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欢

（中国海洋大学 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山东 青岛 266100）

从以单音节为主到以多音节为主是汉语词汇发展演变中的显著特点，但需要注意的是“汉语自始就不是单音节语；先秦时代已经有了大量的双音词”[1]。因此，无论是梳理汉语双音化发展脉络还是了解当时的词汇状况，考察先秦时期的复音词都是非常有价值的基础工作。

《论语》是一部语录体著作，比较忠实地记录了春秋晚期至战国初期的语言事实。本文拟从《论语》文本入手，考察其中的复音词的来源和构词法问题，研究对象以虚词和除了人名、地名等专名以外的一般复音词为主，或许可以对后续研究提供一些可靠材料。

一、复音词判断方法

本文判断复音词的方法，以对照《汉语大词典》（以下简称《大词典》）是否收录该词条为主。另外依据以下原则判断复音词：由两个语素组成的，合成后的意义并不是原来语素简单相加的，看做词而非词组。主要有两种情况：

第一种如“缧绁”，《公治长篇第五》：“虽在缧绁之中，非其罪也。”缧，捆绑犯人的黑色绳索；绁，缚罪人的绳索。二者联合指监狱，意义更宽泛。所以“缧绁”是词而不是词组。类似的词还有“三军”“执鞭”“沐浴”。

另外一种，是合成后一个语素的意义虚化。分为两小类，第一类，一个语素只起补充音节的作用。如“市朝”，《宪问篇第十四》：“吾力犹能肆诸市朝”，就是市场、街头的意思，而“朝”的朝廷意被虚化，只起补充音节的作用。第二类，后一语素是前一语素的上位概念，起补充说明的作用。如“匏瓜”，《阳货篇第十七》：“吾岂匏瓜也哉。”《大词典》的解释为：一年生草本植物，果实比葫芦大，老熟后可剖制成器具。亦指这种植物的果实。

二、《论语》复音词词义的来源

语言的变化，无论语音、词汇还是语法，都不是在一朝一夕间完成，而是通过漫长的积累、选择，在不知不觉中进行，而在一定阶段内是稳定的。正如索绪尔所说，“是前一时代的遗产”[2,p107]，这就是语言的不变性。然而当种缓慢的变化过程积累到一定程度，我们就可以明显察觉到一个时代和它前面时代语言的差别，这便是语言的“可变性”[2,p111]。因此可以说，各个时期的词汇都是在继承前代词汇的基础上，增加新词形成的。我们从词义的角度，根据来源的不同，把《论语》中的复音词分成继承型和新生型。继承型指在《论语》之前的文献中就已产生的复音词，新生型是指相比同时代其他文献较早出现在《论语》中的复音词。

由于《大词典》“古今兼收，源流并重”的编纂原则，我们可以通过与《大词典》词条下所引义项的第一条出处对比，可以较好得出《论语》中复音词词义来源早晚。《论语》卷第一至卷第十普通复音词共111个，继承型复音词54个，占49%；新生型复音词50个，占45%。现举例简要说明。

1. 继承型复音词

通过统计发现，《论语》前十篇复音词的大多数来自于对前代词汇的继承。这部分词大多出自《论语》之前的《诗》、《书》、《易》，还有稍早于《论语》的《周礼》、《仪礼》。

朋友：志同道合的人。

与朋友交而不信乎？（《论语·学而篇第一》）

按：前代用例有《易·兑》：“君子以朋友讲习。”孔颖达疏：“同门曰朋，同志曰友。朋友聚居，讲习道义。”

昔者：过去。

昔者吾友常从事于斯矣。（《论语·泰伯篇第八》）

按：前代用例有《易·说卦》：“昔者圣人之作<易>也，幽赞于神明而生蓍。”孔颖达疏：“据今而称上世，谓之昔者也。”

天下：中国范围内的全部土地。

知者说者之于天下也。（《论语·八佾篇第三》）

按：前代用例有《书·大禹谟》：“奄有四海，为天下君。”

先王：前代君王。

先王之道。（《论语·学而篇第一》）

按：前代用例有《书·伊训》：“惟元祀，十有二月，乙丑，伊尹祀于先王。”孔传：“此汤崩，逾月太甲即位，奠殡而告。”

譬如：比如。

譬如北辰。（《论语·为政篇第二》）

按：前代用例有《周礼·考工记·弓人》：“恒角而达，譬如终绁，非弓之利也”

鞠躬：恭敬谨慎貌。

鞠躬如也。（《论语·乡党篇第十》）

按：前代用例有《仪礼·聘礼》：“执圭，入门，鞠躬焉，如恐失之。”

另有48例继承型复音词，此不赘述。

2. 新生型复音词

这部分词是作为书证出现在《大词典》义项的首例，说明前代并无更早的使用记录，是《论语》同时代刚产生的，共 50个，占前十篇复音词总数的 45%，足见汉语复音化在前秦时期已有相当发展。现几举例。

孝弟：儒家的一种道德，孝顺父母、敬爱兄长。

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论语·学而篇第一》）

北辰：北极星。

为政以德，譬如北辰。（《论语·为政篇第二》）

夷狄：泛称华夏族以外的各族。

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论语·八佾篇第三》）

造次：仓促匆忙。

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论语·里仁篇第四》）

足恭：谄媚。

巧言、令色、足恭，左丘明耻之。（《论语·公治长篇第五》）

短命：寿命短促。

有颜回者好学，不迁怒，不二过，不幸短命死矣。《论语·雍也篇第六》

疏食：粗糙的饭食。

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论语·述而篇第七》）

前十篇中另有43个不赘述。

3. 发现的问题

另外要说明一下在梳理《论语》复音词词义来源过程中发现的一个问题，即《大字典》所收词的词义在《论语》中已有出现，但书证却未收《论语》的例子，而是收了晚出典籍中的例子。这种复音词在《论语》前十卷中共有14个，占13%。现一一列举如下：

衣裘：泛指衣服。

愿车马衣裘与朋友共，敞之而无憾。（《论语·公治长篇第五》）

按：刑昺疏：“衣裘以轻者为美，言愿以己之车马衣裘与朋友共乘服而被敞之而无恨也。”可见此处泛指衣服。《大词典》解释为专指皮裘或泛指衣服。该义项首例引自《西京杂记·卷二》：“司马相如与卓文君还成都，居贫愁满，以所著鹔鹴裘就市人阳昌貰酒，与文君懽。继而文君抱颈泣曰：‘我平生富足，今乃以衣裘貰酒。’”此书为西汉人所作，明显晚于《论语》例，可提前书证。

成功：成就的功业。

巍巍乎，其有成功也。（《论语·泰伯篇第八》）

按：刑昺疏：“言其治民功成化隆，高大巍巍然。”指已成就的功业而言。《大词典》解释为成就的功业，即成之功。首例引自《史记·秦始皇本纪》：“今名号不更，无以称成功，传后世，其议帝号。”可提前书证。

黼冕：祭祀的礼服。

菲饮食而致孝乎鬼神，恶衣服而致美乎黻冕，卑宫室而尽力乎沟洫。（《论语·泰伯篇第八》）

按：刑昺疏：“黼，蔽膝也。”“祭服谓之黼。”“黼，其色皆赤，尊卑以深浅为异……大夫以上冕服系皆有黼，故禹言黼冕。”可知，指祭祀用的礼服。《大词典》仅引一例自《后汉书·鲍永传》：“时郡学久废，德乃修起横舍，偹俎豆黼冕，行礼奏乐。”可提前书证。

循循：有步骤地。

夫子循循然善诱人。（《论语·子罕篇第九》）

按：何晏注：“循循，次序貌。”《大词典》解释为有顺序貌，二者相符。首例引自宋·张世南《游宦纪闻》卷八：“洒扫应对之于穷理尽性，循循有序。”可提前书证。

空空：没有知识的样子。

有鄙夫问于我，空空如也。（《论语·子罕篇第九》）

按：刑昺疏：“此举无知而诚尽之事也。空空，虚心也。”《大词典》解释为：诚实貌，憨厚无知貌。两者大致相符。但该义项所引首例为《吕氏春秋·下贤》：“悤悤乎，其心之坚固也；空空乎，其不为巧故也。”可提前书证。

天命：自然规律。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论语·为政篇第二》）

按：刑昺疏：“命，天之所禀受者也。孔子四十七学《易》，至五十穷理尽性知天命之终始也。”与《大词典》的解释：自然的规律、法则相近。而《大词典》该义项首例引《荀子·天论》：“从天而颂之，孰与制天命而用之。”该书证稍晚。

刑戮：刑罚戮辱。

子谓南容：“邦有道，不废；邦无道，免於刑戮。”（《论语·公治长篇第五》）

按：刑昺疏：“若遇邦国无道，则必危行言逊，以脱免于刑罚戮辱也。”《大词典》解释为受刑罚或被处死。首例引自《荀子·荣辱》：“室家立残，亲戚不免乎刑戮。”稍晚。

蹜蹜：形容小步快走。

足蹜蹜如有循。（《论语·乡党篇第十》）

按：《大词典》首例引《礼记·玉藻》：“执龟玉，举前曳踵，蹜蹜如也。”礼记为西汉所编，明显晚于《论语》，可提前书证。

愉愉：和顺貌，和悦貌。

私觌，愉愉如也。（《论语·乡党篇第十》）

按：《大词典》该义项下首例引自《礼记·祭义》：“齐齐乎其敬也，愉愉乎其忠也。”第二例才引《论语》该例。《礼记》出自西汉，晚于《论语》，这两例的位置似乎应该颠倒过来才更符合《大词典》的编纂原则。

不器：不像器物一般，意谓用途不局限于一个地方。

君子不器。（《论语·为政篇第二》）

按：《大词典》该词条仅有一个义项，首例引《礼记·学记》：“大道不器。”第二例才引自《论语》该句，同样应把书证先后位置颠倒过来。

百乘：兵车一百辆，这里指大夫。

千室之邑，百乘之家。（《论语·公治长篇第五》）

按：《大词典》该词下仅有一个义项，首例引自《礼记·大学》：“百乘之家，不蓄聚敛之臣。”可提前书证。

燕居：平日的起居生活。

子之燕居，申申如也。（《论语·述而篇第七》）

按：《大词典》该义项下首例引自《礼记·仲尼燕居》：“仲尼燕居，子张、子贡、言游侍。”可提前书证。

文章：指礼仪制度。

焕乎其有文章。（《论语·泰伯篇第八》）

按：《大词典》该义项下首例引自《礼记·大传》：“考文章，改正朔。”可提前书证。

喟然：长叹息的样子。

颜渊喟然而叹曰。（《论语·子罕篇第九》）

按：《大词典》该义项下首例引自《礼记·礼运》：“昔者仲尼与于蜡宾，事毕，出游于观之上，喟然而叹。”可提前书证。

三、《论语》复音词构词法研究

《论语》中的复音词构词法类型相当丰富，几乎包括所有类型。除去副词共有181个。根据已有知识，分为复合复音词和单纯复音词。除去虚词，一词多义的词只取一次，统计得出，复合复音词总共有172个，其中偏正式67个，联合式46个，重叠式27个，附加式22个，动宾式9个，主谓1个。单纯复音词共有9个，其中出现双声词5个，非双声叠韵词4个。以下举例简要论述。

（一）偏正式复音词

这部分复音词在《论语》中所占比例最高，占全书复音词的35%之多。现把它分成小类来介绍。

1. 定中式

总共有63例。

（1）名词定语

一般认为最适合修饰名词的是形容的，但在上古汉语里，名词修饰名词的能力也很强。《论语》里就有16个此类例子。

【北辰】北极星。《为政篇第二》：“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刑昺疏：“辰，时也。以其居天之中，故曰北极；以正四时，故曰北辰”。

【天命】上天的自然规律。《为政篇第二》：“五十知天命”。

【麻冕】麻制的礼帽。《子罕篇第九》：“麻冕，礼也。”

【封人】掌管边界的官。《八佾篇第三》：“仪封人请见。”封，《汉语大词典》第一义即位边界、疆界。

【帷裳】用整幅布做的裙子。《乡党篇第十》：“非帷裳必杀之”。

【上知】具有上等的智慧的人。《阳货篇第十七》：“唯上知与下愚不移”。

（2）形容词定语

这种类型的偏正式出现最多，有20例。

【令色】伪善的面容。《学而篇第一》：“巧言令色，鲜仁矣”何晏注：“令色，善其颜色”，据《大词典》，令是善，美好的意思。

【庶人】平民百姓。《季氏篇第十六》：“天下有道，则庶人不议”据《大词典》，庶是普通、一般的意思。

【短命】寿命短促。《雍也篇第六》：“不幸短命死矣”。

【丈人】古时对老人的尊称。《微子篇第十八》：“子路从而后，遇丈人，以杖荷蓧。”

【疏食】粗疏的食物。《述而篇第七》：“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

【吉月】大年初一。《乡党篇第十》：“吉月必朝服而朝”刑昺疏：“‘吉月，月朔也’者，以《诗》云‘二月初吉’，《周礼》云：‘正月之吉’，皆谓朔日，故知此吉月谓朔日也。”

（3）数词定语

由数词作定语组成的定中式偏正结构也占不少数目，共有18个。

【千乘】诸侯国，小者称千乘，意为拥有兵车千量。《学而篇第一》：“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

【百工】各种工人。《子张篇第十九》：“百工居肆以成其事”。

【八佾】由纵横都是八人，共64人组成的舞乐队，佾，舞列。《八佾篇第三》：“八佾舞于庭，是可忍，孰不可忍。”

【三军】军队的通称。《子罕篇第九》：“三军可夺帅也”。

【四海】全中国。《颜渊篇第十二》：“四海之内，皆兄弟也。”。

【九夷】东部各族称夷，夷有九种，九夷为古代对东方异民族部落的称呼。《子罕篇第九》：“子欲居九夷”。

（4）动词定语（7个）

【束脩】十条干肉捆在一起，古代入学敬师的薄礼。束，捆缚；脩，干肉。《述而篇第七》：“自行束脩以上”。

【成功】成就的功业。《泰伯篇第八》：“巍巍乎其有成功也”。

【朝廷】古代君王接受朝见听政的地方。《乡党篇第十》：“其在宗庙朝廷，便便言”。

【朝服】上朝时穿的礼服。《乡党篇第十》：“吉月必朝服而朝”。

【志士】拥有远大志向的人。《卫灵公篇第十五》：“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人，有杀身以成仁。”

【便佞】夸夸其谈的人。《季氏篇第十六》：“友便佞”。据《大词典》，便的第十个义项为擅长；佞，用花言巧语谄媚人。

【逸人】遁世隐居的人。《尧曰篇第二十》：“举逸人”。逸，隐遁。

（5）量词定语（2个）

【匹夫】单独的平民男子个人。《子罕篇第九》：“匹夫不可夺志也。”

【片言】诉讼中单方面的言论。《颜渊篇第十二》：“可以折狱者，其由也与”。

2. 状中式

《论语》中共有4例。

【南面】字面义为朝南而坐，古代以坐北朝南为尊，帝王、诸侯、卿大夫分别接见下级时，皆面向南而坐，泛指尊贵的地位。《雍也篇第六》：“雍也可使南面”。

【燕居】退朝而处，闲居。《述而篇第七》：“子之燕居，申申如也。”

【服事】五服之内所封诸侯定期朝贡，各依服数以事天子。《泰伯篇第八》：“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

【佚游】放纵地游荡。《季氏篇第十六》：“乐骄乐，乐佚游，乐宴乐，损矣。”

（二）联合式复音词

联合式复音词的词义并不是单独两个词意义的简单相加，而是在概念外延上得到了扩大，形成一个相比原先概括的意义。《论语》中共有类义联合复音词45个，反义联合复音词1个，现举例简要说明。

1. 类义联合

【孝弟】《学而篇第一》：“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作乱者，鲜矣。”《大词典》释孝顺父母为“孝”，敬爱兄长为“弟”。二者联合指儒家的道德态度。

【夷狄】《八佾篇第二》：“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古称东方部族为夷，北方部族为狄。二者联合泛指中国以外的异族。

【缧绁】《公治长篇第五》：“虽在缧绁之中，非其罪也。”缧，捆绑犯人的黑色绳索；绁，缚罪人的绳索。二者联合指监狱。

【衣裘】《公治长篇第五》：“愿车马衣裘与朋友共，敞之而无憾。”衣，上衣，夏衣；裘，用毛皮制成的御寒衣物。二者联合泛指一切衣服。

【黼冕】《泰伯篇第八》：“恶衣服而致美乎黼冕。”刑昺疏：“黼，蔽膝也。”“祭服谓之黼。”“黼，其色皆赤，尊卑以深浅为异……大夫以上冕服系皆有黼，故禹言黼冕。”可知，指祭祀用的礼服。冕，帽子。二者联合特指祭祀。

【沐浴】《宪问篇第十四》：“孔子沐浴而朝。”沐，洗头发；浴，洗身。二者联合泛指洗澡。

【社稷】《季氏篇第十六》：“是社稷之臣也。”社，土神；稷，谷神。两者联合泛指国家。

2. 反义联合

【小大】《学而篇第一》：“小大由之，有所不行。”小，指小事；大，指大事。两者联合泛指所有的事。反义联合仅此一例。

（三）重叠式复音词

全书中这部分复音词比较多，共有26个，大多为形容词。

【郁郁】丰富多彩。《八佾篇第三》“郁郁乎文哉”

【彬彬】文采与朴实共存。《雍也篇第六》：“文质彬彬，然后君子”

【申申】整敕貌。《述而篇第七》：“子之燕居，申申如也。”

【穆穆】形容天子仪容之美。《八佾篇第三》：“相维辟公，天子穆穆。”

【巍巍】高大貌。《泰伯篇第八》：“巍巍乎其有成功也”

【循循】有次序的样子。《子罕篇第九》：“夫子循循然善诱人。”

（四）附加式复音词

共有19个，按附加成分的不同举例说明如下：

后加“子”，如：

【弟子】学生。《学而篇第一》：“弟子入则孝，出则悌。”

【夫子】弟子对孔子的尊称。《学而篇第一》：“夫子至于是邦也。”

【小子】学生。《公治长篇第五》：“吾党之小子狂简。”

【童子】《述而篇第七》：“互乡难与言，童子见，门人惑。”

后加“如”，是一组形容词，如：

【翕如】乐声兴盛貌。【纯如】音乐和谐貌【皦如】声音清晰貌【绎如】乐音不绝貌。《八佾篇第三》：“乐其可知也，始作，翕如也；从之一，纯如也，皦如也，绎如也，以成。”

后加“者”，均是名词，如：

【仁者】有仁德的人。《里仁篇第四》：“仁者安仁，知者利仁”。

【昔者】过去。《泰伯篇第八》：“昔者吾友尝从事于斯矣”。

【王者】用王道治理天下的君主。《子路篇第十三》：“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

后加“然”，形容词，如：

【斐然】有文采的样子。《公治长篇第五》：“斐然成章”。

【喟然】长叹息的样子。《子罕篇第九》：“颜渊喟然而叹曰”。

后加“师”，是古代官名，如：

【士师】典狱官官名。《微子篇第十八》：“柳下惠为士师”。

【少师】古代乐官官名。《微子篇第十八》：“少师阳，击磬襄入于海”。

【大师】乐官名。《八佾篇第三》：“子语鲁大师”。

后加“饭”，古代乐官官名，如：

【亚饭】【三饭】【四饭】《微子篇第十八》：“亚饭干适楚，三饭缭适蔡，四饭缺适秦”

（五）动宾式复音词

此类复音词共有9个。

【告朔】诸侯每月朔日行告庙听政之礼。《八佾篇第三》：“子贡欲去告朔之饩羊”

【暴虎】空手跟老虎搏斗。《述而篇第七》：“暴虎冯河，死而无悔者”

【执鞭】市场守门卒。刑昺疏引《周礼·秋官》：“条狼氏掌执鞭以趋辟，王出入则八人夹道。公则六人，侯伯则四人，子男则二人。”《述而篇第七》：“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

【有政】有政事。《子路篇第十三》：“子曰：“何晏也？”对曰：“有政。”

【居室】居家过日子。《子路篇第十三》：“子谓卫公子荆善居室”

【没齿】终没齿之年。《宪问篇第十四》：“没齿无怨言”

（六）主谓式复音词

【足恭】《大词典》“足”的第二个义项为代指整个身体，我认为这是一个主谓式复音词，释为身体作出恭顺、谦敬的样子以媚于人。但《论语》中再无其他主谓式复音词，仅此一例。

（七）双声复音词

与前述不同，双声复音词属于单纯词。这里我把声母属同一韵部的看做双声，不包括声母相近的，共有5例。

【文莫】据《上古音手册》[3]，文，属于明母；莫，也属于明母。声母相同。

【唐棣】据《上古音手册》[3]，唐，属于定母，棣，也属于定母。声母相同。

【鞠躬】据《上古音手册》[3]，上古鞠，属于见母；躬，也属见母。声母相同。

【踧踖】据《上古音手册》[3]，上古踧，踧踖都属于清母，声母相同。

【洒扫】据《上古音手册》[3]，上古洒，属于生母；扫，属于心母。上古声母只有齿头音，照二系生读心。声母相同。

（八）非双声叠韵复音词

此类是单纯词下另一小类。共4例。

【有政】《为政篇第二》“友于兄弟，施于有政。”杨伯峻认为，该词为古代构词法特殊形态，“有”为助词，无意义。有政，即政治的意思[4]。

【战栗】内心忧惧、敬重。《八佾篇第三》：“夏后氏以松，殷人以柏，周人以栗，曰，使民战栗。”

【大夫】古代职官名，仅次于国军和卿大夫。《公治长篇第五》：“千室之邑，大夫之家。”

【章甫】礼帽。《先进篇第十一》：“端章甫。”

四、结论

《论语》全书共有复音词241个，包括副词。关于来源问题只考察了全书前十篇，或许可以反映全书的概貌。全书前十篇共有复音词111个，其49%为继承前代词汇，但这一时期也迅速生出很多新词汇，占到45%。其余为同时期其他著作中出现，或从《大词典》中无法判断出现时间早晚的。其中发现了7例复音词，比《大词典》相同义项下所引书证要早，可为未来辞书修订提前书证。

关于复音词的构词法，《论语》中最常见的是偏正式，共有67个，占总数的37%；其次是联合式，共46个，占25%；第三是重叠式，共27个，占15%；第四是附加式，共 22个，占 12%。其余还有动宾式，主谓式，单纯复音词中有双声词，非双声叠韵词。几乎包括了所有类别。

[1]王力.汉语史稿[M].北京:中华书局,1980.

[2]索绪尔.普通语言学教程[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3.

[3]唐作藩.上古音手册[M].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1982.

[4]杨伯峻.论语译注[M].北京:中华书局,198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