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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的高考

2013-04-29小米

黄河黄土黄种人 2013年9期
关键词:老母鸡山崖江面

1987年初夏,我在县城中学进入高三的最后冲刺。那一年我18岁,嘴唇边已有浅浅的胡子了。

每天早晨,我与校园里葱茏树荫中的鸟儿一同醒来,到树荫下背英语单词和古文。当金灿灿的阳光洒在江面上,我才感觉腹中饥饿,朝学校食堂跑去。我喜欢食堂里还冒着热气的大白馒头、烫嘴的油条。我把油条带回家给乡下的母亲,她吃了一口,我看见她的喉咙像鸭子吞食一样抽搐了一下。母亲望着我说了一句话:“娃,这下就看你的了,要么今后进城天天吃馒头、油条,要么回来跟妈种庄稼。”说完,母亲有意望了一眼门槛边的一把锄头。我在心里暗暗说,妈,我会努力的,我要进城,我谋生的武器不是锄头,是笔。

6月里的一个周末,我回到家,坐在门前的小板凳上做一道道数学题,这是我最担心的科目。面对如山似海的习题,我的大脑混沌成一盆糨糊。“妈,我头有些晕。”我仰起头,对正在喂猪的母亲说。我望着母亲,眼前突然有些影影绰绰的了。母亲慌忙放下手中的猪食盆,上前來摸了摸我的脑门说:“不是发烧吧?”这时,院坝上的一只老母鸡蹒跚着走来,母亲撒腿就去追那母鸡,却一个趔趄栽倒在地。母亲的这个动作,似乎冥冥中注定了那一年我高考的命运。母亲从地上爬起来,拍打着衣衫。后来,在我的帮助下,母亲把那只老母鸡逮住杀了。母亲炖了一大锅鸡汤,一大碗一大碗地盛给我,她说:“娃,这是家里最好的了,读书苦啊,多补一补。”

下午,我徒步到镇上坐车去县城的学校。临走前,母亲哆嗦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手帕,解开缠了又缠的手帕,拿出23元钱塞给我:“娃,你在学校,吃好一点儿!”那是母亲几乎全部的积蓄了。母亲送我到山道上,风呼呼地吹,把母亲的头发掀起。我看见,40多岁的母亲,发黄的头发中就夹杂着白发了。母亲是一盏亮起的灯,我成了熬干她的“罪魁”。母亲拉着我的手,突然嚷出声:“娃啊,后天是你外婆的生日了,我得去你外婆坟前烧香,让外婆保佑你读上大学。”我从没见过外婆,连梦里也没出现过她一次。外婆在母亲17岁那一年就去世了,母亲四处流落,之后和我父亲结了婚。

后来,我从父亲嘴里知道,那天下着滂沱大雨,戴着斗笠的母亲顶着风雨赶了几十里山路,还要乘船过江。外婆的坟在江边一座沙丘上,母亲在坟前不住地磕头祷告,求外婆保佑我顺利考上大学。

7月到了,夏天的阳光透过教室的窗户,特别晃眼,一声一声的蝉鸣叫得我心里慌乱。我用母亲给的钱,请最要好的三个同学去码头边吃了肥肠扣碗。一位姓侯的同学吃得满嘴流油,舔了舔嘴唇说:“小米啊,我们闭上眼睛许个愿吧,愿我们都能如愿地考上大学!”于是,我们就在小馆子里掉了油漆的桌前共同许了愿。

连续三天的考试,那是我奔赴命运最前线的一次战斗。那一年的高考作文题是根据材料写一篇通讯,我却写成了散文。考试完了,我去江边一棵大树下,独自睡了一觉。醒来后,我捡起一个鹅卵石,猛地朝江面上扔去,我看见鹅卵石在水面上溅起了水花。

一个月后,我沉甸甸的一颗心跌落到了家乡的山崖下,我落榜了。就在山崖边一个石洞里,我终于忍不住地哭出了声。等我睁开眼睛时,看见母亲正站在我面前。静默之中,母亲说话了:“娃,跟妈回家吧,种庄稼,饿不死人!”

回忆那段成长中的往事,我觉得很对不起母亲。没考上大学,还是因为我努力不够。母亲的爱和宽容给了我力量。在后来的人生道路上,无论做什么事,我都督促自己要加倍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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