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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斯顿小说的叙事模式分析

2013-08-26熊羽洁

科学导报·学术论坛 2013年7期

熊羽洁

【摘要】佐拉·尼尔·赫斯顿的小说《他们眼望上苍》是美国黑人文学史上最早描述黑人女性觉醒的作品之一。该作品采用了标准英语和黑人土语两种叙事形式,成功的完成了第一人称到第三人称的过渡,客观全面的展示了黑人女性声音这一主题。本文从作叙述声音的角度,分析美国黑人女作家难以让主人公简妮发出自己声音的现象及其原因,以及揭示出黑人女性在社会上所面临的双重歧视困境。

【关键词】个人声音;双重歧视;双重叙事

一、引言

《他们眼望上苍》是佐拉·尼尔·赫斯顿的经典之作,描述了黑人女性简妮反抗传统习俗的束缚,追求并实现自我价值的一生。赫斯顿在小说中积极地进行了黑人女性主体性重建的尝试,而这种主体性身份的构建是通过双重叙事的声音体现出来的。赫斯顿在这部小说里用浓重的笔墨渲染的话语的功能,使得许多女性主义者分析简妮在她生命的不同阶段如何从一个沉默的客体成长为拥有自我声音的女性主体。事实上,赫斯顿叙事声音主要有两个特点:第一,两条平行的叙事线索;即以赫斯顿为叙事线索的标准英语叙事,和以主人公简妮为主的黑人土语叙事。黑人土语叙事使得简妮成为拥有话语权的主体,然而标准英语叙事却控制着简妮可能发出声音的任何途径,从一个不同于传统黑人文学的独特视角更为真实更为全面地展示了处在双重边缘化位置的黑人女性的生活。第二,两条线索在小说结尾处交汇。结尾安排了简妮重新回到伊顿维尔,向好友菲比详述自我价值追寻的历程,菲比听了简妮的故事后决心像简妮一样追寻属于女性自己的幸福生活。

二、女性主义叙述学中的叙事声音

女性主义叙事学是将女性主义与结构主义叙事学相结合的产物。“叙事声音”是指各种类型的叙述者讲述故事的声音,是一种重要的形式结构。近代以苏珊·兰瑟为代表的女性主义叙事学一方面借鉴了叙事学对于不同类型的叙事声音所进行的叙事区分,另一方面将对叙事声音的技术探求与女性主义的政治讨论相结合,并考察导致作者选择特定叙事声音的历史原因(申丹,2004:140)。

声音是叙事话语层面的一个重要概念,指以女性为中心的观点,见解和行动,是女性拥有社会身份的重要标志。女性主义叙事学认为,在男权以中心的社会里,女性主义表达观念的声音实际上收到叙事形式的制约和压迫,女性主义叙述声音不仅仅是一个形式技巧问题,而且是一个社会权利问题,是意识形态冲突的场所。在《他们眼望上苍》中,赫斯顿巧妙的运用了黑人奴隶的叙述声音和第三人称叙事视角使黑人女性简妮最大限度的发出自己的声音,讲述自己的故事。因此,本文从叙述学声音的角度,分析黑人女作家赫斯顿的叙事意图,以及以简妮为代表的黑人女性在社会上所面临的双重歧视困境。

三、黑人土语叙述

自60年代黑人文艺运动和黑人美学批评出现以来,文艺批评家都十分注重黑人作品的“黑人性”,他们是黑人文化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这种黑人土语叙述的主要目的是向白人发出道德良心的呼吁,但他们也清楚地表达了对黑人人性和追求自由、文化和正义的坚定信念。在小说中,赫斯顿敏锐、忠实的记录了美国南方黑人活生生的语言。主人公简妮的自我追求最终演化成对自身语言的追寻,黑人土语叙事也在作品的人物语言里得到了充分的发展。

赫斯顿通过黑人土语叙事在开篇就向读者展示了黑人女性极其恶劣的生存环境:“白人是一切的主宰……就我所知,黑女人在世界上是头骡子。我一直在祈祷希望你不会有同样的遭遇。上帝啊,上帝啊,上帝啊!”(赫斯顿,1937:16)。这段话极具黑人语言特色的话生动的体现了南妮这位美国黑人妇女的切身感受和愤怒,黑人妇女遭受到种族和男权的双重压迫,黑人女性的骡子命运规定了女性得不停劳作、永久忍耐,这是社会对女性自我的扭曲与压抑。

简妮的个人声音通过与南妮以及三任丈夫代表的男权进行反击而构建。当简妮的第二任丈夫乔·塔斯克嘲笑简妮太老而不能和店里其他人在一起时,简妮自信的反驳道:“我不再是个年轻的姑娘了,可我也不是个老太婆。我估摸着着自己看上去就是这个岁数,但是我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女人,而且我也知道这一点。这可你比强多了,不像你腆着大肚子在这里目空一切,自吹自擂,可是除了你的大嗓门之外你一文不值。哼!说我显老!你扯下裤子看看就知道到了更年期啦”(赫斯顿,1937:78)。简妮这段反击乔的话对他是致命的一击,它严重地刺伤了他的虚荣心,打碎了他在家庭和在该镇的权威。这段话也是简妮从沉默的客体转变为拥有自己声音的主体的转折点。

赫斯顿深刻认识到了黑人所特有的语言在非裔美国黑人历史中的作用,它是黑人生存和反抗的策略手段。通过赋予简妮无与伦比的语言技巧,我们看到了黑人英语的独特魅力,即使是最为贫穷,教育程度最低的黑人也熟知并能运用这种语言。评论家乔治·史蒂文斯说道,(它的)叙述是完全正确的,因为小说大部分都是用对话写成,而对话使我们感觉到人物在不断的行动中。至今为止还没有哪个人能像赫斯顿那样真实地描述黑人语言的爽朗活泼、音乐性和富于民俗风情(史蒂文,1990:235-236)。

四、标准英语叙事

著名的马克思主义批评家马舍雷认为作家为了达到某一目的,必然会写出一部分事实而隐去另一部分事实。他认为文学批评家的任务不是调和作品的矛盾,而是找出作品的潜藏文本,挖出作者隐藏的事实,因为隐藏了的事实更能体现作品的真谛。

整部小说的叙事中,简妮都在为寻找自己的声音而斗争。赫斯顿在小说中揭示了这样一个事实:广大黑人女性的声音被强大的男性霸权社会的权威遏制,她们的声音被深埋于“历史地表之下”。在《他们眼望上苍》中,简妮获得声音对于她寻求自我身份至关重要。从形式上看,这部小说所明确标写的不是简妮语言表达的辉煌,而是对她声音的消抹。这在简妮叙事声音得以重新恢复的法庭上的自我辩护尤为明显。赫斯顿没有告诉我们珍妮在法庭上说的每一个字,她只是告诉我们她和甜点心之间是怎样的关系,因此陪审团们可以明白“她将永远也不会出于恶意而向甜点心开枪”(赫斯顿,1937:202)。在甜点心感染了狂犬病之后,作者是这样描述他的伤情的:“他奇怪地一跳一跳地从厕所走出来,头左右摇摆,可笑地紧咬着牙关”(赫斯顿,1937:197)。他不再是梨树下的那个蜜蜂一样的男人,赫斯顿暗示出他的象征性身份一疯狗,所以最后简妮杀死“甜点心”不是杀死一个人,她杀死的是一种“疾病”一这种病是某种观念或者精神的象征,是她对黑人主体重建的努力。因此,简妮以一种暴力的方式选择了生而不是死也表明了她找到了自己生命的意义,不管是单身还是以婚姻的方式,简妮作为个体至此已经找到了自我的价值。甜点心的死使简妮有勇气用黑人女性的声音说话,不再依靠男人。所以每当读者看到简妮在法庭上的沉默时,就知道她正在发出此时无声胜有声地控诉,在控诉父权制社会对女性的压迫。她的声音的不在场更加体现了其声音的在场。正如安妮·威廉姆斯所说,在简妮显示服从的时候,就是佐拉奋起反抗的时候。简妮的陈词是非常有说服力的,她马上就被释放了。

同时,在赫斯顿所处的时代,白人文学传统内部产生了一场以男性为主的文学复兴,美国社会到处存在着对黑人的制度歧视。而赫斯顿的创作倾向是突出黑人民间文化,以黑人下层社会的生活为素材,在语言运用上强调黑人方言在塑造黑人下层人物性格方面的不可替代性。在这种历史背景下,赫斯顿应用第三人称叙事视角使得以白人为主的潜在读者能更大限度地体会到人物的思想和情感。首先,是简妮同外祖母南妮在一起的早年生活。其次,是南妮讲述她自己悲惨遭遇的一段插曲,从中读者知道了简妮失落的童年和她短暂的第一次婚姻。第三部分则是简妮同她的第二任丈夫乔·斯塔克斯在一起的漫长岁月,最后一部分则聚焦于简妮同她的第三任丈夫韦吉伯·伍兹(甜点心)短暂却美好的生活。她通过大量的自由间接话语展示简妮的内心活动,揭示了黑人最底层人物的生活现状,即美国黑人处在白人社会的边缘,而黑人妇女除了同黑人男性一同受种族主义的压迫外,还受到种族内部的性别歧视的压迫。使我们看到黑人女性寻找自我、发现自我的艰辛,这也就尤其显示出企图叛逆传统的女性精神的可贵。

小说中的叙事者正统的标准英语同时又与人物的语言一黑人土语形成鲜明对比。赫斯顿选择的叙事形式使她二者兼得:即构建了一种私下讲故事的叙事结构,让某个黑人女性能够堂而皇之地向另外一个黑人女性讲述她的故事,同时又用一直异故事的叙事声音赋予简妮故事以故事权威,以面对那些种族和自然性别成分十分混杂的公众读者。在高度文学性的叙事手法和口语谈话间展开故事,使读者好像亲眼目睹了简妮的整个传奇经历,但却是赫斯顿本人在控制整个故事的发展,用女性的沉默代表反抗,简妮也就颠覆了长期以来占统治地位的男性话语和权力。

结语:赫斯顿通过使用标准英语和黑人土语两种叙事形式,成功地为读者塑造了简妮这一黑人女性典范。通过黑人英语叙事,赫斯顿使简妮作为一个黑人女性能在白人社会里最大限度地发出自己的声音回击女主人公的丈夫甚至整个父权社会,这些声音鼓励边缘化的黑人妇女鼓起勇气去战斗,构建属于自己的生活。在标准英语的叙事引导作用下,赫斯顿为读者展示了黑人女性十分恶劣的生存环境,使简妮作为黑人女性的典范,能逐渐意识到自我并最终走向性别和种族的双重解放历程能被广大白人读者所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