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蜂言蜂语

2012-11-20潘博成

中国收藏 2012年10期
关键词:翼展蜜蜂

潘博成

在人们传统的理念中,蜂是充满正能量的生物,正如1000多年以前,诗人罗隐所述的那样——“不论平地与山尖,无限风光尽被占。采得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甜”。因为它勤奋、奉献和劳动,而这些朴实的词置于赵少昂身上,也是恰如其分的:说他因为勤奋而“高产”,并不完全正确,因为他的“高产”不仅不平凡,而且精彩甚多,源于感恩。赵少昂9岁便不幸丧父,懂事的他发愤图强,甚至以身子骨为资本,去奋力创作以报母亲养育之恩。用他自己的话,便是“顾吾少孤穷,母氏劳苦,渐就衰老,而吾犹不力,将安能取美誉以为吾母慰乎。此吾不忍苟惰故也。”

源于细心转为霸气

一直以来,赵少昂的花鸟走兽画作是各界所公认的精品。徐悲鸿先生就曾以“中国第一人,当无出其右”盛誉其花鸟画。此外,他之于岭南画派的理论研究也贡献颇多。和岭南画派其他几位大师一样,他们在中西技法融合等领域付出甚大,硕果累累。

但当我们高谈阔论各种关于赵少昂的话题时,不知道您是否注意到,少昂的“蜂”言“蜂”语,也是妙趣连连。虽然它们未必能荣登画轴中心,远未如少昂笔下的“蝉”一样著名,甚至常常也就是寥寥几点笔墨,稍加勾勒描绘,但它们或冲锋陷阵,或休闲怡然,或勤劳不止,或伫足花丛……诸种趣味,着实令人叹为观止。这恐怕与赵少昂一直所倡导的“继往开来”密不可分,他的恩师高奇峰先生在写生中对于色彩和水墨的灵活渲染,均一一为少昂所细心继承,并融入了属于他自己的特色,由此才能够产生姿态万千的小蜂。

多年前,大洋彼岸的席克曼先生曾著书论述道:“中国画卷是惟一一种可以让艺术品真正随着时间而展开的方式。”因为读者在欣赏这些山水画卷的时候,能成为其中的一部分,进入艺术家充满山峰与河流的世界中,从而产生共鸣。但席克曼先生的宏观视阙下,不幸遗忘了诸如蜂、蝶和蝉一般的微不足道的事物,往往也能带来点睛之笔的奇妙神力。

大山大川,确能考验画家的功力,但在一些人看来,越是细小甚微的东西,则越能考察一个画家,因为那不是大笔一挥就可“肆意”完成的,需要太多的细致、用心,甚至审慎。更为重要的是,这些“小玩意儿”未必能占得画面多少篇幅,但有趣的是,画作的成败却常常系于它们身上。

在笔者看来,那一点小东西,至少可以细分成三个境界:上等者,画面因它而变妙变好;中等者,它之于画面可有可无,无关痛痒;下等者,画面因它的登场,而被破坏。赵少昂的蜂,大多数时候是上等的,至少你会相信,少了它,画面将变得多么尴尬。

赵少昂的蜂,绝大部分命中了上等之境界。按照高奇峰先生的说法,这其中是带着“诗趣”的。那些蜜蜂,在少昂的墨彩之下,变得像是精致的小诗,从各种角度点缀着画面,甚至由此使画面也产生了诗一般的意境和底蕴。

几点墨色,些许色彩,便能点拨出一只斗志昂扬、正待冲锋战斗的小蜂。它虽渺小但形态彪悍,虽简单但分量十足。赵少昂52岁时创作的《藤花蜜蜂》就唯妙地展现了这样一只小蜂。少昂以墨线控制着小蜂,在墨色的力量下,小蜂变得小但有力,像是弓着身子,张弛着羽翼,蓄势待发地冲向藤花。卷轴上,虽然有众多精彩,但恰恰正是这只小蜂,让画面变得有力,小蜂仿佛把画面从中央部分径直地提起了。

在许多画家的笔墨中,蜂可能因为过分微小,而显得不值一提,或由此而难以施展笔墨。但赵少昂却不这样认为,透过画轴,我们可以直观地体会到,他不仅认认真真地描绘和勾勒这种再简单不过的生物,甚至连触角等细节均施以了力透纸背的努力。一点一滴,都流露出了少昂的精气神儿。

这兴许就是少昂“蜂”语中的缜密与细致,一份源于细心、转化为霸气的摹绘。

闹中取静以一胜多

在我们的生活记忆中,蜂又是“可怕”的——谁人不是见到蜜蜂,就即刻“退避三舍”呢?害怕被蛰,担心被刺,此刻,蜂猛然变成了一个小恶魔。

可正是这等“小恶魔”,也有可爱怡情之时,只是我们太少觉察罢了。赵少昂曾作《美人引蜂》,蜂一改往日彪悍凶猛之态,在“美人”的循循善诱下,变得温柔,变得可爱,正在缓缓地飞向“美人”张开的怀抱。再观察,你会察觉到,蜂好像有了眼神,痴情地凝视着“美人”,甚至有了一点不能自拔的味道,这其中的巧妙转折,是不是让人倍感新意呢?

少昂的“蜂”言“蜂”语是别具一格的——蜂在这里,有时一点也不凶悍,反而变得很温情。

在我们的童年记忆中,语文作文总有个常备高分句型“……像黄蜂一样密密麻麻……”。是的,这就是蜂的品性,它们可以单打独斗,也能够“群起行动”。在赵少昂的眼中,兴许真正的蜂拥群起,可能会破坏了画面的唯美而落得俗套,所以,他更喜欢用点点“蜂”光,散布于画面之中,群起的动感毫无减弱,但画面之唯美也得以保全。花,总归是蜂的领地。而斑斓“蜂”光集聚于花朵之间,真可谓是别具一格之景致。它们或伫足花蕊,辛勤采蜜;或环绕花朵之间,寻觅目标;或采得累累硕果,正在归途之中。总而言之,忙忙碌碌,却丝毫不会凌乱。

赵少昂创作于上世纪60年代的《梅花蜜蜂图》便展现了这份心思。几枝梅花将画面简单分割,在某一角落,“群起”的蜂儿各自忙碌着,仔细看看,有的正在采蜜,有的尚在路途之上,有的似乎是在寻找着最佳的目标。尽管“蜂”来“蜂”往,但你却不会觉得凌乱,也感觉不到扑面而来的压迫。这正是得益于那只在画面大片留白之处,已然完成工作,正在撤退的小蜂——它怀揣着沉甸甸的花蜜,行走卷轴。好像整个画面因为它的存在而厚实了几分。就是这样,本来可能喧扰的画面,密与疏,多与单,几轮会合的互动穿梭,便使得蜂在画面中变得巧妙生动,仿如桃花也变得灵动,枝丫也在随风起舞。

无独有偶,这种以“一”定基调的范式不止一次地出现在赵少昂的画中。在其《花枝蜜蜂》一画中,蜂儿再次扮演了“以一定多”的重要角色。这次,蜜蜂更像是一位乐手,以花枝为乐器,以花朵绿叶为座,拉奏着一曲和谐唯美的“小清新”音乐。没有一丝累赘的杂物,就便是在酷暑炎夏,也能够带给人一份清新和惬意。不知道赵少昂是否悄悄地把道家哲学中“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理念融入他的画作中了呢?

蜂,非主角却甚于主角。这便是来自赵少昂的心思。只是那只循循而来的蜂,便足以让画卷变得传神和生动,用徐悲鸿的话语说,便是“画派天南有继人,赵君花鸟实传神,秋风塞上老骑客,烂漫春光艳羡深。”虽是形容少昂花鸟之作,但放在这里,也是恰当的。这就是少昂“蜂”言“蜂”语中的闹中取静和“以一胜多”。

严谨细腻令人感动

开篇即说起,蜂积聚了诸种曼妙的形容词,可如何去昭示那些个形容词,便得耗费一番苦心了。一方面,他选择了“常规范式”,借力于周边的物件,让蜂之精神被自然而然地烘托而出,其中,桃花、牡丹和桃竹等等,均是上镜的常客。但另一方面便更是有趣了,赵少昂还会选择细细勾勒蜂的翼展,以期表现蜂的态度。只要稍稍观察,便不难发现,少昂笔下的蜂翼,可谓千姿百态。有些翼展有力,满是能量蓄势待发;有些翼展动感,似丰收者迫不及待地赶往家中;有些翼展轻盈,像是正在享受劳动后的闲暇时光。

赵少昂太多的作品都展现了这份细致。但在笔者看来,《牵牛双蜂图》应当是最佳地体现了这一道理。尽管两幅作品都是关于牵牛花与蜜蜂的故事,而当你仔细观赏之后,便会觉察到,同样的场景,蜂儿的翼展却大相径庭。双蜂齐头并进,“冲向”牵牛花,翼展是有力且昂扬的;而另一幅作品中的蜜蜂,正悬停在牵牛花的上方,是已然采蜜完毕,带着沉甸甸的蜜糖正在踏上归程,抑或是刚锁定好目标,缓缓降下呢。关于蜂的心意,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说无妨,但有一点毋庸置疑,便是蜜蜂的翼展之细腻和真实,是仰角,是俯角,几乎都被完美地考虑到了。

这番之于翼展细致入微的观察,不禁让人联想起了齐白石老人画虾的美谈。不知赵少昂在画蜂的时候,是否也是如白石老人一样,进行了一番近乎苛刻的深刻观察。虽然尚无证据证明这种猜想,但赵少昂的“蜂”言“蜂”语依然让我们强烈地领悟到了严谨细密的大师风范,那里饱含着不放过丝毫细节的观察,是一种超越艺术、奔于学术的严谨态度。若非如此,我们又怎能有机会得以拜读赵少昂的力作《实用绘画学》呢?那书里的数十种花卉示范,不正是从这些严谨和细致而萌生的吗?但这种细致又恰到好处,不至于令人产生过度真实的厌恶。这其中的奥秘,既是来自于理性的观察记录,也是来自于对于观察材料的情感滋润,从而使得每一只蜜蜂都能够既不失本色,亦不显笼统。

这,可以认为是少昂“蜂”言“蜂”语的另一支——严谨而细腻得令人感动。

只要仔细纵览一番少昂所绘之蜂,便能明白地发现,以上种种,只是诚实地“转述”了少昂的“蜂”言“蜂”语。笔者的一位好友曾说,他自己甚爱少昂的其中一方钤印“我之为我自有我在”。笔者倒是觉得,这“自有我在”之中当是蕴含着少昂作画的心思——在细致和扎实的功夫下,来点个性不羁,来点创意狂想……于有形与无形间,这一切跃然纸上,清晰可感。少昂,恰如其名,宛如一份来自少年的昂扬意志。

少昂的“蜂”言“蜂”语,是锋、是丰、亦是“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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