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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呜与口弦

2013-11-13张文瑞

江河文学 2013年4期
关键词:弦子曲调古老

■张文瑞

哇呜与口弦是渝河一带特有的乐器,人们不但会吹,而且会做。小时候我常常与伙伴一起在渝河边玩泥巴捏哇呜。一遍又一遍地揉红胶泥,揉好后拍成泥片,再用驴粪蛋做内核,丸制成形状各异的哇呜,在上面打三个孔,做饭时放到灶堂里去烧,经过高温烧烤,里面的驴粪烧化了,从小孔里磕出来,再经过打磨加工,上颜料等,便制成了一个个色泽鲜艳的哇呜,吹出各种优美的曲调。呜呜哇哇发清音,滴滴答答如号声。高高低低四山合,悠悠扬扬满山村。真个是:草满池塘水满陂,山衔落日入翠微。牧童归来横牛背,哇呜无腔信口吹。

据说,一孔之埙距今7000年,三孔之埙距今约有5000年。到《说文》时,埙已是六孔了。“壎,乐器也。以土为之,六孔。字亦作埙。”

哇呜比赛,哇呜奏凯。哇呜传情,哇呜求爱。哇呜祝寿,哇呜结彩。牧童衣袋里装着哇呜,行人怀里揣着哇呜。高兴了吹两曲,心旷神怡;伤心了吹两曲,回肠荡气。春天吹得百花齐放,夏天吹得红流翠溢,秋天吹得金果满枝,冬天吹得冰天雪地。哇呜是娃娃的宝,一年四季离不了。哇呜是心中的乐,曲曲吹得清平调。哇呜是山村的魂,天天为人增热闹。

如果说哇呜是渝河激浪,口弦则是渝河涟漪。渝河一带最风行的口弦非常古老。《诗经》中“吹笙鼓簧”的簧就是它。用簿竹片制成,头小尾大,像一只鸟。颈部削出舌簧,两端钻眼穿线,扯动线绳,舌簧振动发出颤音。放在两唇间,利用口中的气流使颤音发生变化,产生共鸣,就有了曲调。

口弦子既无曲谱,也无固定的旋律,全凭弹奏者手上的分寸,气流的强弱,发出随意的旋律。弹奏者的心情影响、甚至决定曲调的色彩,或忧伤,或欢快,或凄切,音随心动,曲调可以说是从心里流淌出来的。

弹口弦子的多为女人。女娃娃从小就学,大姑娘、新媳妇弹得多,有些老奶奶牙掉光了,嘴瘪歪了,还能弹出曲调来。女人的心里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伤痛处,口弦子的曲调就是缠绵的、忧伤的。

妈妈是十里八乡弹口弦的能手,也是制口弦的能工巧匠。农闲的时侯,尤其是雨雪天,我们家就聚满了大姑娘、小媳妇、老奶奶,她们有的拿着篦子档,有的拿着口弦找妈妈学艺。妈妈用竹镰把一个篦子档劈成两片,然后用针挑缝,一针一针的在竹片上挑出铲状的口弦舌簧,把一根针插进缝隙中撬起舌簧,再用刃子一点一点的把舌簧削成中间厚三面薄的形状,在有舌簧的一头拴上线绳,即制成口弦。妈妈经常弹得曲调有“石滴水”、“朝天乐”、“扬燕麦”、“金凤驹”、“声声怨”等。最难忘的是晚上,邻居家的大娘、大嫂凑到一块儿,边做针线活,边弹口弦,你一段,我一段,有点竞赛的味道,切磋的味道,但主要还是自娱。弹到动情处,弹者落泪,听者唏嘘。流过泪,叹过气,胸口倒敞亮了,再忙乎自己的日月。日月总是很古老的过着,口弦子也就很古老的弹着。似乎是在叙述着一个古老而忧伤的故事,一个女人心中的故事。这样的故事在女人心中隐伏着,使女人成为女人,使女人能顽强地活下去。

哇呜和口弦为什么会在渝流域长期流传并经久不衰呢?这里的居民太穷太苦,除了劳作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娱乐活动,哇呜和口弦成了抒发他们喜怒哀乐的艺术载体,像沉默的大山中的清泉溪涧一样,一哇一弦伴随着她们度过了多少艰难的岁月。

心中郁闷弹两声,犹如滔滔渝河奔。弦弦讲述不平事,曲曲演绎人间情。凤求凰兮何处寻,请君听我口弦声。叮叮咚咚泉呜咽,滴滴答答水浆迸。枫叶荻花怎消魂,未成曲调先有情。一弦倾吐深深爱,两孔吹出漉漉春。

日子是苦涩的,渝河也时断时续,永不枯竭的是从居民心底流淌出的哇呜声和口弦声。贫瘠的黄土里刨不出多少食物来,干枯的天空挖开个大洞也淌不下多少水来。人们依傍渝河,祖祖辈辈就在这块被认定不适合人类生存的地方,艰难地生活着,在极端的艰苦中演绎着极致的人生,绽放出最艳丽的生命光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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