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志华

2011年12月29日，在朝鲜已故最高领导人金正日的追悼大会上，朝鲜最高人民会议常任委员会委员长金永南在悼词中说，“金正恩是朝鲜主体革命的伟大继承者，朝鲜党、军队、人民的卓越领导者。朝鲜军队和人民应团结一致，在金正恩的领导下，要确立唯一的领导体制。”韩国媒体纷纷将此看作是朝鲜开启金正恩时代的政治宣示，并从不同角度解读这种独特的权力继承模式。

不到30岁的金正恩从父亲手中接过权力棒的同时，也接过了打开“强盛大国”之门的重任。按照金正日的治国设想，朝鲜要在其父亲金日成诞辰100周年的2012年，打开建设经济强国的局面。作为东北亚地区最封闭，同时也是遭国际制裁最多的国家，朝鲜经济给外界的印象是发展缓慢甚至停滞不前。朝鲜是否会以改革开放突破经济发展困局，金正恩时代的开启给外界留下了想象空间。

“朝鲜权力能否实现平稳交接不存在什么疑问，金正恩真正的挑战还是经济问题。”中国社科院朝鲜半岛问题专家朴键一说。他认为，目前来看，无论是经济政策还是外交布局，以金正恩为首的朝鲜领导层，将保持明显的继承性，不会偏离金正日时期的轨道。金正恩能否贯彻执行金正日时期的方针政策，将成为考验其执政能力以及朝鲜体制的关键。

权力继承的逻辑

2008年金正日健康状况出现问题之后，朝鲜的权力交接问题就提上了议事日程。2009年，金正日在朝鲜党政军系统做了一系列人事调整，为金正恩的接班做准备，也是从那一年开始，朝鲜官方媒体开始宣传金正恩，为接班做舆论铺垫。2010年9月28日，朝鲜劳动党全国代表大会召开，金正恩被选为中央军事委员会副委员长，在中央军委中排名仅次于金正日，金正恩的接班人地位由此正式确立。

2011年12月19日，朝鲜国家权力机关发表《告全体党员、人民军官兵和人民书》，公布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正日逝世的消息，同时要求“全体党员、人民军官兵和人民‘忠于尊敬的金正恩同志的领导，党和人民军队以及人民保持团结”。朝鲜官方的表态，預示着金正日与金正恩的权力过渡实现了“无缝对接”。

在金正日追悼大会结束的第二天，即2011年12月30日，朝鲜举行了劳动党政治局扩大会议，推举金正恩为朝鲜人民军最高司令官，履行了金正恩出任最高领导人的政治程序。从父亲手中继承权力的金正日，将权力传给儿子金正恩，权力交接体制能否实现平稳过渡，曾引发外界的疑虑。对于朝鲜政治体系中可能存在的内部权力斗争、党政军派系之争，韩国媒体做出了种种猜测。

“朝鲜独特的接班人体制，是由其独特的历史文化传统造成的。”朴键一表示。在这种文化下，如果金正日不指定金正恩做接班人，不仅不会给朝鲜带来稳定，还可能出现混乱的局面。从这个角度讲，金正恩执政能力是次要的，关键的是他的身份。

韩国延世大学文正仁教授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对金正恩来说，他是金日成的孙子和金正日的儿子，光凭这一点，他的权力继承，天然具备一定的合法性。金正恩又是金正日亲手栽培的后继人，这点足以让朝鲜体制走向稳定。朴键一认为，朝鲜这个社会也在发生变化，随着与外界的交流越来越多，有些人可能会对金正恩接班有意见，但客观地说，目前只有这种政治安排才能保证朝鲜的稳定。

对于“先军政治”下朝鲜劳动党与军方的关系，吉林大学东北亚研究院徐文吉教授表示，金正日时期重视军队还是劳动党的问题，其实两者之间并不矛盾。朝鲜的体制，从根本上还是党指挥枪而不是相反。徐文吉说，外界猜测劳动党行政部长张成泽属于改革派，人民武力部部长金永春代表保守派，这种划分是否准确暂且不论，不同政治人物在政见上有差异并不奇怪。但目前来看朝鲜内部的问题还不会浮到水面上来，不太可能上升到权力斗争层面，也不会冲击金正恩的权力继承。

“强盛大国”之门

2012年1月1日，朝鲜《劳动新闻》、《朝鲜人民军》和《青年前卫》联合发表元旦社论，称2012年是向世界展现朝鲜国力的重要契机，朝鲜要在“强盛国家建设的主攻线”轻工业部门和农业部门发起总攻击战，在电力、煤炭、化工、冶金、铁路运输、化学工业等部门掀起技术革新高潮，有计划地将朝鲜经济转变为技术集约型模式。

对于朝鲜来说，2012年是非常关键的一年。朝鲜认为已经建成了政治大国和军事大国，现在只有经济大国的目标还没有实现。为此，朝鲜还于2011年1月15日公布了《国家经济开发10年战略计划》。朴键一说，朝鲜的经济活动都会打政治口号。打开社会主义强盛大国之门，朝鲜是有具体的指标的，总的来说就是要在2012年朝鲜各行各业要达到历史上最高水平，即约相当于上个世纪80年代。目前来看大部分行业都能基本达到，但农业能否达到不太好说。

如何评估朝鲜目前真实的经济状况，争议一直比较大。据韩国方面公布的数据，朝鲜这几年的经济一直是负增长，2010年是－0.5%，2009年是－0.9%。不过朝方2010年4月公布的数据显示，2009年朝鲜完成国家预算收入计划的101.7%，比上一年增加7%。朴键一认为，朝鲜和韩国经济结构和核算方式都存在很大的不同，韩国的数据基本上是估算出来的，真实性与可靠性值得怀疑。

朴键一表示，他几乎每年都亲自去朝鲜，以他掌握的情况来看，朝鲜经济从本世纪初开始，一直呈上升的态势，只是增速比较缓慢。他认为，从朝鲜近年来对外经济合作的情况，也可以推断出经济形势在好转，他举例说：“金正日去年访问俄罗斯远东地区时，与俄方谈成了一个合作项目，即朝鲜在俄远东的阿莫尔州租一块面积达20万公顷的地，用来种水稻，解决粮食问题。如果经济萎缩，朝鲜不可能有资金开展这样的合作。”

徐文吉也认为，金正日接手的是一个处于困难时期的朝鲜，金正恩面临的情况要好得多。朝鲜制定了10年经济复兴计划，目前朝鲜经济运转已经逐步走向正常化，虽不能说完全走向了正常化，但已经为进一步发展打下了较好的基础。不过他也表示，在经济发展理念上，朝鲜还是坚持“主体思想”，即依赖自己的力量、自己的资源，生产产品为本国服务。要实现经济上的强盛，这种经济发展理念必须展现出灵活性。

外交：机遇与挑战

2011年12月30日，朝鲜国防委员会发表声明称，由于李明博政府在朝鲜大国丧期间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朝鲜将永远不会同李明博政府进行接触。这是金正恩执政后朝鲜政府对韩采取的第一个外交行动，延续了金正日时期对李明博政府强硬的姿态。徐文吉认为，朝鲜采取的是允许韩国民间吊唁，打压李明博政府的策略，既体现了灵活性又坚持了自己的立场。打出“吊唁牌”，是想对韩国下一届政府施加影响，传递出无论谁上台都要谨慎处理对朝关系的信息。

不过徐文吉也表示，金正恩接班后，朝鲜外交整体上不会出现明显的调整，将经历一段金正日“遗训统治”过渡时期。总体上金正恩的外交会循着金正日开创的外交局面走下去，但也不排除在某些方面做出灵活性的调整，比如更加主动地争取缓和朝美关系，加快重启六方会谈的步伐。

2011年以来朝美外交接触的势头，并未因金正日去世而出现变数。据报道，在朝鲜公布金正日逝世消息的当天，朝美就通过“纽约渠道”进行了直接接触。从1月3日起，美国助理国务卿坎贝尔先后访问中国、韩国和日本，磋商重启美朝第三轮对话等方案。朴键一说：“目前朝鲜在外交上处于相对有利的时期，周边国家在保持朝鲜内部稳定方面形成了共识，朝鲜短期内不会受到来自外部的压力。”

“围绕朝鲜半岛的外交博弈将在2013年上演。”朴键一说，“2012年朝鲜周边国家都面临政府换届，不太可能在朝鲜问题上采取重大举措。美国目前的外交行动，也只是为了评估朝鲜局势，确保朝鲜‘不惹事，不影响奥巴马竞选连任。相关国家新政府就任后，朝核问题就可能提上议事日程，2013年将是关键的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