的名门淑媛遍览一番,这样也是很有福气的。”

“娶回家中日夜相对,欣赏起来更加细致。”

赵辰君手中的扇子不自觉地舞得疾了些,脸上依旧谦和地笑着,惹得远处一阵窃窃私语,连秦颜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个极有吸引力的男子。

“娘娘不尽心撮合,是否也觉得这些女子不甚令人满意?”

秦颜的团扇摇得不疾不缓,她望着远处做无意状的女子们道:“穿粉红衣衫的女子是张丞相家的三女,擅长吟诗作赋,自幼便被灌上‘才女之名;正在弹琴的是礼部中书令的千金沈小姐,弹得一首好琴,世子方才听着是否也觉得赏心悦目;再就是那穿蓝色深衣的女子,是兵部尚书的独女,一曲剑舞跳得十分惊艳,至今许多人不能得见……”

突然听秦颜一次性说那么多句话,实在让赵辰君措手不及且无福消受,他连忙打断道:“没想到娘娘为了我如此费心,感动之于也让我也有些困扰。”

秦颜摇扇等他说话。

“传闻毕竟是传闻,娘娘可有亲眼目睹她们的才能?”

秦颜一怔,诚实地摇头道:“没有。”

赵辰君连忙道:“眼见为实,我也想看看南越未来王妃出众的才艺。”

这要求实在无可厚非,秦颜沉吟片刻后道:“世子打算如何?”

赵辰君抿唇一笑,春风拂水,他道:“请上笔墨。”

秦颜回头示意环儿去取,她只等赵辰君接下来的动作。

赵辰君出了石亭,那些千金名媛见他举止潇洒,摇着一把墨扇眼中含笑地看着她们,微风中显得极温柔优雅,心中不禁怦怦直跳,面上微红,连忙低头见礼。

赵辰君道:“赵某方才听娘娘说诸位小姐才艺双全,可惜无缘得曾一见,心中甚是遗憾,今日风光正好,可否让赵某一偿所愿?”

秦颜心中不禁哂笑,赵辰君无非是想把这唐突美人的要求赖在她身上,还偏偏装出一副礼仪周全的样子,已经命人笔墨伺候了,还这般扭捏作态,远来是客,自己已经答应了李绩会办妥这件事,秦颜自然会好好配合他,免得再给旁人添乱。

再看那些小姐,虽然是一派羞怯的意思,但眼中跃跃欲试,分明是想靠自己的才艺在这人里博得关注,好让自己脱颖而出,可碍于身份不好应承,纷纷将眼光瞟向了正襟危坐的秦颜。

秦颜恰好低头喝茶,姿态无端优雅,倒是兵部尚书家的千金肖沉寰爽气道:“甘愿奉陪。”

赵辰君将墨扇一折,对着肖沉寰笑了笑,露出一丝赞赏。

饶是出身武将门庭的肖沉寰也不禁有些羞怯,低了头不敢看他,正好笔墨已到,赵辰君道:“就请沈小姐奏琴,兵部尚书千金起舞,张小姐只需将她们的表演用笔触描摹下来即可。”

他一说完,那些小姐觉得这样各取所长,还能一次分个胜负,若能拔得头筹对将来自己的名声绝对有益,于是点头应下了。

张小姐来到已经安置好文房四宝的书桌前站好,只等她们开始表演。

肖沉寰踟蹰了半晌,还是鼓起勇气朝赵辰君道:“公子莫要见怪,小女子擅长的是剑舞,以刚柔并济见长,可眼下手中无剑,怕出不了效果。”

赵辰君听她一说也觉得有些道理,可内宫不得佩带兵器,一时间也找不到可以代替的东西,他转而看着手中的墨扇,轻轻一笑,将它呈到肖沉寰面前道:“那就请姑娘屈就一次,以扇代剑如何?”

上市预告:

帝后强强联手,一个在朝堂之上,一个在后宫之中。

李绩画了一个江山套住自己,从此,无爱憎,无仁孝,无是非。

秦颜画了一个李绩套住自己,从此,无欢,无喜,无怨,无悔。

为了他,她已经画地为牢;为了她,他也愿“越狱”而出。

一部独特的“入狱”以及“越狱”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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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厨房,孙俪的锅碗瓢盆交响曲
孙俪拖儿带女举家返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