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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族人类起源神话研究

2012-08-15

长春师范大学学报 2012年11期
关键词:萨满神灵满族

谷 颖

(长春师范学院萨满文化研究所,吉林长春 130032)

满族人类起源神话研究

谷 颖

(长春师范学院萨满文化研究所,吉林长春 130032)

以解释人类的来历、肇始为核心内容的人类起源神话,是人类开始探索自身发展的重要资料,也是世界不同民族共有的神话种类之一。满族神话中,人类起源神话种类繁多、蕴含丰富,从不同侧面阐释了满族先民对人类产生的思考与认识,揭示了萨满文化对人类起源的阐释,是颇具学术价值的民间文学瑰宝。

满族;人类起源;神话

人类的起源一直是人类学家、考古学家、历史学家、生物学家、哲学家、宗教家们共同探讨的问题,但早在人类萌生思维能力时,人们就开始试图用神话对其进行阐释,人类起源神话就伴随各种奇思庙想诞生了。正如拉法格所说:“在生命和生活中都存在许多谜,这些谜常常占据着人们的脑力。一旦人们开始思想,他们就试图来解答,并且尽可能和按照他们的知识所允许的限度内解答了它们。”

人类对自身的探索要远远早于对整个外在世界的思考。早在抽象思维能力还处于萌芽时期,人类还不能将世界乃至宇宙概括为一个整体来看待,其生存本能却早已催促着人们去寻找自身是如何产生的这一根源性问题的答案。因此,各种以解答人类起源为中心内容的神话出现在诸民族早期文化中。随着创世神话的出现,人类作为世界最重要的主体之一,其起源问题逐渐被融入世界起源中,成为很多创世神话的组成部分,即“人类起源神话常常作为宇宙起源神话的一部分被传播着。”[1]人类起源神话之所以会与创世神话产生如此纠缠不清的关系,其主要原因在于,当人类对自身的产生、发展有了一定认识后,才开始产生对整个世界的探索,而对新事物的认识程度往往取决于此时人类自身的知识结构,也就是说,当人们试图解决世界如何而来的问题时,一切阐释都是以人们对自身及周围事物的认识为基础的。而“世界”在先民观念中并非抽象概念,是由无数物质——天、地、人、万物构成的,因此世界的构成自然要包括人类,世界的起源也必然涉及人类的起源。

满族先民世代逐水草而生,笃信萨满教,对人类的起源有着自己独特的阐述,据此,本文将满族人类起源神话分为神灵造人型、自然衍生型、灾难后人类再生型三个类型加以分析、研究。

一、神灵造人型

“神灵造人”在各民族神话系统中都是较常见的神话母题。神灵信仰在早期民族文化中的主宰性地位,以及这类神话独特的故事结构、情节安排等,都使其成为人类起源神话的重要组成部分。

满族的神灵造人神话十分丰富,如著名创世三女神造人神话:

巴那姆赫赫嗜睡不醒,阿布卡赫赫和卧勒多赫赫两神造人,最先生出来的全是女人。所以女人心慈性烈。……巴那姆身边有捣乱的敖钦女神不得酣睡,姐妹又在催促快造男人,她忙三迭四不耐烦地顺手抓下一把肩胛骨和腋毛,和姐妹的慈肉、烈肉,搓成了一个男人,所以男人性烈、心慈,还比女人强壮,因是骨头做的。……阿布卡赫赫说,这还不算男人啊,……巴那姆赫赫这时才苏醒过来了,慌慌忙忙从身边的野熊胯下要了个‘索索’,给她们合做成的男人形体的胯下安上了[2]。

从这则神话看,女神造人实际是女神裂生人类,人类与卧勒多赫赫、巴那姆赫赫等女神具有相同的出现模式,都是天神阿布卡赫赫身上的骨、肉做成,只是造人之初,人类就有男女之分,而神却没有。但神话在情节安排上对母系氏族社会早于父系社会的客观现实作了细化处理,即女神们最初造的人都是女人,男人则是在阿布卡赫赫的不断催促下,巴那姆赫赫慌乱中造出来的,这种看似粗线条的表现手法将男女两性在早期社会中的不同地位清晰地呈现在我们面前。神话还将人类的性别特征巧妙地融入造人过程,使故事整体更具说服力与感染力。这类创世神造人的神话在满族萨满神话中屡见不鲜,如天神阿布卡恩都哩按照自己的模样造人;创世萨满击鼓造人等,都是创世与造人情节融合在一则神话中的典型范例。

如果说神灵造人型人类起源神话在情节上具有某些差异,那么,最大的不同就是神灵用以造人的物质。满族先世女真人一支乌迪赫人的神话中讲:一个老妈妈用石片刀刻几个木头人,把它们拿到太阳底下晒,一晒这些人就活了,有男有女[2]。

当世界上没有人类的时候,只有一位老妈妈,而这位老妈妈无疑是位神灵。她将刻好的木头人放在阳光下晒,使其成为活人,这些情节都表现了原始民族对树木、太阳的崇拜之情。远古的渔猎生活使满族先民对具有顽强生命力的树木和能给他们带来光、热的太阳产生不可抗拒的敬仰。对生活在寒冷北方的人们而言,太阳就是他们的生命之源。当太阳光照到木制人像上时,木头人立刻活了起来,这正是远古北方民族对太阳认知的一种变相表述,虽然先民还无法洞悉太阳是如何使生物生存并世代繁衍的,但他们已感知到太阳对人类生活及生命的重要意义。故事将太阳与人类的关系直接化、简单化,正是“前逻辑”思维的表现方式。与此情节相似的还有神灵抟土造人神话。如《泥人》讲:有一对老夫妻,用黄泥和水造人,用猪圈泥做脚。下大雨时,用扫帚把泥人扫一起,吹了三口气变活了[2]。又如,满族神谕中讲:女神奥雅尊创造了大地山川,便用黄泥捏人,在太阳底下晒干,忽然,下了一场大雨,女神往屋里急着拣泥人,一使劲,有的碰坏了胳膊和腿。所以,世上的人有好人还有瘸子和瞎子[3]。以上三则神话都是以神灵手制人像造人为核心主题,所不同的是“刻木造人”与“抟土造人”。抟土造人神话不只是满族神话所独有,而是世界各民族原始先民所共有,特别是在我国北方满—通古斯语族中广为流传,如赫哲族的《恩都力造人》、《太阳和月亮的后代》、鄂伦春族的《人为什么会死》、鄂温克族的《保鲁痕巴格西抟土造人》等等。这类神话的盛行与先民的生产活动有密切关系。当人类告别只限于改变自然物的形状或进行简单加工的旧石器时代,制陶业的发展将人类社会引入了新石器时代,人们首次按自己的设想去改变天然物质,使其发生质的变化。对石头、树木等的简单加工逐渐被手制陶器所代替。恩格斯在《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一书中对此作出了更为准确的解释:“可以证明,在许多地方,也许是一切地方,陶器的制造都是由于在编制的或木制的容器上涂上粘土使之能够耐火而产生的。在这样做时,人们不久便发现,成型的粘土不要内部的容器,也可以用于这个目的”。而我国制陶业的开展并非像有的学者认为的那样——它发端于南方,北方制陶业的发展只是民族迁徙与融合的结果。多年来北方考古工作的不断展开,取得了十分可观的成就,也使北方缺乏原创性制陶业的论断被打破。考古工作者在凌源、喀左、建平三市县交界处,发现了距今约5000多年的大型祭坛、女神庙和积石冢群址,其中挖掘出大量陶制祭器,是红山文化北方地区的典型代表。此外,远东阿穆尔河流域的喀什遗址、黑龙江省齐齐哈尔市的昂昂溪遗址等都发现了早期人类的陶制品。这些考古发现使我们坚信,北方地区也应是我国制陶业的发祥地之一。制陶业的兴起与发展极大地开启了人类的创造力与丰富的想象力,而此时人的思维与想象还不能完全把客观现实与主观幻想严格分开,往往把对现实的感觉映象与主观的幻象纠缠在一起。陶制人像与人类形体上的相似性使人们产生塑像能够在阳光的普照下活起来的幻想,而完成这一切的只有万能的神,这样的想象完美地回答了“人类从何而来”的问题。人类产生过程就这样在幻想与现实之间的不断纠葛中被赋予神话色彩,抟土造人神话也应运而生,但对先民而言,这样的相似性足以令其深信神话的真实性。正如日本著名民俗学家关敬吾先生在《民俗学》一书中所说:“凭空想和幻觉,将类似的状况相互联系在一起以刺激民众的朴素思想,最终便变成人们所相信的现实。”[4]

从以上几则满族神灵造人神话看,神灵形象逐渐人性化,性别则仍以女性为主,这是人类思维不断发展以及母系社会文化遗留的结果。很多文献研究、考古发现等都已证明,即使在男权占主导地位的父系氏族社会中,人们仍然没有彻底放弃对女性的崇拜,只是在神系中出现了主宰一切的男性大神,而女性神群体的存在并未发生颠覆性改变。特别是在满族萨满教神灵系统中,女神的权威性至今仍十分突出,在神话中仍保留着“三百女神”这样庞大的女神系统。

二、自然衍生型

自然衍生型人类起源神话主要讲述了人类是由世界上已经存在的物质衍生或运动变化而生,与创世神话中自然衍生型相似,都反映原始先民朴素唯物主义思想的萌芽,无论是水生人、柳叶生人还是动物衍生人都说明人来自物质,具有一定科学意义。

满族萨满神话存在大量这类神话,水生型、柳生型、卵生型、动物演变型尤多。如黑水部神谕中记述的人类起源神话:宇宙初开,大地到处都是水,水泡中生出六个巨人。东海窝集部神谕中讲:司水大神都京(木克的音译)恩都力生在水底,她身上出水的毛孔生出鱼、人,在风天生下男人,风浪把人撕长、撕细,挤出索索(男性生殖器),无风浪时生出女人,因此女人胖。富察氏神谕讲:凡是有水的地方就有佛多毛(即柳叶),佛多毛中生出人类。《天宫大战》中,天母阿布卡赫赫的女阴变成了柳叶,落到人间,生育了人类万物。此外,在瑷珲县大五家子屯流传的《恩都乌勒胡玛》神话也是自然生人神话的典型代表,其主要讲述了天神将五只彩色斑烂的乌勒胡玛(野雉)放到地上,刚一落地,就变成五个美女,从此世界才有了人类。

水生型人类起源神话是“水生万物”母题在人类起源问题上的延伸。从神话叙述中可以清晰地看出先民关于水的认识——水乃万物之源,这种对水的普遍认可,使“水生人”神话在各民族中广为流传。如云南乌蒙山彝文典籍《六祖史诗》中称:“人祖来自水,我祖水中生。”[5]这些神话的诞生不仅源于人们对水的正确认识,更多地源自人类对水的崇拜与需求。神话中说人生自水神的毛孔,虽然神话母题并未改变,但水神形象的引入淡化了神话的唯物论思想,神灵崇拜演绎出神话的真正主旨,即对水的崇拜。

满族的柳生人神话体现了树崇拜与生殖崇拜观念。柳在满族人类起源神话的频繁出现,与其强大的繁殖能力有关。春暖花开之时,柳絮漫天飞雪般四处飘散,落到哪里就在哪里扎根,经年后成长为参天大树,这样的繁殖力被人类所向往、渴求。而且柳叶的形状酷似女阴,是女性生殖器的象征。因此,神话中柳神佛多妈妈是所有灵魂的守护者,是伟大的生育女神。

动物衍生型人类起源神话体现了萨满文化的动物崇拜观念。在满族民间信仰中,对鸟的崇拜是十分普遍的。白鸟神、鹰神、鹊神、乌鸦神等鸟神都是满族祭祀仪式中的常见神灵,它们不仅是萨满通晓神界的使者,也是萨满完成各项任务的辅助神,在很多满族萨满神话中都能找到鸟神的身影。满族某些姓氏起源神话中讲,天地初开时,遍地洪水,生物不能栖居。群群白水鸟、野鸭、天鹅,飞降水泽,一口口地啄食水中沙泥碎石,然后又都吐到一些浅滩地方,渐渐、渐渐堆出了大地,才有人类万物生息繁衍的地方。故此,尊崇白水鸟等鸟类为创世之祖,是人类传宗的母祖[6]。有的姓氏神话甚至认为白水鸟与人相交而繁衍出后世人类。《天宫大战》中,鸟神协助阿布卡赫赫打败耶鲁里,鹰神成为天底下第一位女萨满的哺育者……这些神话都说明鸟在满族人心目中占据着独特而重要的地位。鸟类能自由地展翅翱翔在无际的天宇,能到达人类无法企及的地方,这一特性是其得到万般膜拜的主要原因。如果说人们用鸟变人神话来解释人类的起源问题,还不如说人类更希望自身能拥有像鸟一样的本领,能随心所欲地在天空飞翔。所以,满族萨满神话将人类想象成鸟类的后代,既体现了满族的民间信仰文化,也道出了人类共有的心声。

三、灾难后人类再生型

所谓“灾难”包括远古时代人们所遭遇的一切自然灾害,其中对人类起源神话影响最为深刻的是洪水和地震。

洪水后人类再生型神话是世界各民族普遍具有的起源性神话,这类神话以讲述洪水后人类再传、再造为主,是“前逻辑”思维对人类起源问题的深入重构。满族萨满神话中,人类再传神话讲述了洪水过后,仅存的人类之间,以及人与动植物幻化的美女或女神婚配,使人类重新得到繁衍。这类神话包括满族牡丹江富察氏神谕中讲述的柳神与男子结合繁衍后代、《老爷岭》鹿神与少年结合繁衍人类的故事、《女真婚俗创说》九天女与渔郎成婚繁衍女真族的故事等等。这些神话揭露了人类对自身繁衍发展的深刻认识。神话的主角不再是创生人类的神灵,而是能够繁衍后代的男女两性,无论其中一方是神还是灵兽,都必须以男女婚配为人类繁衍的前提条件,男女两性在生育过程中缺一不可。特别是对男性的作用,神话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如《老爷岭》中鹿姑娘为少年治病,使其恢复生育能力,说明此时人们对男性的生育机能已经有了明确认识。但神话中的兄妹婚、父女婚也暴露出此时的婚姻制度仍处于极其低下的血缘群婚阶段,这在很多其他民族神话中都有体现,如鄂温克族洪水再生人类神话、赫哲神话《姐弟俩》等。

随着人类对婚配问题的逐渐了解,这种“乱伦式”婚配关系被人类生理、社会道德所不容,神话也将混乱的婚姻制度归于洪灾发生的主要原因,即天神因乱婚而惩罚人类,降下洪水。虽然产生以上神话的心理因素仍不可避免地包括人类对动植物、神灵的崇拜,但从简单的神话情节看,人类已经摆脱了神灵造人的被动局面,天灾过后,他们能够通过自身的努力获得再生,说明此时的人类充分意识到自身创造力的价值,对自身能动性已有一定了解。而所谓的天灾——洪水,也不过是激发生命体产生自主调节的先决外部条件,并非一种史实的再现。国内外很多学者也对此持肯定态度,并认为人类在洪水中再生是生殖过程的象征性符号,如吕微在《神话为何》一书中如是称:“他们对于洪水滔天故事的解释,不是认为历史上真有这么一场大洪水,而是认为人类从洪水中得到再创造,是对人类生殖过程的一种象征。初生儿生下来时,也是从胎膜中的羊水中获得解救的。”[7]这种象征性手法的运用是将人类视为一个共性突出的整体,弱化了个体特征,体现了人类的抽象思维能力。

除人类再传神话外,满族萨满神话中还存在一种独特的洪水后人类再造神话,即神灵在灾难后重新造人的神话传说。付英仁先生的神话故事集中讲:

当洪水过后,阿布卡赫赫遵从老三星的指示聚集上劫留下的诸位神灵,重造了宇宙及万物。当阿布卡赫赫看到世间已无人类时,她请示老三星说:“我在二小劫以前用七彩神土造的人,在和敖钦大神造地时都累死了,现在地上没有人了,怎么办呢?”老三星说:“你回去之后,从动物中选些头脑聪明、能够站立起来、前后肢能够分开的,然后找佛多妈妈造些人的灵魂装上,人类就会产生了,他们自己就可以繁衍后代。但他们只能流传到第二十一个小劫,从二十二到二十四个小劫,这些人就变得越来越聪明,不用生育后代,他们自己也会制造人。一直到末劫都是如此。”[8]

神话交待了产生洪水的原因,即所谓“劫”,这里的“劫”是萨满文化特有的一种关于宇宙时间的计量单位,“一大劫”是指宇宙的一个起始至结束,一个大劫有三个中劫,一个中劫有九个小劫,一个小劫是天国的八十一万天年。洪水的出现是在劫难逃,是宇宙时间的一个周期,任何神力、人力对此都无能为力。通过老三星与阿布卡赫赫的对话可以看出,天劫前后,神灵造人采用两种完全不同的方式,即抟土造人与赋予动物灵魂的方式,神话体现出人类对自身的生理与心理都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从外表看来,人类与那些能够直立行走、前后肢分开的动物相同;而躯体之内却存在人类所特有的“灵魂”,这正是神话所强调的人与动物的本质区别,是神灵第二次造人的依据。值得注意的是,老三星还道出了人类后来的发展轨迹,他认为神造了人类后,人类就能靠两性结合生育后代。而后,随着智力的发展,人类逐渐摆脱生育繁衍方式,开始走入“造人”的新时代。这样的预见看似有些荒诞,但就目前科学发展速度来看,脱离两性结合而“造人”的神话模式成为现实并非完全不可能。所以,老三星的预言具有一定“科学性”与前瞻性。人类的繁衍方式从“神造”到“生育”,再到“人造”,突出了神、人之间关系的变化,同时也揭示了人类对自身产生、发展的阶段性认识。

满族神灵再造人类神话有其独特的结构模式,即“神灵造人——洪水灾难——幸存神灵再造人”,这与其他民族洪水后人类再传神话内容截然不同。虽然南方少数民族的洪水神话在数量和母题类型方面都远胜于北方民族神话,但综观其它民族洪水后人类再生神话,皆以兄妹婚、人神婚、人兽婚、母子婚、父女婚等婚配方式作为延续人类的主要途径,尚未见神灵再造人类的故事情节,这是满族萨满神话特有的神话类型。此类神话与神灵造人型神话有相同的产生机理,即人类还无法摆脱神的支配,神的至上权威对人类的生存具有绝对的影响作用。

除洪水外,地震是神话中人类再生的先决条件。古往今来,地震是毁坏性最强的自然灾害。虽然当今科技已高度发达,但人类仍无法准确预测地震。所以,神话中出现地震毁灭人类的情节不仅出于人类对地震的恐惧,更多是人们已充分认识到它所带来的严重后果。满族老人李成明讲述的《人的来历》:姐弟俩上山打柴,累了就依在石狮子身旁瞌睡,但醒来时却不见带来的干粮。有一天,姐弟在睡梦中听石狮子唤他们快醒来,说要天塌地陷了。姐弟走进石狮肚子里,才知道打柴的干粮蓄存在这里。等到灾难过后,他们走出石狮肚,世界上的人都死了。于是他们只能结合繁衍人类[9]。

虽然灾难后人类再生是世界各民族所普遍具有的神话母题,但地域与文化的差异,使各族神话拥有独特的民族性。满族神话中,神灵形象的塑造反映了北方渔猎生活的特点。辅助人类继续繁衍的柳神、鹿神都是满族世代崇拜的神灵,柳、鹿也是北方民族日常生活接触频繁的动植物,与满族先民的生产、生活有密切关系。此外,女神的形象发生质变,逐渐脱离神性群体,与人类站在同一立场。如柳神、鹿神都变成女人而与男人婚配,并没有发挥神力去造人。九天女是女真神话中常见的神灵,相传她是阿布卡赫赫的演化神,因与渔郎成就兄妹婚而被天神惩罚。神话体现了九天女与天神之间的对立性,虽然身为神灵,却表现出明显的人性特征。这一切都说明,满族神话对神的塑造已开始逐渐发生转变,人性成为此时神灵重要的性格特征。神的人性化是神话发展的趋势之一。

[参 考 文 献]

[1][日]大林太良.神话学[M].林湘泰,贾福水,译.北京:中国民间文艺出版社,1986:64.

[2]富育光.萨满教与神话[M].沈阳:辽宁大学出版社,1990:229-230,222,221.

[3]黄任远.通古斯—满语族神话研究[M].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00:135.

[4][日]关敬吾.民俗学[M].北京:中国民间文艺出版社,1986:157.

[5]刘尧汉.中国文明源头初探[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85:37.

[6]富育光.论萨满教的天穹观[C]//富育光民俗文化论集.长春:吉林大学出版社,2005:12-13.

[7]吕微.神话为何[M].北京:社会科学出版社,2001:27.

[8]付英仁.满族萨满神话[M].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04:23.

[9]中国民间文艺研究会辽宁分会编.满族三老人故事集[M].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19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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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8-178X(2012)11-0094-05

2012-09-19

吉林省高校人文社科研究基地重大项目(吉教科文合字[2009]第14号)。

谷 颖(1979-),女,吉林东丰人,长春师范学院萨满文化研究所助理研究员,博士,从事萨满文化及神话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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