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呼吸散文

2012-11-24吴东明

文艺论坛 2012年12期
关键词:散文文学小说

■ 吴东明

从青少年始,数十年的学余业余时间大都活在汉字的气层里,一呼一吸间,对各类文学样式尤其对散文,或多或少或深或浅有些领悟。然而悟归悟,真要把意会变言传,将散文的脉相与精神说个明白,哪怕十之一二,也无异于蜀道青天。因为,散文是一个大气场,是一方高远的天空。

散文是中文世界里的擎天柱。散文的定义众说纷纭,实难定论。在西方,散文虽只归于三大主要文体(戏剧、诗歌、小说)的附庸,然而在中文世界里,散文则是二分之一的擎天柱(中国历代将天下文章分野为“韵文”与“散文”)。在国人传统的文学观念里,散文与诗歌并列为文学正宗。“五四”以后,西方文学观念引入国内,散文与小说、诗歌、戏剧并列,成为四种文学样式之一。此后的散文范畴主要是指记述散文和抒情散文,后面又纳入了报告文学和杂文、评论、随笔。若剔除报告文学与杂文、评论、随笔,记述散文与抒情散文又称为“文学散文”,或尊称为“纯文学散文”。散文从商朝的卜辞算起,至今已有三千多年的历史。当然,作为散文观念的产生,则迟了两千多年。南宋罗大经在《鹤林玉露》中,曾评述过黄庭坚的文学成就,此评述中出现了“散文”一词,这是中国文学史上最早提出散文观念的文本记载。距今,约近八百年。散文中的“随笔”,也有其历史源头,并非现代人所赐。“随笔”一词,源于宋人洪迈的《容斋随笔》。明、清之后,一律将杂文、评述、断想、日记、教义、试笔等都称之为“随笔”。尽管西方人将其翻译成“试笔”,但国人仍然定义为“随笔”。另之,对散文的称谓,也有人称为“美文”的。“美文”的范围只限于记述散文和抒情散文(即文学散文),因这类散文与诗歌接近,有时甚至胜过诗歌的表述功能和直抒效果,故以“美”堪之。

散文具有特定的文学本质。散文与小说的本质区别是,散文属于自述性、非虚构性的“真实”文本,而小说则是叙述性、虚构性文体。小说的作者不能直接进入文本,只能通过叙述者进入文本。散文则否,作者能够直接进入文本。因此散文不是叙述,而是自述,是作者心灵的自述。散文的一个重要元素,就是以“我”为中心的说事记人。这就是体现在散文中的“真实”。散文是要求真实的,其文其事必须以真面目对待读者,容不得一丝一毫的虚伪,包括真情实感、真实经历、真实身份等。当下绝大多数作家之所以反对以小说方式写散文或以散文方式写小说,原因就在于此。小说是虚构作品,散文则属于非虚构文章,“非虚构”是散文本质中的本质,不可逾越。小说中若见“非虚构”,便不是真正的小说,而是“纪实文学”;散文中若见“虚构”,便不是真正的散文,而是“天方夜谭”。铁凝主席在她一篇随笔中说:“人们有时会把写小说称为‘作小说’,但很少听到有人把写散文说成‘作散文’,散文的不可制作性确立了它的难度,散文需要诚恳、真实、功底。散文是不可制作的非虚构文学样式,内容要真实,要体现个人的真情实感。”眼下网络文学中的众多作者也包括一些新锐作者,常常有意识地在文本中添设“虚构”,创作出了许多疑似散文的散文,或说背离散文本质的伪散文。这些疑似散文违了规则,混了概念,可谓犯了文学大忌,理当斥责。但是,也不可以执意苛求,因这类疑似散文在艺术效果上常常具有一定的审美价值,从而拥有众多的读者。总言之,散文的自述性、真实性、非虚构性,与小说的叙述性、虚构性有着决然的差异。那些刻意叙述、平添虚构的疑似散文,再新再美,无论如何算不得够格的“文学散文”,充其量是“大众散文”而已。

散文具有独样的文学个性。散文的个性是什么?散文的个性源于它的文化血型,中国散文的血型应该是祖传的。所以,传统散文是散文的根基。中国文化包括散文应该张扬自己的个性,让它回到民族文化的根基上,这样才是真正的民族文化。散文只有彰显了它的传统文化个性与遗传特质,才能回到我们的母体文化中。母体文化便是血型,是中国散文骄傲和自尊的依据。那些新锐们(只指少学无识的)常常以新派自居,一味的反传统、弃个性、换血型,乱了文风,乱了方寸,这绝不是鼎新,更不是发展与进步。当然,在文学界包括文学之外,对一批又一批伪散文、疑似散文,也有不同呼声。同的是,务将众多疑似散文驱逐出去;不同的是,说众多有一定文化底色的作者运用散文样式创作了大量的疑似散文,说明散文这种文体业已深入人心,他们想通过散文这种形式抒发情感、寄托胸襟,有什么不可以的呢?笔者对此所持意见,肯定反对伪散文一种。因为新的艺术风格要发展,不一定非对散文的传统个性反目成仇,那么激烈地对抗,那样离经叛道。

散文是时下文学的主流。散文备受关注,是当前文学不争的事实。凡二十多年,在所谓文学风光不再、日渐边缘化的情势下,独散文一类却保持了方兴未艾、高歌猛进的势头。当下的散文创作,尽管良莠不齐,但无论如何可谓泱泱大势,四季花开。它产量的丰硕,队伍的宏大,是其他文学样式无可抗衡的。据网上统计,每年的散文产出量,比小说多百倍,比诗歌多千倍,比戏剧多万倍。不说发表散文的件数,单算散文出版一项,每年达到三千多部(只指具有较高文学含量的正规出版数),可与长篇小说比肩。这在于散文的阅读优势,吸引了大量的创作人群,不仅散文家在写,小说家、剧作家、诗人、学者也在写,甚至各行各业的文学爱好者也趋之若鹜。与此同时,散文的文体试验也在悄然生发,绝大多数作者在不违文范的前提下,都谋划着求新求变(那些伪散文、疑似散文、无序文章、放浪作品只是少数),使散文进入了更为广阔的疆域。这种势头,与致力于专职散文创作的作家有关,同时也与其他文学门类知名作家的投身有关。比如文学界熟知的范小青、叶兆言等,曾经都是以小说创作著名,现在改为专写散文。他们的散文创作无论是数量、质量,都堪称成就巨大,这决不是有些参与似的客串行为,而是专攻与全身心投入。去读众多小说家变过来的散文家的散文,无论记人写事、状物摹景,都能以坦诚深情、平和素朴的文字精准地表达自己的情绪感悟。可谓篇篇慧达而细腻、亲切而凝重、平易而精辟、形象而省人,确乎达到了含关怀于幽默、寄智慧于从容、拥凡俗于雅洁的上乘效果。诸如范小青的《从母校门口走过》、《看得见屋顶的房子》;叶兆言的《被包养的作家》、《被高考毒害》、《杂花生树》;范培松的《南溪水》;刘剑波的《姥娘》;徐风的《一壶乾坤》;诸荣会的《风生百下》;贾平凹的《老西安》、《西路上》;李存葆的《大河遗梦》;史铁生的《我与地坛》;余秋雨的《东北独语》等等。

散文的文风是自由的。散文是怎么产生的?散文是“读”出来的,比如文化散文;散文也是“玩”出来的,比如闲适散文;散文还有“走”出来的,比如游记散文;散文更有“悟”出来的,比如哲理散文、学者散文。当然,也另有“做”出来的“富贵散文”和“装”出来的“小女人散文”。散文的文本虽有“格定”,但就语言的表达和内容的广阔而言,显得特别的自由。在文学中,如果非要辨别一下散文的模样,或说散文最该富有的精神,这便是“自由”。自由,是散文最基本的精神,它与人们追求自由的精神相契合,所以千万作者都喜欢散文的自由境界。为文者大都读过众多名家的名作,张爱玲风格的体察精微、沈从文表述的深邃淡远、萧红下笔的萧疏大气、废名行文的古意奇谲、苇岸擅长的开阔自如、史铁生彰显的深厚凝重,仔细考量他们的文字,都能感受到大家们运笔的流散自如和语言上的无拘无束。还有,近读《徐霞客游记》,尤有此感。一部写于宣纸上的大部头地理著作,读来深感徐霞客行文的自由无形,想见这位地理学家每日辛苦跋涉后,落笔纸上的轻快与愉悦。再读《文心雕龙》、《鹤林玉露》、《人间词话》等古典文章,无不从中感受到文字的轻盈快意,更无须说绚烂恣肆的一些先秦历史散文以及诸子百家、《史记》等一批中国文学的奠基之作。窃以为,大批典范文章的自由,是从内容到语言的广泛自由,是思想和文字的轻盈飞翔。散文与人,当是最亲切的文体。

散文的精彩是唯真、唯美。散文文本中的雅洁、灵动,大都从真实中来;文本中的深悟、智趣,也必然是真情实感的流露。曾听王必胜先生说过一个比喻,他说:“散文是文学园林中的一株奇花异树,既奇特又真实。如果把小说比做牡丹,雍容华贵;把诗歌比做月季,妖娆俏丽;把戏剧比做玫瑰,瑰丽多姿;而散文就可视为桂花,不事张扬,多是暗香浮动,其气清雅,其味浓郁,其形高洁。这盖源于散文‘真实’的风骨与灵魂。”散文的唯美,更是不言而喻,“美文”必然要美,文字要美,构架要美,风格要美,意境的舒张更要美,让人从中获得美的享受。如果说读小说以玩味为主、受教为辅,那么读散文则是以受教益为主,从散文中见到好文笔、好修辞、新话语,从散文中观察世态、感悟人生、丰富学养。在中国文学中,美的、好的散文特别受读者欢迎,铁凝说过一句话:“在文学爱好者中,很少人会去再一次读自己看过的小说,可是有许多人会一再去读他看过的散文。”

散文的难度在于语言的驾驭。如果说意境是散文的“魂”,那么语言则是散文的“脸”。散文美不美,读者的第一印象是看语言文字这张脸。与小说比较,散文的语言要求更高。小说有时候可以一般性叙述,只要人物鲜活、情节诱人,读者不会计较。散文则容不得平铺直叙,每一章节都要见到语言的亮点,思想的哲韵。散文中词语的明亮或暗淡、简练与繁冗,都会影响作品的韵味。散文作者对语言良好的选择和驾驭能耐,会为文章平添一种蔓延的笔力,使其达到圆润、融通的效果。散文语言与公共语言、材料语言是不同的。散文语言需要的是文学含量,要精彩、幽默、空灵或蕴含思想;公共语言要求的是淡泊、明了、规范;材料语言讲究的是观点、逻辑、煽动。散文语言只有突破了日常语言的范线,才可能生发文学的成分,才可能产生艺术的惊异感。散文对于语言的要求与指向,能够开启读者对某些熟悉事物的重新理解。近读著名作家黄亚洲的一篇春游散文,其中写到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油菜花,实让人从其良好的语言表达中见到真知灼见和独特视角。散文创作是要在语言的枝叶中开出绚丽的花朵来的。

散文需要细节的铺陈。散文创作的技巧,除了题材、语言、哲思,还在于细节的描述与勾画。小说重细节,散文与报告文学更重细节,细节常常决定着一篇文稿的成败。散文的灵动、散文的精魂,大都是在细节中闪耀出来的。散文既然是真情实感的吞吐,就容不得大话连篇,装不下空穴来风,务须以生动的细节装裱内容,以精微的视角冲击主题。比如人物散文中的某一细小说做、记事散文中的某一钩沉描新、文化散文中的某一精词亮句、游记散文中的某一古今看点、闲适散文中的某一感观喻比等等,只要观察细腻、描述准确,常常可以“以小见大”,常常可见“微言真谛”,常常可起“思想浪花”。近读叶兆言的一系列散文佳作,都能感受作品中一些细微表达的精准,一串串生活琐碎的提升。他善于把生命记忆的各种细节由点及面地表达传递,可谓传神达意,哪怕一字一句的表达也能体察其疾风穿胸般的神韵。

散文是“磨”出来的。人说散文是写出来的,但好散文则是磨砺出来的。一般散文,随心所欲地写,有感便发便写,这也属正常。但常听一些作家、作者说,我每天都要写多少多少字,这种言说的背后,产出的作品绝对不可能是精品。古往今来,无论你怎么有才华,大凡经得起历史淘洗的文学精品都是“磨”出来的,尤其是散文。一词一句一文,只有反复推敲,来回删改、磨炼,才可能成为“上乘”。敏锐的感知、超拔的才气,只能让文章快速产出,但产出之后再度加工、反复斟酌,方成好文好诗。不要以为古诗人随口吟出的四言八句也多有佳品,殊不知李白、杜甫的吟唱,都是经其数次修饰过的。范希文的《岳阳楼记》据说是“一日而成、十日删改”。鲁迅先生说他的文字,除了书信,最少都在三删五改之后,多的近几十次增删。陶渊明的《桃花源记》“历经百改”。文章的“磨”字“磨”句,几乎是文学大家的文化习惯。中国文坛的不少大家,总是若隐若现,并非在玩、在憩息,大都在“磨”洗各自的作品。真正的作家都是沉得住气的,他们大都不追赶潮流,不追求流行效果,一篇是一篇,一部是一部,都是沉甸甸的,虽不能说篇篇光芒四射,但其中肯定蕴含着非同寻常的文学品质。那些不讲数量、不计流行的作家,也可能时常没有听到他们聒噪的名声而被暂时的忽略,但一旦注意到他们的作品,你就能感受到他像山、像岩石或峭壁一样的存在。文章是“磨”出来的,文气也是“磨”出来的。

散文是有“魂”的。人有魂,文章同样有魂。诗歌有魂,小说有魂,戏剧有魂,散文也有魂。文之魂,其实就是人之魂,是作家灵魂的展示,是作者人生修炼的果实。所以,散文之魂,是意境,是思想,是精神。散文的灵魂不光是立意、行文的深刻,还应该包括对时代精神、时代人物的赞誉。有主张、有爱恨,加上有时代意义的文章,才算真正见灵魂的文章。当然,笔者并不赞同将文学、将散文完全等同于新闻一样作为时代的传声筒,然而,任何文人、文章都不可忽略时代与现实,包括对新闻动向的知晓。一位名家说过(大意):文艺尤其是文学,必然是现实生活的反映,忽视时代包括政治动态的人,并不是好作家、好艺术家。其意是说文人、文章毕竟要负载着表现现代人的生活、传达当代人的情感的职责,不面对时代和知晓社会现实,不可能写出有灵魂的篇章。不少作家包括一些“名家大师”,因其作品疏离时代,不问苍生,总是那么迅速地流逝和泯灭在时间与人的记忆中。这就是古人常说的“文章必须有益于世道人心”、“文以载道”、“诗言誌”等等。誌是什么?是指诗、文的精神追求、精神取向。还有,过去讲戏曲,叫做:“不关风化体,纵好也枉然。”意指你这戏唱词再美、唱功再好,如不能影响社会的风化,不能影响时代的道德风尚,就缺了精神的教化意义,你这戏就是失败的。散文与诗与戏与小说一样,缺了精神风尚、少了思想灵魂,就算不上精品佳作。

散文创作在精不在多。时下散文创作声势浩大,这是好事,然而细想也是时弊。说好,是势头,是丰收景象,丰收果实里必有优良的果实,庞大的数量中间有可能会筛选出高质量的散文。说弊,是当下散文呈现的是“丘陵多而高峰少”的创作局面。一般性的作品、一般性的创作,虽数量可观,但精品极少,容易被人遗忘。抑或因为散文文体比较短小,所以一般文化人极易产生一种误解,觉得它最容易撰写和驾驭,完全忽略了散文要达到的美好境界的异常艰难之处。散文创作决非一蹴而就,它要求作者长期练功,苦练、勤练方可成正果。作家发表一篇散文,或出版一部集子,看似寻常,其实一篇好文稿要让作者百度惴摩、数夜难眠;一部好集子则常常是作家八年十载的心血。再则,当下散文除了件数,文字也多,这在专家学者眼里也算弊端。有的散文动辄万字或好几万字,美其名曰“长篇散文”。内业均知,散文中浓郁情愫与深沉的哲思,绝不可能随意而生,而是十分珍贵而稀少的,这就从根本上限定了散文的篇幅。

散文讲文味更讲品味。读散文作品不同读小说,小说有趣、有情就行(当然小说耗时、耗智难写难成,要做到有情有趣决不容易),而散文短洁,取胜之处在于语言的品质和文章的品格。有人说“文学四走”,放到散文创作里,说成“散文四走”,更为恰当。一阶段是“走向散文”,二阶段是“走进散文”,三阶段是“走过散文”,四阶段是“走出散文”。一般来说,只有步入了三、四阶段的作家,才可能写出有品质品味的文学散文来。讲散文的品味,语言、学养固然重要,优美的语言可以展示文章的雅气与文味,但散文的哲理与思想更为重要,哲理才是散文的深度与品味。有人说过:“文章的使命不光是欣赏,更应该向人们展示高尚。”因为在世人眼里,作家被认为是对生活、对时代理解最透彻的人群。近读作家尹全业的一篇情景散文,可当一例,作者不写秋天的落叶,单述春季里的落叶。说春天的落叶较之“秋雨梧桐落叶时”的秋叶,颜色是浓重的苍翠,生命并未枯萎。“春之落叶是宝贵的禅让,他们知道吐故才能纳新,让一批鹅黄嫩绿次第绽放。所以,不必等待生命熬到尽头,不必等到西风来下请柬,就自动退下枝头……”这等散文,既见文字的亮丽,又见文意的真功,将大自然生命代谢的规象引出人性化的品质。这便是文味与品味俱佳的作品。

散文忌贫乏也忌“富贵”。散文最忌讳的是有闻必录或流水账式的平庸,平庸之作便是空洞贫乏之作。但“富贵文章”也让人生厌。那些“做”出来的散文和“装”出来的散文,人称“富贵散文”和“小女人散文”。散文是随心流出来的,决不是“做”出来的、“装”出来的。鲁迅有言:“文章应有真意,去粉饰,少做作,勿卖弄。”意指文章是传实的,也是传世的,为文之道看似高深,其实应该显而易见,一读就明。富贵文章看视优美,实则空洞;看视高深,实为卖弄;散文虽讲究华美,但须是“自然美”、意境美。有文词写文词,无文词决不可砌文词。好散文应象巴金《家》中高太夫人那样,“不爱浓妆爱淡妆,自然风韵压群芳”。那些小鸟依人的娇句,那些看似海纳百川的深述,或让人笑话或让人费解。富贵文章,也常让人觉得“富而不贵”,甚至感到作者“文富”而“精神贫”,精神与思想贫乏的文章,不是传实、传世的文章。

猜你喜欢

散文文学小说
散文两篇
散文两章
我们需要文学
那些小说教我的事
生与死的尊严(散文)
“太虚幻境”的文学溯源
我与文学三十年
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