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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女作家的美丽忧愁

2013-08-15田茂军龙宁英

湖南文学 2013年3期
关键词:苗族散文作家

■田茂军 龙宁英

田茂军(以下简称田):宁英你好!我们已经很熟悉了。大家喊你为美女作家,你介意吗?喜欢还是不喜欢?

龙宁英(以下简称龙):你晓得,我们作家协会那些男人们,都是些比较热情豪爽的人,他们几乎给每个作家都取了个外号。还好,给我戴的是美女的帽子,他们姑妄喊之,我就姑妄听之罢。只要大家开心就好。

田:在大家心目中,你人美,心灵更美。我知道很多关于你帮助他人的故事。今天不当面吹捧了。今天有个任务要采访你呢。传统采访那样的一问一答,可能不适合你我。我们用一种聊天的方式可以吗?在聊天中,我提一些问题,请你再讲讲你的经历,你的追求,你未来的期许,你的创作看法与感受等等,好吗?

龙:好的。没问题。随便聊,还好些。我不会讲话,你问我答吧。

田:2008年我到茶峒参加你的作品研讨会,你在会上唱的那段苗族歌谣很感人,是苗族古歌吗?内容怎么样?后来在《玛汝沃黛雄》的序曲里,也听到你的演唱。彷佛天籁之音,可不可以给我翻译一下?

龙:好的。这是《苗族古歌》的开头一段,序歌,是这样的:在那遥远的日子/在那远古的时候/我们的祖父祖母/我们的父亲母亲/翻过高坡来到天神的坪坝/顺着山谷走到天神的故园/像竹子一样发得满坡满岭/像树木一样发得满沟满谷……

田:谢谢!真美!我感觉这段古歌里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忧伤情调,那种遥远的发自内心的虔敬之心,也许只有本民族的人才能感受到。听说你十八岁以前一直在家乡生活,没走出过大山,不太会汉语。有这回事吗?

龙:确实。我出生在苗乡,祖祖辈辈说的是苗语,上学的时候和同学和老师也是苗语对话,除了课本里的汉文外,汉语口语确实不太熟练,所以害怕和别人用汉语对话,呵呵。

田:那你后来是如何走向创作之路的?

龙:当初参加我们县里的民间文学三套集成的搜集整理,我接触到很多我们苗族的民间文学作品,接触多了,再加上我喜欢阅读作家作品,慢慢受到启发,就尝试创作自己的文学作品。

田:怪不得你对苗族民间文学那么熟悉。你从小就生活在苗族的传统生活环境中,对苗族的很多习俗了如指掌。这是否也决定了你创作题材的选择和个人写作的某种偏好?

龙:也许吧。我对我们苗族及苗族的民俗文化有着一种难以言表的复杂感情,有时候写着写着,很忧伤,莫名的忧伤,有时候又振奋,激动,感怀,还有些梦想。历史上,苗族是一个多灾多难的民族,也是一个机智、勇敢而又善良、富于进取的民族。不管是远古还是现代,苗族人民利用他们的聪明才智对于整个人类社会的进步做出了很大的贡献。但是很多外人至今对我们苗族缺乏深入的了解和认识。有些作家创作的作品冠名是写的苗族,实际和真实的苗族人的生活、思想一点关系都没有。果戈理曾说过:真正的民族性不在于描写农妇穿的无袖长衫,而在表现民族的精神本身。我就是想通过自己的笔,描绘真实的苗族生活,让读者去认识,去了解。自然而然把较多的关注目光投射到自己民族的身上。

田:很多作者也许是对本民族有着深沉的爱或固执的偏爱,一般都是正面写真善美的东西,很少写悲剧性的东西。正如你刚才讲到的忧伤,我感觉你的作品有一种气质,那就是美丽的忧愁。我感觉你写真善美的被毁灭,偏向悲剧的多些。比如《女儿桥》小说集中的那些作品,尤其是《女儿桥》这一篇,我感觉它有着震撼人心的悲剧力量。除了吉拉之外,还有朵朵,还有归竹等等。你是否近乎执着地刻画着一个又一个的悲剧的女性形象,你为什么对这些悲剧女性情有独钟?

龙:如果你到苗寨里,有意或者无意中,你会被一种神秘的东西所包围,即巫和蛊,我在这种神秘的气氛里长大,觉得一点都不神秘,细细想的时候,觉得里面其实隐藏着苗族妇女太多的眼泪和伤心,她们在生活中有着现实原型。它们就是我熟悉的姐妹。她们有过抗争吗?她们有过挣扎吗?有过呐喊吗?有过,都有过,但是诬陷与蔑视排山倒海而来,她们的反抗显得那么弱小无力,最后被淹没了,她们只有认命与沉默。我能为她们呐喊吗?只怕我一开口也一样被呛住;幸好我有一支笔,我就用创作,用自己内心的呐喊替她们表达内心的苦闷和抗争。

田:所以在你的描写背后隐藏着淡淡的忧伤,就是我前面讲的美丽的忧愁,那些女性是美丽的,也是悲剧性的。在这些女性形象里是否有你早年生活的某些影子?

龙:有很多作家也被问这个问题。我自己的影子那倒没有,毕竟是创作。不过,来源于我所熟悉的生活,短篇小说《女儿桥》1991年发表在《湖南文学》杂志,我伯父是个教师,不知道怎么看到我这篇小说的,他回去对我祖母说:写文章没有什么巧的呢,凤山(我的小名)写的就是我们那条河边的人和事嘛。呵呵。

田:近年来你为什么不再写小说而较多地创作散文?或专心于散文的创作?

龙:心态变化的缘故吧。我其实一直想继续写小说的,以后我还会继续写小说的,等我把目前想写的散文写完。

田:我注意到你2010年第5期在《十月》杂志发表的《矮寨坡》,你的视野更为开阔,从历史写到现实,从民间传说到现实反思,结构上,你处理得收放自如,意蕴的开掘上也进入到一种新的创作境界。还有你在2010年第3期《都市》杂志发表的《疼痛的河流》,一看这标题,眼睛为之一亮,你写沅水,写屈原,写蚩尤,面临沅水,湘西的母亲河之一,有那么多人写过沅水,但是我看还没有谁像你这样思接千载,忧伤万古,笔触和苗族的历史命运紧紧联系在一起。你认为散文这种文体和个人情感的表达有一种什么样的联系?

龙:你过奖了。我几乎每个月都要经过矮寨坡,我看着那座纪念石碑的时候,彷佛看到那些死难的人的一双双眼睛,眼睛在流泪,眼睛好像在说话。今天也在微笑,因为他们看到了飞架崇山峻岭的悬索大桥。有一种冲动的情感,推动着我写。我不写,我就睡不着,吃不好。

田:这就是进入到创作的最佳状态或最痛苦的状态吧。散文这种文体对于个人情感的表达比较直接,所以是最直接最真实的情感流露。你认为什么样的散文才是好散文?你的散文创作追求什么样的风格或境界?

龙:有思想,有底蕴,有回味,给人启迪。一次,顾建平老师给我的一封邮件里说,“我有一个观点,散文应该在所见、所感、所思三方面提供给读者一点新东西,至少有一个方面。三者都没有,绝对称不上好散文。散文门槛很低,台阶很高。你的散文,三方面都有,需要努力的就是让三方面的独特性,也就是你的个人色彩,来得更强烈更纯粹些。地域文化,女性感受,文化思考。酝酿久了就是好酒。”我很赞同顾老师的观点,很受启发,正在积极向这个方向努力。

田:在你阅读过的作家中,哪些作家的散文就是你刚才说的这样的散文?

龙:刘亮程的《一个人的村庄》,还有去年我读过他的一篇《嘎纳斯灵》,写得真是神妙至极。

田:除刘之外,你还有没有你偏爱的作家或散文家?

龙:我一直以来都偏爱沈从文,你讲的美丽忧愁,我也许是受他的影响吧。《边城》《湘行散记》,还有《萧萧》。每一次阅读,都会有新的感觉。湘西作家很难不受到沈从文的影响。我现在也较偏爱西北作家的散文。比如王族的作品我也是百读不厌。

田:不厌的理由是什么?

龙:厚重、沉稳、睿智,还有哲人般的语言。

田:我个人喜欢你《山水的距离》中的散文,比如《到热河去看云》《从故乡走向故乡》《法师之死》《七井好水》这些篇什。还有刚才讲的《矮寨坡》《疼痛的河流》及《枫香树》《寨子的精神》,不仅意境优美,文笔生动,更多的文章中石头般的沉重与宗教般的虔诚。尤其是《到热河去看云》,我都流泪了,内心十分震撼。你真的带着那块系魂布到草原去寻找苗族英雄石三保的英灵吗?

龙:您提到的这几篇散文都是我的激情之作,它们像一个哲人,在我心里蓄谋很久了,冥冥中感到有些东西一定要表达出来,否则心里就难受,我是带着信徒般的虔诚来写作它们的。系魂布只有祭司才能有,一般人没有法术咒语控制不了,我带去的应该是包在布里的一道符咒,到热河木兰围场的时候,或许是感动吧,确实有一种不同寻常的感应,好像灵魂附体一般。

田:今天再次被感动。这的确是不同的阅读体验。我相信凡是读过的读者都会对苗族,对你,对那些历史上的苗族英烈肃然起敬。从审美角度看,我感觉你的这些作品有一股强烈的宗教感,文字内敛静穆,意蕴隽永感人。在《法师之死》里就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是无法解释清楚的对神灵的敬畏之心。问一句俗话:你相信有神灵存在吗?你相信神的惩罚和报应吗?

龙:人要多做好事。要善待他人。有没有神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心中要有神的位置。就是你有些事可以做,有的事不能做。天地就是神,今天讲的不破坏自然环境,就是回归对天地的敬畏。我们很多年不讲敬畏意识,没有敬畏意识,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我们苗族号称有三十六堂神,七十二堂鬼,民间十分敬畏神灵,言行举止不能乱来的,所以至今民风古朴,民情淳朴,传统文化保留得相对多些。

田:看得出来,你是一个善良的人,你对本民族的传统和文化是深深挚爱的。在现代化的进程中,苗族的传统文化不可避免地面临冲击和生存危机,出现变迁和濒危,你怎么看这个问题?

龙:现代化是个好东西。但是现代化与传统文化并不矛盾。现在主要是一些所谓的文化旅游,打着经济的旗号,过度开发,乱开发,以讹传讹,造成消极影响。甚至出现伪民俗的文化旅游。我的作品有不少描写苗族传统习俗的。我有隐忧,很多好的传统文化正在一天天消亡。我希望读者通过我的作品看到真正的苗家习俗以及苗家人的内心生活。

田:在你的笔下,你未来是否也想表达一下这些时代变迁的足迹呢?

龙:肯定。《矮寨坡》就有这样的成分。这也是作家的职责,关注生活,关注社会。我还是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啊,参政议政,呵呵,有人开玩笑说我“脚踩两只船”。作为一个作家,肯定要关注身边的人事社会。不能做一个袖手旁观者。

田:作为社会生活的构成部分,你较多地描绘了苗族的传统习俗,比如椎牛、跳鼓、祭祀、山歌,还有独特的苗家婚俗等等,你怎么看待民俗与创作的关系?

龙:我认为应该是母亲和孩子、土地和庄家的关系。什么母亲,培育什么孩子,什么样的土地,酝育什么样的庄稼;是一种生命的延伸,更是其精神的升华;因为有这些无法割开的民俗的滋润,我的作品才有蓬勃的生命力。

田:未来还有哪些创作计划?可以透露一下吗?

龙:在写一个人物评传,之后继续大题材的小说创作。

田:好的。希望早日见到你的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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