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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影评人之生存状态

2012-06-03木卫二,图宾根木匠,沙丹

电影 2012年11期
关键词:木卫二木匠

沙丹(左一)、木卫二(中)、图宾根木匠(右一)合影

编者按:

今年七月,《南都娱乐周刊》的一篇文章——《中国电影到底需不需要影评人》引起热议,国内影评人的现状又一次受到关注。是不是如电影学者石川所言“只要会写字的都能做影评人”?影评人能对一部电影票房起到的影响究竟有多少?影评人的专业素质到底如何?枪稿、红包稿、人情稿……中国的影评是否已经沦落到泛滥的地步?坏品位、做宣传、博口碑……中国的影评人是否已经处于变质的地步?本期《风云对话》,我们邀请了三位在业界颇有口碑的青年影评人来为大家答疑解惑。

本期对话嘉宾:

时间:2012年9月13日

地点:中国电影资料馆

木卫二:中国著名职业影评人。2007年开始从事电影评论写作,在《南方都市报》等多家媒体上辟有专栏。

图宾根木匠:影评人、编剧、电影学博士。2010年出版的《疯狂影评:图宾根木匠影评精选》影评文集。

沙丹:中国电影资料馆节目策划,研究方向为华语电影历史与批评,也常为媒体撰写各类影评文章,译有《银幕艳史:都市文化与上海电影(1896-1937)》。

统筹/文字整理:电影猫

摄影:李海锋

摄像:李海锋

录音:韩芙琼

“影评人被公关,也是这个产业链的最末端”

沙丹:两位有没有关注《南都娱乐周刊》之前在的一期杂志中,不点名揭露了一些影评人拿钱写吹捧文章的内幕。你们怎么看那个问题?

木卫二:他们那个选题有点哗众取宠了,跟之前宣判第六代导演完蛋、中青年导演惨败等选题一样夸张,始终还是不够严肃。况且,从他们的做法也看得出来,只为博眼球。比如,里头采访对象的面太窄了,直接就把四五个枪手或者写软文的归结为影评人代表,取样太少了,没有任何交锋。我看不出文章有在贬低他们,几个人还说得洋洋得意。而且,杂志到快要出刊的时候,突然来采访我,说是发现之前的采访素材很不满意。结果和很多采访一样,我的话被断章取义,后来发现其实也就截了我两段话。而且故作神秘,每个人都用代号,比如说沙丹就叫A,图宾根木匠就叫B,我就叫C,没啥意思。其实,大概前年吧,《上海青年报》也有发过一篇文章揭露影评人的红包价格,类似于说谭飞、司马平邦五千元,魏君子三千元,一时间众人纷纷喊冤,保持距离。我发现,一般隔一段时间都有这样的选题出现。但我觉得这没什么,这个很正常,而且它只是说出这种现象,并没有解决这种问题。就像在揭露影评人腐化之前,媒体自己拿的车马费、版面费都是早被收买了的,上下通关。比起影评人现象,这些更该被批判吧。

沙丹:那你觉得为什么会出现红包影评人这种情况呢?

木卫二:我觉得,首先跟咱们的院线飞速发展有关系吧,早年《后窗看电影》那批人,他们只需要看盗版碟,写一些随心所欲的观感就可以了。他们不需要跟产业发生关系,况且当时也没人看中这块东西。结果2002年以后,整个电影产业越来越往好的方面发展,钱越滚越多,电影院越来越多,片子也越来越多。这个时候,营销就显得格外重要,影评也是营销的一块,算是口碑吧。于是,比如你把电影爱好者,甚至影评人招募过来就最简单了,这帮人本来就是没事做靠耍笔杆子的,策划选题的,你肯定需要大量的这种人才,直接把这些人招过来给你造势或者宣传,我觉得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再到利益报酬方面,枪稿软文的收入比单纯的稿费高,诱惑大。此外,就像我们共同认识的一些影评人朋友,他们现在已经算大规模、专业化操作了吧。

沙丹:嗯,就我所知,现在影评人参与电影宣传已经成为了一个专业行当了。在整个电影营销当中,影评人有一定的话语权,可能不是说特别大,但是它有一定个人的影响。特别是在新浪微博上,比如说某个影评人有六千个粉丝,假如这六千个粉丝都是真实粉丝的话,营销方会觉得你写一条对我有利的观点的话,对我影片未来的营销会有一定的帮助。同时给影评人一些钱,让他去说点儿好话这种情况,在它整体营销的大盘子当中,实际是很低廉的。一般来说,如果他们要是做电视广告,那都是论分钟、论秒算的,如果在中央台放一个30秒的广告,可能一下子几十万,甚至上百万就出去了。但是如果请影评人做宣传,小影评人文章三、五百块钱,大影评人可能一千块钱甚至更高一点。但是撑死了也就是到千这个级别吧。

木卫二:实际上,我们能组织50个影评人的话,就可以一起去谈价钱。我知道有好几个人涉足到这一领域后,要么自己组了公司,要么就是靠某些小片子捞了第一桶金。中国电影市场还比较混乱、无序,很多片子想做宣传营销,又找不到门路,属于穷得只剩下钱的状况。

沙丹:现在有很多资深的老影评人,因为他们“麾下”有很多年轻影评人,所以他等于是变相成立了一个公关公司,一个小的宣传团队。

木卫二:因为现在很多小片子太多了,烂到令人发指。有很多都是煤老板或者其他行业跑进来投的,他们也不懂这些,要么就是经不起这帮写软文的人忽悠,一个片子几万几十万就谈成了,我听说过很多案例。

沙丹:比如说让我组织50个影评人,在很主流的这些平台上,像时光网、豆瓣、微博、博客发一些文章,这样集体操作便能造成一定的声势。除了组织者自己写文章获得一定的稿费以外,他还能得到一些组织费,有点类似于“工头”的感觉吧。所以现在片方宣传时,一般也会首先请影评人看一拨,再请媒体看一拨。在影评人这一拨里面,说实话我们也都有参加。我有时在现场也能见到木卫二他们。

木卫二:我是2009年来北京的,当时什么情况都不清楚,就莫名其妙被拉去参加看片了,开始都是朋友介绍。最初,他们可能给个一两百块钱,当时我就把它理解为所谓的车马费,打车用嘛。好在,我那会接触的宣传公司也不做硬性要求,你觉得好就写,你觉得不好就不写,一般是这样操作的。可以批评,但批评放在电影上映以后。其实说到底,都是人情债。后面会有意识拒绝这些邀约吧,除非有些实在拒绝不过。以我所知的情况,如果一个人专门跑这些场子,收益还是挺可观的。

图宾根木匠:影评人被公关,也是这个产业链的最末端,影评人拿的钱其实很少,关键是记者和编辑,能发稿的。公关几个影评人算什么?关键是把整个媒体平台大面积地公关下来,事实上,内地的媒体很多都会通过公关活动来盈利,不管平媒还是网媒,这东西禁不掉。以前不是打击过“有偿新闻”吗?为什么打击?那是因为那东西太泛滥了。而且,电影的公关体量还是比较小的,跟那些实体经济、房地产什么的比起来,根本是九牛一毛。

沙丹:现在我遇到的情况经常是两种。有一种是先组织你看,看完电影呢,你觉得想写就写,如果太烂的话,影评人也不愿意写,他会觉得过度的吹捧对自己的形象不太好,可能挣了点儿钱,但是对他以后的发展并没有好处。这种是现在商业影评的主流。还有一种是到那儿看了就领钱的,这样就少了一些思考的余地了。

木卫二:签个到之类的,这个风气我觉得是从媒体那儿来的。最致命的是,大家好像都觉得理所当然了,完全默认了它存在的合理化。从专业的电影杂志到电影类网站或者报纸,我所掌握的情况,他们基本都会早早和片方接洽合作,各种探班啊,买版面要头条,有些还要看你媒体够不够资格,不然根本不睬你。

沙丹:就跟媒体一样,媒体有车马费,影评人有影评人的红包。如果当面就直接拿钱,这时候实际上你就要尽快做出抉择,觉得这个东西是不是真得值得一写,如果非常烂的话,到时候你不拿,可以不给他写。你拿钱了,就必须要给他写,写的时候,有时候可能会有一定批评的空间,但是你必然要在肯定的基础上,避重就轻。我觉得这是现在影评界一个很普遍的境况,而且这个不用藏着掖着,都是用上述两种方法进行运作的。除了这种方式之外,现在像发微博的这种形式,有时也要向一些影评人付费。

图宾根木匠:影评人也分类,我们三个当中,木卫二应该算职业影评人。上面的这种活动,他参加真不算多的,其实他最主要是靠给报纸、杂志写专栏为生。

沙丹:他现在就是专栏作家。现在主要写的有哪些纸媒呢?

木卫二:从北京开始数的话,《新京报》、《北京青年报》、《国际先驱导报》。上海有《经济观察报》、《外滩画报》、《东方早报》、《第一财经日报》,广州有《南方都市报》、《南都娱乐周刊》、《南都周刊》、《城市画报》,大概就这些,我感觉已经挺多了吧,以前几大门户网站也接。

图宾根木匠:你写得完吗?

木卫二:所以就看他们约,他们有些也不一定找我,比如说我也有不擅长的,像写《蝙蝠侠》,我就会推掉。

沙丹:不能一稿多投吧?木卫二:你们经常会看到一些热门的电影我会写到四、五篇,《十月围城》、《艋舺》、《让子弹飞》等等,其实就是不想一稿多投。我一旦这样做的话,别人尤其是网友们就认定我是枪手。他们就是所见即所得,你写得多,你肯定是枪手,也不看后面其实是发在不同媒体刊物上。我就在想,我这个枪手当得真是冤枉加辛苦。

“我们第二代影评人是跟着社交网站成长起来的”

沙丹:谈一谈我们是怎么当上影评人的吧,木卫二你先给介绍介绍。

木卫二:这个以前我在给一些杂志写个人回顾时候讲过一些,这代人的经历大体差不多。以前也会看一些露天电影,后来去录像厅看录像带,不过也没有像魏君子他们那般夸张,他那时候就逃课不上学,天天泡在那里。我主要是靠家里的录像机,松下牌的。后来是VCD,满大街都是。到了DVD,就已经是大学时代了,同时网络已经相当发达了,学校里的资源太多了,根本就是浩瀚海洋。就跟媒体一样,媒体有车马费,影评人有影评人的红包。如果当面就直接拿钱,这时候实际上你就要尽快做出抉择,觉得这个东西是不是真得值得一写,如果非常烂的话,到时候你不拿,可以不给他写。

说回小的时候,印象比较深刻的差不多都是港片,像徐克《东方不败》、《青蛇》、《黄飞鸿》系列。后来我想过,为什么印象最深是这几部,大概是因为片源太少,然后这几部反复看,看不懂也要看。真正比较专业去看电影还是在上大学之后,大学有比较好的环境条件,比如学院里开设电影选修课,选的人可多了。后来毕业那年,电影专业还被划到我们系,开了个

木卫二:对,浙江大学。当时全国各大高校的BBS都相当发达,算起来大概就是上世纪末到2005年这段黄金时间吧,其实真的也很短暂,只能说网络发展是日新月异。水木清华和一塌糊涂就是人气很高的,然后浙大、南大、复旦等学校也有自己的BBS,上面都有电影版面,人气挺高,因为大学生就是闲,看片打游戏。像howie是华南理工、magasa是南京大学,然后我们相识是在复旦大学的BBS上面,很神奇吧。研究所,结果阴差阳错,我一学新闻传播的,毕业论文写了电影题目。我还记得题目叫《中韩电影兴衰之比较》,我导师还评论了下,这题目,可以写本书了。还有就是通过网上以及电影社团也认识一帮朋友,志同道合,关系很好。他们也有自己收藏的片子,一起淘碟,然后互相交流,这样子你就接触得越来越多,慢慢就真正喜欢上电影了。

沙丹:你是浙江大学毕业的?

沙丹:写影评毕竟是需要有一些专业知识储备的,不光说是我喜欢看电影,你还得需要有一些专业的写作技巧,包括对电影特性的专业把握,因为你不是学这个电影专业的,那你是通过什么途径去学习的呢?

木卫二:我一直到2007年的时候还算自学的,那时候就不停看片,看完瞎写,写完之后扔到BBS或网上发布,仅此而已。学习的话,除了电影课,就是从看片比自己多的人那里学,比如掌握一些典故,参考其他人的文章吧。后来,《南方都市报》的电影编辑虞晓毅是我的熟识,有一次我很主动问他说,你们需不需要人写稿子?他说可以,你就写吧,我就这样开始走上这条路了。

沙丹:但是很多影评人都是半职业的,你当时为什么要做全职的?

木卫二:也算机缘巧合吧,我当时学的专业也学的不好,2006年毕业那年,我还来北京面试过时光网,也投过网易、搜狐,结果泥牛入海,大概是实力不够吧。后来工作过一段时间,在我们家乡那边的报纸、电视台都做过几个月。后来就一边工作,一边写东西,有时候发现那些稿费比工资还多。一开始还是比较难的,但我就想,这也可以是一种尝试吧,冥冥中就被推到这条路上。后来很多人劝我说你来北京吧,北京机会多,我就来北京了,来北京后,也试图找过工作,但人家不给我机会,大概是不想招我这种闲人吧,我也没办法。

宣传方经常会找一些影评人去写文章,也不是真的需要让他们去刻意拔高、忽悠观众,而只是要让一部影片在整个媒体中形成一种效应,和路牌、电视这种硬广结合在一块儿,无时无刻都会映入观众的眼帘。我觉得这个是现在影评人对于电影产业起到的主要支持作用。沙丹:那到了北京之后,通过写文章谋生的话,有生活压力吗?

木卫二:现在还好吧,毕竟写了也有五年了。如果单纯从收入上看,跟网易或者新浪那些朋友,其实除了没有保险福利补贴,收入上是差不多的。

沙丹:我记得你还在豆瓣网上还写过一篇曝光自己当影评人收入的文章?

木卫二:两三年前我写过,回复还挺多的。然后朋友嘲笑我,说你这个就相当于东部地区乡镇干部的收入。

图宾根木匠:还是涨了一点点。

沙丹:现在影评人的收入在往上涨吗?

木卫二:我觉得整体稿费其实没有涨,网上、微博上都有在呼吁这个问题,像《北京青年报》这种老牌的还是千字两百块。

木卫二:这就看你做什么了,就我们前面说的,稿费标准有涨么?

沙丹:千字两百块现在还是挺多的,我给《人民日报》还写过呢,稿费更低,不过在那上面发影评还真是要求挺严的,编辑水准很高。我们国家工种当中没有职业影评人这一说,我们写影评都算是你的编外收入一样,这样的话,稿费的税率就比较高。比如一篇稿子一千块钱,税可能就扣掉一、两百呢。

图宾根木匠:沙丹,那你是怎么走上影评人这条路的呢?

沙丹:我觉得要从我如何爱上电影谈起吧。小时候我家附近有一个工厂,那个工厂经常放露天电影,搬个小板凳就在那儿看。后来我稍微大一点之后,因为我父亲跟我们那儿一个电影院经理是哥们,关系特别好,经常给我电影票。当时看的印象比较深刻的就是《红高粱》。

图宾根木匠:你多大?

沙丹:那时候六、七岁。

图宾根木匠:六、七岁你能看懂《红高粱》?

沙丹:《红高粱》当时看得确实非常懵懵懂懂,但是有些细节记得特清楚,比如剥人皮那块儿,对我这个幼小的心灵造成了很大的刺激。我们城市的电影院为了搞宣传,经常在电影放映的时候,影院外边放一个大喇叭,你走在路上能听见里边在说什么。那会儿上映《大红灯笼高高挂》的时候,经常能听见“二院点灯,四院点灯”念白声,这是小时候电影院给我留下的深刻印象。另外一个接触电影的脉络是VCD的影响,我们年纪相对来说小一点,没赶上录像厅的时代,而且我从小学习比较辛苦,家里管得也比较严,只能偷偷摸摸到音像铺租VCD看。当时我记得一个片子租一天一块钱,得拿十块钱做押金。在我读高中的时候已经是90年代中后期,当时在国内有正版的VCD引进了,中录德加拉的VCD我记得非常清楚,36块钱一个。当时我们家里也没有这个经济实力能够每个片子都买。但是有一个同学家里特有钱,他买CD、VCD都是按号买的,收集了大量的正版VCD,我就老向他借着看。在90年代末期的时候,我在读大学之前最后一次看电影,看的是刘伟强的《决战紫禁之巅》,那个电影的阵容非常之强大,但整个电影就我一个人看,可见在90年代末期中国电影市场已经差到了什么一个程度,所以我觉得那个时候为什么影评人起不来,和整体的电影产业大环境还是有一定关系的。现在中国电影产业蓬勃发展了,影评人生存的空间相对就更大了,对自己的职业操守要求也应该更高一点了。对了,图宾根木匠,你是怎么喜欢上电影的?

图宾根木匠:我小学的时候,我妈在当地第一人民医院工作。她的单位有闭路电视,每到周六晚上,闭路电视会放电影。我猜想当时放电影的肯定是个青年义工,因为他会放好多好莱坞的大片,有次放《终结者2》的时候简直把我看傻了。后来我上大学了,本科念的法律。当时,我们大学旁边有家租碟的店,前面一个屋子是出租碟片,后面有两到三个唱卡拉OK的地方,但是晚上的时候,没人去唱歌。老板就会包夜给人看碟。他把铁门一锁,然后你就在里面看碟,外边所有的碟片可以选,但你认出不来,到早上他来的时候再来开门。然后我就去疯狂地看碟,基本上到期末考试的时候,老师说你谁呀,没见过你。但是文科考试不要紧,考之前背一下都能过。我毕业的那一年,本来想考北京电影学院,我托一个北大的同学打听,我

说电影学院招不招导演,我想当导演,我不知道导演是干吗的,但我觉得导演很牛,因为电影学院的导演是隔年招生,我那年刚好赶上不招生。我同寝室有一个同学想考到上海,就同时拿了华师大、华东政法一批上海高校法律专业的研究生招生简章,其中有上海大学,我翻翻发现上海大学导演系导师是谢晋,这个牛,所以我给上大研究生部写了封信。然后上海大学研究生部给我寄来一封完整的关于影视学院的招生简章,还有历年的考试题目,然后我就报了,稀里糊涂就考过了,严格地说,我的硕士导师是谢晋,可是我只见过他一次。

沙丹:见了一次也不错了。

图宾根木匠:硕士毕业后,我失业了很久,三年基本上有两年零十一个月是失业的。当时有个杂志叫《看电影》,那个时候我也很喜欢《看电影》,《看电影》的编辑部搬到上海的时候正好我毕业,我看见他们招编辑,就跑去面试,我现在还记得,就现在的主编跟我聊,说我们要你了,不过你要坐班。我不知道这个杂志要坐班的,还以为就是在家里写文章就可以了。我说我不坐班,不行算了。我那个时候比较冲,可能给主编留下一点印象。后来他来找我,说有一篇稿子你帮着写写,然后慢慢慢慢就写了很多稿子,就这样一直写。但是我觉得我能够被大家认识,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时光网。

沙丹:这点你仔细地说说,怎么在网络上发达起来的?

图宾根木匠:最开始的时候给《看电影》写过很多稿,都存在电脑里,后来我那个电脑崩盘了,资料找不出来,这个事让我紧张。修电脑的伙计就跟我说,你可以把你写的东西放到博客里面,我就问他什么叫博客,他就跟我推荐了第一个博客,我现在还记得,那个博客叫博客动力,是最早中国的博客网站之一,现在没有了。后来我读博之后,我的同学跟我说,他们都在时光网上开博客,因为这个网站是专门放电影的,我说还有这么牛的网站,我就放上去了。

沙丹:那时候你已经积攒了很多影评了是吗?图宾根木匠:没有,就给《看电影》写。写过一些恐怖片,而且会取很多莫名其妙的题目,反正就乱写的,但写完之后会很有成就感,觉得自己很牛,这些文字一定不能丢掉,所以就不停地搬搬搬。

沙丹:现在青年影评人几乎都是以网络起家。

木卫二:基本都是,全部都是网络起家。

图宾根木匠:据我所知,我们应该属于第二代影评人,第一代是跟随BBS活跃起来的,而我们是跟着社交网站起来的。

沙丹:第一批应该算魏君子那批。

木卫二:还有卫西谛、顾小白他们。

沙丹:我在读大学的时候,有几个网站影评版对我还是影响非常之大的。一个是北大夜航船。北大夜航船当时有很多外国艺术电影的帖子,还有一些导演的介绍。那个网站很好地打开了我电影写作或者影评写作的视野。还有一个网站是西祠,当时有很多至今非常活跃的影评人在上面发稿,像大旗虎皮、卫西谛,有时候还能碰上张献民老师发帖子。我们当时都是小辈,不过也会经常在后面插科打诨地去和人家探讨探讨,研究研究,交锋交锋。图标宾木匠这点说的非常好,我们这一拨应该叫第二代网络青年影评人,真的是从社交网络开始冒头之后,才逐渐让更多的人知道,特别是时光网,豆瓣这两个网站,可能对于青年影评人的发展、成长,起到非常大的推波助澜的作用。豆瓣这块呢,木卫二他的感触应该比较多,请他来谈谈他在豆瓣上遭遇的“风风雨雨”。

木卫二:我也跟图宾根木匠一样,最开始是把豆瓣当成一个存储影评的地方。比如说我时光网贴过一遍,在豆瓣再贴一遍,有没有人看无所谓。后面变成越存越多。因为我经常写日本、韩国电影的评论,而有人专门看这种电影,慢慢就认识你了。到07、08年的时候,有一些平媒的编辑开始跟我约稿。平媒发完之后,我又把它贴到豆瓣上,这样就慢慢积累出来了。沙丹:对你而言,网络、平媒是相互促进的。

木卫二:还有卫西谛、顾小白、李宵峰他们。

沙丹:为什么有很多人在豆瓣上攻击你呢?自己有没有自我思考过这个问题?

木卫二:我刚才说了,因为贴的东西多了,就显得好像任何一部电影我都要写一篇评论。有些网友一刷新,看到全是我的文章,《唐山大地震》是你,《十月围城》又是你,热门的还经常是负面评价,而确实有很多人喜欢那些被我批评的电影,所以就觉得我这人很讨厌吧。另有一点,可能我对不喜欢的电影,评论起来经常显得直接粗暴,容易触犯众怒。

沙丹:那图宾根木匠在网络上发表评论有什么自己的感受?

图宾根木匠:最开始也会跟人争吧,后来就不回贴了,除非有错误你给我指出来,我会看,观点不同没什么可争的。现在写评论很多是给媒体写,而媒体也有自己的倾向性和过滤吧。你很难说哪个媒体一定百分之百中立,中立本身也是一种立场。现在微博一来,影评就更短。时光网的编辑跟我说,你怎么越写越短。我说都是给报纸、周刊写的,都得很短。所以我觉得网络这一拨浪潮快过去了。

“有没有一种新型的影评样式能够取代文字?”

沙丹:我对图宾根木匠印象深刻,还不是通过他的文字,而是他在互联网上搞影评视频节目。

木卫二:但他们后面欠缺商业操作,挺遗憾的。

沙丹:现在一个大势是这样的,随着互联网的发展,过去的影评就是文字形式,现在观众更多是通过网络的形式去了解资讯,有没有新型的影评样式,我觉得你在这一块做得很好。那个时候你还在上海读博士,为什么会想起来做网络视频的影评呢?

图宾根木匠:09年的时候我帮上海电视台

做一档电视影评栏目,但是电视栏目受的限制特别大,可能我写一期稿子五千字,它就会用五百字,然后我就很愤怒,堆了很多废弃稿,他们都没用。我有几个同学都是电视台工作的,他们见状,说干脆咱们自己录吧。然后几个志同道合的人就开始弄了。

沙丹:那个节目纯粹是以兴趣为主,还是给你们一定的费用呢?

图宾根木匠:兴趣,没有费用,自己玩。

木卫二:做了多久?

图宾根木匠:有大半年。

沙丹:我觉得那个节目,如果现在放到电视台去放的话,仍然会收视率很高。当时做的时候,有没有想到以后把它包装成一个正规的影评节目?

图宾根木匠:其实有很多人找过我们,但是我们做这个的初衷,就是不想受制,只要有人进来,一定会受制于人。而且最有兴趣跟你接触的人,肯定是电影圈的人,那他们肯定是会带有他们的观点和倾向性的,那这个东西就不好玩了。

“影评的作用是要建立一种场,就是一种舆论的场。”

木卫二:其实你们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影评的作用到底是什么?

沙丹:我个人觉得,影评的作用是要建立一种场,就是一种舆论的场。我们现在评价一部电影,比如像《黑暗骑士崛起》这部电影,很多影评人都写了文章抒发自己的观点,也许你看到木卫二文章的时候,只是简单速读了一遍,没有留下非常大的印象。但脑海中留下了印记,知道了木卫二在谈论这部近期很热的影片。这样再经过其他影评人文章对印记的强化,时间长了,就会被这种舆论的场引导进电影院去看。其实据我了解,宣传方经常会找一些影评人去写文章,也不是真的需要让他们去刻意拔高、忽悠观众,而只是要让一部影片在整个媒体中形成一种效应,和路牌、电视这种硬广结合在一块儿,无时无刻都会映入观众的眼帘。我觉得这个是现在影评人对于电影产业起到的主要支持作用。

图宾根木匠:我也关注这个事,你说的这个观点,如果放在社会学的角度,就是场域,这是布迪厄一个很有名的观点。

沙丹:现在很多影评人都有转型的趋势,像魏君子、顾小白他们都已经成为电影产业中的实际操作者了,不知道你们两位有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图宾根木匠:我的职业定位可能以后会往创作方面偏,会写点剧本。至于影评愿意写就写,我觉得最理想的生活状态就是这样。

木卫二:我暂时可能还是继续做影评人吧,因为我可能比较注重内心感受,我觉得,现在我也写不出来剧本,没有那么强烈的倾诉欲和创作动力,所以也不急。现在我比较感兴趣的是跑电影节,还有一些选片的工作,算是一直保持对电影的热爱吧,可能也是自我安慰。

沙丹:今年影协组织的青年电影论坛,木卫二也是选片人。

木卫二:我希望在拓展的同时,还能保持看片的乐趣,不需要太当成负担,有意识地跟院线片保持一段距离。很多人一直提醒我,当心写废了,也有人觉得,我现在已经写废了。不过,只要我能看到自己满意的片子,写的时候还能有一种莫名的激动情绪,我想,我还是能继续做下去。

图标根木匠:这是一个很好的方向。

沙丹:就我而言,特别是以我现在身处的平台来说,我理想中是希望自己的影评实践能和影展活动相结合。我希望能利用电影评论,去引导大家看电影,学会看电影,其实这个非常重要的。我个人认为,我们学会艺术地看电影,比看艺术电影更重要,这部电影即便差,你要能看出来它差在什么地方,它过去是从哪种类型、模式当中发展出来的,又进行了什么样的改变——这些其实都需要专业的电影评论去引导。未来我希望能借助中国电影资料馆艺术影院这个平台去做一些有意义的影评引导工作,惠及更多的观众,那必将是非常令人欣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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