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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伤不愈

2014-02-05安宜生

椰城 2014年4期
关键词:陈佳

■安宜生

陈功全对二儿子陈佳给那个已很快就不是亲家的亲家汇了款,极为不爽。

陈佳的婚姻已名存实亡。媳妇生完孩子后,夫妻俩“冷战”持续了八年。孙子被媳妇娘家强行“霸占”,目的就是要陈佳做她们家的“挣钱工具”。

而陈佳给老头子唯一的解释就是,舍不得孩子。

八年前正月的末日,新春气氛和婚庆的余热还未散尽,清晨的雨露还没有被植物吸收干。患肺结核和支气管哮喘多年,身上只剩下几根骨头的妻子江道荔,便开始了其固有的唠叨:“吃了年饭,看着田畈(饭),大儿子不问,和二小子又搞不到一块,媳妇们都过门了,我这快散架子的身板也撑不了多少时间。这下好,看你这老头怎么过吧!”

他本就对这个“路遇”而结发的妻子,多年来就不屑一顾了。不,说得准确点,应该是江道荔对他早生厌恶!

他几乎是在吼:“我们名义夫妻的日子这么多年,不也就这么过来了?我自有自己的打算!不用你操心!”

江道荔一时语塞。

是的,近三十年了,他们成了一对不在一口锅里吃饭、不在一张床上睡觉的夫妻。这其间是什么原因,只有他俩自己知道。

他不想和她争吵,放下碗,用眼角恨恨地扫了一下坐在二儿子新房门口小矮凳上的妻子。尽管,他也不知道坐在这堂屋八仙桌对面的新婚小夫妻,用怎样的眼神回敬。

如此的口角,在当年大媳妇过门后也上演过多次。至于像这样的口角会在晚辈们心理上产生什么影响,已由不得他所掌控了。

他回到那间二儿子用来做厨房的披屋,找了两条还算比较新的化肥袋,将自己四季洗换的衣服塞进去,望望那张已经伴随他二十多年的木架子床,以及两床分别用来盖和垫的棉絮,眼睛发红,鼻子一酸,差点流下泪。他强打起精神,将被单卷起棉被用绳子捆好,找了根扁担,就像当年还没有遇到江道荔之前做货郎一样。不过,那时挑的,是卖出去的货,换回的是钞票,甚至还牵来一个执子之手、携手偕老的女人!而今天挑出去的,是已近“花甲”之年的老骨头!

小女婿的大哥,在江南从事房地产开发,需要个男人给他照看工地和管理建材账目。得知弟弟的老丈人在家里呆不下去,就通过弟媳转告,让他到工地去,给他安置一个暂时能安身立命的地方。

他也确实要离开这个令他整日愁眉不展的家!离开了,就少了很多的矛盾;离开了,就会给这个家里每个成员腾出更大的自由和空间。

至于以后根归何处,只有老天知道。

老伴正看着他一步三回首地离开家门。

此时,他们之间,任何一句话都是多余的。尽管,生命的休止符在向他们慢慢逼近,但彼此已经失去太多的原谅和沟通机会。剩余的话,只能带到另外一个世界去说。

他想,此生可能再也无人可以与他共享幸福与痛苦了。

窗外,树叶被风刮得漫天飞舞,四周不再像午后那样敞亮,乌云差点压倒房顶,天幕被刺眼的闪电撕开一道道裂口。

他来这快五个月了,大山里刚立夏,雷阵雨就频频光顾。据说这地方容易遭雷击。

本来就不适应这儿的环境,整天守着这片尚待基建的工地,围着方圆不到千把平米的院子,看着太阳早上从东边半山腰升起,再到西边半山腰落下。孤独地面对着那些测量、施工、搬运的,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来的陌生面孔,心里老是回味着在家的日子。尽管,在那个无法容纳他的家里,他享受不了常人的天伦,但邻居眼中同情的目光,以及对他们夫妇善意劝解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尽管在年轻时,每天要到离家二十多里地去挑圩堤,吃的是从家里带的生红薯(别人都带着大米),但心里有一种为子女奉献的平衡和欣慰;尽管子女们一个个成家立业,不再有太多的精力“孝顺”,但还觉得在培养他们的过程中享有成就感。

心里还是有点挂念江道荔,他能不记仇,夫妻之间有仇恨,那还叫夫妻么?

他去配电房拉掉了电源,顿时天黑下来,小绿豆大小的雨点噼里啪啦地在轰隆隆的闷雷声中撒下。

黑夜里失去了光亮,原来,这就是孤独!从内心深处感触到的,孤独!

正要关上门,准备点蜡烛的时候,猛然看见窗外有个人影。

是夏玉。

那是阳春时节一次无意的路遇。她正拎着满满一篮子新鲜白菜苔从工地边的小路经过,他随意地漫无目的地问她给谁送菜。

她说送给女儿,菜苔都快老了,一个人也吃不完,就带些给她。忽然,她若有所思地问:“你这里可没菜吧?拿些去啊。”

“哦……我……有……有啊。”他显得有些语无伦次。

“没关系,自家种的,快拿些,我得早点过去,还得赶回呢。”

她理了理有几根花白的齐耳短发。虽然,额头和鱼尾有50刚出头妇女的皱纹,但那白净微圆的脸庞和那双丹凤眼,以及仍然曲线匀称的身材,似乎不像是地道的农村妇女,倒像是个已经退休了的女工或干部。

他有些不知所措,本来就缺乏语言应变能力——这也是他最致命的内伤。

这时,他更有点结巴。她随手抓下两大把白菜苔,“不是什么稀罕菜,总比没菜下饭好。”

听说,夏玉原来是县供销社营业员,丈夫在十多年前一次公差中驾车遇车祸去世,自己也五年前提前病退,儿子和儿媳都在外地,就只有一个女儿留在了山里。

陌生之地,能有个人尤其是个与他年纪相当的女人和他说话,就足以让他渐离孤独了。刚来那会,因水土不服,加上又有难以启齿的“男性顽疾”,隔三差五往返工地与县医院之间。途经夏玉宿舍楼前小路,也是必然。

由于“送菜”相识,上她家喝茶,聊上几句便顺理成章。一来二往,觉得自己的内伤开始慢慢康复了。

“下雨了,你还来?”他想不出用什么话来招呼她。

“我特地给你带来了点蛇药,这里的蛇在天气突变时喜欢钻比较干燥的屋子。”她听说他害怕这里的乌稍蛇。

“还没做饭?晚上吃什么啊?”

“随便对付点。”他挑了挑点燃的蜡烛,屋子里亮了很多。

“这里是我刚煨好的脑骨汤,你趁热喝了,凉了不好再热。”

“这……这……”

“这什么啊!叫你喝就喝啊。我条件比你好,你这么大年纪还在外受这个罪!快趁热喝!”

他几滴眼泪掉进那装满汤的大瓷碗里。她看得真切,他没再客气,和着自己眼泪的汤,慢慢地喝了下去。

外面的雨,还在意犹未尽地下着,闪电和雷声似乎有些疲惫了。

“雨马上要停,我等会送你回去吧。”其实他很想留她多呆一会儿。

“山路我比你熟,还是我自己走,我老太婆一个,没什么怕的。”她半开玩笑地说。

“有个老头伴你,也许胆子大些啊。”他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受伤了还能说出如此俏皮的话,更没有预料到,这句话会对他们之间有什么更特殊的改变。

骨子里,江道荔还是心疼老头子的。

尽管,真正意义上的夫妻生活,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结束。但老头子这一出走,她倒觉得家里空荡了许多。

自老头子到江南后,她晚上就守候在那个怎么也不响铃的电话机旁。孩子们都知道他们这对“老冤家”之间南辕北辙,也就很少打电话回家。她也原谅孩子们,他们怎么能劝得父母和谐呢?就凭着老东西那倔强的脾气,外带着那粗蛮的身材,一张国字脸上那对吓人的狮眼,就足已让孩子们望而生畏。

她倒是不怕他!

凭什么怕他?想想当年在大圩堤上“路遇”,那时,他的眼睛可不像现在这般吓人。他经常挑着货郎担,她也常在坝头上掏猪菜,他阳刚而又浑厚的嗓子,喊出“鸡毛换灯草嘞”,就像黄梅小调那么好听。十七岁的她,每当听见他的“歌”,便从姐姐家偷来两个鸡蛋,甩着根又粗又长的辫子,瞪着双杏眼,在他的货郎担里挑东捡西。他也不烦她,要么送她一只手帕,要么拿几个漂亮的发夹给她,并且还把两个鸡蛋悄悄地放回她的箩筐。

“哪儿住?”他问她。

“圩埂脚下。”

“到你家借宿可以吗?”

“不行,我没房子,等着人给我做。”她调皮地扭了下娇小如柳的身子。

“那我去给你做?”绝不是使坏,天地可鉴,他居无定所。

“你说话要当真!”

“那一言为定!”

那年腊月,她和小货郎,借了姐姐家一间茅草房拜堂成了亲。

至今,江道荔依然改变不了外强中干的个性。她没忘在艰难的岁月,为维持这个七口之家的生计,和这个男人起早贪黑,泥一把、水一把、土一把地劳作。瘦弱的身躯,历经四次怀胎哺乳,那曾经的粉黛日渐憔悴;寒雪和烈日,刺骨的冰水和灼热柴灶,轮番地折磨着曾是丰韵的身躯;英年如玉,却早染顽疾,过早地失去了正常女人的生理本能。而那个榆木疙瘩,丝毫不理解她生理上特殊的改变。他那种暴胀的欲望得不到宣泄,便企图以“武力”迫使她就范。那还了得?她虽说不是烈女,最起码,也要让你这个老狗日的尝尝“冷战”的滋味——分床!就是不和你上床,看你怎办?

随着“冷战”逐步升级,生理上、身体上的过早衰败,使她原本就刚强而固执的个性更加张扬。她看不惯他和邻居嫂子妹子有说有笑;不理会他疲倦时晚上和衣而卧在儿子的床上;不让孩子学别人家孩子在外疯疯癫癫,怕他们会像老东西那样学坏;凡老头子所做主的家里大事,她都会横挑鼻子竖挑眼。反正,他办的事情都不如她;她宁愿自己用“24个喉咙”出气地去挑水,也不屑求他搭个肩。甚至,当自己病卧在床,也将试图来安抚她的他斥出门外……

她亲眼看着老头子挑起简单的行李,那眼角分明还藏着未曾落下的泪水,她没有半句想挽留的话。她没有忘记那些本该尘封的往事。她希望借这次老头子离家出走的机会,能在电话中“隔空喊话”,人不是说,距离产生美吗?又有谁知,各自的内伤,已成顽疾!

可这该死的老东西,至今一个电话也不打回来!夫妻的情分,难道是你说了结就了结得了?她也曾试图通过孩子们的媒介,向他传达和谐的意图,可一切努力都白费了,因为,她从不愿意在他面前服输!因为,我本来就没输理!电话,你爱打不打,也不指望。反正,我也懒得听你早已变调的“安慰”话了。

黄昏,太阳早早地钻到西山,山脚公路两旁和山腰农家住户的袅袅炊烟正飘绕在暮色空气中,还有阵阵燃烧松香的气味。

收拾了施工留下的建筑垃圾之后,他又蜷缩到那间属于他赖以歇脚和休息的小门房。

夏玉等会要送洗好晒干的被套和一套外衣来。

听说他明天就要回到江北的老家去,她不忍心看着他仍然穿着那件灰不灰、蓝不蓝又粘着洗不掉水泥浆的外套去老家。老家的大姐和那些侄子侄女会怎么说他?

他拉亮了节能灯。今天上午去县医院开药时,顺便买了点菜,路过她家的时候,说准备明天回江北老家做手术。

集市上买来的半边烤鸭和鸭翅,两块豆腐和一斤猪肉,还有些小菜,正寻思着怎么烧。平常,他会请夏玉来,看着她那不慌不忙、有条不紊地选菜,洗菜,切菜,炒、炖、烩。今天,他想亲自动手,学着她的样子,向她交上一份合格的烹调技术答卷,在告别之前,给她一个惊喜、一点留恋。

她又拎了个大磁缸来了,还有衣物。

见他正手足慌乱地摆弄着桌上的豆腐和猪肉。“好啦好啦!你别忙乎了,买这么多菜,吃不完剩下不可惜?还是让我来吧,你赶紧把这瓷缸里的汤喝了。”说着间,只留下了豆腐和小菜。其余鸭、肉之类的,用方便袋装了起来:“冬天的温度,这些东西你带着不要紧,不会变质的,到了老家,就说是在街上买的,不要说从这里带的。”

他一边看着她在收拾,一边喝着她带来的脑骨汤,内心深处,他想起了江道荔。

一年多来,他们以一种非正常的不合法的方式,相互慰籍着对方,没有年轻人那种激情浪漫的缠绵;没有花前月下的那种温馨。她知道他坎坷的一生,给他投递着充满同情、怜悯,和一种相见恨晚的眼神。

雄风再起,已是一种久远的回忆了。那是和江道荔新婚至第一个女儿出生后的一两年,他发挥了正常男人那种彪悍的力量,几乎在妻子毫无“招架”的状况之中,每每地凯旋而归。却无从感受到妻子那委婉近乎于“哀求”的“受不了……”的呻吟,无从领略那种妻子在他的强大攻势下,貌似青云漫步的表情。

而与夏玉的这种不伦不类的“苟且”,却让他割舍不下她那种缠绵的眼神;肌肤的亲吻,早就填补了彼此干枯的泉眼;温馨的相拥,却胜过当年那种“征服”。也许,这就是那种步入老年“相伴”的最佳境界吧。

“回老家以后,也许都没机会再次见面了?”她问。

“假如身体恢复得好,我可能还会再来的。”他不希望给她失望,但却是最后的道别。

“孩子们的事,他们自有主张的,随他去吧,还是和老伴尽量沟通,毕竟是结发几十年的夫妻了。”她知道自己不可能,也做不到,在他的余生,成为他生活和精神的依靠。

他放下喝完汤的瓷缸,深情地看着她:“你看见过现在电视上年轻人最经典的话吗?”

“什么话?”

“不祈求天长地久,只珍惜曾经拥有。”他望着她:“你说是吗?”

“你个坏老头!”她娇嗔地挥了下半握的拳头向他打过来,他顺势一把拉过她的手,像往常一样,把她拉到自己的怀里……

她还真的舍不得陈功全的离开。

她也说不清楚,那个不该死的怎么就过早地撇下她,急匆匆地走向另一个世界,那年,她才四十不到啊!尽管,早已耳闻这个抓方向盘的丈夫在外面有点“沾花惹草”,有短时间甚至惹上了麻烦。但夏玉还是为了一双儿女和好不容易撑起来的家,没和他“拜拜”。

自打丈夫“走”后,长年累月的孤灯形影的日子,也慢慢地熬到了生理必经的年龄,她已不在乎,能否遇上一个比那个抓方向盘的丈夫更优秀的男人。曾有那么几个有身份、有地位的干部,还有几个腰缠万贯的老板,在她单身的日子里,像蝴蝶一样围着她转。但她不为之心动,她看得太多了,有身份的干部,你得像免费保姆一样侍奉着他;有钱老板,他是绝不会让你这个候补老婆当他的管家,因为他在外面还不知道有几个家呢。婚姻,最怕的就是,外面包裹着漂亮的枕头套,里面却是一堆烂草!就像患了肺结核和心脏病的病人,给人的脸色永远都是红光满面,但实质上已病入膏肓了。她早被“方向盘”急速的拐弯,弄得难以回到正常的道路。惟独,只有守住残身,才能治疗自己的“内伤”。

让夏玉没有想到的是,陌路相逢的陈功全,却让她再次燃起那几乎熄灭的欲火。

第一次相遇的他,结巴的语言中,给她最直观的印象:老实。

后来几次,他从她门前经过,那种沉稳,那种目不侧视,那种低调的问候,让她更加觉得,这个男人也许和自己一样有“内伤”。

因为他喜欢听收音机里的新闻,因为他也喜欢“黄梅戏”,还因为听这个工地的老板和工人说“老陈真是个老实人,记账,做事实打实。”因为他始终都是那种简朴而又简练的着装……

难怪有人说:不喜欢与喜欢,不需要任何理由;理解和不理解也不需要任何理由。缘分就是缘分,不需要任何理由。

有一次,他问她为什么喜欢他?他说他很自卑,她问为啥?他说,你是拿工资的退休佬,我是乡下农民啊。她却搂着他:“如果比地位和金钱,你连给我系鞋带的资格都够不上!”

“说真的,多亏了你这一年多来的关照。尽管我和她如陌生人一样,但我还是没胆量离开她和整个家庭。”他搂着夏玉,伏在她耳边说。

“都是年近黄昏的人了,还说那些?这样的方式对我们来说是最好的,互相都没累赘。”

“你会责怪我无情吗?”觉得有点亏欠她。

“这种结局我早就预料到了,我们都快进入老年了,你迟早都是要离开我,江北才是你真正的家。”

“我对你并没有什么特殊,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傻瓜!你以为天天甜言蜜语就是疼爱啊?那是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感觉’,晓得吗?”

“不晓得。”

“你忘了?我那天从女儿家背了几十斤稻谷,爬山坡时有点气喘吁吁,你看见了马上接过来扛到自己肩上;还有那次从医院的楼梯上我差点滑倒,你连忙搀扶我。这女人啊,有时是需要‘哄’的。但并不是爱、亲之类的言语表示。就好比那天晚上下雨,你说夜深路滑要送我,其实我是熟路,但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

“那也是我本分的话,并没有什么‘哄’的意思,我也是个粗心人。”

“粗心不要紧,只要人善良厚道就行了,我就是看上你这个粗心的。”说完,情不自禁地在他那张老脸上亲了一口。

他心里真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尽管,她没有问及还会不会再来,他也给了她模棱两可的话,心里对她的那种愧疚,怎么也说不出。他怕伤害了她的感情,更重要的,他怕将要失去近三十年未曾体验过的这种情感与肌肤的亲切!

“不早了,我该送你回家了。”他依依不舍地松开手臂。

“今晚我不回家了,让我再陪你一个晚上吧,不知道今后还有没有机会了。”眼睛里闪着泪……

清晨的薄霜,带着细细的露珠,在刚刚升起的阳光下,渐渐地融化消失,道路的两旁,那被霜打蔫了的小草,正不服气地伸着草心。

他坐上回江北的班车……

远处那个交叉路口,夏玉踩着湿漉漉的露水草,用手绢擦着眼睛……

尾声

陈功全办理出院手续与陈佳离婚同时进行。

本不想再过问他的事情了,可是流淌在血管中那股血液,一个劲地往头上窜。

二媳妇竟然在法庭上说陈佳不是个男人,如江道荔当年拒绝他“侵犯”她时那种尖刻的咒骂如出一辙!他仿佛看见了陈佳在床笫之上遭到媳妇恶语讥讽,甚至被踹下床榻的情景。和陈功全有所不同的是,江道荔那时已非一个完整的女人罢了。

想想自己这么多年以来,不也是个“不是男人”的男人吗?责任在谁呢?谁也说不清楚。自己失败却残存的婚姻,在这个陈佳身上的重新演绎,对他来说,无疑是个沉重的打击。

虽然,身体中那难以启齿的顽疾而致的伤痛已经治愈,但沁入心灵的内伤,已经无法医治了。

他决定不再回到那个家。重回江南夏玉那里?工地已经转移,没有任何借口再去。那里,只留下他给她一个短暂却永恒的记忆。这个世界,说小也太大,说大也太小了。

烙个印,以期再会吧。

外甥女婿的生意做得很好,需要有个像他这样比较亲近的老年人看管仓库、帐务什么的。几个侄子和外甥都知道他的处境,纷纷安慰着他,要他安心地在这里住下。

临近花甲之年的他,沦落到寄人篱下的地步,虽有点苍凉,但毕竟是心无牵挂了,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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