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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以形索义”方法考察“品”字结构的汉字

2012-08-15关明铭

关键词:工具书字形词典

关明铭

(渤海大学,辽宁 锦州 121013)

用“品”字结构的汉字给店铺命名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语言现象。例如:“犇月牛奶”,“羴鱻淼火锅店”,“炭焱烧烤城”,等等。“品”字结构的汉字,是由三个同样的字重叠起来构成的合体字。从字面上很容易猜出店主要传达的意思:卖牛奶的,涮火锅的,经营烧烤的。但经过仔细梳理,笔者发现:这些字并不那么简单。运用“以形索义”的方法,探寻“品”字结构的汉字,很有学术价值。

一、“以形索义”方法及其特征

1.“以形索义”的方法。“以形索义”是指通过造字之初字形与字义之间的对应关系,挖掘造字的构形意义。从分析字形入手,求证字形与字义的对应关系。现代汉字经过20世纪的简化以后,很多字已经难以从字形的角度去探究字义了。为了能够准确地找到“品”字结构汉字的最初意义,我们必须寻找它们的古字形。从字形上直接判定“品”字结构汉字的意义是通常的做法,但在经过对比《现代汉语词典》(2002年增订版,以下简称《现汉》)与《古代汉语词典》 (以下简称《古汉》)后,发现一些“品”字结构的汉字不仅在字形上跟意义相去甚远,形符、音符不好确定,甚至其读音也差之千里。究竟“品”字结构汉字的历史演化过程遇到了怎样的特别影响,才会让我们在“索义”时无从下手呢?

“以形索义”的传统方法,是还原古字形。我国的古字从历时角度分为 (按时代排列):甲骨文、金文、大篆、小篆等古字和隶书、楷书、草书、行书等今字。中间一定会有时间模糊的过渡期,但大体的演变情况还是很清晰的,最明显的特点就是我们的字体字形由图形向规整的框式结构发展、由象形显义到人工潜义、由随性重美到刻板轻形。这样,就出现了“高智商文盲”,这个人群的表征就是提笔忘字、写别字。本文仅从共时角度选取两部比较权威的词典,将其“品”字结构的汉字进行对比,以期粗略地从字形演变中了解“索义”的时代差异。

有人将“品”字结构的汉字大致分为“五行”和“六畜”两类 (余者作为附类)。“五行”系列是在“金木水火土”的基础上构建的“鑫”、“森”、“淼”、“焱”、“垚”,并重新“定义”:“鑫”意为财富兴盛,是最“富有”的汉字;“森”意为树木众多、繁密,是最“环保”的汉字;“淼”(又作“渺”),用来起名可补救“五行缺水”,是最“滋润”的汉字;“焱”字的解释最荒唐,指的是火花、火焰,应该是最“火”的汉字;而“垚”,多用于人名,意为山高。“垚”字应该是“土多”的意思,但字典以“高”释之,也许古人觉得很多土堆起来就很“高”,“垚”应该是最“土”的汉字了。

2.“以形索义”方法的特征。第一,“以形索义”的角度不唯一。“麤”是由三个“鹿”字组成,但与其对应的异体字其实是“粗”。按照上述的思维也许会解释成:“从字形看,一大两小三头鹿,死死地顶在一起,彼此混战,非常有力气,字表达了动粗的意思。”《左传·哀公十三年》:“粱则无矣,麤则有之。”其本义是粗粮、粗米,“麤”的字形与其字义竟然毫无关系。要弄清由“麤”到“粗”的演变过程,还要参考《说文解字》的解释: “麤,行超远也。”段玉裁注云: “鹿善惊躍,故从三鹿。”鹿很容易被惊吓,会跳跃到很远的地方。引申为鲁莽之义,现在一律用“粗”。笔者认为,《现汉》和《古汉》的解释也有失误——二者都把“麤”视为“粗”的异体字;也有人认为,“麤”是“塵”的繁体字。2008年4月《书法报》讨论“简繁字可以共存吗”,就有书法家这样认为。其实,这是一种误解。《康熙字典》早已对“麤”作出了详细的说明,但多数人还是习惯于从最新的权威的工具书中寻找答案。很关键的问题是,一些权威的工具书还没有把“异体字”和“简繁字”搞清楚,常常造成误导。因此,用“以形索义”方法探究字义时一定要多角度观察,汇总后再下结论。

第二,“以形索义”时递推的层次要灵活。多数“品”字结构汉字是没有递推简字的。递推简字,是指能分别拆成一个、两个、三个简字,再组合成字的。有一类“品”字结构的汉字,只有单字和三字重叠。例如, “品”、 “矗”、 “姦”、“骉”、“猋”、“晶”、“轟”、“毳”、“聶”、“鑫”、“淼”…… (其中最后两例来自“五行”)。这样的推论怎么可能站得住脚呢?如此亵渎“以形索义”的规则,也是不负责任的。首先,不是简单的层次递推。例如,《说文解字·屮部》:“屮,草木初生也。象形字,象丨出形,有枝茎也。”“艸”是“艹”的繁体字。《诗经·小雅·谷风》:“无艸不死,无木不萎。”“芔”是“卉”的古字,作为“草”的总称。司马相如《上林赋》:“浏莅芔吸,盖象金石之声。”上述三个字在意义范畴上都跟“草”有关,但还不能说它们之间的关系就是语义叠加、内涵深化。很明显,它们的身份各有所属:“屮”是一个独立的象形字,“艸”是汉字的偏旁,“芔”是草类植物的总称。但可以这样说,这三个字在一定历史时期曾经可以互换使用,彼此之间并没有明确的分工。其次,“递推字”在意义上的承接与区别。“火”、“炎”、“焱”三个字,乍一看似乎可以递推,它们是否完全符合意义和色彩的层层递进规则呢?“火”:《说文解字》:“炜也。炜本作毁也。凡火之属皆从火。”“炎”:(1)焚烧。刘峻《辩命论》: “火昆岳,砾石与琬琰俱焚。”(2)炎热。阮籍《咏怀》诗之十二:暑惟茲夏,三旬将欲移。” (3)通“焰”,火焰。张衡《西京赋》:“光烛天庭,嚣声震海浦。”“焱”:,火花,火焰。”陈琳《答东阿王笺》:“音义既远,清辞妙句,绝炳。”曹植《七启》:“腾山赴壑,风厉举。”虽然它们的意义都与“火”有关,但侧重点不同。“火”是一个总称,极具概括性,属性跟“火”相关的,都包括在内。“炎”意义较丰富,多半描写火焰燃烧的状态或程度。“焱”是“品”字结构,其特点是具有很强的描摹意义,符合“××的样子”的释义。总结它们的承接关系很难,“品”字结构的汉字因其描摹义很强,很容易带有使用者自身的语义侧重,层次深浅不一,不能很有规律地概括出具体分化的关系,只能就字论字。

二、“以形索义”方法的启示

1.意象思维的向度。汉字的当代意象思维,其基础就是汉字的字形,“望”其形而“生”其义。第一,从外物意象到汉字意象的思维向度。这种思维意象,要弄明白外物意象是如何编织进入到汉字的符号中去的。以“骉”为例:如果战争爆发,一定是万马奔腾的场面,有许多个马在跑。这里面的三匹马,其实不只三匹,而是一群。那种众多而壮观的场面,用这个字就很好地表现出来了。第二,用汉字意象反映外物意象的向度。汉字意象如何反映外物的形态与性质,是新层面上的指向。若不回归原点,就会引起“望文生义”的偏颇。如果按照上面的向度推理,“麤”应该指的是“三只以上的鹿”或“指鹿为马”?事实上,“鹿”是很容易受到惊吓的动物,它的指向就是过分紧张而引起的行为激动,引申为“鲁莽”。因此,才会有“粗”的异体字的由来。如果脱离字典或其他客观的理据,完全依靠主观分析,很容易“望文生义”地发生指向错误。这种错误在工具书中都时常出现,是不可避免的。所以,对汉字“以形索义”,要谨慎对待,多查阅工具书再作比较,才能得到更靠谱的解释。

2.留给后人的启示。“以形索义”的目的,是更好地实现沟通与表达,进而分析字的来源,揣摩现代字义的缺失。根据对“品”字结构汉字的上述分析,我们可以得出以下结论:首先,权威不等于没有错误。即使是《说文解字》,也有值得商榷的地方。笔者反复提到的“麤”字,两个权威词典的解释竟然犯了同样的错误。其中要考虑的问题,就是选取的语料是否合理。两本词典虽然有各不相同的内容,但毕竟出版的时间是现代,编纂者的共时思维会影响语料的搜集。时代决定着社会心态和意识,而不是我们主观所能决定的。因此,在语料的选取和工具书的使用上,我们提倡多极化,以求获得全面分析和客观评价,得出更加贴近事实的结论。其次,“品”字结构汉字是非常典型的高意象向度字。绝大多数“品”字结构汉字都可以运用“以形索义”的方式,拆解成“简”字之后,描摹字的属性,查找与之相近的他字字形在意义上是否相关,估计它的取义方向,再通过权威工具书加以印证,支持或推翻你的假设。“以形索义”只是我们认识“品”字结构汉字的初级阶段,但通过查找工具书,我们会了解到该字的古今意义差异在哪里。通过了解脱落的意义和新增的意义,可以体会整个群体的变化轨迹,也可以预测这类汉字的意义走向。

三、“品”字结构汉字的规范与演变

1.“品”字结构汉字的规范。《现汉》中的“品”字结构汉字比《古汉》中的“品”字结构汉字数量少:前者在索引中列出17个,后者在索引中列出24个。从规范考虑,我们发现: “羴”和“鱻”两个字并没有在索引中出现,但在词语释义中还是列了出来,说明这些字即将退出历史舞台。有人会产生疑问,像“骉”、“猋”、“羴”、“鱻”这样的“品”字结构汉字,从形的角度来说很有描摹性,为什么都渐渐地不再使用了呢?首先,从汉字三要素来看,这些字与本字在语音上有很大差别,不容易识别和记住;意象内容过于复杂,有些字肩负动词、名词、形容词、副词等多重身份,不便于在使用时锁定它的身份;字形很生动,“以形索义”时常常因“望文生义”而发生偏颇,导致使用者信心下降,一再受挫之后决定放弃使用。其次,从社会化的角度来看,有些字的字源并不清楚,在《说文》中都查不到,基本上就是记录无意错误或有意错误的结果;汉字简化后,我们的纸质媒体、电视媒体、网络传播媒体的所有语用环境已经把这些有意思但很难写的字被“屏蔽”掉了。使用频率降低,淡忘是必然的。

2.“品”字结构汉字的演变。“品”字结构汉字重新使用的可能性不大,数量会逐渐减少但速度不会很快,这是就主流媒体的公共使用而言。现代人追求个性,如果在输入法中还会找到这个词,那么它消失的速度会很慢,因为个人用户对这类汉字的使用需求并没有完全消退,小范围还会被使用。如果要实现某一年龄层面的广泛使用,还需要特别的诱因。词语多音节现象已成大势,触发一个旧的“族群”,使之再次回到人们的视野中,需要使用契机和使用者的认可。只能说可能会被重新使用,但其命运会像“囧”和“槑”那样昙花一现,很快消失。这也正是笔者研究这个“族群”的原因所在。它们是一种可能,但需要的是时机;在它们彻底退出历史舞台之前,让我们再看看这些可爱的汉字,规范地使用它们一下。“以形索义”是一种手段,也是一个途径,我们同样可以运用它研究别的更有意思的新的“族群”。◆

[1]陈复华.古代汉语词典[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8.1.

[2]姚淦铭.汉字心理学[M].南宁:广西教育出版社,2001.1.

[3]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现代汉语词典(修订版增补本)[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2.

[4]周晓孟.国人必知的2300个汉字常识[M].沈阳:北方联合出版传媒(集团)股份有限公司,200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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