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少波，廖怀高

(1.西南交通大学 图书馆，成都 610031；2.成都理工大学 政治学院，成都 610059)

廖怀高(1972- )，男(汉族)，四川中江人，讲师，硕士，研究方向：性犯罪。

破窗理论视角下的女性智障者性被害的研究

熊少波1，廖怀高2

(1.西南交通大学 图书馆，成都 610031；2.成都理工大学 政治学院，成都 610059)

运用破窗理论，从被害人角度分析女性智障者性侵害的原因，找出女性智障者成为性犯罪受害者的危险因素，包括智障者自身、家庭环境、社区环境、宏观社会环境等对智障者的不良影响。提出降低或杜绝智障者性侵害案件发生的对策与建议。

智障者；性被害；性犯罪；破窗理论

破窗理论是当前西方犯罪学中最有影响力的理论之一，20世纪80年代由美国学者詹姆斯·威尔逊(James Q.Wislson)、凯林(Georage Kelling)创立，它对控制、预防犯罪起到了极大的推动作用。[1-2]运用破窗理论深入研究智障者性侵害与环境的关系，对于推动智障者性侵害预防体系的建立，切实减少女性智障者遭受性侵害具有极其重要的理论价值和实践意义。

1 女性智障者性侵害现状

笔者曾对女性智障者性侵害现状进行分析[3]，目前国内还没有智障者性被害的准确数据。据国外研究报告，智障者遭受性侵害的比例为25%～80%。按此计算，在我国遭受性侵害的女性智障者应不少于60万。新闻媒体披露的案件[4]，仅为冰山一角。四川省泸县人民法院、北京市密云县人民法院、江苏省如皋市人民法院的调查报告[3]也表明：女性智障者成为性犯罪被害人的风险远远高于一般女性。此类性侵害案件存在“遭受熟人强奸的概率高”、“农村地区发案多”、“犯罪场所以室内居多”、“性加害人以老年、失偶、单身男性居多”等特点。

2 女性智障者的“无序”环境

个体安全状况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其所处的社会秩序。个体秩序由两部分组成，一是由个体的自我能力构建的秩序，如一般不法分子不会去侵犯身体强壮或社会地位很高的男人，相反儿童、老人、妇女的对抗能力较弱，常常受到侵害。二是由他人和社会为个体所搭建的秩序，如家庭成员、政府司法机关、社区街道为个体所提供的安全保护等。作为弱势群体，自身的弱势与社会的忽视、歧视导致女性智障者处于无序的社会环境中，遭遇性侵害的风险大大增加。

2.1 智力发育迟缓导致性犯罪风险小、成本低

女性智障者自身“无序”的主要标志是智力发育迟滞。因为女性智障者智力发育低下，很少接受相关安全教育与训练，对社会的规范与禁忌缺乏相应的认识，对于外部侵害缺乏危险意识，不懂拒绝和反抗。性罪犯一般分为2类，一类是与受害者没有任何互动的陌生人，另一类是与被害人熟识的家人、亲戚、邻居、同学、朋友等等所谓“熟人”。这2类性罪犯在对女性智障者性被害“无序”状态的认知方式存在一定差异。陌生人很容易通过中度、重度智障者的衣着整齐度、肢体清洁度、语言流畅度等外部特征发现这些智障者存在智力问题，而对轻度的智障者则需要花较长时间和较多心思以及某些试探方可做出判断。因此，在已经确定的案件中，陌生人性侵害女性智障者的比例偏低的原因也就容易理解(另一个主要因素是陌生人接触到女性智障者的机会小)。而与智障者被害人相熟识的人则不同，他们在长期互动过程中，对被害人智力发育状况非常清楚，不需要通过被害人的外部表征来判断。

从犯罪心理学角度来看，性罪犯一般认为女性智障者智力低下，“好骗，犯罪成本低，一点零花钱就可引诱”，采取哄骗等手段容易达成犯罪行为；当犯罪行为发生后，“智障者对性事不懂，说不清，被人发现的概率低，风险小，犯罪成本小”，智障者向家人、司法机关告发的可能性极小。杨士隆等人通过调研发现：性罪犯大多认为智障者比较好骗，所以产生有机可乘的心态[5]。在这里，“好骗”是指女性智障者自我保护能力不强，无法为自己构建一个安全环境秩序。当这些智障者处于家人的保护真空，性罪犯又认为女性智障者不会报案时，政府和社会对智障者的保护就被性罪犯自己从主观上无形消解。从破窗理论角度看，智障者自身保护能力低下为性罪犯提供了强烈的暗示，成为诱发性犯罪的重要因素。在性罪犯看来，此时女性智障者是处于“无序”之中的个体，是最理想的加害对象。

2.2 家庭监护缺失导致性犯罪机会增加

家庭是女性智障者最重要的安全庇护所。当女性智障者没有足够能力为自己构建有序的安全环境时，智障者家庭在法律上有义务为智障者提供保护，为此我国民法专门为无行为能力和限制行为能力的智障者规定了监护人。家庭监护水平受教育、经济等多方面因素影响，家庭收入状况会影响监护人的庇护能力，教育文化程度会影响监护人的安全意识。

事实上，智障者家庭的经济状况往往差于一般家庭，在农村这种贫富差距表现更为明显。有的家庭甚至有多位智障者。智障者的家人必然为全家人生计而奔波忙碌，“长期在外打工或忙于农活，无暇也无力顾及智障女，犯罪分子一般知悉被害人的家庭状况以及作息规律，致使犯罪分子有机可乘”[3]。调查显示：70%的案件案发地在乡村[4]，或者多为偏远农村[6]。

经济因素是导致智障者家庭监护缺失的最重要原因之一，是家庭监护缺失并直接导致智障者处于“无序”状态的根本因素之一。从监护角度来说，智障者处于“无序”环境的表现是：智障者在什么时间处于什么空间位置，监护人是否随时可以了解？监护人在什么时段不与智障者在场，是否留有时间盲点？监护人是否具有及时发现性侵害的能力？监护人在周围人群中的影响力如何？监护人教育智障者的能力如何？当这些看似偶然的因素集合在一起时，就为犯罪分子提供了一个强烈暗示：现在有犯罪机会，不会被发现。因此，处于监护真空地带的女性智障者遭遇性侵害的风险大大增加。

家庭监护的缺失对女性智障者遭遇性侵害的影响，也可以从案发时间因素与地点因素这两方面得到验证。研究表明，多数智障者性侵害案件发生在白天[7-8]，有很高比例的犯罪者选择中午或下午对女性智障者进行性侵害[5]。白天智障者家人常常需要外出处理各种事务，智障者容易落单或无人监护，处于“无序”状态。与其他性犯罪不同，犯罪分子不需要对智障者采取暴力方式就容易将被害人引诱到相对封闭的空间，因此犯罪地点往往发生在家里或偏僻处。研究表明，60%左右的案件发生室内[9-10]。这些案发地点都具备相对封闭的空间，性罪犯认为在这些封闭空间中智障者更容易处于“无序”状态，自己能控制智障者，与其发生性关系具有安全感。

此外，智障者家庭成员在当地威望等因素也会影响智障者处于“无序”的状况。如果智障者家庭成员在当地很有威望，则该女性被熟人性侵害的可能性较小；相反，如果智障者家庭成员忠厚老实、年迈无力或是文盲等弱势群体，则该女性智障者被熟人性侵害的可能性显著增大。

2.3 社区无序行为是性犯罪的催化剂

农村智障者大多在本村附近活动，城市智障者外出活动范围多以家、居住小区、学校为主，流浪的女性智障者则是例外。破窗理论认为，社区或街区混乱的迹象，对人的反常行为和违法犯罪具有强烈的暗示性。因此，社区环境对女性智障者的性安全有至关重要的影响。

智障者的人身安全仅靠家人的监护很难完全保证，社区居民的态度与行为对智障者的安全有较强影响，对性犯罪有强烈的暗示作用，这种作用在农村地区表现更为明显。智障者性侵害案件中的犯罪分子却大多是老百姓心目中的“老实人”、“好人”，甚至老年人。在农村，一些居民对智障者缺乏同情心和他人权利的尊重，经常有不尊重智障者的言论和行为出现，经常取笑或戏弄女性智障者，有些居民甚至劝光棍将流浪女性智障者带回家。在这种氛围中，这些人明知性侵害女性智障者不对，他们也可能会产生“与女性智障者发生性关系并不是多大的事情”的错觉。加之他们认为：女性智障者不被人关注，发生性关系后也不容易被发现。

有时女性智障者被性侵害的事实大多早已成为居民中的公开秘密，却没有人愿意告诉被害人的家属，甚至个别村民也参与加害或者帮助其他人加害被害人。广东省一名13岁智障少女被亲叔叔等4名村民强奸，最荒谬的是：一名犯罪嫌疑人的妻子居然把被害人强拉到自家茶园，还帮老公脱她的裤子，让老公强奸[11]。2010年四川省绵阳市一名17岁智障少女先后被4名熟人侵害，其中包括自己的养父和邻居。一名女邻居还诱骗她至山坡，让另一名邻居实施强奸[12]。这些现象反映出智障者作为一个生命应有的尊严并没有得到尊重，在某些人眼中仅为可供交换的商品，因此，女性智障者被性侵害风险将陡然上升。

随着中国社会的转型，智障者的社区安全环境也发生剧烈变化。在农村，随着大量农民工进城，农村留守的多是老弱病残。这个群体对违法犯罪分子缺乏外在威慑力，随着社区人口的减少，社区内的安全盲点随之大量增加。在城市里，人口的流动性增加，人与人之间的隔阂与冷漠，为治安管理增加了不少难度，管理空白大量存在。流浪女怀孕的消息经常见诸报道[13]，这反映出智障者长期流浪街头，无人过问，街道社区对智障者存在严重的不作为、失职，为不法之徒提供了可乘之机。

3 女性智障者性侵害防治对策

从破窗理论角度看，女性智障者遭受性侵害与其生活环境具有一定相关性，导致智障者生活环境无序的主要因素来源于智力发育迟缓、家庭监护缺位、社区无序行为等三方面，因此须加强智障者的人身安全教育，提高其家人的监护水平，加强智障者居住社区环境的治理。

3.1 加强学校性侵害防治教育

在国内，智障者性侵害问题没有受到社会充分重视，特殊学校也没有开设性教育课程和性侵害防治教育课程。研究表明，性侵害防治教育可以提升轻度、中度智障者的自我保护能力，有助于建立智障者的有序环境。

根据国外经验，智障者性侵害防治教育应包括以下内容：1)生理知识。让智障者学会认识自己的感觉，了解身体各个部位，明白身体发育的生理现象及卫生保健方法等。2)两性交往、婚姻。让智障者明白男女朋友的概念，明白在两性相处中如何表达自己的情感、如何拒绝别人，让他们知道大庭广众之下是否可以进行亲密行为，最重要的是教会他们如何与异性相处，让他们懂得婚姻的责任和义务，以及在经济能力上能否既照顾自己又兼顾对方。3)性行为和性观念。智障者也有性的需求，要教会他们分辨不同环境下的行为规范，有的智障者在性冲动时，可能会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性器官，甚至当众抚慰自己的情况，并非他们有暴露癖，而是因为智障人士不能分辨环境，自控能力较差。这些不当的性行为都需要正确的引导，以帮助他们建立正确的性观念，正确处理自慰行为，降低不当性行为的发生。4)性安全。让智障者懂得保护自己的隐私，学会掌握与异性相处的界限与尺度，如何避免受到性侵害。当受到性侵害的时候，应懂得如何求救。5)生活习惯。让智障者学会注意自我形象，教会他们注意个人卫生，养成良好的生活习惯。

3.2 提升监护能力，建立“有序”的家庭环境

3.2.1 积极开展监护人培训，提升家庭监护能力

目前大多数智障监护人不具备教育智障者安全常识的能力，对可能出现的危险因素或危险人物缺乏防范意识。关于性问题，智障者监护人受传统性文化的影响，常采取防范、防堵措施，不希望教导智障者性知识。提升监护能力的最佳途径是对智障者家长进行性安全培训。可采取集中培训或个别辅导。由民政部门与残疾人联合会共同承担责任，邀请专业机构承担教学培训任务。特殊学校经过培训之后，也应担任辅导教育任务。监护人培训内容应包括智障者身体发育的生理、心理知识，卫生护理技巧，两性交往问题，婚姻家庭观念，智障者性行为突发状况的处置技巧，性侵害的危险因素、特征以及处置方法等。

鉴于智障者居住分散、智障者发展状况差异大，所以在培训组织方面，智障者性侵害防治可以借鉴台湾地区的经验：监护人可以针对自身状况不同，向有关部门申请巡回辅导服务。各地残联或志愿者组织应建立智障者档案，委托专业人士进行巡回辅导教育或电话辅导等。

3.2.2 应用现代技术手段对智障者进行保护

我国个别地区开始对一些罪犯采用“电子手铐”(实时监督管理的设备)，罪犯行踪能被有关部门随时掌握[14]。在政府和社会能够负担相应成本的前提下，这种设备完全可以移植到智障者安全监控，并可以添加声音记录功能(类似飞机上的“黑匣子”)以及识别智障者身份的功能等。安装在智障者的身体外部或内部，不仅可以帮助智障者家人实时监控，防止智障者走失，还可以对潜在的犯罪分子起到吓阻作用，甚至减少社区居民对智障者取笑、打骂等轻微违法或不文明行为的发生。

3.3 发动社会力量为智障者营造安全、有序的社区环境

3.3.1 公安部门是预防智障者性侵害的核心力量

根据破窗理论, 对于无序环境的清理, 公安部门负有主要职责, 但没有社区成员的积极参与, 短时间内被清除的无序就很快又会滋生[1]。目前公安部门并未将预防智障者性侵害列入日常工作，加之其缺乏预防性犯罪的技巧训练和动力，因此，公安部门可以通过与相关专业组织进行合作，采取发放干预手册、宣传手册、上门辅导、安全提示等方式，从而降低案发率。

3.3.2 加强社区宣传，强化社区监控网络

破窗理论认为通过实施规则性干预可以有效预防和减少区域性无序。对于社区或邻里等无序性的行为可以通过正式或非正式的交涉规则来进行清除。在社区环境中，不应对女性智障者的取笑或调戏，忽视女性智障者处境的行；智障女性衣不蔽体的行为，应受到及时关注；街道社区应对流浪的女性智障者及时过问，对单身男性收留女性智障者的行为及时加以劝阻。街道社区及时处理，消除小的“破洞”，能够有效预防智障者性侵害案件的发生。

3.3.3 借助专业社工组织，积极构建社区防治网络

近年来，国外一些专业组织针对女性智障者性侵害预防和干预进行了专门研究，开发出预防干预计划和课程，如马里兰障碍者协会、南马里兰障碍者协会和美国障碍者协会联袂开发的“个人空间”计划；澳大利亚卧龙岗大学的Isla Bowen开发的“关照自己”干预计划；Khemka等2005年开发出名为“逃脱”的侵害预防与赋权课程[15]。这些研究成果经过实践检验，有一定的效果。推广这些性侵害预防训练课程与干预方案，需要具备较高的专业知识。我国的社区、学校和公安等组织机构，既无开展这些课程的经验，也无开展这些训练的人才。因此，借助社工组织的力量非常必要，有时甚至需要以这些专业社工组织为主体，公安、街道等组织主要发挥领导和协调作用。

[1] 李本森.破窗理论与美国的犯罪控制[J].中国社会科学,2010(5):154-164.

[2] SKOGAN WG.Disorder and decline: crime and the spiral of decay in American neighborhoods[M].New York:Free Press,1990.

[3] 廖怀高,熊少波,李巧艺.智障者性侵害问题研究综述[J].理论与改革,2011(4):156-160.

[4] 王俊杰,曹莉萍,郭扬波，等.广州地区女性精神障碍者被性侵害案鉴定特点分析[J].广州医药,2008(1):17-20.

[5] 杨士隆,郑瑞隆,张究安,等.女性智障者性侵被害情境与防治之研究[J].犯罪学期刊,2009,12(2):117-155.

[6] 姚旺,裴静云.女性精神发育迟滞被性侵害案52例司法鉴定分析[J].中国民康医学,2007(14):578-579.

[7] 孟庆丰,王永柏,赵刚.126例女性精神病人性侵害案例分析[J].上海精神医学,2003(1):21-22.

[8] 甄莉丽,易峰,刘晓伟.92例妇女性侵害司法鉴定调查分析[J].神经疾病与精神卫生,2005(3):218-219.

[9] 谭常赞,李炬英,李方标.女性精神障碍45例被性侵害案例分析[J].临床心身疾病杂志,2008(1):51-52.

[10] 王俊杰,陈瑞珍,王旭荣,等.女性精神障碍者62例被性侵害案例特点分析[J].上海精神医学,2005(4):206-208.

[11] 郭秋成.13岁智障少女怀孕很蹊跷 自曝遭亲叔叔强奸[N].南方都市报,2011-12-13.

[12] 王昌跃,赵修俊,李方贵.智障少女怀孕 DNA锁定作孽者[N].绵阳日报,2010-01-27.

[13] 丰雷.流浪女怀孕疑遭强奸[N].南方都市报,2011-03-31.

[14] 包蹇.沪启用“电子手铐”[EB/OL].(2011-05-18)[2012-11-01].http://legal.people.com.cn/GB/14674893.html.

[15] 王波.女性智力障碍者性侵害的研究述评[J].中国特殊教育,2011(7):28-32.

ResearchonSexualAssaultforFemalewithMentalRetardationUsingBrokenWindowsTheory

XIONGShaobo1，LIAOHuaigao2

(1.Library of Southwest Jiaotong University,Chengdu 610031,China;2. Institute of Politics，Chengdu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Chengdu 610059,China)

This paper, based on Broken Windows Theory, analyzes the reasons of sexual assault for female with mental retardation from the standpoint of victims. By reviewing related literatures, the author points out the risk factors and environmental factors to trigger a sexual crime and it is found that the female with mental retardation themselves, and an adverse complication from their families and the community are all likely to turn out to be these factors. On these grounds, the paper suggests some effective ways to prevent the female with mental retardation from being sexual assaulted.

mental retardation；sexual assault；sexual crime；broken windows

2012-11-07

国家社科基金项目“智障者性侵害现状及防治对策研究”(09XFX029)；全国教育科学“十二五”规划课题“校园安全与中小学性侵害防治教育研究”(CEA110115)；“成都理工大学中青年骨干教师培养计划”和 “成都理工大学优秀创新团队”资助项目

熊少波(1960- )，女(汉族)，四川峨眉人，副教授，学士，研究方向：性侵害防治教育。

B849

A

2095-5383(2013)02-0059-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