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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德湖:让斑头雁飞得更高

2013-04-03李斯洋

自然与科技 2013年2期
关键词:营地帐篷志愿者

李斯洋

对于每一位“绿色江河”志愿者来说,斑头雁守护行动的点点滴滴,都是一段又一段传奇、惊险而又有趣的回忆,它们共同组成了志愿者们为期49天的生活体验。盘点那段难忘的日日夜夜,让人不觉思绪飘飞,每一个瞬间都是那样历历在目……

扎营,守护行动开始

“我就预感到今天是个不靠谱的日子,所以随身藏了块巧克力。”一身红色冲锋衣的王闪边说边拿出一块德芙,自己掰了一块,把剩下的递给我们。彼时我们正在班德湖上方100米的电信信号塔边,借助微弱飘忽的信号给云南卫视传视频。网络速度只有20k,而我们要传的文件有375M。大风把人吹得东倒西歪,时针已经指到下午一点,我们还没吃午饭,又冷又饿,看到这块巧克力,所有人的眼里都发出了光。

我们是早上9点钟从沱沱河长江源保护站出发的。项目的前期准备花了四个月,准备物资花了半个月,打包花了一整天,装满三辆车花了一个小时。车上就是我们之后一个半月的生活所需:一顶才仁家借来的藏式大帐篷,六顶长江日报捐的小帐篷,25岁高龄的营地小型发电机,才仁家几乎已报废的牛粪炉子,孙爷结婚时的锅碗瓢盆,无数被子绳子袋子和够18个人吃一个礼拜的口粮。

草原上所谓的路,就是以前的车压出的车辙印。在我们这些外来人眼里,这一道道的车辙印就像螃蟹的地道一样令人费解。作为当地人,吐旦旦巴义不容辞地当起了向导,在每一条看似差不多的岔路口果断指出应该往右还是往左。也有特别泥泞的,“那是被拉矿的大车压坏的,”他说。

经过两个半小时的颠簸,车子终于顺利到达班德湖——我们已在卫星图和其他人照片上看了无数遍的地方。班德湖隶属于格尔木市的唐古拉山镇,距离镇政府约30 公里,距离沱沱河北岸最近处约1公里。2003年1月国务院批准设立的三江源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就包括了这个镇辖区范围。

班德湖湖面面积约2.8平方公里,湖水注入扎木曲汇入沱沱河。湖内有两个明显的泥质岛屿,岛上没有植被。斑头雁主要利用湖内大岛作为巢址,虽然该岛面积只有0.01平方公里。湖边是一块宽阔的平地,杨老师毫不犹豫地下令:“就在这里扎营!”

才仁家的帐篷是当地政府发的,所以显得比较现代,支架都是手腕粗的金属折角杆,帐布是纯白色密实的帆布,帐顶和帐身靠设计精巧的环扣相连。没有藏族的帮忙我们是搭不起帐篷的,吐旦、才仁一起上阵,还拉来了附近放牧的藏民。所有的壮汉一起帮忙,先把顶棚的支架和帆布都搭好,抬起来,将支撑的支架连接上去,扶好,四个角的绳子用铁钉牢牢固定在地上,再将四面的帐布围起来,通过环扣和顶棚密密相连。

帐篷刚搭完,孙爷还在装着牛粪炉子,一看表,糟了,已经十二点半了,原来跟云南卫视说好的直播,他们的要求是一点前必须将视频传到。跟王闪一说,他立马一屁股坐在什么都还没有的帐篷地上,开始转片子。试了下手机,营地根本没有电信信号,现在唯一的办法是去湖东山顶的电信信号塔试试运气。才仁开着丰田爷爷带我们一路飞奔,建有信号塔的山包是个沙丘,半山腰有辆电信的车子停在路边。丰田爷爷慢慢向上爬,车子左倾了20度,我正坐在左侧窗边,看山坡直直滑向脚底一望无际的大草原。

电信的工人还在山顶抓紧调试。为了给我们这次守护行动提供通信保障,青海电信特意在山上架设了信号塔,然而时间实在太紧,师傅们已经连续在山上干了七天活了。

吃完巧克力,我又瞥一眼电脑,还有4个小时才能传完。4个小时,那边的直播都结束了。想来想去,只能改传照片,但是照片还需要补拍,只能重新开回营地。等再上来,风沙更大了,眼睛完全睁不开,回车戴了墨镜出来继续。最后,对电信最熟悉的志愿者卢高峰是在淹没键盘的沙土中传完照片的,好歹赶上了直播。

晚饭后去营地后的小山坡,见两对斑头雁从头顶飞过,没多久有一对折了回来,在我头顶上整整转了三圈,每转一圈就旋低一点。我兴奋得来回扭头看,想着这就是我未来一个半月要守护的生灵,它们似乎不怎么怕我们。

轰轰烈烈的种群调查

当斑头雁从上空鸣叫着由北向南飞过时,我们就知道这时是清晨的6点多了。

晨曦微露,班德山被浓浓的云层围绕着,只透露山顶的一抹焕彩。依傍着冰雪剔透的湖面,在灰蓝的天空下,我们的帐篷袅袅地升起炊烟,这是老孙生火烧水预备早餐了。

今天是斑头雁统计日,陶秀才的胃仍然不舒服,吃了药也不见好转,但他还是坚持和老孙负责四号点的统计。易融和朱琬冰是新来的志愿者,分配到三号和五号点,跟着已经有统计经验的钟明超和吐旦学习野外计数。

我们三拨志愿者在班德湖及周边设了五个调查点,各点同步调查。每个调查点至少用一部双筒望远镜进行观察及统计,并用数码相机拍摄记录。每个调查点还配备一部对讲机通报鸟群变动情况。2012年4月25日至5月30日,大伙儿每隔三天进行一次斑头雁种群数量同步统计,共12次。每次调查时段固定在斑头雁停栖最稳定的中午时段,从11点半到12点之间。

按照前一天的演练,老杨依旧驻守大帐,生鸿飞机动,其他队员领到各自的任务。10点整,一号、四号、五号点调查员共七人开皮卡车出发。皮卡五座,卢高峰和吐旦就只能坐在车斗里了。车行到湖西草原,四只头顶长长犄角的羚羊出现在地平线上。老孙一声“藏羚羊”,停车、驻目相送,见三大一小藏羚羊向着北方飞奔而去……

一号、二号、三号观测点之间的对讲机联络时断时续,需要经过营地中转信息,大概是因为隔着几个沙丘的缘故。截至4月28日,班德湖鸟种记录新增一种为白鹡鸰,共计26种。

而陶秀才的胃病越发严重了,晚饭几乎没吃,韩大夫只好给他打吊瓶了。风流倜傥的秀才此时没精打采,只能躺在通铺上任由大夫摆布。

条件还是挺艰苦的,为了不让更多的“战友”倒下,我们必须抓紧时间,努力适应这里严酷的生存环境。而这里的天气总是那样瞬息万变。

记得有一天,天气反复无常,时晴时阴捉摸不定,而到了下午则是电闪雷鸣,刮了一阵狂风下了一场雪,傍晚时分气温骤降。这天正是吐旦开车送第二批志愿者来营地报到的日子。下午三点左右,帐外狂风大作,那个架势似乎要把帐篷连根拔起,害得我们老是向窗外张望,看看小帐篷是否还安在。没法出门,我们就在室内培训,主要内容是向新来者介绍班德湖地理情况及近半个月来的调查结果。

接近五点时,风势小了,我们去拜访在一百米开外搭建帐篷准备赛马会的第四牧队藏族居民。他们为了支持斑头雁保护行动,特意将原本应该在五月四日举办的赛马会推迟到7~8日,并打算配合9号斑头雁行动大使歌星汪峰来访活动。

斑头雁同步调查按时间顺序应为5月7日进行,考虑到与赛马会的日期重叠 ,我们决定提前到6日进行数算。

告别牧民,我们来到调查的二、三号点进行实地观察培训,并确定下一天的调查中,除了湖对岸的一、四、五号点仍然分别由麦茬(志愿者董江天的绰号)、老孙、吐旦负责,二号点将由经过培训的新队员王铭负责,三号点由新队员钱澄和彭俊负责。

目前我们的调查设备有点紧张,对讲机只有三部,考虑到老孙和吐旦有电信卡手机,可以用电话联络,也考虑到新队员遇到困难时可以直接和麦茬联系,三部对讲机分别由一、二、三号点使用,各点信息由周春用营地总机中转。望远镜是麦茬自带的一部和鸟友捐赠的2部,一共也只有三部,分别由一、二、三号点使用。四、五号的老孙和吐旦就只能使用长焦镜头作为望远工具进行统计。

汽油发电机于六点半晚餐时间开始工作,持续约三小时。大家统一时段给电器充电,太阳能板能够给几部手机充电之余,就只够提供一个节能灯泡的夜晚照明用电。

下午进行户外鸟种辨识培训时,又给班德湖新增两个鸟种记录:青脚滨鹬和家燕。截至5月5日,班德湖总鸟种记录41种。小小的班德湖还真是神奇得很呢!

天气真冷,双手已经没有知觉了,双脚也要靠暖水袋保持温度。不知多少个日日夜夜,我们就这样相守在班德湖畔,一同经历发现新物种的喜悦,也一同克服高原环境带来的挑战。帐篷唰唰作响,又开始下雪了,不知鸟儿们在风雪中是如何度过这一夜的呢?

通过调查,我们弄清了斑头雁种群在班德湖一带的生存情况。在我们调查的一个多月里,斑头雁在那儿的数量总体呈稳定上升趋势,并在5月中旬超过1000只后稳定在1000~1200只之间。

5月10日,我们唯一一次登上湖内的泥质岛屿观察,发现斑头雁在一号点大岛上共有306个巢,每个巢内有两到三枚卵。在岛屿的边缘,大家还发现了约200个被弃置的斑头雁蛋,这些蛋大多数有裂缝或蛋壳表面比较脏,而巢内的蛋则表面光滑干净。

根据调查数据,我们估计,2012年班德湖为大约1200只斑头雁提供栖息场地,至少有700~800只斑头雁参与了当年的繁殖。

班德湖不仅是斑头雁的天堂,也是其他众多鸟类的幸福之家。我们在班德湖的一个多月里就记录到57种鸟,这其中有赤麻鸭、黑颈鹤、红脚鹬、蒙古沙鸻、棕头鸥等等。

欢乐的营地生活

保护站总部来电话,要求每位志愿者写一份自我介绍和感想。小朱的特长是唱歌,触发了大家的灵感,于是乎,唱歌的、绕口令的、教方言的、唱戏曲的,轮流为秀才献技。秀才躺在地上手上打着点滴,乐得合不拢嘴了……在欢声笑语中,我们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志愿者们很快就混熟了。

有一次下了一场大雪,这给营地带来不少欢乐的时光。二十厘米厚的积雪在小帐篷门前堆起。上午出大太阳,一片银白世界分外刺眼,不适合野外观察。我们决定先处理内务,然后去堆个雪人。

老杨去发电,发现油桶下面积水。他和王铭清理了半天,终于发起电来,大家抓紧时间工作,写报告、发微博。老杨突然想起他的佳能相机该充电了,结果是我们又烧掉一个充电器。不知是否发电机电压不稳造成?听说老邹最快21号到保护站,赶紧跟他联系帮我们带来充电器。算一下,我们剩余的相机电池还要坚持至少7天呢。

大雪给我们带来好心情,快乐的生活一定是劳逸结合的。周春和彭俊先去堆了个袖珍小雪人儿,小得只能用羊粪蛋儿当眼睛,不一会儿,羊粪蛋儿吸收阳光热量,两只眼睛变成两个黑窟窿,有点吓人,可惜了彭俊的雪雕作品,都没来得及拍照留念……

等到接近中午,阳光把雪粉晒得比较粘了,王铭带领大家一起推了两个大雪球,摞起来足足有一米五高呢!这是一个热爱劳动的胖雪人儿,带着红帽子,扎着长辫子,拿着铁锹正在拣牛粪呢!

中午很热,地上的雪融化得很斑驳却仍然很刺眼,阳光让人昏昏欲睡。不适宜出门便在家将日记补发到微博(前段时间老没电不能上网)。整理鸟种清单时发现,忘记记录白鹡鸰和渔鸥了,大概是这两种鸟在班德湖太常见,居然给忘记了。傍晚,例行巡查,又发现一个新记录:翘嘴鹬!这不,每天都有奇迹出现。

说到奇迹,不得不提提班德湖营地的包子,那可是我们志愿者们自己创造的“奇迹”哟。

先说素包子:营地没有肉了,但有大白菜和豆腐。豆腐切厚片过油煎成焦黄摊凉切成小丁,大白菜切成细丝放盐熬出水挤干,大葱大蒜苗切丝。葱蒜丝爆香锅底,下少许生姜。豆腐丁白菜丝下锅抄热,放少许生抽(或更少老抽),放凉备用。

再看糖包子:一份新疆葡萄干、两份熟黑白芝麻、三份爆香花生碎、四份生姜红糖、三勺摊凉熟油、二小勺生干面粉。这是馅儿,拌匀备用。

在高原包包子,发面是个细心活儿:适量发酵粉,用35~40摄氏度温水调匀至浆状,面粉与发酵浆水,伴同样温水揉匀至较软。用干净塑料袋盖严,上面加盖热毛巾,放在牛粪炉子旁较温暖处约两小时(千万别放在炉子上,否则面就烤熟了),保持温度(最后大概能涨大两倍)。包包子前,再加面粉揉匀至不粘手不沾盆。

蒸包子是另一项技术:牛粪大火,先烧开大蒸锅里的水,放好包子,盖好盖子,用两条湿毛巾封住盖口边缘,盖子上放个空盆压上一壶水。重点是保持大火,在加第三次牛粪后,便可以起锅了。

班德湖营地包子消费最高记录是班德华(一位志愿者的绰号)创下的:11个,每个拳头大。

哈哈,快乐的生活,每天都在上演。

班德湖,难说再见

到了撤营的日子,等人来齐后,大家一起收拾营地。

这一个半月来,营地的白色帐篷既是我们的厨房、客厅也是大通铺,狂风、大雪、沙尘暴,它什么天气都扛住了,只是支架被压得略有点向南倾斜。

大家小心翼翼地将帐篷布拆下,把炉子什么的往车上装。我和寒大夫负责叠帐布,刚把第一块叠好塞进袋子,原本风平浪静的营地蓦然来了一股妖风,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一米见方的大帐篷袋子迎面飞起正打在我脸上,直接把我打蒙了。耳边响起哗啦啦的声音,赶紧回头,目瞪口呆——只剩了支架和顶棚的帐篷被风连根拔起,飞到四五米高处,然后重重摔在好几米开外。

只是几秒间,刚刚还亭亭玉立的结实帐篷底朝天堆成一团,足有我手腕粗的直角帐篷杆也折弯了,成了一堆奇形怪状的废铁。整个营地有几秒钟的定格,所有人都傻了,手都还悬在半空,呆呆看着那堆废铁。

妖风早已不知去向,就像从没来过。

咽了口唾沫,大家一起围拢。才仁本来还说着没事没事可以折回来的,等仔细查看完就不吱声了。

没多久,大雪开始落下来。

顶着风雪,大家加快了收拾的速度,像来时一样,两辆车都装满了。帐篷撤掉的地方,只留下一块四方形的痕迹,里面的草嫩黄嫩黄的。我想,这就是我们在这生活过48天的唯一证明了。没多久,这些草就会恢复原状,就像我们从没来过一样。

车开走前,我最后看了眼营地的方向,在心里默默地说:再见,班德湖。

十年后,班德家族湖边重聚首——想起麦茬临走时说的话。十年后的我们会是什么样?班德湖、斑头雁和长江源的命运又会是怎样?

(本文根据“绿色江河”成员周春、董江天的日记整理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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