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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寻“活的”作文教学

2013-08-15江苏张小兵

名作欣赏 2013年31期
关键词:作文学生

/ 江苏_张小兵

所谓“活的”写作教学,一是追求“修辞立其诚”,表现“活生生”的“生活”;二是讲究“见缝插针”,方式、方法要“灵活”。为此,我更愿意打破“作文就是写不少于八百字的文章”的狭隘观念,将激发兴趣、触发思维的引导性写作活动融入到日常教学中去。

“一寸的窗户”

我们常埋怨学生的作文苍白空洞,却很少引导学生去观察事物,溪水无源怎么活?“目中无物”又怎能“言之有物”?其实,几乎所有学生在小学阶段都写过“观察作文”,又是什么让学生逐渐失去了观察的意识呢?这和缺乏持续指导有关,更和片面要求“独特”有关。其实,每个人的视界都是有限的,正如缅因州法明顿大学Gretchen Legler教授所说,只是 “一寸的窗户”。

怎样才能让这“一寸的窗户”拥有多彩的风光呢?五年前,我开始在所教的班级试行《观察笔记》写作,字数不限,可以“定点写生”,也可以“移步换景”;可以“写人”,也可以“记事”;可以写“场面”,也可以写“氛围”……自由地描写鲜活生动的自然物态、社会人生,抒写属于自己的内心感悟。我们经常提醒学生关注“脚下的土地”,“最美的校园”“集市采风”等写作活动已成为很多附中学生写作的必修课。

去年秋天,我设计了一节“最美的一片落叶”写作活动课。学生们捡拾了身边的各色各样的树叶,细致观察,用心体悟,让每一片凋落的树叶具有了独特的生命力。譬如以下两则文字,就让我体会到:只要用心,即便一片落叶也能动人,甚至发人深思。

第一则(陈驰):

在树叶的背面,有密密麻麻的黑色虫眼,想想看,有多少个微小的生命,在这片还没有我一手掌大的叶片里,度过了自己的一生。对它们来说,这片叶子,就相当于它们的整个宇宙、整个世界吧。佛家说“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佛祖能在一片叶子中参透世界,可能正是因为对世上的每一件事物都细心观察、留心呵护,才沉淀下几千年来生生不息的慈悲情怀。

第二则(宋明明):

我选择了一片漂在水面上的叶子。因为水的滋润,它拥有别的叶子不具有的平整,如一个温和美好的人。但它也是孤独的,孤零零地在水上漂着,不知未来在何方。也许每个人都是漂流在命运河里的一片叶子。抑或站在岸边静静看着一片片叶子远去。它漂到我脚下的一块石头旁,随着水流打了个旋儿,又一点点漂走了。我突然想起《不可承受的生命之轻》里的一句话:“对这个几乎不认识的姑娘,他感到了一种无法解释的爱。她就像一个被人放在了树脂的篮子里的孩子,顺着河水漂来,而他在床榻之岸收留她。”于是,在它离开我的手臂可以触及的范围之前,我伸出手牵住了它。不要错过生命赐予你的每一片叶子。

此后,不少学生能注意关注身边的花花草草,触摸树木的皮肤,感受池塘的味道……同学们笔下也不再只有“情感丰富得有些单调”的父母,还出现了辛苦而地位低微的农民工、被遗忘的角落“留守儿童”、寂寞无依的“空巢老人”、虚荣颓废的“月光族”、空虚无聊的大学生、提心吊胆的股民、口吐白沫的媒体人、精神虚脱的作家、争权夺利的官员、麻木从众的无知者、粗俗恶毒的说脏话的人等众生相。例如成灿同学的文字就直接描述了我们当前家庭教育的一个怪现状:

我站在颠簸的后车厢里,面前坐着个小男孩,把窗帘拆了又重新打结,肥嘟嘟的小手艰难地把帘子卷在手里,咬着牙才拉了个结。妈妈拉回他的手,对儿子说:“来背一下《题西林壁》。”小男孩嘴里嘟囔着,磕磕绊绊地蹦出几个句子。终于把这首诗结巴完了,妈妈又问:“‘一枝红杏出墙来’上句是什么?”小男孩低着头玩他的手,似乎什么也没有听见。妈妈见儿子答不出,准备拿出书,只见小男孩快速伸出手,阻挡他妈妈,大喊“我不背书”。我转过头,听见另一位妈妈对自己的女儿说:“《题西林壁》作者是谁?”小女孩心不在焉地答道:“王安石。”“那不是《书湖阴先生壁》吗?这首诗的作者是苏轼,弄混了吧?”小女孩突然发现了宝贝——在车厢内壁上有几颗爱心贴在上面,她不顾妈妈的提问,摘起了爱心。“宝贝,加油完成三十五首诗的计划,你从后往前背,万一老师要你背诵前面的怎么办?”……

鲁迅先生曾说过:“一滴水,用显微镜看,也是一个大世界。”有了细致的观察和感悟,即便再写亲情文章,学生也有了不少个性化的体验,如《从“十步”到“十一步”》《爸爸的老花眼镜》等动人的佳作便自然地出现了。

“让我们一起想”

人类如果没有了想象、联想和深入思考的能力,将会变成什么模样?恐怕只能“见物是物”,“一是一,二是二”,没了情趣更没有了未来。经常听到一些同行说:“哎,没办法,学生一点想法也没有!”“没想法”的作文如同“无头僵尸”,没有活的气息,就会令人生厌。然而,学生“没想法”不等于“不能想”,我们要有激发学生主动去想的举措。附中作文教学十分重视“想”,并有不少行之有效的“让我们一起想”的教学设计。过去的一年中,笔者也进行了一些尝试,现略呈几例。

我们可以在阅读教学中随文布点,寻找“想”的空间。

譬如,杨绛《老王》中一段文字就很值得玩味:“我把他包鸡蛋的一方灰不灰、蓝不蓝的方格子破布叠好还他,他一手拿着布,一手攥着钱,滞笨地转过身子。我忙去给他开了门,站在楼梯口,看他直着脚一级一级下楼去,直担心他半楼梯摔倒……我不能想象他是怎么回家的。”我也布置了一个“想”的作业:请以“老王一手拿着布,一手攥着钱,直着脚一级一级下楼去”开头,想象老王是怎样回家的。这个题目引发了学生很多的想象:老王在下最后一级台阶时摔了一跤,然后一路跌跌撞撞,在行人的躲闪与咒骂中回家的;奄奄一息的老王路遇老李,将手中的钱给了贪心的老李,在老李的帮助下回家的;老王自知时日无多,将三轮车卖给老李,将一部分钱换成了“好的香油”和“新鲜的大鸡蛋”,一部分钱留给老李料理自己的后事,是老李骑着三轮车拉他回去的……

这些构想不一定都精彩,但学生们想得都很积极、主动,细节也丰富多彩,大多和人物性格特点相符。

我们可以从生活或时事中寻找“想”的素材。

例如,一次读到这样一则新闻:

近日,每日三餐吃人剩饭的拾荒老人杨克宽突然离世,留下了相依为命,患有轻度精神病的哑巴妹妹。邻里帮忙入殓时发现其腰缠布条中竟有十多张银行存折,且存款达近百万元之巨!这个消息在鹿江街道炸开了锅,人们百思不得其解。(《江西日报》2013年4月1日)

我从三个方面引导学生去“想”:①看故事“想故事”,杨克宽兄妹背后有着怎样的故事?②看故事“想结局”,杨克宽留下百万元存款之后会怎样?③看故事“想对策”,怎样才能少一点这样的人间悲剧?无论是构思故事,还是议论故事,学生们大多能“思前想后”,立足现实想故事、思考问题,以求合情合理、切中要害。

人总是行走在某一个时空点上,你的现在将会成为下一刻的过去,当我们“想”的时候,却可以突破这个禁忌,亿万斯年也任由你驰骋。我们既要引导学生关注现实生活,也要为学生打开更广阔的基于生活的想象世界。《礼拜二午睡时刻》是马尔克斯认为自己写得最好的小说,那么,这篇小说是怎么写出来的呢?马尔克斯曾说:“全部情节就是来源于我看到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姑娘身穿丧服,打一把黑色雨伞走在一个荒凉镇子的烈日下。”马尔克斯的很多作品,就是根据眼前的情境而生发的想象和联想。这一篇基于眼前现实,又加入诸多虚构内容的小说,却给我们留下了“真”和“活”的感受。我们可以让学生捕捉生活中的“碎片画面”从而展开想象,也可以设计一些具有想象空间的写作活动。例如,我们组织过下面几次写作活动:“我走的时候,楼上传来一阵哭声”,“小王从对面走来,一笑而过”,“主任,你好”,“车来了,我却没有上”等特定情境下的想象性叙事写作。

我们还可以从汉字本身寻找“想”的灵感。

偶然于一本书中读到star-gazer的一首小诗《给P》:“距离在我们的中间/是五张桌子,十二把椅子/两杯咖啡/和二十三年的时光。”几日后一个无所事事的下午,想起这首奇怪的诗,取来再读便发觉颇有意趣,时光是虚幻的,而桌子、椅子、咖啡却是客观存在的,虚实之间时光流逝便显得真切可感;几日前的早晨,我坐在学校标本林的长椅上等待上课的铃声,檀树、红棉树、喜树,淅淅沥沥的落雨,似有若无的鸟鸣,十多年的教书时光……过去捉摸不透的时光如今真切地呈现在我的眼前、耳际和指尖。几个普通的词语偶遇,便让岁月倒流、时光再现、诗意流淌,这便是汉字的魔力。有了上面的体验和认识,我便开设了“词语碰撞出诗意”这节课。譬如张敬仪的诗:

踏遍三百片落叶/穿过五十米阳光/又跳入井里/我,心甘情愿

这首诗和《给P》有相似之处,“落叶”“阳光”“三百片”“五十米”,真切可感;“跳井”二字,突兀而有张力。跳井的是谁?不想活了?竟然“心甘情愿”?为了爱情?为了事业?还是为了……不禁让人浮想联翩。

“你自己很重要”

自我主体意识缺失,这是时下中学生作文存在的一个严重的问题。我们必须明白一个道理:写作不只是代圣人立言,也不只是为了“夺人眼球”,而是为了表达自我的情绪和思想。没有自我的文字,沾染了“死”的味道,缺少“活着”的感觉。“你自己很重要”,这个主张在附中写作实践中一直反复强调。

不久前,我发现很多高一新生生活中思维敏捷,不乏闪耀着思想光华的个人见解,而作文中却常常言不由衷,空话、套话、正确的废话满眼皆是。写作中“我”不在现场,自然无法做到以情动人、以理服人。如何改变这种“私下说‘人话’,提笔说‘官话’”的现象,这就需要我们激发学生表达自我的意识和欲望。

上学期,我组织了一节“有一种感觉,就像……”的写作活动课,为了让大家摆脱束缚,大胆发现自我、表达自我,我和同学们共同研读了胡适的诗歌《一念》:

我这心头一念,

才从竹竿巷,忽到竹竿尖;

忽在赫贞江上,忽在凯约湖边;

我若真个害刻骨的相思,便一分钟绕地球三千万转!

然后,这样和学生说:感觉来了,你就索性打开心灵闸门自由挥洒:你就哭,你就笑;你就跑,你就跳;你就喊,你就叫;你就上天,你就入地;你就卷狂风,你就驾乌云;你就回到古代,你就穿越未来……教室太小,学校太小,南京太小,中国太小,地球太小,宇宙也不过轻轻一跳!感觉来了,你就关闭一切可能泄露的阀门,把自己和情绪关起来:摁它、压它;踢它、掐它;卷起它、挂起它;揉圆它、拍扁它;抚摸它、凝视它;锁进抽屉里、关进保险柜里;冷冻在冰箱里、抛弃在南极;焚烧在烈火里、熔化在火山底;流淌在石缝间、垂挂在藤蔓里……宇宙太大,中国太大,学校太大,教室太大,不如将它化成露珠、葡萄、沙粒和粉尘!

这一节课上,学生们虽然没有能天马行空、思游万仞,但思维活跃,大多将自己内心的许多欲说还休或难以言说的感觉表达得形象生动。譬如:

倪梓恒:想睡觉的感觉,就像灵魂被橡皮筋绑在了床上,身体奋力将它拽到这里,便是稍稍松动,它又会被拉回床上。

周吉祖:临近考试的感觉,就像迫不得已被逼上战场,八面是敌,哪里都找不到逃生的希望。

赵然:迷惘的感觉,就像明明听见内心燃烧着炽热的渴望,鼓起一切勇气抬起了脚,却不知道以怎样的方式落下第一步,仿佛身边满是光亮,我却暗得失了方向。

卢哲邈:被时间玩弄的感觉,就像猫玩弄老鼠一样,一会儿松,一会儿紧,但总感觉自己永远逃不出它的爪子。

谢晨曦:有一种感觉,就像油炸冰激凌,冰与火的精灵在舌尖舞动,刺激着每一个味蕾,跳动着,交融着,中和成一股暖流,甜甜的,流到心底,回味在嘴中。

陈天怡:有一种感觉,就像书柜倒了,满地的书,正的、反的,开的、合的,红的、绿的,语文的、数学的……一片狼藉,想要整理,却不知从何而起。

庄雨辰:有一种感觉,就像坐在一列永不停止的火车上,身不累心累;有一种感觉,就像被马

车拖过很远的距离,身心俱乏。

学生写作内容僵化、没有感觉,往往还和没有活的诉说对象有关。他们不知道在和谁说话,该说什么,该怎样说,只是机械地按某些模式去写,无中生有、无的放矢、无病呻吟,也就不足为奇了。我们可以创设一些情境,让学生带着一种使命感去写作。

今年的3月26日,我和学生们一起品读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很多学生为这个诗歌王子的自杀惋惜不已。我忽然想到,最近和一位语文名师交流,她忧虑地说:“我的儿子喜欢上了海子等人的诗歌,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追问她为何忧虑,她一脸乌云地说:“读诗歌是要自杀的!”于是,便让学生以其儿子同龄人的身份,写一封信劝说这位母亲。本次写作中,学生能自觉注意到以下内容:自己是晚辈,必须注意分寸;对方是一个“语文名师”,对诗歌一定有自己的认识和理解,不能空洞说教或者大谈诗歌的重要性;现在这个家长作为“语文名师”的理性已经被作为母亲的感性压倒。绝大多数学生能主动去阅读、了解海子等人的诗歌,做到有理有据,能站在母亲的立场进行换位思考,甚至能以自己读诗的切身体会加以劝说。更令人惊喜的是,大多数同学议论的逻辑性和层次感明显加强,对比、转折、递进、假设等论证方法的运用也显得灵活自然。还有不少同学使用了归谬法,颇具论证力量。如此看来,很多技法是不必刻意去教的,生活经验会让这些方法的使用变得更自然、贴切。

叶圣陶《写作漫谈》一文中说:“写作是‘行’的事情,不是‘知’的事情。要动脚,才会走;要举手,才会取;要执笔,才会写作。”生活是活生生,我们的写作也应当是活的,探寻“活的”写作教学,我们要走的路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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