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瑛丽 谢敏豪 冯连世

1北京体育大学研究生院（北京100084） 2国家体育总局体育科学研究所

研究表明，世居高原的人体型偏瘦，而且出生婴儿的体重就已有明显差异。Stefania等［1］通过人体测量显示，3600米居住的盖丘亚族人皮褶厚度和体脂百分数偏低，在体形分类上，以强壮肌肉为主的瘦型体质占主导。Jacopo等［2］调查了1997～1998年孕36～ 42周出生的婴儿2784名，发现海拔2000米以上，婴儿出生体重明显降低，2000～4500米之间高度的增加与体重降低成正比，并且与社会经济等因素无关。世居平原的人进入高原地区或者低氧环境，体重也会降低［3-11］。于是有人提出，高原/低氧是否可以作为一种减控体重的有效手段呢？本文对高原/低氧减控体重的相关研究作一综述，试图寻找这一问题的答案。

1 国内外研究现状

1.1 高原/低氧对体重和体成分的影响

王宏运等［3］对驻守在海拔4300米的277名战士（驻守时间3个月～12年）进行身体发育指标的测量，计算派生指标，并与120名平原战士对照分析，同时按高原驻守时间将277名高原战士分为<1年、1～5年、>5年三组，进行比较。结果显示，高原战士体重、上臂围、三头肌部皮褶厚度、肩胛下皮褶厚度、体脂含量、体重指数等指标均高度显著低于平原战士，且随着高原驻守时间的延长，身体发育测量值及其他派生指标更加降低。另外，国内外诸多研究表明，登山者的高山探险［4-7］，运动员的高原训练［8，9］或是人工低氧暴露或/和低氧训练［10，11］均可引起人体体重降低，只是不同研究报道对体重的影响程度不同。

动物实验也有低氧训练［12，13］和低氧暴露［14，15］降低体重或者造成动物生长缓慢甚至停滞的相关报道，甚至连动物在母体妊娠期受持续人工低氧暴露后胚胎重量或出生后体重亦受影响［16，17］。经过高原/低氧后，在恢复常氧的一段时间内，体重的降低仍然保持明显差异。如刚出生的大鼠暴露于氧浓度为12%低氧环境中7天，7天后低氧暴露大鼠体重显著低于常氧对照组，恢复常氧环境1、2、3、5周后，低氧暴露7天大鼠的体重仍显著低于对照组［18］。

不同研究报道高原/低氧对体成分的影响不同。有的报道高山跋涉［5，19］和低氧训练［20］过程中体重降低主要由体脂降低所致；有的报道高山跋涉及低氧训练中体重降低主要由去脂体重降低引起［10，21］。也有研究报道在高山跋涉过程中体重降低由体脂和去脂体重同步降低所致［22］。另外，还有研究报道15名古典式摔跤运动员在海拔1650米亚高原进行为期4周半的训练，体脂没有明显变化［23］。低氧暴露对体成分的影响有的是较多的去脂体重降低［24］，有的主要是体脂降低［25，26］。用双能X线测量低氧暴露7天对新生大鼠体成分的影响，发现新生大鼠骨密度、脂肪重和去脂体重均显著低于对照组，但是脂肪百分比高于对照组。恢复常氧14天后，骨密度和脂肪百分比与对照组无显著性差异，体重、脂肪重、去脂体重依然低于对照组［18］。

1.2 高原/低氧对体重和体成分影响的影响因素

不同研究产生的上述差异除与海拔高度或低氧程度以及高原或低氧逗留时间［27，28］、受试者的年龄［29］有关外，可能还与不同研究中高原/低氧训练或高山跋涉时训练负荷或体力活动程度的差异［30］等有关。

不管是人体研究还是动物实验均表明，在同一海拔持续低氧暴露或高原/低氧训练时间越长，体重降低幅度越大［31，32］或者增加幅度越小［30］/生长缓慢越明显［33］。也有研究认为在低氧暴露过程中体重随海拔高度升高/低氧浓度的下降降低幅度渐增［34］。受试对象年龄越小，受低氧暴露的影响越大［29］。崔玉玲等［30］将152只健康雄性大鼠随机分为常氧组和低氧组，各组又分为无训练组、中强度训练组和高强度训练组，分别对其体重进行研究，结果表明低氧中强度耐力训练在减体重方面优于高强度训练。另外，随着低氧程度的增加，去脂体重降低的比例也增加［35］。

1.3 同一海拔不同低氧训练方法减控体重的比较研究

不同高原/低氧训练方法减控体重效果比较的研究还不多见，不同的结果与研究方案的设计有关。赵鹏［36］建立了3500米（氧浓度13.6%）高住高练、高住低练、低住高练、低住低练、常氧安静、持续低氧安静、间歇低氧安静大鼠模型：以水平跑台进行耐力训练，每天持续运动1小时，每周训练5天，连续6周，低氧下30 m/min，常氧下35 m/min。结果发现，三种低氧训练对大鼠体重控制均有良好的效果，其中高住高练效果最好，高住低练其次，三者在控降体重方面都明显优于低住低练和常氧安静。高住高练和高住低练尚优于低氧安静。

马延超等［37］模拟4000米海拔（氧浓度12.7%）建立高住高练、高住低练、低氧安静、常氧安静和低住低练组大鼠模型，进行4周不同低氧状态下的游泳训练，每天训练1.5小时，每周训练6天。结果发现4周后大鼠体重大致趋势是高住高练组<高住低练组<低住低练组<低氧安静组<常氧安静组。低住低练组较常氧安静组大鼠体重降低，有高度显著性差异（P<0.01）；低氧安静组较常氧安静组大鼠体重降低，有高度显著性差异（P<0.01），高住高练、高住低练组与低氧安静组相比，大鼠体重降低，有显著或高度显著性差异（P<0.05或P<0.01）。

1.4 高原/低氧对肥胖机体体重的影响

1.4.1 高原/低氧对肥胖大鼠体重的影响

邱烈峰等［38］和雷雨等［39］分别比较了间歇低氧、间歇低氧运动和常氧运动对肥胖大鼠身体成分的影响，结果均发现，4周间歇低氧运动显著降低肥胖大鼠体重、Lee’s指数、体脂和体脂百分比。在间歇低氧运动与常氧运动的比较中，邱烈峰等［38］发现间歇低氧运动组比常氧运动组大鼠Lee’s指数明显降低，而雷雨等［39］观察到间歇低氧运动组大鼠的体重、Lee’s指数、体脂低于常氧运动组但不具有显著性差异，只有体脂百分比显著低于常氧运动组。总之，间歇低氧运动具有减肥降脂作用，并且与常氧运动结果比较，间歇低氧运动的作用效果更好。另外，邱烈峰等同时还发现，间歇低氧运动组肥胖SD大鼠骨骼肌绝对重量下降，骨骼肌与体重的相对比值保持不变或升高。两个研究不同的是间歇低氧对肥胖大鼠的影响：邱烈峰等的研究结果表明间歇低氧组大鼠体重、Lee’s指数、体脂和体脂百分比均降低，但无显著性差异，而雷雨等的研究结果显示，间歇低氧显著降低Lee’s指数、体脂和体脂百分比（P<0.05）。产生这个结果的原因可能与低氧浓度有关，前者的动物模型为前2周氧浓度15.4%，后2周14.5%；后者的模型4周氧浓度均为14.5%，说明更低的氧浓度更容易引起体重下降。

1.4.2 高原/低氧对肥胖人体重的影响

Netzer等［40］将20名肥胖者（女16，男4）随机分成低氧组（15%，2500米）和假低氧对照组（20%，450米），采用60%VO2max心率对应的强度进行运动，运动方式包括台阶、跑台、功率自行车，每周运动3次，每次90分钟，为期8周，不控制饮食。结果发现，肥胖者每周3次、每次90分钟的低强度低氧训练较常氧训练体重降低更多。

还有研究报道高原训练对药物成瘾所致的体重增长有良好的控降效果［41］。海洛因、吗啡、安非他命等药物成瘾恢复期男性9人，年龄（28.7±1.3）岁，服药史2～10年，期间体重增长13%～100%，对照组志愿者 17人，年龄（29.0±1.1）岁。药瘾组初始体重指数、腰臀比、脂体比显著高于对照组（P<0.05）。两组均进行25天的徒步行走，8～9小时/天，穿越台湾境内34座主要山脉，海拔高度2200～3800米，心率控制在60%最大心率。25天徒步行走后，药瘾组体重、体重指数、腰臀比显著下降（P<0.05），脂肪重下降17%，肌肉重少量但显著增长（P<0.05），对照组各项指标均无明显变化。

1.5 高原/低氧对减控重机体身体机能和运动能力的影响

高原/低氧训练作为提高竞技体育运动能力的训练手段，被很多运动项目广泛应用，关于其对运动员运动能力的影响、身体各系统的应激以及适应的研究已较全面［42］。高原/低氧训练对普通人也有积极的作用。Haufe等［43］研究4周低氧训练对普通健康人心血管和代谢危险因子的改善要优于常氧训练。Korkushko等［44］研究45名老年冠状动脉疾病患者，发现经过间歇性低氧训练可有效减少心肌缺血和心绞痛的发生，使血脂代谢恢复正常，并可延长运动时间。目前，将高原/低氧训练作为减控体重的手段进行研究并不多，对于高原/低氧训练减控体重同时对机体尤其是需要减控体重的肥胖机体的身体机能以及运动能力等的影响，更是少见。

Wiesner等［45］对超重甚至肥胖的受试者在实验前进行包括递增负荷实验在内的代谢评估后，选用24人在低氧（15%）环境、21人在常氧（21%）环境，以65%VO2max心率进行4周有氧运动，每周运动3次，每次1小时。实验前体重相近，实验中低氧组负荷明显偏低（P<0.05），实验后两组运动能力改善接近，表现为VO2max提高幅度和力竭时间相近。低氧组无氧阈时的呼吸商和血乳酸以及体成分的改善优于常氧组。由此推论，肥胖人体在低氧下以相对较低强度训练，可获得与常氧下训练相近甚至更好的体成分改善，同时身体机能反应更佳，心血管和代谢危险因子的改善更好。

高原/低氧训练对血脂的影响也是高原/低氧降体重研究的主要内容。马延超等［37］研究4000米低氧安静和低氧训练降低体重的同时，测试了血脂各项指标，结果低氧安静暴露4周，血清胆固醇、甘油三酯、高密度脂蛋白、低密度脂蛋白升高，提示低氧暴露可能使血脂升高。低氧训练4周，观察到血清胆固醇、甘油三酯、高密度脂蛋白、低密度脂蛋白降低，提示低氧训练可以降低血脂。秦岭等［46］通过17天的高脂高糖饮食喂养和低氧训练研究表明，间歇性低氧明显抑制高脂高糖饲养导致的体重、血糖、血胆固醇增高，肝脏脂肪细胞分布的密度和范围均比单纯高脂组有所降低。由此推断，适度的间歇性低氧可以降低血糖以及血液中胆固醇的水平，减轻体重，并可以有效防止肝细胞脂肪变性。

也有研究报道高原/低氧训练降低体重的同时对肌肉蛋白的影响。贺道远等［47］以SD大鼠为研究对象，分为常氧安静、常氧运动、低氧暴露、高住低练4组，分别检测各组大鼠体重和腓肠肌质量及肌纤维面积的变化。结果发现：28天高住低练后大鼠体重显著下降（P<0.05）；28天常氧运动组、低氧暴露组、高住低练组肌肉重量显著低于对照组，其中高住低练组最低，低氧暴露组其次，常氧运动组差异最小（P<0.05）；28天低氧暴露导致大鼠肌肉萎缩，肌纤维横截面积明显减小（P<0.05）。根据结果推论：高住低练抑制大鼠肌肉的生长，可能对骨骼肌的运动机能产生不利的影响。田中等［10］以12名山东省游泳运动员为实验对象，利用低压舱研究模拟高住低练对身体成分和物质代谢的影响。结果发现，模拟高住低练明显降低体重、瘦体重、肌肉重量、肌肉蛋白。血清尿素明显升高，表明模拟高住低练可促进蛋白的分解。

1.6 高原/低氧减控体重的可能机制

黄徐根等［48］在“低氧暴露及低氧训练对体重的影响”一文中，总结了2005年前的研究成果，归纳出低氧暴露及低氧训练引起体重降低的原因可能有：（1）食物（能量）摄入减少；（2）营养物质的消化吸收率下降；（3）基础代谢率改变；（4）脂肪分解代谢增强；（5）机体合成代谢抑制或分解代谢增强。在前人研究成果中，关于低氧暴露及低氧训练引起体重降低的原因，有的是直接证据，例如直接观察到摄食量减少，直接测得基础代谢率升高，直接计算营养物质的消化吸收率下降百分比；也有间接证据，例如通过瘦素、神经肽Y、缩胆囊肽等的变化以及它们与食欲和能量摄入的关系，间接推断食物摄入减少；通过β-羟脂酰辅酶A脱氢酶活性增强、血浆自由脂肪酸静息水平较其常氧基础值升高、肌肉动员和利用自由脂肪酸增加，说明脂肪分解代谢增强；通过高原碳水化合物利用率降低、而能量的需要量增加，推断增加的能量主要是由脂肪代谢产生；通过调节合成代谢和分解代谢的生长激素、胰岛素样生长因子-1、睾酮、皮质醇等激素变化，推论机体合成代谢抑制或分解代谢增强。这些证据，有的是与体重降低紧密结合得出的相关结论，有的是独立存在，根据一定的关系推论出结果。较之前人的研究成果，现在的研究越来越从广度和深度挖掘高原/低氧训练减控体重的机制，并且与体重的结合越来越紧密。

黄徐根等［49，50］设立常氧安静组、常氧限食组、常氧训练组、低氧安静组、低氧训练组，综合研究低氧训练过程中大鼠体重、体成分、能量摄入及静息代谢率的变化，探讨低氧训练过程中大鼠体重变化的机制，发现低氧训练使大鼠食物摄入量下降，静息代谢率下降量显著降低，大鼠血清瘦素水平显著升高，使大鼠食物摄入量及体脂减少，从而减少大鼠体重增幅。血清睾酮水平的显著性降低及血清睾酮/皮质醇（T/C）值的总体下降使大鼠合成代谢水平下降和/或分解代谢水平上升，使体重增幅降低。总之，低氧训练过程中大鼠能量摄入的减少、能量支出的相对增加共同作用以及合成代谢降低和/或分解代谢增强引起大鼠体重增幅的显著下降。

Lippl等［51］在平原，上高原第1天、1周，下高原4周，分别测试了20名肥胖男性（上高原后活动量保持稳定）体重、腰围、基础代谢率、活动量、血气、瘦素、饥饿素和营养及心血管状况，结果发现，受试者上高原1周以及下高原4周较上高原前体重明显降低，基础代谢率明显升高。上高原第1天，食物摄入明显下降，高原期间体重下降，瘦素水平明显升高。结果表明，肥胖者上高原体重降低，可能由于较高的基础代谢率和食物摄入减少所致。

路瑛丽等［52］比较3500米高住高练和高住低练对大鼠血脂及腓肠肌脂肪酸氧化影响的同时，对相关机制作了初步探讨，发现高住高练调节血脂变化可能与提高血清脂蛋白酯酶的水平有关；高住高练较常氧训练和高住低练更能促进腓肠肌脂肪酸氧化，可能与提高血清脂联素、腓肠肌PPARα mRNA和CPT-1 mRNA表达关系密切。

田中等［10］发现低压高住低练明显降低游泳远动员体重，肌肉丢失和肌肉蛋白减少是体重下降的主要原因。高浓度的血尿素表明模拟高住低练可促进蛋白的分解，而蛋白分解作用的增强可能与较高浓度的皮质醇有关。

上述研究分别从能量摄入、基础代谢率、代谢调节激素、基因表达等方面尝试探讨高原/低氧减控体重的可能机制，为进一步阐明高原/低氧减控体重的机制奠定了基础。

2 研究方向和应用展望

2.1 研究方向

综上所述，研究表明高原/低氧或在高原/低氧环境下运动，体重降低，脂肪代谢有所增强，脂质代谢良好，低氧对多个与肥胖相关的激素产生影响，因此，适当的高原/低氧暴露和高原/低氧训练可能有助于肥胖人群减控体重。但是目前高原/低氧训练对体重影响的报道还仅限于个别与体重相关指标的探讨，而系统研究高原/低氧训练对体重的影响规律及影响机制，可以为探寻减控体重和塑身减肥新方法提供理论依据，具有很大的探索空间。结合当前该领域的研究现状，在高原/低氧训练减控体重研究中存在着以下亟待解决的问题：

（1）高原/低氧训练减控体重的规律研究：包括最优化的高原/低氧训练方式、最适宜的海拔高度/低氧浓度、高原/低氧暴露和训练的周期、最合理的训练负荷、训练时间和训练频率，最佳的饮食和营养搭配，以及最理想的减控体重速率和效果。

（2）高原/低氧训练减控体重的机制研究：包括饮食营养的摄入量以及消化吸收情况、体成分改变、各物质能量尤其是脂代谢变化以及相关细胞、分子、基因水平的调节、相应的信号通路等。另外，各种高原/低氧训练方法减控体重是否存在不同的机制也是需要研究的重要内容。

（3）高原/低氧训练减控体重的同时，对减重机体尤其是肥胖机体的身体机能、身体素质以及运动能力的影响：高原/低氧训练对减控体重机体机能、身体素质和运动能力有哪些有利和不利的影响，是减重过程和结果都应密切关注的，一旦发现不利影响，就要寻找不利影响的原因，以及消除不利影响的方法。

（4）高原/低氧训练减控体重的监控手段和方法：包括如何对减重过程中的饮食营养、训练负荷、身体机能进行监控。科学的监控对于高原/低氧训练减控体重的效果以及减重过程中身体机能状态起着重要的保障作用。

这些问题，可以为高原/低氧训练减控体重的应用提供理论支持和现实指导。解决了这些问题，高原/低氧训练减控体重才能得到更好地推广应用。

2.2 高原/低氧减控体重应用前景分析

如前所述，研究表明，高原训练减控体重的效果优于低氧训练和常氧训练，而且高原训练减重减脂的同时，身体机能和运动能力也有良好的改善。由此可见，高原训练减体重的效果是科学的。

减控体重最集中的暑期，高原气候凉爽宜人，空气干燥，比起绝大多数酷热的平原地区，运动起来比较舒适。适度的高原低氧对人体有益。对于肥胖人群来说，到高原呆几周时间，再加上规律的身体活动，消耗脂肪增加能量支出，是一种自然的减重方式［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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