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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藏在我心中的酒泉故事

2013-11-16河南南阳裴文廷

北方作家 2013年2期
关键词:玉门酒泉农场

河南南阳 裴文廷

珍藏在我心中的酒泉故事

河南南阳 裴文廷

上世纪五十年代到七十年代,我先后在玉门、酒泉工作生活过20多年,曾任玉门市委、酒泉县委常委、办公室主任,酒泉地委办公室副主任兼秘书科长等职。离休后,我把在玉门、酒泉两地工作时的亲历或见闻,辑为《嘉峪关内外》纪实文集,大部分被《石化老年》、《河南石油报》刊用。本文就是这部文集中的几个记忆片段,也是珍藏在我心中的酒泉故事。

我听余秋里作报告

一九五九年五月,玉门油矿成立了吐鲁番矿务局,由于当时技术条件所限,打了一年多探井,收获不大。一位领导给市(局)党委写了一份不符合形势要求的报告。国家石油部部长余秋里看后大为不悦,在玉门文化宫礼堂召开的市、局干部大会上,进行了严厉批评。指出这是动摇军心,瓦解士气,是这也不可能,那也办不到的懒汉懦夫世界观在作怪。

他把左臂的空袖子从身后一甩,夹在右臂下,离开话筒,在主席台上走来走去,放开嗓门,对报告中的观点一一批评。讲着讲着,他抽出一支烟,在讲桌上叭叭叭连蹾几十下,随着讲话节奏,越蹾越快越响,全礼堂都能听见。他用一只手抽火柴,准备划火点烟,台上作记录的秘书忙上前帮忙,他不但拒绝,而且当场指出:“当个领导,让人百般伺候,这是资产阶级作风,革命队伍里不提倡。”他豪迈地说:“我余秋里如果有两只手,非把钻盘扳转不可。”我坐在礼堂后排,听着这样的讲话,对余秋里可敬可畏,深受教育,真有胜读十年书之感。

余秋里对被誉为工人阶级优秀代表的王进喜也毫不客气。一九五九年王进喜所在贝乌五队(一二零五队),把一口井的井壁打斜四点七度。余秋里说:“这在一九五八年以前是好井,现在不行,王进喜,你给我填!”王进喜含着泪,带上工人,硬是背水泥把井填了。余秋里通过这个典型,告诉人们,所有的石油工人,无论谁,工作都不能马马虎虎,凡事干坏了,都要推倒重来。

三年困难时期,余秋里以大将风度,纵观全局,深谋远虑,力挽狂澜,一手抓石油,一手抓农业,硬是把玉门的石油、农业都抓上去了。一九六零年、一九六一年,余秋里两次来玉门,都带着秘书李晔(后任胜利油田一把手、山东省副省长)。因自己只有一只手,目标大,就让李晔微服私访。一九六零年九月李晔调查回来,给余秋里汇报:“如果不迅速解决粮食问题,井队就没人上班了。”他听后立即在玉门召开的“西北石油厂矿长会议”上,提出在“稳定西部发展东部”战略的同时,大办农业,大抓粮食、蔬菜实现“三硬一软(一斤土豆,一斤萝卜,一斤甜菜根,一斤叶菜)”。其后,玉门办起了十多个农场,补充了职工的粮、油、肉、菜。一九六一年七月他再来玉门油矿,走遍油矿的农场、食堂。有个工人流着泪给他反映:“旧社会我们吃的是猪狗食,新社会粮站供应的粮食掺杂使假,短斤少两,真让人寒心。”一位司机说:“我的眼都肿成一条缝,手肿得握不住方向盘”。有的职工吃不饱,到处去商店排队买糖水、伊拉克蜜枣,普遍斤两不够。余秋里派李晔借职工粮本排队买来这些东西,一复秤果然都不够数。他火了,把市委书记、市长、粮食局长、商业局长都叫来,当面秤给他们看,气得声音颤抖。他批评说:“你们都是干啥的,我们共产党人竟能干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接着又带他们到粮站现场检查,抓整改,举一反三,震动全市。

他到采油队,工人反映距大队食堂太远,走路半小时,排队半小时,中午没有时间休息。余秋里到食堂一看,果真如此。他当晚开会,要求机关干部从第二天起,轮流到食堂帮助卖饭。第二天他去检查,没有执行。他向工人借来碗筷、饭票,排在队伍后面。管理员见状,急忙请余秋里到小食堂就餐,被拒绝。市委第一书记刘长亮、局长焦万海闻讯赶来,相劝无效。二人忙进食堂,帮忙卖饭。余秋里在这个食堂当了一周管理员,帮助建立了民主选举伙委会制度,还建议局里抽调二百一十八名科以上干部抓农业、抓食堂。使食堂大为改观。老工人阮进财说:“老部长在最困难的时候和我们同甘共苦,我们还有啥说的,咬紧牙关也要把石油生产搞上去。”

余秋里工作中雷厉风行,严得出奇,让很多人难以接受,但对职工的感情却十分丰富,爱得很深,真情无处不在。王进喜队有个工人家属来队探亲,因没有粮吃,到处讨要。余秋里知道后,通知食堂送去一袋面粉。一次一个工人冒雪到二三十米高的井架上作业,下来后,冻得唇发紫,舌发硬,牙打磕,说不出话,浑身发颤。余秋里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忙脱下自己的皮大衣,给这位工人披上。他说:“工人是宝贵财富,没有工人的创造性劳动,就没有石油。”

七十年代初,余秋里又来到久别的玉门油矿。和往常一样,他先不进招待所,而先到基层。他到采油队碰见一群小伙子,问他们“现在能吃饱肚子吗?”青年工人说:“能吃饱。”余秋里似见到久别重逢的亲人,伸手摸着几个小伙子的肚皮说:“只要肚子能吃饱,睡眠八小时,就放开膀子干!”离开玉门油矿时,还召开了一次座谈会,有三四十名职工代表参加。我和一位市领导作为政府代表应邀列席,余部长握着我们的手说:“市局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们过去为玉门石油的发展做出过很大贡献,今后还要继续大力支持。”

会议开始时,场面还有一些拘谨。余秋里三言两语就把场面打开了,大家发言异常热烈,无话不说。余秋里见状,索性离开沙发,盘腿坐在地毯上,不少职工代表也围着余秋里坐在地毯上谈心。有个工人问余秋里:“文化大革命中,我们生怕把老部长打倒,经常听到广播里报道参加各种重要会议的中央领导人名单时,总把老部长放在最后,说‘还有余秋里同志’,不知是啥原因?”余秋里诙谐地用了一句外交辞令:“是人所共知的原因。”惹得大家哄堂大笑,笑声中不少职工代表眼含热泪。

杨拯民教我们读书

玉门油矿的第一任局长是杨虎城将军的儿子杨拯民。当时,玉门油矿共青团工作十分活跃,每年都要搞几次青年讲座。杨拯民讲过树立共产主义人生观、国内外形势等专题。每次讲课前,他总要把我们矿团委的干部请到他办公室,进行座谈讨论,收集素材。当时在矿团委我年龄最小,第一次去杨局长办公室时还不到二十岁,表现很拘谨,他问我叫什么名字?哪里人?何时来矿?我一一回答,大家也帮我补充。座谈中,杨拯民边问边记,说不清楚的让下去再补充调查。其良好作风对我启迪很深。

建国不久,油矿青年人缺乏马列主义知识,革命道理懂的不多。杨拯民每次讲座,总抱着一摞《干部必读》,翻好页码,一本压着一本放在桌上。他每讲一个问题,先念《干部必读》上马列主义是怎么说的,进行通俗讲解,然后对照现实,讲清我们哪些做法符合马列教导,哪些不符合,以理服人。

当时,玉门油矿青年人普遍不懂得什么是革命的人生观。对艰苦创业、为国奉献缺乏正确认识。青年中流传着:“一出嘉峪关,两眼泪不干。向前看,戈壁滩;向后看,鬼门关。出关容易进关难”的顺口溜。有的嫌工资少说二话:“亲爱的党我的妈,你的儿子没钱花,一月只有二十八,请你多给儿几沓。”再加上当时玉门油矿是全封闭企业,一进解放门检查站的四个水泥墩墩,南西北三面都是祁连山,东面是两米高的铁丝网和广阔的戈壁滩,想跑都跑不出去。许多青年人不安心在玉门油矿工作说:“火车叫,心在跳,何时离开老君庙”。“宁肯东行千里,绝不西移一步”。有个大学毕业生给杨拯民写了一个“正式的呈子”,意思是他经过郑重考虑,去意已决。杨拯民说:“玉门风沙大,气候高寒,物质条件差,生活单调,各方面不如内地,这是事实,但玉门地下有石油,我们是探油人,是开拓者。自古开拓者先吃苦,献身事业为己任。不能等别人建设好了,我们再来享受,内地大城市虽好,但目前还没有找到石油。如果大家都不愿来玉门,那玉门地下的石油是不会自己流出来的,我想大家都懂得这个道理。我劝有类似念头的青年同志,要树立远大的革命理想,破坐天下的思想,立创天下的观念,安下心,扎下根,开花结果在玉门”。“我杨拯民不是没有外调的理由和条件,但国家把建设天然石油基地的任务交给我,这个任务完不成,我哪里也不去,就是用八抬大轿抬,我也不去!”

讲到这里,杨拯民说:“最近苏联有部小说名叫《远离莫斯科的地方》,描写苏联石油工人,不怕苦不怕难,艰苦奋斗,热爱祖国,为祖国繁荣富强,在远东西伯利亚找油,铺设石油管道的故事,我建议青年同志们都看看。西伯利亚条件不见得比我们好,他们能创造奇迹,我们就不行?我们要向苏联石油工人学习,艰苦创业,用我们的劳动和汗水把建设石油基地的任务早日完成。请这位写‘呈子’的同志再好好想想,想通了,留下来,咱们携手建设玉门,我欢迎。想不通,一定要走,我不强留。不过走时告诉我一声,我一定送你到车站。”

讲座后,我们共青团组织全矿青年,掀起了阅读、讨论《远离莫斯科的地方》的热潮,青年们的精神面貌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全矿青年心情舒畅,同心同德,异口同声地表示:“安下心,扎下根,开花结果在玉门”。

李季给我们讲写作

我国著名诗人李季,在全国解放后,来到了玉门,曾任油矿宣传部长。当年,玉门矿务局团委不定期的举办各种青年讲座,想请李季给青年讲一次写作。李季最初没答应,团委干部便找李季爱人李小为说:“我们请李季部长给青年讲一次写作,他没有答应,咱们在一个支部,请你给说说。”李小为时任矿工会女工部长。矿工会和矿团委在一栋小平房办公,一个党支部开会,朝夕相见。李小为说:“李季原本是体验生活来的,现在又任矿党委常委、宣传部长,还兼《石油工人报》社社长,每天晚上当‘夜猫子’,审稿到半夜,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你们不要让他作大报告,规模小一点,次数也不要多,我再以咱们党支部的名义劝劝他。”

经过一番周折,李季终于给青年人讲了几次写作。他的讲座,和他写《信天游》一样,好用群众语言,他一开头就批评当时不健康的文风。他说,现在有的同志写文章不动脑子,这里抄一段,那里摘几句,东拼西凑,生搬硬套,不成体统。还自欺欺人地说什么“千古文章一大套,看你会套不会套”。不以抄袭为耻,反以当誊文公先生为荣,自己把自己禁锢起来,这是永远也写不出好文章来的。有的同志写文章不是开门见山,直入主题,而是一开头就套话一大串,东拉西扯,不沾主题。使人有“秀才写卖驴,三页不见驴”之感。有的文章长篇累赘,空话连篇,似“懒婆娘的裹脚布,又臭又长”。有的同志坐在办公室写调查报告,打好框架再到基层找典型,找例子,就像“提着鞋子去套脚”。凡此种种,不一而足。这种文风不纠正,害己害人害党。他希望大家学习毛主席的好文风,反对党八股,写出好文章。我们听着十分形象生动,引人入胜,久记不忘。

讲到写文章的技巧,李季说写文章要讲三性:准确性,鲜明性,生动性。要做到三性,关键在写文章人的思想、立场、观点、方法要对头。这就叫“文如其人”,什么样的人写什么样的文章,全靠自己刻苦学习,改造世界观,反复实践。深入调查研究,掌握大量第一手材料,才能有所取舍,当好文章的加工厂。写文章还要讲修辞,讲语法,讲逻辑,讲技巧。不管什么文章均应开门见山,首先提出要点。晋代陆机《文赋》上说:“立片言以居要,乃一篇之警策”。新闻学叫“导语”。文章要眉目清楚,纲举目张。要首尾呼应,修饰要恰到好处,风格要协调一致,不能像七八十岁的小脚老太太,还留个剪发头,穿个高跟鞋,那就很不协调。

在讲新闻真实性问题时,李季说苏联卫国战争期间有个叫“客里空”的前线新闻记者,报道伤病员救治情况时,让红军战士假装伤病员,躺在病床上拍照,当作新闻照片登在报上。后来真相被揭穿,从此苏联新闻学史上出现了一个假新闻的代名词:“客里空”,传遍全球。李季说,真实性是新闻的灵魂和生命,万万不敢有半点含糊。但文艺创作不同,可以虚构,它源于生活,高于生活。李季说,他在陕北当过小学教员、教育干事、连队指导员、《三边报》社社长,搜集了三千多首“信天游”,才创作出了长篇叙事诗《王贵与李香香》。王贵、李香香似有其人,实无其人。在延安《解放日报》连载后,陆定一发表了《读了一首好诗》的评论,认为“用丰富的民间语言来做诗,内容形式都好。”李季强调,无论写理论文章还是搞文学创作,深入生活掌握生活的原材料,实乃写作之母,也是创作之母。

李季每次讲完,都让大家现场发问。有一次钻井公司团委张天吉提出:“旧的文艺作品鼓吹爱情至上,为什么革命的文艺作品也总是离不开描写爱情?”。李季说:“世界上只要有男女,爱情就会永远存在,爱情是文艺创作的永恒主题,但是,资产阶级是爱情至上主义,无产阶级却强调爱情和革命利益是一致的。‘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为了自由故,两者皆可抛。’保尔和达雅、王贵与李香香的爱情观,就说明了这个问题。”

我找萧华要农场

一九七七年我受酒泉地委指派,找兰州军区政委萧华要驻军占用的酒泉城郊农场耕地,事情虽不大,但其过程也颇有戏剧性,也值得回味。

酒泉城郊农场原是一个大型劳改农场,距县城二点五公里,耕地数千亩,房屋数百间,是酒泉城郊的粮菜生产大户。尤其是蔬菜上市早,品种多,产量高,是酒泉城的主要菜源。上世纪六十年代,中苏关系紧张,酒泉处于反修前线,北靠蒙古国,中蒙边界线长达一千多公里。根据当时的战备形势和纵深设防的战略原则,劳改人员全部内迁,农场全盘移交给一个步兵团驻防。农场的粮菜从此全部供应部队。七十年代后期,中苏对立态势有所缓和,酒泉地委计划要收回这个农场,要求我以地县两级政府名义给省革委会和萧华政委写要农场的报告。报告写出后,又派我和酒泉县革委会副主任吴大成去兰州直接找萧华汇报。正在这时,省革委会一位副主任来酒泉检查工作,也支持要回这个农场。

我们带着报告乘专车到兰州,先找到省革委会那位副主任,请他帮忙,但他面有难色。无奈,我找到省委办公厅几位熟人帮我出谋划策。他们说,萧政委不在省委办公,也不在兰州军区办公,而在一处战备指挥部,恐怕进不去。我们决定去试试看。

到了战备指挥部,有位军人说,他是萧政委的值班秘书,要找萧政委办什么事情先给他讲。我们递上地、县两级政府给萧政委的报告,并作了口头汇报,他听后让我们稍等,他给首长汇报。过了一会,他回来告诉我们,首长说,甘陕两省已提出类似问题十多起,这是战备形成的特殊问题,要从战备形势的发展来考虑解决,目前还难以处理,只要将来不打仗,什么问题也好解决,首长让你们回去。

秘书把我们送出了战备指挥部,我们把情况向地委书记马汝贵做了电话汇报,马汝贵说答复太笼统,一定要我再找萧政委当面汇报。因为马汝贵原来在省上当局长,对省上的情况比较熟悉,他给我出点子说:“只有在萧政委参加省委常委会时,到省委大院把他堵住,才能碰到他,否则萧政委是找不到的。”

吴大成因事提前回去,留我一人继续按马汝贵的指示找萧华。我又找省委办公厅那几位熟人帮忙找萧政委,他们向我提供省委开常委会的时间,萧华乘坐的车型和车号。在他们的帮助下,有一天早上八点,肖华在省委大院刚下车,我就硬着头皮,上前把他堵住。我首先表示歉意,然后说:“前几天在萧政委的住宅,秘书对我们的答复,我向地委领导作了汇报,地委领导要我们一定找你作当面汇报,否则就算我们没有完成任务。”萧华听了后,笑着说:“我以为你们找我有什么大事!你们真是不见黄河心不甘,你们提出要农场的问题,我已经知道了,理解地方的困难。一、解放军不与民争利。二、农场问题要根据战备形式的发展,由军区统一考虑后再作决定,只要不打仗,农场就移交给你们。三、目前移交有困难,一个团几千人总不能让他们住戈壁滩。四、此事在兰州军区没解决之前,不要找当地驻军。五、当地老百姓不得抢占农场耕地,抢收农场庄稼,地县要对此负责。这几条你们满意了吗?你们办事很负责,任务完成得很好,可以回去了!”我表示:“萧政委的指示,回去一定向地委汇报,请政委放心。”

我们带着萧政委的指示回到了酒泉,农场虽然没要回,但带回了萧华政委的明确指示,地县两级表示接受,坚决执行。

我所见到的高尔泰

著名的画家、美学家高尔泰与我同龄,上世纪七十年代同在酒泉地区工作,有段琐事之交。

文化大革命开始后,高尔泰受到重点批判,下放到酒泉地区“五·七干校”。就在这期间,地委机关要给礼堂画毛主席巨幅挂像,地区招待所要给大厅画迎客松。我们将高尔泰从距城十几里的干校,临时抽来。从安排食宿到绘画,我和高尔泰打交道数年。高尔泰也因给地委礼堂画毛主席像出了名,一发不可收,给地、县机关、直属单位、驻军部队,一画就是几年,共画了三四十幅。高尔泰通过画毛主席像,熟悉了不少同志。大家都说高尔泰是奇才,绘画水平相当高,但性格孤傲不羁,是个怪人。戏噱高尔泰有三大怪:

一怪,穿上破褂装乞丐。高尔泰抽到地区后,我安排他食宿都在招待所。他很不注意仪表,蓬头垢面,不修边幅,一年四季穿着作画时的蓝布大褂,浑身五颜六色,结笳成块,从不换洗。不管什么场合,出出进进,他都如入无人之境。特别是在招待所食堂排队买饭、就餐,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客人都很反感,敬而远之。宿舍里也脏乱差,招待所下了逐客令,让他搬家换窝。无奈,我又将他安排到地委机关食宿,相对人员较熟,互相能够谅解。这样一待就是几年,给他的生活和各单位求画毛主席像提供了条件。

二怪,女儿弃学自己带。一九六六年高尔泰的爱人在敦煌下放农村劳动时,因二胎难产母子双亡。高尔泰就将年仅两岁的女儿高林带到干校,既当爹又当娘,上地劳动,出外作画,都带在身边,教她学画,也学文化,还编绘了许多童话故事连环画,女儿八九岁了还不上学。有一天我碰到高尔泰带着女儿去食堂吃饭。我问,女儿为何不上学?高尔泰说户口在敦煌。我信以为真,请文教局长给联系个小学。文教局长说,现在上学根本没有户口限制,很快他就给联系到一所小学。没想到高尔泰并不领情,根本不打算让女儿上正规的学校,他要自己带自己教,直到一九七八年高尔泰调离酒泉,女儿十二岁了还未上小学。他给女儿绘的连环画,几年竟积存了六大本、二百多幅。

三怪,臭名草丛粪堆埋。此为当时贬辱之称,照录为歉,源于高尔泰一次个性化的署名故事。在农业学大寨运动中,酒泉地区为了贯彻毛主席提出的“农业八字宪法”,决定以农业局的名义,编印一套以“土、肥、水、种、密、保、管、工”八个字为主题的科普宣传画,让高尔泰绘制。构思设想,清样草稿,我都参与了讨论,未发现问题。正式彩印,发至生产队后,反映很好。但在地区四干会上,一位县委书记说,“八字宪法”藏着八个右派“高尔泰”,给其树碑立传。提出退“货”,并要求追查责任。地委领导听到反映,对我说:“只要宣传内容正确,社员能懂会用就行,管它藏几个‘高尔泰’,不要小题大作。不过高尔泰的资产阶级名利思想,还是应给予批评的。我和农业局长找高尔泰谈话,他不接受。农业局长将八张画一一铺开,指出在葫芦蔓上攀的、藏在小麦丛中的、爬在肥堆上的八个变体字“高尔泰”。他仍然强词夺理地说,这样非但不影响宣传效果,反而会引起青年人的好奇和兴趣,起到意想不到的宣传作用,加深对宣传内容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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