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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尚君:观察着,体验着

2012-07-05采访电影猫

电影 2012年11期
关键词:人山人海戏剧

采访:电影猫

整理:李建军 万珺之 夏茂恬 孙笑尘

在电影圈,一个奖或许能奠定人的一生。

在2011年的威尼斯电影节,蔡尚君是中国最大的惊喜之一,他凭借《人山人海》赢得最佳导演奖。

在2011年以前,蔡尚君并没有多少名气,很小的圈子里的人只知道他叫“老蔡”,他属于导演界的大龄新秀。2006年他完成处女作《红色康拜因》时,已是40岁高龄。其实他一直在电影和戏剧圈晃悠,上世纪90年代当编剧给张扬写过《爱情麻辣烫》和《洗澡》,还导过先锋话剧《保尔·柯察金》。2000年前后,他看中了编剧李樯的一个剧本,摩拳擦掌想拍出来,最终失败。这个剧本后来被顾长卫拍成了《孔雀》。

从1991年毕业,蔡尚君用了二十年获得了威尼斯电影节的大奖,其间的艰辛、失落、失意、挫折并没有让他改变。实际上,蔡尚君的《人山人海》之所以令人震撼,恰恰是他非常执着的一种坚持,当整个电影界陷入浮躁,追逐金钱的疯狂时,蔡尚君仍然不为所动,正是蔡尚君的这种边缘状态,正是二十年一直没有放弃的战斗性,让蔡尚君能够超越了同时代的的众多导演。

《人山人海》剧照

“戏剧是我所有创作的出发点,这是很重要的缘起。”

Movie:我们俩都是中戏毕业的,所以我想跟你从戏剧开始聊,我觉得那也是你艺术创作的源头。我们都知道,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是中戏先锋戏剧最狂飙的一段时期。当时你、张扬、张一白、施润玖,包括当演员的胡军、陈建斌、郭涛……都是参与者,能给我们描绘一下当时的盛况吗?

蔡尚君:我是中戏87届戏文的,我们班有刁亦男,前一届有张一白,下一届有张杨、施润玖、孟京辉等人。中戏有一个特点就是合作精神强,这点比电影学院要好,它还有类似于过去戏班子留下的传统,尤其是87届、88届这一拨,相对来说是各系之间交往最频繁,也是合作最多的两届。那时候的中戏非常活跃,我们在一起搞了不少的校园实验戏剧,比如《秃头歌女》、《飞毛腿或无处藏身》、《红与黄》、《风景》等。那时的我们都是不折不扣的文艺青年,读的是文学,理想是戏剧。这么多年来,我还一直保留看戏的习惯,只是好的太少了。有一次我问孟京辉(注:当前亚洲剧坛最具影响力的著名实验戏剧导演),我说你的戏怎么现在都搞成这样了,当年没钱的时候,大家反而最单纯,追求一些纯粹的理想,为什么现在有条件了,非要做一些这样的商业戏剧?他说我得养活底下的兄弟们,我一下就没话说了,因为这也正常。其实后面我对先锋戏剧这个词儿也不是特别感冒,因为它后来成了某些人招摇撞骗的旗帜,我甚至对这个词挺反感了。

Movie:1998年的时候,我看了你排的《保尔·柯察金》,当时我记得是在北京儿艺剧场上演,这部话剧集结了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戏实验戏剧活跃期的众多人物,比如,胡军、王学兵、夏立新、李梅,比如舞美柳青,编剧刁亦男,音乐也由当年与中戏关系密切的张楚负责,可以说,《保尔·柯察金》是中戏实验戏剧群体的最后一次大聚集。

蔡尚君:你还看过这个?

Movie:对,你那个时候已经写过《洗澡》了,它是1997年的作品。当时为什么想回来做一个话剧呢?我记得,1998年的时候戏剧市场已经不好了。

蔡尚君:因为当时我、胡军、刁亦男等人都有一个共同的感受,那就是大家都到三十了,需要些力量来鼓励一下自己,按现在的说法就是需要一些正能量。但是,这部《保尔·柯察金》并未得到观众的认可,而且,在《保尔·柯察金》上演的同时,与这部戏演出场地只有几百米的首都剧场也正在上演一部大戏,那就是姜文、陈建斌主演的《科诺克或医学的胜利》。以当时的环境,《保尔·柯察金》有点超前,有点孤芳自赏,而我们整个年轻群体还没有意识到《保尔·柯察金》与自身成长的关系。如果是现在,大家对压力,对原则与实力的关系可能感触更深、更多样。

Movie:你觉得戏剧对你后来的电影创作产生影响了吗?

蔡尚君:当然,为什么我觉得你刚才说从戏剧入手这个谈话方式很好呢?因为我所有的创作出发点最早是从戏剧来的,这是很重要的一个源起。我记得那个时候我们在中戏,强调戏剧的“战斗性”,它指的是艺术跟当下的关系,任何一个作品跟你自己生命都有一种内在联系,你怎么跟自己相处,怎么跟他人相处,怎么跟周围的社会相处,或者你怎么跟你某一段时间来相处,这是人最终要解决的一些根本问题。好的电影就应该像荒诞派戏剧一样,有愤怒,有悲伤,悲喜交集。一部作品里至少有两股力量。我曾着迷过荒诞派戏剧,贝克特、尤内斯库、邦德、品特我都很熟悉。

Movie:在一阵实验戏剧之后,你们这个群体出现不同的选择,孟京辉沿着戏剧之路一直走下去,而你就和张杨、张一白、施润玖一些人走向电影。当时为什么会做出这个选择呢?

蔡尚君:戏剧是老婆,电影是情人,当时是这么说。我们这一拨都挺喜欢电影的,那个时候在学校就一直想做电影。我刚毕业那一年,就写了一个电影剧本叫《冬天的阳台》,后来因为资金的问题没拍成。而且我毕业的时候戏剧的大环境不是太好,所以我们很自然地进了电影圈。

Movie:《爱情麻辣烫》和《洗澡》都是你早期很成功的编剧作品,在编剧这一行里发展得顺风顺水,怎么会想到转行当导演?

蔡尚君:其实,我在上学的时候就想做导演,之所以选择文学系,我觉得一个好导演也应该具有文学的情怀。那两个剧本其实都很简单,《爱情麻辣烫》写的时间长点,因为那时候还在学习技巧。《洗澡》我记得在饭店里聊了一个礼拜就差不多了,最后的呈现是个集体智慧的东西。当时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有次帮着张扬聊《洗澡》剧本的时候,我无意中看了一篇杂志在介绍贾樟柯的《小武》,当时我直觉这是一个马上就会破壳而出的好片子。我跟张扬他们说又要出来一个有意思、不一样的导演了。因为你能从那个介绍中感觉到一种力量已经涌现了。在上世纪90年代的时候,我经历了个人的一个困惑期。我是读文学的,渐渐地在阅读和写作的时候只能相信动词和名词了,对形容词等反复的修辞,都不相信了。我觉得只有名词和动词才是决定性的,其他的表达都太含糊了,这关乎你如何能接近事物的真相,如何能剥去种种虚饰直达本质。另一个原因是,我觉得我看到的往往比我写的东西更丰富、更真实,你在写作时候会有一种无力感,但影像的力量要远远大于文字,所以我决定选择影像来表达。

《人山人海》剧照

Movie:有没有崇拜的前辈导演?

蔡尚君:非常多,我喜欢的都是老导演,可以排前三的是费里尼、小津安二郎、塔可夫斯基,当然布列松和雷诺阿也非常棒。我不喜欢直截了当地讲故事,那种西方商业片经常采用的方式,而是喜欢像阿拉伯神话那样的互为补充的叙事方式,就是观众可能会看得累一点。

“失败早一点来好,玩着玩着就过去了。”

Movie: 2000年的时候,《孔雀》那个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蔡尚君:我是在做《保尔.柯察金》的时候认识的李樯。有一次他和崔子恩来看戏,戏散场之后我们找了一个咖啡馆聊天。他突然问我,你有兴趣弄电影吗,我说有啊。其实本来我后面是想做话剧《堂吉诃德》的,还是胡军来演,投资方都找到了。结果,李樯就给我讲了《孔雀》的那个故事,我听完后非常感动,泪流满面的。我记得当时咖啡馆有一个服务生,给我们端茶倒水的时候,也在听。听完了,他还发表了一个意见,说那个谁谁应该是这样的。反正我是一下子就被触动了,感觉听到了另一个世界。我说好吧,那咱们就弄这个戏,立马开始写剧本。这个剧本大概写了两年时间,我和李樯都没出去挣钱。那个时候真是苦哈哈的,他也没钱,我也没钱。可当时我要不弄,他也就没有这个动力了,这个戏不可能坚持下来。

Movie:剧本你也参与了吗?

蔡尚君:我没写,但是我们一块聊,一场一场聊,由李樯执笔。我记得当时我还在参与写《洗澡》,经常这边和张扬他们开着会的时候,那边李樯就给我打电话,和我讨论剧本。剧本出来后,我写了无数的策划书去找投资,后来找到的还是当时给我投《保尔.柯察金》的老板,叫王伟,他对我有知遇之恩,到现在我还挺感激他。当时还见了很多女演员,像李小冉、余男、瑶淼……基本上现在好多成名成腕的当年都见过。等资金到位后,我们就正式开机了,但只拍到一半就停拍了。

Movie:为什么会停拍?

蔡尚君:当时自己真的没有控制力,自己与各方面人打交道的能力太差了。其实我的审美都到了,包括人物的构建,事件的构建,世界观的构建,这些都明白。但是你真正还原到一个具体的场面里面,你真是不懂。因为我是剧本型导演,一想就是剧本、人物、结构,在写剧本时已经想得很HIGH了,觉得是最完美的了。但是你真正去实现的时候,就得做减法了,或者说不是减法,就是一个衰减的过程,一点点妥协,这种感觉特别无奈,因为你脑子里已经特别完美了,但在现实里面就觉得一点点消失掉了。用一句老话总结,知行合一,知我做到了,行做不到。

Movie:《孔雀》最终成了顾长卫的成名作,这份本该属于你的荣誉却属于了别人,你不觉得是种遗憾吗?

蔡尚君:我觉得是一个好事,失败早一点来好,你年轻的时候无所谓,因为你不懂,玩着玩着就过去了。我觉得老天对我很公平,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历练。你不历练就成功了,以后你就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儿了。而且确实我那个时候对电影制作的经验太少了,真正的流程,每个技术环节,其实就大概明白点。别人的经验永远是别人的,真理只能是属于个体的,你自己生发出来的只属于你自己的体验、认知是最重要的,所以我觉得那是一个好事,也感谢这次机会,因为确实在那个时候认识了很多帮助过我的人,包括傅红星老师和李迅老师,都曾经对剧本提过宝贵意见。

《人山人海》剧照

Movie:怎么评价顾长卫的《孔雀》?

蔡尚君:我心服口服。

Movie:《孔雀》之后,那段时间在干吗?

蔡尚君:这个挫折挺大的,我需要缓缓。那个时候我就住在小西天,为了这个戏也没挣钱,穷困潦倒的,但是内心还是有坚持的。2001年,我有个师哥介绍我去了一家影视公司。这个老板很怪,只投第一次做导演的艺术家作品。包括侯咏的第一部作品《茉莉花开》以及张艺谋副导演谢东的第一部作品《冬至》。我其实从这儿才真正学习了很多拍摄、制片经验,包括跟他学了很多人情世故的道理。以前我对这一套根本不懂,到这我才历练了,包括黑道、白道的东西我全明白了。《茉莉花开》、《冬至》这两部片子我都是从头跟到尾。我还得负责海外卖片,各大国际电影节和八大公司我都跑遍了。

“我拍电影的时候都三十多岁了,已经过了那种倾诉自己的阶段。”

Movie:拍摄《红色康拜因》的时候,你已经40岁了,这部影片的冲动来自哪里?

蔡尚君:我比较关注当下社会变迁,当时也挺愤青,到现在可能还有点理想主义残留吧。我觉得中国问题最重要的还是农民问题,这是学“毛选”学出来的。中国问题从根上说就是这个问题,你不解决不行。所以当我的认识到达这一点时,我就把关于这个问题的思考放在电影里面,表达我们对生活的认知。

Movie:当时为什么想到找影评人顾小白担任编剧,他是第一次写剧本,你的这种信任来自于什么?

蔡尚君:因为我跟顾小白是多年的朋友。我原来在网上知道这么一个人,后来也是别人推荐,说你看看他的文章。因为我们年龄上还不算一拨人,他比我小。后来我看了,我觉得这个孩子写得很好,挺有感情的,文笔也很好。他的文笔气质跟他本人气质很相象,很忧郁,又有诗意飞扬的东西。我说你帮我介绍认识一下,我们就这样认识了。后来我们聊得挺投机的,就成为了好朋友。这个剧本开始只是有一个画面。我上大学时几个同学骑车去平谷,晚上我们就睡在一片麦子地的旁边。当时我负责守夜,风中传来麦穗摩擦的声音让我感觉到一种旺盛的生命力,一直无法忘却。所以准备拍摄《红色康拜因》的时候,金色的麦浪就在第一时间呈现在我的脑海里,影片的整体基调也由此奠定。因为我们可能各有所长,我侧重于故事、结构、人物,他擅长于文字表达。所以,我就将剧本交给顾小白写,我也从他那学到了很多东西。

Movie:看你以前的编剧作品,似乎总是围绕在父子关系上大做文章,没想到你自己导演的第一部电影,居然也没跳出这个框,这是否与你个人的生活经验有关。

蔡尚君:这我倒没察觉,不过说老实话,从前在剧本创作时也没有特地阐述父子关系的欲望,反而是在做了导演后,才突然有了些这样的想法。我是想表现矛盾,父子关系我觉得最直接也最具代表性,所以我就选择了它。表现矛盾有很多手段,假若第一时间里想到父子,那说明自己心中还是有这方面的

情结。我和父亲之间,没有象电影中那样激烈的矛盾冲突,但在这个社会上很多人都会有这样相似的生活经验。我自小也不是什么乖孩子,特殊的家庭环境,决定了我与父亲之间那冷冰冰的关系。他沉默寡言,我也不想言语,我们之间的交流很少很少,多半都是通过生活中的细节来彼此取得平衡。后来慢慢长大了,逐渐接受新的事物与新的生活方式,但发现自己与他之间的交流方式越来越复杂起来,很费劲。有时候,我觉得我们之间的沟通已经不是那种单纯的父子关系,而只是男人与男人之间的一种对峙。他改变不了我,我也改变不了他,那我们只能通过互不做声的方式在沉默中取得谅解。那是种很奇怪的感觉,很多时候,尤其是我个人性子一起的时候,我潜意识当中几乎不将他当作自己的父辈。

Movie:还有一点比较让人觉得奇怪的是,你自小在城市长大,应该没什么理由去拍农民题材的电影啊?你自己的经历里有这么一块要表达的吗?

蔡尚君:我以前刚开始写剧本,写的故事里都会有自己的身影,当然很多年轻导演都有这么一个经历。但后来,等我拍电影的时候都已经三十多岁了,已经过了那种倾诉自己的阶段,而变成了另一种方式的表达。我拍的是自己对生活的认知、对生活的态度,你的状态决定了你的存在,你活着的这个劲,决定了你活着的方式,你屁股坐在什么地方,决定了你的脑袋怎么想。拍电影是我跟生活的一个关系,我在这个阶段焦虑的是什么,想思考和关注的问题是什么,会让我觉得必须要做点什么。包括文学也是这样,小说要么就是很早一上来就先写自己那点事,要么就是很晚的时候,等成熟了以后,再又重新回顾童年经历的东西,这是两个极端的,这是很正常的一个现象,在表达上。

《人山人海》剧照

Movie:你觉得你是后者?

蔡尚君:其实我当时写了很多片断剧本,都是童年、成长过程,但是在那几年我对这个已经不感兴趣了,《孔雀》之后,这个认识我更清晰。包括你看我帮张扬做的几个戏,其实也不是我自己最喜欢的。

Movie:那后来的《向日葵》呢?蔡尚君:《向日葵》我就很痛苦。我觉得《孔雀》的事对我有一个很大的提高,这个事成不成不重要,但是我觉得我对自身的认识和判断都有很大的提高。所以当时张扬找我做《向日葵》的时候我问的第一句话是,兄弟我想听听你的抱负,你想做一个什么样的电影,咱俩得聊清楚了,完了才能说帮你到什么程度。但是这个戏我们的观念上或者是感受上不太一致,我基本写完一稿就撤退了,不是我不负责任,而是我已经负不了这个责任了,离得比较远了。

Movie:其实那个时候你的创作观念,想要的东西已经发生了改变?蔡尚君:对,张扬当时其实是我合作最多的导演,我觉得他很单纯,也很温情,内心很透明,也很执着,这都是很好的东西。但是他的东西还是过不了温情这一关,或者我们喜欢的东西有差异。我和他不同的一点是,虽然我们都在讲述普通人的事儿,但每个导演都有自己的性情和审美,我们是不一样的。

“像卓别林一样愤怒地微笑,我做不到”

Movie:《红色康乃馨》一片博得赞誉后,你沉寂了很久,直到2011年才有了《人山人海》。电影定名为《人山人海》,想要表达的意图是什么?

蔡尚君:我喜欢“人山人海”这个词有一种莫名的英文转换叫:People Mountain People Sea。它大概源于1970年代,是中式英语的生硬翻译。正因为生硬,我认为它粗粝生动,具有无形的力量。这力量来自人,无数的人,来自这些人生存其间的各种场所,如山如海,是喧嚣的浮生尘世。无尽的人山人海中,一个人执拗地追踪另一个不相识的人,全然基于一次偶然的遭遇,却彻底改变了他的一生。在对目标的无限接近中,在作为代价的必然丧失,与希冀或然的得到中,我们当如何决断、如何抉择?

Movie:《人山人海》的故事灵感来源于一个真实的故事,生活中每天都在上演很多神奇的故事,这个故事为什么能一下子击中你?

蔡尚君:2008年我在新闻上看到这个真实的故事,当时只是觉得挺传奇,主人公完成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就记在脑子里了,直到2009年才开始策划把它拍成电影。2008年奥运会快开始的时候,我去找顾小白、顾峥聊电影,突然想起曾经看过的这个报道,当时大家也没确定是不是能把它拍成电影,但我有个直觉:这个事情过去了这么久还没被我忘记,它一定有存在的意义。2009年过完春节我们开始讨论,这个故事背后隐藏的是什么?网上流传的说法哪些是真实的?于是我们决定亲自去一趟案发现场了解真实状况。2009年上半年,我带着顾小白,顾铮三个人一起去了一趟六盘水。六盘水离贵阳很远,坐车至少要四五个小时,一半的路是山路。第一次进山,我们和当地人一起挤在大巴车里,颠簸在一条通往深山的公路上,山下是万丈悬崖。山里和山外是两个世界,就靠这一条公路相连。山里有一座因矿兴起的小城。我站在这个小城里,忽然明白为什么陆凤仁会为了一辆摩托车杀死代天云:摩托车确实是他们最主要的交通工具,没这个东西,你真的很难出来。

Movie:你以前是编剧出身,加上顾小白和顾峥,这部电影共有三位编剧。你们是否有一些分工?

蔡尚君:其实没有特别的分工,我们三个基本就是一块儿聊每一段情节。有那么几个晚上,我们一谈就是很长时间。我们仨在审美上差不多,当然肯定也有分歧,好在我们比较民主,你有可能的方向,提出来,我们就在经验范围内再讨论。

Movie:这部片子你启用了两个电视剧大腕——陈建斌和吴秀波,你当初是出于什么考虑?先说陈建斌吧。

蔡尚君:觉得好的东西应该是相互的,靠缘分,作品选择了他,他也选择了作品。还有他们身上存在我想要的那种气质,让他们永远重复一种形象是件挺无聊的事儿,这次对他们来说也是个挑战。我认识的演员很少,对演员也不是特别了解,也没那么多关系去问人家,基本上是想到谁才会接触谁。因为我从来不看电视剧,我也不知道他演过什么,我就刚看完他演的《孔子》。但我是写剧本的时候就觉得这个人物很贴近陈建斌,甚至起笔时懒得起名,就直接这样写上去“人物:陈建斌,三十多岁”。虽然也找过黄渤,但从最开始我们就想他最合适演这个人物。后来我在贵州选景时,我给陈建斌发了一个邮件,是一个故事大纲,他看完了第三天就回电话了。他说我很喜欢这个电影,非常愿意演,再详聊。等真一见了面,陈建斌说,你《保尔·柯察金》那两本小人说还是我提供你的呢。我才想起那时排话剧时,曾经找过他,但是他那时候崇拜姜文,说我就想跟姜文飙飙戏,结果就去演了《科诺克或医学的胜利》。因为我们都是中戏毕业的,喜欢剧场式的沟通和交流方式。陈建斌接戏、拍戏很严谨认真,他为《人山人海》做准备半年没接戏。他和我亦师亦友,在表演上他是我的老师,从出道至今他已经演了上万场戏,我才拍过200多场戏,在现场他会给我提醒,比如拍群戏,他会帮我张罗现场的群众演员和调度。他也写剧本,还想当导演。老铁敲石头那个镜头是我最喜欢的。我们把陈建斌吊在半空中,很危险。我和陈建斌在那场戏有一种心心相通的感觉,前前后后拍了四五遍,我想拍他的疲惫感,他在中间歇了一会儿,歇完接着敲。下来的时候,他对我说,我歇的时候就怕你喊停,事实上我就等他歇完接着敲,两个人想到一块儿去了。这其实是考验创作者对戏的判断,对戏的理解。

Movie:吴秀波呢?

蔡尚君:那时候吴秀波已经开始火了,副导演就说,这行吗?人家见咱们吗?我说你试试吧,教父说的好,万事都可以先坐下来谈谈,咱们想要他演,就必须要先见到他人。当时他在上海过春节,我给他寄了剧本,回到北京我们在昆仑饭店的咖啡店见了一面,他说自己在近两个月看了不下60个剧本,但最喜欢《人山人海》。他对我说,虽然只有10场戏,但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我一定来。后来一接触,我发现吴秀波是个了不得的演员,第一他具备很强的审美,第二他有哲学的头脑,对现实有客观的认知,而且有谦虚的地方,做人也很好。我觉得这样的相遇是最好的,可遇不可求。

Movie:看完《人山人海》的感觉就是人性太黑暗,几乎没有希望。你为何要表达得如此冷静和残酷?

蔡尚君:其实我在大学里弄话剧的时候,就常跟同学说,冷静地写个残酷故事吧。我一直喜欢这样的风格。之前的电影毕竟是人家的片子,每个导演性格不同。我们不会为了残酷而残酷,事实上生活远比电影残酷,我没有丑化什么,也没有美化什么,本着真实客观的态度创作电影。因为故事的主人公老铁是一个处在社会底层的人物,所以他的世界充斥着贫民窟、地下室、小旅社以及肮脏的菜市场,这很合理。其实电影体现的也是我们对社会的看法,因为无论是城市还是乡村,整个社会的大情绪是息息相通的,主人公是从农村涌入城市的农民,但在城市里生活不下去了,回到农村,一次偶然事件让他踏上了复仇的征途,也开始了寻找自己的征途,他是我们所看到的身边这个群体的缩影。

Movie:这个影片,有一股愤怒在里面,这是你的原意吗?

蔡尚君:做这个电影的时候,我内心也有一些愤怒,但我认为只要还有愤怒,说明心里还有希望,不然大家就都沉默吧?都随波逐流吧?我认为这是最可怕的。我之所以最后喜欢老铁这个人物,就是因为他没有顺从,没有麻木地沉默,也没有坐而论道、发牢骚,至少他在行动。其实我们每天都在面临跟老铁一样的选择。我觉得,一个心存善念的人要通过自己的力量去做事,即使什么都不做,也要保持清醒,也许没有善念,但也别去做恶。而故事中的老铁至少发出了一种声音,尽管故事的最后以暴力结束不一定是最好的结果,但这是在那个时空里我们的认知方式,因为真理是属于个体的,我们需要找到符合他自己的方式。我有个朋友说得特别好,他说你看卓别林,他也是一个愤怒的人,但是他用他的艺术形式来表达,他用微笑来表达。我觉得他说得太好了,但我现在可能做不到,现在直眉瞪眼地就要上。

Movie:你想通过这个电影传达给观众什么?

蔡尚君:我想通过对这个人物的观察和剖析,探讨人在时代里的变化,面对险恶怎么把握自己,怎么选择生活,每个人跟着大时代一起往前走,但我们在得到的同时是不是丧失了更多?老铁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很好的例子——即使是底层人物也有自己的坚守、原则和认知能力。

Movie:其实拍这种残酷的现实题材,会有一定风险,比如票房会不理想。

蔡尚君:我不是职业导演,也不太想做职业导演,什么都拍,我想做的是在自己能力所及的范围内拍自己认为值得拍的东西,用电影去感悟生活,体验自我。但我觉得中国需要《人山人海》这样的电影,不能什么片子都一概娱乐化。

“上台领奖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什么奖,就觉得反正是个狮子。”

Movie:听说你去年的威尼斯之行可谓一波三折,最后一天才入围,媒体场因为字幕拷贝问题而取消放映,首映场又因为照明灯着火而中止放映长达半小时。

蔡尚君:( 笑 ) 我觉得九九八十一难,它该承受的还是必须要承受。我倒觉得挺好玩儿的一件事。

Movie:当时入围,有压力吗?

蔡尚君:因为其他电影我就看了一个《桃姐》,所以没有觉得特别有压力。在电影圈,我只是一个新导演,毕竟这才是我第二部作品,它能入围我觉得已经很幸运了。其他没多想,想多了就会有贪念,还是平常心好。

Movie:但《人山人海》最后PK掉同时入围的《桃姐》《赛德克·巴莱》等片,你还一举夺得最佳导演银狮奖。对于这个结果,你当时是不是感觉很意外?

蔡尚君:老实说之前是有感觉的——颁奖两天前我在酒店门口碰到评委会主席达伦,也是《黑天鹅》的导演他看了看我胸牌就问“你是《人山人海》的导演吧,祝贺祝贺,我们很喜欢那部片子。”我当时还没认出他来,第二天去翻照片才知道他是谁。而且还有这么一个事儿也有预兆。在颁奖前一天,我和制片人去一个小饭店吃饭。那服务员一看我们挂的证件就知道我们是来参展的。他对我们说:我知道你们得奖了。我说你怎么知道?他说评委会这两天在这儿开会、吃饭,他都听见了。我说听到谁得奖了?他说有《宽恕》等几个外语片,还有一个China的电影一定得奖,我说我们就是China过来的,可是参赛的China好几个呢。我跟制片人就跟那儿乐,当时觉得挺好玩的,没想到却成真了。

Movie:最后什么时候意识到“有戏”?

蔡尚君:进会场时,我发现自己被安排坐在靠近走廊的座位上,非常宽敞,脚都能伸开。这个位置不是随意安排的,去过几次电影节的我恍然明白了那点意思。

Movie:据说你上台领奖的时候都不知道得的是个什么奖?

蔡尚君:不知道。一开始我想,最多是一个很小的特别奖。当时颁到我得的这个奖的时候,我还觉得那个奖杯太难看了,就一个小有机玻璃上面有一个狮子,我说这个千万别给我,我不喜欢这个。结果有人捅了我一下,说我得奖了。我不懂意大利语,就上台用汉语说了一通感谢,还是威尼斯电影节主席马克·穆勒在一边为我做的翻译。当时我想反正是一个狮子,拿到一个狮子的感觉也挺好(笑)。至今有点后悔的是,没在台上多说两句,没把和我一起奋斗过的哥们儿都感谢一轮。

“认识马可·穆勒就能得奖?没那么简单!”

Movie:我们都知道,前任威尼斯电影节主席马可·穆勒在中国呆过,对华语片很有感情,自他执掌威尼斯电影节之后,威尼斯便成为中国电影人的福地,《断背山》《色·戒》《三峡好人》三部华人导演作品获得金狮奖,而你也在他卸任的最后一年拿下最佳导演奖,所以有一种说法是,要想在威尼斯电影节得奖,就要认识马主席。你觉得这种传言是真的吗?

蔡尚君:他在中国生活过多年,毫无疑问对中国电影有感情。但说实话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因为我真是一个新人。你说电影节有没有政治的存在?电影节政治,电影节交易一定存在,全世界都是一样的。但是好的电影是没有国界的。我觉得三大电影节不是儿戏,它们存在这么多年到现在还被大家公认,是有它的艺术标准和尺度的,不是仅仅一个关系就能够解决的。所以,我觉得不存在这样的猜测。

Movie:会有一种论调,认为在国际上拿奖的中国电影,大多数都是拿阴暗面去投机取巧的,你很可能被列为新的典型代表。

蔡尚君: 这个话题已经是老生常谈了,从中国电影开始走出去的时候,就一直有这样的声音在批评,有没有卖弄贫穷呢?有,一定有这样的东西。我觉得我拍这个片子没有想美化什么,也没有想去丑化什么。可能有人会认为我贩卖贫穷、阴暗面,但其实我只是站在对社会批评的角度,或者知识分子良知的角度上来做事情。卓别林也是愤怒的。所以我可能要弄一个卓别林式的电影,把这些表层的东西藏到下面去,可能会更好。我现在的状态,可能是太阳刚出来的那会儿,只能照到山顶那一点,无法普照。所以,还是要修炼。

Movie:拿奖之后也确实有利于通过审查和在国内上映吧?有人戏称这种“影展路线”是“曲线救国”,你怎么看这种言论?

蔡尚君:“有利上映”那是肯定的。我首先觉得电影节是一个最大的平台,不管你是什么电影其实都往那么几个平台上摆。大制作也要去,因为它有推荐的作用。大家都在用这个平台,年轻导演为什么不能用?而且对于年轻导演来说可能更需要它,因为谁都不认识你,所以你要到这里来,我感觉这无可厚非。再说对于作者电影来说,国内的渠道很少很少,国内的市场也没有真正的细化。那你就必须要在全世界范围内去寻找市场。"曲线救国"在当年那波参加国际影展的电影来说可能有。现在谈不上“曲线救国”这个事儿了。其实大家是按一个正常的规律做事。因为我在拍电影之前做过好几年的国际市场,我知道怎么运作这类电影。

“我希望《人山人海》的上映不是一次幸运的意外。”

Movie:当初《人山人海》立项的时候顺利吗?

蔡尚君:这涉及到一个追凶案件,所以必须得是公安部批。先报电影局,人家说这个东西你得报公安部,公安部批了我们才能立项。公安部批就得需要一个非常详细的剧本,对这种题材大纲没用。我们就写了一个详细的剧本,写得积极向上一点的。

Movie:你曾经说过,中国电影最怕的就是自我阉割。在你的拍摄过程中,有没有出于审片压力,改变或者删减拍摄计划?

蔡尚君:有,包括对那个警察的处理。后来有一些人看了电影觉得说,哎,你这个警察也没说什么呀,你也没说怎么批判他们,不尖锐呀。我说如果你要站在这么一个角度,你说的尖锐性我确实不具备,因为我觉得电影不是为了对抗,不承担对抗的责任。

Movie:你曾在微博上百感交集地写道:“《人山人海》首映了,3日就全国上映了,这孩子终于出门见人了。人各有命,希望他命硬点。”是不是特指它将近近一年的审查过程?这中间经历了怎样的曲折故事?

蔡尚君:中间确实经历了一些挫折,自己曾经有过挣扎,但一想如果这部电影对当下还有意义,还是尽量让它上映吧。所以在近一年的审查修改过程中,我不断琢磨如何才能过审,因为每次电影无法通过时,我并没有拿到任何修改意见,太困惑了,只能靠自己琢磨。后来还是有人提点了我,可以往哪个方向改才有戏。最终修改成现在的版本。侯孝贤后来也说这个事,当初他的《悲情城市》也没通过审查就拿出去了,结果得了一个金狮奖,那是台湾历史上很大的一个荣誉。所以最后他们开会讨论还是让过了。所以我很清楚,不得奖就一定过不了,得了奖再毙吧,就太说不过去了。

《人山人海》剧照

Movie:很多人认为《人山人海》的上映是环境更宽容的信号。你这次的公映是偶然的幸运,还是比过去确实进步了?

蔡尚君:我真希望它是一个不偶然性的。从单个儿的片子来说,有一定的偶然性,但是要从一个项目来,包括《神探亨特张》这样的,在2008年的时候都不太可能上映。像《白鹿原》,这多少年都不敢碰的,第五代导演哪个没想去拍过?张艺谋都想去拍,这个事情都不可能做,大家都放弃了,但是王全安他做了,当然有一些妥协,最后还是能上映了。这么几件信号加起来,又不是纯偶然单一的事件了。其实大家都在努力,去一点点改变,如果我们不去试图往好的方面努力改变,它(自由)不会从天而降,不会彻底改变,不太可能。但我认为自由和限制是相互的,没有绝对的自由,只有在各种限制里才能找到最大的自由。

Movie:如果审查不通过,你会害怕自己变成“地下导演”吗——拍的东西不能见光,不能上映?

蔡尚君:其实地下不是不能见到,也可以见到,比如酒吧里放映,也是传播的一种方式。你得看清楚你到底想要哪种方式。但是针对电影,我是希望更多的人能看到,虽然锋芒会削弱了很多。地下的姿态是我拒绝跟你交流。我有一个姿态,这也没问题,我也很欣赏,但一直那样不会有更多的变化。

“文艺片是小众的,戴什么帽子也没用。”

Movie:你觉得获奖给你生活带来了什么改变吗?

蔡尚君:我觉得相对来说可能往来无白丁,人对你相对来说信任一点了,至少你有一个所谓的小帽子。但现在这个市场环境拍文艺片,终究还是小众的,戴什么帽子也没用。

Movie:拿奖之后会有很多人找你拍戏,会继续坚持自己的风格吗?

蔡尚君:说实话,我不太想做职业导演,把自己喜欢的拍了就够了。我更像一个剧本导演,文学性很强而影像性不足,在手法上像学外语一样还没有到母语的阶段,而我的母语就是剧本,还不能像娄烨一样对于影像如呼吸一般不需要琢磨。在导演的修行中,我的境界还没有到,毕竟拍得太少了,还是得继续练才能达到真正自如的境界。如果有可能,就拍我自己喜欢的就行了,如果没人给你钱,如果下次我们只有300万,那也拍呗。现在条件进步了,不像以前只有一种拍法,现在手机也能拍电影,我觉得300万还有富余呢。如果300万也没有了,我就换一种表达方式,愿意写东西就去写,或者做戏剧去。

《人山人海》剧照

Movie:你评价自己说,你不是一个职业导演,是一个剧本导演,这两者之间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蔡尚君:我说的职业导演指的是职业性的东西,就是一份工作了。我不希望这样做,当一个职业来做,功利性就得很强,职业是很残酷的,是你的生活的唯一的手段。我希望保持一个距离,能够不那么功利性的去看待这个东西,有不一样的角度。前一阵别人也找过我好几次,说你拍这个片子吧,也有钱,但我觉得其实类型片很难拍。

Movie:但是肯定会有很多制片人拿着巨酬来请你,那时会“妥协”吗?

蔡尚君:早过了那关了,我欲求也不过高,吃住够了就完了。

Movie:为什么没想过转型拍商业片,真正走进电影工业中去呢?

蔡尚君:我不愿完全走到电影工业里边去,但这不代表我对电影工业不了解。我曾有几年的时间,以项目监制的身份参与电影制作流程的各个具体环节的工作,熟稔商业电影的工业体系。你可能走的路,表达的方式不一样,你可以不这么做,但你要知道这种方法是什么。就像一个警察,你要想制住这个贼,你要懂他剽窃的方法。但你不一定要成为他。

Movie:以你所见,文艺片的春天在哪里?

蔡尚君:这个市场大家都冲着钱,为票房论英雄的时候,文艺片不可能进入主流。目前的现状是你可以表达,你有你表达的自由,但是这个市场没有给你文艺片这么一个市场。我比较悲观,健康的市场建立起来起码得10年以上,或者至少等银幕数到达四万块,这个市场真正成熟了,文艺片才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Movie:下一部电影会拍什么题材?

蔡尚君:还是小人物的故事,表达的东西相比《人山人海》会更复杂,而且我个人的情绪会从表面抽离出来,隐藏到影片的背后,但精神上的延续性还是一致的。我想在下一部电影里表达人被“裹挟”进生活的洪流里身不由己的感觉,可能会选择一个边境城市拍摄,片名大概会叫《随波逐流的人》吧。

Movie:非常感谢蔡导接受我们《电影》的专访,希望早日见到你的新片。

蔡尚君:好的,也祝你们杂志越办越好。

蔡尚君简历:

中国导演及编剧,70年代生人,籍贯广西,生于北京,毕业于中央戏剧学院戏剧文学系,曾执导过在话剧界口碑极佳的先锋作品《保尔·柯察金》。

编剧作品:

>>>电影作品:

◆ 1997年《爱情麻辣烫》

◆ 1999年《洗澡》

◆ 2005年《向日葵》

◆ 导演作品

◆ 2006年《红色康拜因》

◆ 2011年《人山人海》

>>>作品获奖

◆ 2007年第48届希腊塞萨洛尼基电影节最佳影片金亚历山大奖《红色康拜因》

◆ 2007年第12届韩国釜山国际电影节国际电影评论家协会奖《红色康拜因》

◆ 2011年第68届威尼斯国际电影节最佳导演银狮奖《人山人海》。手捧奖杯的蔡尚君特意感谢了男主角陈建斌对角色的出色演绎,并以一句“感谢生活赐予的智慧与勇气”作结。

微评:中国电影需要《人山人海》编剧宋方金:有没有一部《人山人海》这样的电影,对中国电影票房来说不重要;但有没有这样一部电影,对于中国电影本身很重要。它的出现,标志着中国电影生态食物链的完整。

导演何平:导演蔡尚君很从容地还原了一个真实案件,影片内容很震撼,演员表演精彩,音乐极具张力,是年度佳作。

音乐人崔健:《人山人海》商业上的成功已不重要,重要的是该片给中国的电影空间提供更多的创作思路。

《青红》制片人伊莎:影片中男主角不断行走、历经艰辛的经历给我的印象很深,而杀手行凶时的场景也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悬崖》编剧全勇先:在目前浮躁的社会环境下拍这样的一部电影,这种勇气和艺术追求确实非常令人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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