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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玛蜗牛壳里的世界

2013-08-20郑实

中国新时代 2013年12期
关键词:魏玛席勒包豪斯

|| 文 图· 郑实

魏玛成为德国古典主义的摇篮,甚至被称为欧洲的文化中心,纯属偶然。它并没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在图林根和附近地区,并不缺乏有悠久历史的文化重镇:埃尔福特、耶拿、哥廷根、莱比锡、哈雷、哥达等。但为什么魏玛在这一片群星中成为最耀眼的一颗?

一个小公国的继承人邀请一位作家到他的小王国做客,两人相见恨晚、相谈甚欢。短暂的停留变成永久地居住,歌德于1775年定居于魏玛,让德国人无比自豪的“黄金时代”由此徐徐拉开帷幕。今天到魏玛一游的人都是被这一佳话吸引而来。即便没有认真读过歌德的小说和诗歌、席勒的戏剧,对魏玛共和国、包豪斯只是影影绰绰地听说过,到达这个小小的城也会被融化到一种气氛中,典雅、宁静、散发着书香和庄重与理性的气息。从城中的车站出来,走在碎石小路上,不知不觉,人们就会放轻声音、放慢脚步、放下庸人自扰的烦恼,成为一个步入古典时空的探索者、寻觅者、崇敬者。

如果你也像歌德当年一样,只打算短暂拜访,走到市中心,突然地,脚步又会急切起来。因为每一幢静默的建筑里,每一扇木门后面都深不可测地藏着好多宝藏,你会发现这里的故事比你想象的要多,路边一个不起眼的小胸像或墙上一块落了尘土的小牌子都代表了一些了不起的大人物和他们在此留下的岁月痕迹。你原来以为德国的人和事离我们很远,但忽然发现他们的一个想法改变过世界,甚至余波也传到遥远的中国:包豪斯的设计让我们如此眼熟,是因为早已进入寻常百姓家。

故事应当从一个女人说起。安娜·阿米莉亚公主16岁时从普鲁士嫁到魏玛。很不幸,两年后,丈夫便去世了,留下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儿子卡尔·奥古斯特。于是安娜代表儿子执掌公国,直到她确认16岁的儿子已经可以独自处理政务,便“退居二线”,致力于推进文化和艺术的发展。魏玛的发展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她的才识和远见。

不管你打算在魏玛呆多长时间,我的建议是进城一定要先奔安娜·阿米莉亚公爵夫人图书馆的古典分部。因为它坐落于一幢古典建筑,空间有限,2004年的大火之后,著名的洛可可大厅每天最多只能容许290人参观。因为当天的票常常早就被售光了,因此必须提前买票。当然也可以在网上预约。

如果没有洛可可大厅,这座图书馆不会吸引这么多参观者。它太炫目了,看过图片,就一定想来。仅从视觉角度来说,洛可可大厅是魏玛除艺术品之外最抢眼的一顿盛宴。其他的景点都或多或少依仗其包含的历史文化内涵,而这个大厅本身,即便是没有实用价值,也特别值得亲眼一睹芳容,何况还有4万册图书环绕四周。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公爵夫人捐献的私人藏书。正因为如此,在1991年图书馆建馆300周年的活动中,这座图书馆被命名为安娜·阿米莉亚公爵夫人图书馆。

卡尔·奥古斯特公爵长大成人后,没有辜负母亲的信任,依然不遗余力地建设他们的这个小都城。他把歌德吸引到魏玛,不仅提供优厚的生活待遇,也给予歌德高度的信任,不顾幕僚的反对,委任歌德参与魏玛市政和文化设施的建设。

公爵为歌德在城中心购买了一处住房。除了短期旅行,歌德一直住在里面,直到去世。这就是现在的歌德故居。这座典雅的小楼,每个房间都装饰着雕像和绘画,体现了主人对意大利古典艺术和文艺复兴的向往。

歌德和席勒,是德国版子期伯牙的故事,只是没有那么悲惨。他们的相遇开启了古典黄金时代,不仅是魏玛里程碑式的事件,也是德国文化复兴的重要标志。当然两人并非“一见钟情”,而是“好事多磨”。在歌德的举荐下,席勒在魏玛虽获得了一个职位,但薪水比较微薄。他初来魏玛时,很惊讶,觉得魏玛是个蜗牛壳里的世界,不仅和外界的交通极不方便,而且城市自身的布局也很局促,文化气氛并不像想象的那么浓厚。幸而德国好多大城市的剧院都愿意上演席勒的剧作,他可以用稿费支付大部分购房款。可惜席勒和家人只在这里享受了不到3年平静的时光就去世了。1847年,魏玛政府购买了这个房子,在席勒的书房开办了德国第一个文学博物馆。

歌德故居和席勒故居的反差会让人对命运有更深切的认识。从建筑的外表看来,两个故居的区别只是空间大小不同。但进入室内,就会感受到强烈的反差。歌德的房子很气派,每个房间都像贵族的宫殿一样装饰精美,总是处于等待人欣赏的状态。而席勒房子装饰很简单,家具更实用,更像是一个家。这当然是因为席勒的收入情况远不及歌德,更重要的是席勒是个居家男人,他对夏洛特很忠诚,两人生有4个孩子,因此家中必然是以养孩子、过日子为重心。

在魏玛的人物长廊中,还有一长串令人惊喜的名字:克拉纳赫、巴赫、叔本华、李斯特、尼采、格罗皮乌斯、保罗·克利、康定斯基、费宁格……他们和席勒一样行色匆匆,并非对这里情有独钟,而是被命运的风偶然刮到魏玛。其中好几位离去时都是抱恨而别。

1919年德国第一个共和国将魏玛定位为政治中心,但却很难把共和国总统和部长们的名字加入魏玛引以为荣的长廊。文化无疑比政治权力有更持久的影响力。公爵和夫人们显然对此心知肚明。谁会记住一个小国的掌权者?他们只是历史天空中的流星。但是当他们的名字和文化巨匠联系到一起,就成为衬托恒星的星云,可以凭借他们的光芒一起闪烁。

格罗皮乌斯、保罗·克利、康定斯基、费宁格出生在4个不同的国家:德国、瑞士、俄国和美国。能汇集到魏玛,是因为他们都是具有挑战意识的艺术家,都坚信自己具有卓越的创造力,因而被包豪斯的理念吸引而来。

首先到来的是格罗皮乌斯。费尔德向魏玛大公推荐格罗皮乌斯接管学校。雄心勃勃的格罗皮乌斯虽然正在战壕中忍受煎熬,却同时着手设计未来的包豪斯。他的干练作风、社交周旋能力以及坚定不移的意志是包豪斯得以诞生的重要条件。保罗·克利、康定斯基、费宁格受邀到包豪斯任教,把他们的现代主义艺术观念带到了魏玛。然而几年中,魏玛当地居民对于学校过于开放的思想和学生们过度自由的生活方式一直很不满,终于在6年后取得议会的支持,将学校关闭。包豪斯被迫迁到德绍。

为了纪念学校在魏玛的成就,现在这里有一所包豪斯魏玛博物馆。其中最重要的展品是受聘于学校的这几位已具有一些国际声誉的艺术家的作品。还有后来被大众熟知的包豪斯设计的用具。K.J.朱克尔和W.瓦根费尔德设计的台灯最初受到嘲笑,后来却成为包豪斯最成功、最受欢迎的实用物品。

从克拉纳赫到魏玛,经过歌德时期,以及之后的几代公爵都致力于艺术品收藏投资,魏玛积攒了数量可观的绘画、雕塑和中世纪宗教艺术品。现在主要展示在宫殿博物馆。它是魏玛最宏大的一幢建筑。其中的4个房间以魏玛4位诗人命名:歌德、席勒、维兰德、赫尔德。

1925年之后,小城再没有德国文化的大师级人物居住于此。但是建筑仍在,作品永存。曾经流动在其间的气息是魏玛最宝贵的财富。旧城很小,如果是散步,一个上午就能转两圈。如果你是想来充充电、养养眼,城中心和附近地区值得一看的地方简直逛不完。

如今魏玛有64,000常驻居民,是歌德席勒时代的十倍。每年还有5千到6千学生在包豪斯大学和李斯特音乐学院学习。1999年,魏玛以“欧洲文化之城”的名义高调举办了庆祝活动。回归古典的魏玛变成了一个博物馆之城,所有可能保存下来的遗迹都被精心爱护,甚至包括在歌德主持下铺设的石子路和他在伊姆河公园花园房设计的小径都显得弥足珍贵。二战空袭的破坏已被小心修复,看不出一点痕迹。2004年一场大火使安娜·阿米莉亚公爵夫人图书馆损失惨重,5万本没有复件的古籍永远消失了。这场令人痛心的灾难使魏玛一下子警醒起来,全方位的护卫措施立刻着手进行。更精密的电子防火设备已经被移植到古典建筑的肌理中,以便完好保存先辈的遗产,留给后人继续享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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