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 越

(西南交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四川成都610031)

民间借贷危机的成因及治理对策
——以温州民间借贷为例*

黄 越

(西南交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四川成都610031)

民营中小企业的融资需求得不到正规金融的满足,只能转而依赖民间借贷甚至民间高利贷。不利的国际国内经济环境下,部分中小企业经营困难,盈利欠佳,民间借贷的高利息使它们不堪重负,银行惜贷使它们资金周转不灵。在温州,不少民营中小企业纷纷关门倒闭;企业倒闭潮的连锁效应导致担保公司的垮塌和民间借贷市场的动荡和混乱,引发民间借贷挤兑,民间金融诚信危机四伏。因而,需要分析民间借贷危机形成原因和防治对策,以促成民间资本更好地为经济建设服务。

民间借贷;危机;成因;对策

2010年以来我国货币政策由宽松转向稳健,包括连续多次提高存款准备金率等收紧流动性的措施,使银行的信贷额度减少,本来就融资困难的民营中小企业更加得不到正规金融的支持,只能转而依赖民间借贷甚至民间高利贷。不利的国际国内经济环境使部分中小企业经营困难,盈利欠佳,民间借贷的高利息使它们不堪重负,银行惜贷使它们资金周转不灵。2011年4月以来温州不少民营中小企业纷纷关门倒闭;企业倒闭潮的连锁效应导致担保公司的垮塌和民间借贷市场的动荡和混乱,引发民间借贷挤兑,民间金融诚信危机四伏。在温州这场由民间借贷导致的危机已引起了当地政府甚至中央高层领导的高度关注。2011年10月初国务院总理温家宝专程到浙江温州等民营中小企业集中的地区考察经济运行情况,重点关注中小企业融资和民间借贷问题。[1]民间资金对温州民营经济的发展功不可没,成就了所谓“温州模式”,[2]而今由民间借贷引发的社会经济问题更需要深思和反省。本文分析近来温州的民间借贷危机及其形成原因,探讨对策,促成民间资金更好地为经济建设服务。

一、温州民间借贷危机概述

按通常的理解,正规借贷是指金融机构向企事业单位、个人出借款项,企事业单位、个人按规定利率偿本付息的行为。而民间借贷则是指发生于个人与个人、个人与非金融企业及非金融企业之间,由一方出借款项,另一方按约定支付本息的行为。与正规借贷相比,民间借贷有其自身特点和优势,是正规借贷的有益补充,可以满足部分社会融资需求,特别是在银根紧缩时期能缓解中小企业和“三农”的资金困难。[3]

民间借贷这种金融交易行为在温州十分普遍。在银根紧缩、外部经济环境趋紧以及我国金融体制改革步履维艰的背景下,温州民间借贷之风盛行,民间借贷市场出现动荡和混乱。

(一)监管缺乏乱象横生

温州传统的民间借贷一般基于一定的血缘、亲缘、情缘、地缘和业缘关系而发生,交易行为或活动没有固定的场所,因为交易频率高、交易主体多而呈高度分散性;民间借贷常处于合法与非法的灰色地带,交易双方通常不愿意公开而使其具有隐蔽性。[4,5]2010年我国实行银根紧缩政策以来,民间借贷更趋活跃,这催生了更多的地下钱庄、担保公司。目前温州有1000多家民间金融机构,只有46家是经主管部门审批的融资性担保公司。[6]大量非正规金融机构的存在,改变了温州的金融生态格局,出现了以“金融三乱”为特征的民间借贷乱象。

银监部门对于民间借贷的监管可谓力不从心。监管机构缺位,监管制度不全,导致不少非正规金融机构违规操作,高息揽储,或以转贷牟利为目的,套取银行信贷资金,再高利放贷;很多民间借贷处于非法状态,出现各种非法集资模式,恶意逃债、暴力讨债屡有发生;2011年4月到2011年9月期间,一批涉足民间借贷的中小企业和担保公司的扎堆倒闭,企业老板因不能偿债而潜逃或自杀,企业关门,员工失业;民间借贷纠纷案件激增,2011年1月至8月期间,案件数同比增长25.73%,涉案金额50多亿元,同比增长71%;[7]大量民间借贷放出去的债收不回来,导致信用危机,出现挤兑风潮。温州民间借贷市场总体处于无序状态,风险乱象并存。

(二)资金规模扩张利率奇高风险失控

2010年国家实行通货紧缩政策以来,温州民间借贷异常活跃。2010年4个季度的交易额分别为208亿元、327亿元、262亿元和335亿元。据温州官方统计数据,目前温州民间借贷资金规模达1100亿元左右。民间借贷资金来源主要为民营企业和普通家庭的闲置资金。2011年7月人行温州市中心支行发布的《温州民间借贷市场调查报告》称,89%的家庭和个人,以及接近60%的企业都参与了民间借贷。[8]实际上,由于骗贷或银行内部的违规操作,银行信贷资金也可能被人套取转而流向民间借贷甚至高利贷市场。

人行温州市中心支行的监测数据显示,2010年温州民间借贷年综合利率为14.22%,2011年上半年,温州社会融资中介的放贷利率40%左右,远高于同期银行贷款利率,但真实的民间借贷利率更高于监测数据,高利贷倾向非常严重。

高利率伴随着高风险。在欧债危机等严峻的国际国内经济环境下,像房地产这种有可能出现巨大泡沫的产业在政策调控下已风光不再,投机性强的炒房炒地或直接玩“以钱生钱”的炒钱游戏的资金风险非常大;一般的实体企业用工成本高,水电、原材料涨价,出口减少,利润空间收窄,一些中小企业甚至亏损,经营、生存困难,民间借贷的高利息让它们不堪重负而倒闭关门,连锁效应造成互联互保的相关企业和相关的担保公司倒闭,投入实体经济的借贷资金也有不小的风险;非法集资、金融传销的资金风险完全失控,一些放贷者资金难以收回甚至血本无归。民间借贷的不良贷款余额呈现加速累积之势,据里昂证券的民间借贷调研报告,温州的民间未偿贷款总量可能已经高达8000亿元到10000亿元,且预计年内有10%-15%的未偿贷款将变成坏账。由于银行信贷资金以曲线方式流向了民间借贷市场,也将导致民间借贷风险向银行扩散。

二、温州民间借贷危机的成因分析

如前所述,温州民间借贷市场的动荡和各种混乱现象,概括起来就是温州的民间借贷危机。由于银行信贷资金的间接参与,温州民间借贷危机甚至有可能将风险传导致银行,从而有引起正规金融市场的动荡而演变成一场真正金融危机的风险。

(一)民间借贷金融监管的缺失

首先因为传统民间借贷具有分散性和隐蔽性,参与人众多,人际关系复杂使得监管非常困难;另一方面,传统民间借贷多以业缘、亲缘、情缘等为纽带关联,多是缺乏实际担保物的“人情贷”,由于缺乏监管,一旦发生道德风险,更容易引起纠纷,引发危机。

除了“借贷利率不能超过同期银行基准利率4倍”的司法解释外,国家在法律上对非正规金融的主体、客体及其法律关系缺乏制度安排,民间借贷的监管无章可循。由于缺乏有效监管,大量非正规金融机构违规操作,高息揽储,高利转贷;社会上非法集资、金融诈骗、金融传销、洗钱、恶意逃债、暴力催收等行为屡见不鲜,民间借贷纠纷增加,不良贷款率上升。民间借贷市场的这种动荡混乱,正是这场民间借贷危机的特征表现。所以,监管缺失是这次危机发生的“保障条件”。

(二)中小企业融资难

融资指资金筹措,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企业经营业绩的好坏。国有大型金融机构的资金主要流向国有企业和国家重点支持的产业部门,而银行本身出于风险考虑,也会更倾向于给确定了信誉有长期稳定经营史的大企业发放贷款。2010年国家货币政策从紧以来,随着存款准备金率的调高,银行信贷额度变小,加之银行坏账风险加大,银行的放款更加谨慎;连续攀高的物价和高通胀,使银行存款的实际利率为负,民众在银行存款意愿下降,银行缺钱。在温州大量中小企业的融资需求很难得到正规金融机构的满足,只能选择地下金融,依赖民间借贷。银行存款低利率使得大量民间资金涌向民间借贷市场,民营中小企业对资金的渴求极大地推高了民间借贷利率。民间借贷规模扩张,利率疯涨,而实体企业利润微薄,当出现不能偿付民间借贷的高额本息时,民间借贷危机不可避免。

(三)民众风险意识淡薄,民间资金过度投机

银行收紧信贷,资金稀缺性增强,民间借贷利率飙升,民间资金包括一些原来从事实业的企业资金蜂拥到高利率的民间借贷市场。高利息的诱惑让大量民众忘记了风险,不少民间放贷者甚至在对方没有任何抵押的情况下把钱借出去,并不在意 (实际上也无法监控)对方把钱用在哪里以及如何经营运作,心中想的只是坐等到时的高额本息。

目前温州民间借贷规模达1100亿元左右,只有35%用于一般性生产经营,[7]更多资金逃离实体经济,玩炒房炒地或直接炒钱的虚拟资本游戏,这些行为具有极大的短期性和投机性。一旦泡沫破灭游戏终止,玩家跑路,借出资金无法收回,必然引发民间借贷市场动荡,也造成社会不安定。

(四)金融体制改革滞后,民间金融机构落后

我国的金融体制改革严重滞后于经济的快速增长。金融机构在经营中面临许多限制,如对银行信贷配置的限制,中小民营银行准入的限制,存贷利率的控制,这些约束性政策使得市场上的资金供不应求。经济的快速增长产生了大量的金融服务需求,而现在正规金融体系面临体制和机制上的障碍,银行系统的高度垄断性以及中小银行发展不足是造成民营中小企业融资难的制度性因素。另一方面,为民营中小企业提供融资服务的民间金融机构没有得到规范发展,一些小额贷款公司、担保公司、典当行、地下钱庄多是私人合伙经营,受管理水平和人员素质的限制,业务操作不规范,且资金规模非常有限,投机性强,注定了这些落后的民间金融机构规避风险能力先天不足,经不起政策风险和市场波动,当遭遇宏观调控和实体企业破产时,一些关联的民间金融机构相应倒闭,引发民间借贷市场动荡。

(五)忽松忽紧的货币政策

金融危机常伴有银根紧缩的背景,温州的这场民间借贷危机也不例外。从紧的货币政策增强了资金的稀缺性,使得民间资金有了表演的舞台。从2008年宽松的货币政策到2010年的银根收紧,这种忽松忽紧的货币调控政策更加剧了金融市场的动荡,放大了这场民间借贷危机的影响。

三、治理民间借贷危机的对策建议

2011年4月以来温州爆发的这场民间借贷危机在中央高层领导的关注和地方政府的“救市”下暂时趋于缓和,但这种“救市”的行政色彩过浓,治标不治本。针对前述成因,就如何避免类似危机的重演提出如下对策建议。

(一)加强金融监管,规范民间借贷

金融监管部门应切实担负起金融监管职责,地方政府与工商管理部门要积极配合,加强对民间借贷的管理,规范民间借贷行为。推动完善相关法律法规,修订《贷款通则》和尽早出台《放贷人条例》,明确民间金融的法律地位。增强民间金融机构和民间借贷活动的监管力度和效果,保护合法的民间借贷活动,维护借贷双方的合法权益;同时对蓄意假借民间借贷之名进行的金融犯罪行为则应坚决打击;引导民间资本规范地从事资金借贷活动,鼓励民间借贷规范化、阳光化运作。

(二)切实改善投资融资环境

与时俱进,不断进行投资体制改革,形成储蓄投资转化机制,降低民间资金进入投资领域的门槛,拓宽投资渠道,清除制度障碍,促成民间资本更好地服务于经济建设。在适度从紧的货币政策背景下,正规金融机构应适时采取定向宽松政策,对符合国家产业政策,经营管理水平高,产品市场前景好,还本付息能力强的民营中小企业加大信贷支持力度,落实国家对中小企业的扶持政策;搭建民间资金和中小企业对接的交易平台,改善它们的融资环境,满足其合理的融资需求。

(三)增强民众风险意识和法制观念,消除民间资金的过度投机性

加强对民众的金融与法律知识宣传教育,增强金融风险意识和风险识别能力;注意舆论导向,对民间借贷的潜在风险进行必要提示,使社会公众清醒认识到高收益潜藏的高风险,自觉抵制高息借贷和非法金融活动。引导民间借贷活动参照银行贷款的程序规范操作,预防不必要的纠纷,维护正常借贷秩序,促进社会安定谐和。消除民间资本的过度投机性,引导民众在合理的利率范围内开展民间借贷,倡导民间借贷资金更多地投向实体企业,促进经济的持续稳定健康发展。

(四)加快金融体制改革,建立完善的金融服务体系

加快金融体制改革,进一步放松金融市场准入管制,鼓励和支持民营资本设立中小金融机构,并帮助其提高员工素质和经营管理水平,形成正规金融与民间金融相互补充、共同发展的良性格局,逐步建立起多元化、多层次的完善的金融服务体系,为不同所有制经济主体提供全方位的金融服务,满足社会多元化融资需求。

(五)保持货币政策的稳定性

当货币政策宽松时,银行会乐于给企业贷款,不少企业利用贷款扩张规模,扩展经营范围,启动一些新项目;若前期基础工作完成了,需要资金投入生产、产生效益时,却遭遇货币政策突然收紧,后续资金跟不上,就会导致企业资金链紧张或断裂,前期投资或许有成为不良贷款的风险;企业在银行求贷无门甚至遭遇逼债,它们对资金的渴求就推动民间借贷升温和高利贷泛滥。因此骤松骤紧的货币调控政策容易引发金融市场的动荡,应该保持货币政策的相对稳定性,货币发行、信贷投放、利率调整等要有前瞻性和预见性。

[1]黄敬文.温家宝考察温州要求妥善处理企业资金链断裂[N].新京报,2011-10-06(3).

[2]史晋川.制度变迁与经济发展：温州模式研究 [M].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2002：53-56.

[3]王 宇,王培伟.如何看待当前民间借贷——专访中国人民银行有关负责人 [N/OL]. (2011-11-10) [2011-11-25].http：//new s.xinhuanet.com/2011-11/10/c_111158752.htm.

[4]陈飞翔,龙玉国.温州民间借贷研究 [J].中国证券期货,2010(3)：88-89.

[5]龚荣华,王发明.温州民间金融的发展现状及其对策研究[M].改革与战略,2009(1)：102-104.

[6]陈周锡.金融改革迫在眉睫 [N].经济观察报,2011-10-10(10).

[7]林乃鹏.加大对中小企业的信贷资金倾斜[N].温州日报,2011-09-30(1).

[8]周政华.民间借贷危机调查[J].中国新闻周刊,2011(38)：27-31.

An Analysis on the Causes and Countermeasures of Private L oan s Crisis——Taking the Private Loan s of Wenzhouasan Example

HUANG Yue
(School of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Southwest Jiaotong University,Chengdu 610031,China)

The financing needs of private small and medium-sized enterprises are not sufficiently supported by official financial organizations,and they can only rely on private lending market or even loansharking.Negative international and domestic economic environment makes a number of small and medium enterprises fall into financial difficulties：poor profits are not enough to pay the high interests generated by private lending or even loan sharking,bank credit crunch makes the liquidity problem s.M any enterprises go to bankruptcy,which leads to the collapse of related guarantee companies and confusion in private lending market,causes the growing credit crises and runs in private lending market.Thispaper analyzes the causes and countermeasures of private loans crisis so as to promote private cap ital serving economic construction better.

private loans;crisis;causes;countermeasures

刘志新)

F832.4

A

2095-042X(2012)01-0042-04

2011-10-28

黄 越 (1988—),男,重庆人,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金融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