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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抱一个人或奔赴一座城

2012-05-14韩十三

花火A 2012年7期

韩十三

豌豆蒙推荐:

两男一女的俗气爱情,木卫四说这个故事让他纠结得很,前面虽然很言情,可他还是一不小心就看完了……所以还是很精彩有没有!(木卫四:要不要脸!其实难看死了……)

说故事的人有种轻描淡写的理智,但偏偏女主角很有性格,老是气势汹汹地跟人吼“你有病吧”,却让人一点都不不讨厌她,还觉得她很真;还有她动不动就说别人好像一条狗,哈哈哈,我觉得还蛮好笑的……(是不是好冷!)

整个故事给我的感觉很青春也很纯,有种多年前《将爱情进行到底》的味道。

这个世界是公平的,你为别人那样做了,就肯定有另外一个人将你付出的一切化为回报还给你。

一、相亲聚会

3月21日的相亲聚会,我本来是想去蹭饭吃的。

可是,鬼使神差地蹭了一个男人回来。

免费聚会由一个冤大头承办,对象是A城所有的单身男女,地点是在以奢华著称的蓝海酒店顶层旋转餐厅,所以几乎宅出毛来的我一个没忍住,就给主办者打了一个电话。

那是我第一次听到廖思泽的声音,很温暖,很动听。

“单身吗?”

“漂亮吗?”

在这两个问题得到我肯定的答复后,他嘿嘿一笑,爽朗地告诉了我时间地点。

聚会中,为了尽量不引起那群雄性荷尔蒙分泌过剩的“禽兽”的注意,我躲在了一个相对隐蔽的角落里。但最后,还是被某个满脸喀斯特地貌的眼镜男拎了出来做自我介绍。

他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对着满屋子的男女嗷嗷:“这里还有一个,还有一条漏网之鱼呢。”

我的嘴巴里面塞满了刺参,在被他揪起来之后,鼓着腮帮错愕地对视着眼前的众目睽睽。许久,才喝了一大口红酒,翻着白眼咕咚一声将嘴巴里的食物咽到了肚子里,小心翼翼地对着正定定地看着我的廖思泽说道:“其实,我是来蹭饭的!”

时隔很久以后,廖思泽回忆起当时的情形——吴小满,知道你当时的眼神有多单纯多无辜吗?他说,就是因为这一点,我廖思泽喜欢上你了。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大厅里面开始有人讥笑,有人谩骂。

好不容易,众人那灼灼目光才从我那一米六五的身高重新移到琳琅满目的食物上。不知何时已经走到眼前的廖思泽微微一笑,指了指凳子示意我坐下:“我记得你叫吴小满对不对,报名的时候你好像说过你是单身对吧?”

我下意识地点头。

“这就对了,你来这明明是寻求生命中的另一半的嘛,干吗把自己说得那么没追求!”说到此他顿了一下,旋即转移话题道,“失恋了?据说有些女孩失恋后就喜欢拼命地吃东西,努力把自己养胖之后,再努力把体重减下来。说到减肥,我认识一个口碑不错的针灸理疗师哦!”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开始上下打量我,那眼神就好像打量一块新鲜的猪肉,我很不自然地缩了缩腿。

见我不说话,他又自顾自地说道:“难道,你真的仅仅是为了来蓝海搓一顿?”说到这里,他的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是的,我承认,我就是为了来这里搓一顿,要不是有他这样一个冤大头,谁会来这种地方花十倍的价钱吃其他饭店里口感几乎无异的狗屁饭菜啊?要说不同,这家饭店与其他饭店唯一不同的地方也许就是——到别的饭店是吃肉,来蓝海是吃自己的肉。

我就是想要坐在巨大的旋转餐厅里吃一顿晚餐了,我就是想坐在靠窗的位子看一看这个城市夜幕降临后的景色啦。

这是我大学时候的一个梦想,也是张一凯的梦想,虽然,如今他再也没有机会和我共同见证,但是,2011年9月13日,我还是来了。

这一天,我离开张一凯一年零三个月。

这一天,众目睽睽之下的我,想把自己吃成一头不懂得、不在乎悲伤的猪。

二、请你拥抱高跟鞋

我没想到自己从二十六楼的楼顶飞奔下楼的时候,廖思泽会跟下来。

我跑下楼是因为廖思泽滔滔不绝的时候,我通过旋转餐厅巨大的落地窗看见了楼下不远处被射灯映亮的海滩,海滩上有一个人,背影很像张一凯。

几十秒后,我来不及答理跟随我一起下楼,看起来对我忧心忡忡的廖思泽,奋力地推开尚未完全开启的电梯门,像只助推阶段的火箭似的向着门外的沙滩冲去。为了加快速度,我脱下了高跟鞋,远远地丢在了身后。

我猛地扳过了男人的肩膀,笑容僵止在脸上。

我被别人骂了神经病,我定定地伫立在陌生人的面前,在他走掉后的下一秒,终于忍不住蹲下身,哀哀地哭了。

我不知道那一天自己到底哭了多久,反正,等我仰起头来打算找回自己的鞋子乖乖回家的时候,廖思泽已经将鞋子捡回来放在我的身边了。

彼时,他正仰面躺在潮湿的沙滩上,闭着眼睛仿佛是在遐想。

“嗨,干吗跟着我!”

在听到我那句带着鼻音的哽咽之后,他缓缓地睁开了狭长好看的眼帘,微微一笑,猛地坐起身,脱下了自己的小西装。在将西装叠好后不由分说地抱起我的腿,将我的双脚放在了衣服上。

“刚才看见他了?好像只是一个错觉吧?”

他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着话,一边自作主张地帮我拍打起沾在脚掌上的沙砾来,我下意识地抽了下脚,但是他的力气很大,重新把我的双脚拉了回去。明显的,他已借着海边明亮的射灯看到了我双脚上的血泡,我很少穿高跟鞋,那一次的蹭饭计划,也正是因为有了多年前与张一凯的约定,才变得如此正式。

“你放手,你有病吧!”

虽然,那天晚上我一直都在大喊大叫,像拔河一样地与廖思泽分理抗争着自己的双腿,但我毕竟不是他的对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用双手仔细地将脚上的沙砾擦了一个干净。

几分钟之后,他终于将我的双脚放回衣服上,知趣地退后了半米,坐在了高跟鞋的旁边。

我仰面躺在沙滩上,恰巧能看见蓝海饭店楼顶的巨型荧光钟,我想起了四年前在家乡上大二的我,坐十八个小时的长途列车赶到这里,陪寒假勤工俭学的张一凯过年时的情形。当时温暖的旋转餐厅里站满了衣色光鲜的男女,能够在那里守岁的人非富即贵,而我和张一凯却站在沙滩上,手挽着手淹没在篝火旁的人群里,对着荧光钟大喊,四,三,二,一。

潮湿阴冷的海风吹来,我们必须得保持跺脚的姿势才能保持体温。

张一凯将衣服拉开,将我的双手塞进自己的毛衣里,看着头顶的旋转餐厅满含温情地对我说:“小满,放心吧,以后我会努力的,努力在这座巨大的城市里生根发芽,让你做一个让人羡慕嫉妒恨的富太太,就像旋转餐厅里的那些富家小姐一样。”

他说:“以后,我们就把婚礼举行在那里怎么样?”

那一天,我的脑袋点得像是鸡啄米。

可是,在我大学毕业的前三个月,那个曾站在这片信誓旦旦的张一凯却消失了。

他的电话再也拨不通,写信从来也不回。

我想,他的手机一定是丢了,他的宿舍一定是换了。

所以毕业以后,我义无反顾地来到了这个城市,我下车的时候口袋里只还剩五块毛钱,我买了一杯泡面,坐在沙滩上吃得很满足。

一年多的时间里,我的生活工作渐渐好转,我几乎找遍了这个城市的所有大街小巷,却再也没有看到过张一凯的影子。

想到这里,我猛抽了一下鼻子,不远处传来了廖思泽夹杂在海风中的声音:“吴小满,有些东西,就像这双鞋子一样不适合你,我看,还是换一双吧。”

三、寻找张一凯

我和阔少廖思泽成为了朋友,据说,那一次的相亲聚会他整整花掉了两万大元,但是这点钱他不在乎,确切地说是他爹不在乎。

我和他成为朋友,是看中了他的人脉,通过这样一个在A城龙王三太子般的人物,想要找到一个人应该不在话下吧。

虽然,我早已得知当初廖思泽举办大型相亲派对,是想大面积撒网,通过多方面深层次的比较找出一个自认为适合做他家太子妃的女朋友,虽然他的这种做法有点儿“龌龊”,但是心怀不轨,同样“龌龊”着的我,似乎找不到拒绝他这个朋友的理由。张一凯大学的时候学的是广告设计,接下来的三个月里,我在廖思泽的帮助下,几乎找遍了全城大大小小的广告公司。

装修考究的西式咖啡厅里,在打完最后一个电话,将手机丢到桌子上之后,廖思泽摊了摊双手耸了耸肩:“算了吧吴小满,张一凯肯定是人间蒸发了,大好的青春何必浪费在一个人的身上,你要知道,我的怀抱时刻向你敞开着。”

我咽下一口拿铁,翻了翻白眼。

他笑:“我是说真的,自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喜欢上你了,这种冲动的感觉自从幼儿园强吻隔壁班的三岁女孩那天过后,就再也没有在我的身体里出现过。”

廖思泽的话还在继续,对于此我左耳进右耳出,装聋作哑。我承认,这么多天以来,在A城无亲无故无所依靠的我,已经把廖思泽当成了一座靠山。这种感情很微妙,我不敢仔细去分辨去推敲。我怕来自偏远县城的我,像这个城市里大多数的女孩子一样,一个不留心,就深陷进了摩天大厦的霓虹里。

当我看见身边的女孩子开着豪车,跨着名牌包包,踢着一双价值等同于我一个月工资,几乎能买下一头奶牛的皮鞋从灰头土脸的我身边趾高气扬地经过时,我也是羡慕的。

但是,我明确地告诉自己,我跟她们不同,我是有梦想的。

而我的梦想绝对不是一双双穿过一次之后就束之高阁的皮鞋,不是一件件几乎是用同面积钞票贴成的名牌衣衫,我的梦想来自于贫穷却又美好的那些年,所以才能在物欲横流的A城里,保持了原本质朴的状态。

我的梦想,仅仅是和张一凯在一起。

仅仅是和他一起登上摩天大楼的顶端,看一看这个城市的风景,然后再坐几十米高的电梯,重新踏上脚踏实地的地面。

杯子里的咖啡已经见底,我拖起下巴望向窗外:“廖思泽,谢谢你这些天来对我的帮助,但作为朋友,我有必要提醒你,你整天陪在我的身边才真正是浪费青春。”

廖思泽的笑容僵止在了脸上,旋即尴尬地笑了笑,自己给自己找台阶:“当初不是答应过你要帮你找到他的吗,我廖思泽答应别人的事情还从来没有做不到的呢,如果不帮你完成这个心愿,恐怕连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了。”

说到此,他顿了一下:“说到这里,你是不是也跟别人一样,觉得廖思泽就是一个除了有几个臭钱之外就一无是处的花花公子啊?”

他的话我没有回答。

我连从高中到现在整整相恋了六年的张一凯都谈不上了解,又有什么权利给另一个仅仅认识三个月的男孩下定义。

“张一凯身边可能有别的女孩了吧。”

见我不说话,用调羹优雅地搅着咖啡的廖思泽突然蹦出来这么一句。

他的话刚一说完,我的眼泪就落进杯子里了,其实,这一点我早已想到,我只是不愿说出口,也不愿别人提醒我。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把脑袋插进沙漠里的鸵鸟,自以为保全了全身,却仅仅只是保全了愚蠢。

“廖思泽,你有病吧,不要以为自己没真爱,这世界上就没有真爱存在,张一凯消失一定是有理由的,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会重新出现在我的面前!”

“好好好,你别跟我一般见识。”见我生气,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抬起手来在自己尖尖的下巴上扫了两下,脸上露出了讨好的表情。

我说:“半个月,我再给你半个月的时间!”

潜移默化间,我已在他面前变得任性起来,彼时的我尚未感觉到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好,半个月之内,我一定帮你把张一凯那个王八蛋找出来,让你们和和美美天长地久!”

廖思泽的那句话是笑着说出口的,我却明明在他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失落和忧伤。

四、贵宾妞

贵公子廖思凯说话不算话。

他没能在半个月的时间内将张一凯揪到我的面前。

我却还是在国贸商场前的广场上见到了早已鸟枪换炮西装革履的张一凯。

他的背影是那么的熟悉,虽然手里拎了十几个名牌包装袋,脖子上挂了两双高跟鞋的他后背显得有点驼,神情有点儿装孙子。

“张一凯!”

怀里抱着文件袋的我正好去国贸商场谈业务的我大喊出口的第二秒,与他一起转过身来的,还有一个身材高挑、满脸蔑视、打扮得像是贵宾狗一样的富家女。

凭借一个女人的第六感,第一眼,我便知道张一凯与女孩的关系不一般。

果不其然,在大体听明白了我的来意之后,女孩将一脸愁容的张一凯猛地拉向了身后,自己上前一步,扬起下巴冷笑着对我说道:“你就是那个吴小满吧,我们家一凯以前经常提起你,但是现在他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了,他现在是我的。”

“呵。”

我冷笑一声,口口声声说着要跟我一起站在楼顶看尽天下风景的张一凯什么时候变成她的了?

我懒得跟她白话,我知道,一般衣着时尚,把自己当成肉体珠宝架的女孩子精神与外表都不成正比。所以,我只是在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之后,将她推到了一边,走到了张一凯的面前。

“张一凯,你告诉她我是谁。”

我定定地看着手足无措的男孩,想要通过这种方式立见高下。

然而张一凯却没有像我想象中的那样对女孩打出致命的一击,而是在嘴唇嚅动了几下之后,用一种小到不能再小的声音说道:“小满,别闹!”

直到那时,我才看见他的左眉骨上贴着一张OK绷,眼角也布满了淤青。

我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正向伸出手去探看一下伤情时,胳膊却被张一凯猛地推向了一边,与此同时后退了一步。

“呵,早就告诉你不要自找没趣了,张一凯现在是我的,他早就不喜欢你了。你自己想一想,你能给他什么呀。要不是我,他能在一毕业之后就住进三居室的房子,当上我们家公司的广告总监,开上好车吗。他是一个要干大事业的人,跟你在一起,顶天到死的时候同样没有出息的后代会给他烧一辆纸QQ吧。”

说话间,她顺手按下了停在不远处的汽车的遥控器。看起来有些巨大的奔驰600在眨了几下眼睛之后,对着我们的方向轻轻地鸣叫了一声。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张一凯,千言万语涌到嘴边,却全都又统统吞进了肚子了。

我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呼吸,秋日里的夜风有些凉,我努力地睁大眼睛,强迫自己不要哭,我不想自己在另一个女孩面前败得如此彻底。

但,我还是输了。

我终于明白毕业之前张一凯为什么消失了,我终于明白这些年自己心底的惴惴不安到底来自何方了。

“如果,如果没什么事情,我先走了。”

望着早已经坐进汽车副驾座的女孩,张一凯有些为难地说。

我笑着摆一摆手,我想对他说句“滚”,但最终还是没有忍心。

然而,已经坐上汽车的女孩却没打算放过我,她在强迫张一凯将车子开到我的身边后按下了电动车窗,拍了拍身后的座位,一脸优越感地对我说道:“嘿,吴小满,要不我们送你一程吧,你住哪里?反正我们的车子足够大,恐怕你还没坐过这么好的车吧?”

我再也忍无可忍,此种情形下,除了夺路而逃之外,我还能有什么选择?

正当我转过身,打算像个被打败的丧家犬一样消失在这个城市里,永远消失在张一凯的面前时,身后却响起了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达声,接着两道刺目的强光便打在了我的身上,将我变成了舞台上追光灯下的女主角。

“嘿,亲爱的,快上车啊,包机还等着呢,我们不是说要一起去国外度蜜月的吗?”

灯光熄灭后,我眨了眨被强光射到眩晕的眼睛,然后,便看见了坐在驾驶座上的廖思泽,以及他身下那台车牌号为五个“8 ”的亮瞎我狗眼的限量版兰博基尼。

我回身看了一眼车上目瞪口呆的女孩,以及她身边那个表情明显有些不自然的张一凯。

我俯下身来对他说了一句:“张一凯,她一直说你是她的,可你知道在我眼中你到底是她的什么吗?”

张一凯一脸疑惑地看着我,而我却已不想再告诉他答案,因为对于一个没有了灵魂,廉价地出卖了自己的梦想的人,答案已经对他无关紧要。

我微微一笑,我说:“张一凯,你好像还欠我一句分手吧,现在你可以说了,说完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关系了。”

三分钟之后,在兰博基尼嚣张的吼叫声和女孩的识趣缄默中,张一凯跟我说了分手。

他说:“吴小满,我们分手吧。”

我说好。

我难过的是,我居然没有哭。

那一天,我强迫廖思泽关闭了跑车的顶棚,望着消失在街口的奔驰600的尾灯大声哭泣。

然后,我学着电影大话西游里至尊宝的语气和神态,苦笑着对正狠命地抽着香烟的廖思泽说:“廖思泽你看,他好像是一条狗哦!”

半个小时后,廖思泽开着跑车轰到了蓝海大酒店,在熟练地将车钥匙丢给门童后,拉着我的手不顾一切地登上了顶楼的旋转餐厅。

餐厅里只有一张长长的桌子,桌子上面摆满了不同种类的鲜花。

他说:“因为我不知道你喜欢哪种花,所以每一样都买了一束。”

其实,足可以在A城翻云覆雨的他早就查到了张一凯的消息,只是一直都在瞒着我,他宁愿我茫然,也不愿看到我得知真相后的伤心。

他曾试探着以一种委婉的方式,让我接受这个现实,我却是那般地固执,那般地“自信”。

张一凯脸上的伤口也是拜他所赐,他在前一天下午,开车单身匹马地杀进了张一凯的公司,将张一凯打了一个满地找牙,然后,神奇般地全身而退。据说,张一凯所在的那家公司与廖爸爸的公司每年都有数以百万计的广告业务,公司上下一百多人,哪个敢动廖财神!

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海滩的廖思泽为我递过来一杯红酒,我接过红酒,省下了有身份的人必经的摇晃氧化环节仰头一饮而尽。于是廖思泽便笑了,他说:“知道么吴小满,我就是喜欢你这个样子,就是喜欢你这么自然,这么随心所欲。这个城市里见了我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女孩,让我感到恶心!”

望着窗户上倒影出来的一束束鲜花,我知道廖思泽接下来想要说些什么,那一刻,我突然没来由的害怕,只能在他即将开口之前伸手将他打断。

我说:“廖思泽,我只想静静地站在这里看一看大海,我们都不要说话好不好?”

结果那一天嘴巴一向都闲不住的廖思泽果然没有说话,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我的身边,看海上灯塔明灭,渔船归航,看东边天空升起了第一道晨曦。

凌晨四点,在看到我打了一个哈欠之后,他将条绒桌布折起来铺到地板上,又在桌布旁摆满了鲜花,然后拍了拍,示意我睡到上面。那一刻,我突然想起了几个月前他在沙滩上绑我扑打沙砾的情形,想起了这么多天来他对我做过的种种。眼眶,没来由地温热了。

我想,我之所以被他感动,也许仅仅是因为张一凯,仅仅是因为心中没有了张一凯的我太孤单,太需要安慰和拥抱吧。而爱,是多么奢侈多么可笑的一种东西。

鲜花铺地的场面梦幻得像是一个童话,而我却觉得像是一场隆重的葬礼,葬送了最美好的年华与期冀。

等我再次在花瓣中醒来,早已不是从前的吴小满。

廖思泽是在第二天中午和我一起在一楼的大厅里面吃“早餐”的时候,对我说要我做他女朋友的。

彼时,大厅里的服务员像是约好了一般,对我鞠躬齐声道:“吴小姐,答应做廖先生的女朋友吧,他人很好的。”

我笑着流泪,我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巴,看向一脸期待的廖思泽,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轻声地对他说:“算了吧廖思泽,我们不能在一起!”

五、回忆的样子

2011年11月,我做贼一般地逃离了A城,逃离了这个让我的内心充满幻想、又无情地掏空了我的一切的城市。

我坐同一辆缓慢的绿皮火车,以匍匐的姿态,爬行了两千多公里,重新回到了家乡的小城。我坐在车上用手机拍了最后一张照片,发了最后一条微博。

那条微博的内容很简单,简单到只有两个字,再见。

我没在那两个字的后面加任何标点符号,因为我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是该迷茫,该惋惜,还是该感叹。

我发完微薄之后,一个电话打了进来,屏幕上跳动着廖思泽的名字。

我手忙脚乱地按下挂机键,抠除手机卡,想把卡片丢到车窗外,却恍惚间把手机丢了出去,SIM卡留在了手中。

小小的一枚卡片仿佛是在提醒我,在这个城市看不见的某个角落,还有一些东西,一些人值得留恋。

我趴在小小的折叠桌上大声哭泣,一位坐在对面的笑女孩在爸爸的示意下递给我一包餐巾纸。

她的表情那么可爱,那么单纯,让我想起了那些年的自己,忍不住破涕为笑。

我笑着逗弄她胖嘟嘟的小脸,笑着自言自语般地对廖思泽说对不起。

我想,廖思泽永远也不会知道的是,那一天睡在花丛里的吴小满是做了一个梦的。我梦见自己泪流满面地站在张一凯的面前,咒骂他说:“张一凯,你好像一条狗哦!”

梦里的张一凯微微一笑,看了看站在我身后的廖思泽,然后毫无语调地反驳我说:“你还不是一样!”

然后,我就一个激灵醒来在了廖思泽的怀抱里。

那一刻,庞大的恐惧没来由地席卷了我的全身,我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有些事情就算全世界都放弃了,你也要坚持。就算全世界的男女全都沦陷在了大城市的霓虹里,你也要一个人固守灵魂的城市,为这个可悲的世界证明一些东西曾经存在过。

比如,真爱。

于是,我拒绝了廖思泽。

回到家乡后,我换了手机号,在父亲的安排下进入了一家小小的幼儿园当幼教。我的教学成绩很好,有很多孩子的家长主动联系幼儿园,想尽了一切办法把自己的孩子送进我们班。我对进入我们班的孩子家长做了规定,那便是,无论何时,来接孩子的时候,都要坐公车,我不想那些单纯天真烂漫的小孩子,早在起跑线上的时候,就学会了攀比。

可喜的是,这项班规在实施了不久之后,就在园长的大力支持下全园推行。

跟孩子们在一起的我是快乐的,忙碌的,我本以为这种快乐和忙碌,会让我渐渐地忘记A城所发生的一切,重新开始崭新的生活。可是,我错了。当某个春日的深夜,我努力地去想去分辨,张一凯的面容却模糊不堪的时候,另一张面孔却总是如此清晰。

我想到了那一天的聚会,想到了湿软的沙滩,想起了在我身边枯败的一千朵一万朵花。

我忍不住从笔记本里拿出了那张没能丢出去的SIM卡,将它重新装入手机,我记得那张卡上还存着廖思泽的几张照片的,我想要看看现实里的他到底与记忆里的有多少区别,多大出入。

神奇的是,那张SIM卡在停用了半年之后,居然还能收到短信。

而且短信几乎是排山倒海而来,有的是A城某家商场的打折信息,有的是缴费记录,更多的是廖思泽的短信,还有通话提示。

最近几天的短信提示着我,他几乎是每天都给我打三个电话。

以前的短信大都过期收不到了,我收到的最早的短信来自三天前,他在短信里跟我说:“吴小满,如果这部手机你还用,就给我打个电话吧,有惊喜哦!”

隐忍了那么久,泪水终究还是奔涌而出,我试探着拨通他的电话号码。

电话那头的他像个孩子一般的兴奋,我像几多年前那个情窦初开的女孩一般地向他撒娇,我说:“廖思泽,不是有惊喜吗?”

我没想到,除却张一凯,我居然还能在另外一个男人面前像个孩子般嗲到如此自然。

他长舒一口气,吊足了我的胃口后,用一种漫不经心地口吻对我说:“突然出现在你面前算不算。”

我不信,我告诉了他我家的地址、楼号、单元门,我还说单元门口拴着一条小黑狗呢,你小心他咬你。

我本以为这是一个玩笑,可是,半小时之后,楼下的小狗果真就汪汪地叫了起来。

我触电一般地跳下床,光脚跑到窗口,真的就看见了骑了一辆单车,跨在车上气喘吁吁的廖思泽。

看见我后,他努力地挥舞着双臂,大喊大叫着对我说:“吴小满,我现在没钱了,我是一个穷人了,我跟你们一样,是这里一名普通的打工仔,现在,你可以和我在一起了吧?”

我的声音开始不争气的哽咽,我学着他的样子,将双手挽成喇叭形状对着楼下大喊。我说:“廖思泽,你疯了吧,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傻不傻?”

他笑:“你都能那样做,为什么我不能。这个世界是公平的,你为别人那样做了,就肯定有另外一个人将你付出的一切化为回报还给你。”

五月的深夜里,身穿睡衣的我光脚向着楼下飞奔。

我崴了一下脚,但是我不疼,我想起了那些年不顾一切的自己,想起了那些失而复得的来不及。

我想,天亮的时候,应该会有一些东西,伴随着晨日的第一缕阳光,复苏在风暖花开的春日里。

编辑/豌豆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