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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恩鹏的散文诗

2012-04-29黄恩鹏

散文诗 2012年5期
关键词:大雪一朵花一棵树

黄恩鹏

谁的内心吹开了雪

大风吹!把多少翅膀吹到了山外?

把谁的内心吹开了雪?

空气停息了,一些声音并没有消失。雨水离开了云的家。无处藏身的鸟群,将骨头、汗、盐和血,掩埋天上。方向远去,回忆丢失了重量。

那位身披蓑衣头戴草笠的渔人,是否还坐在时间深处,垂钓千年的时光?

一个寒凝了心灵的时代,惟有贤者,才会去山里采撷稀有的菊花。菊花开放,小小花瓣摆渡心灵的高洁。山那边的风吹啊吹,把一场雪吹进了那个人的内心,灵魂秘密地殉葬,果实悄悄地转移,他的心灵被大雪清洗,他的身体因此而在千年的河畔生根、发芽。

他也看见了阳光的悲伤。树桠间分蘖出一个义一个小小的工。大地与宿命,民谣与颂歌,被一种锐器刺伤。

江湖在侧,庙堂遥远。一些人攀上了时间的长路,他们把血中密存的宝剑藏进了漫天风雪,然后随雪花一起跌进了岁月深不可测的谷底。

大风吹,大雪下。这一场大雪啊,能否召回一些破碎的灵魂?

在时间里挖掘

远处雪山,黄铜渐渐堆积,又渐渐减少。

漫天炉火,只一瞬间,便把一座山烧尽。

黯然。惆怅。一种敌意力量进发。它残暴、冷酷,不留一丝情面。青葱的年华被逼到一个角落不能伸展枝叶。灯光载不动的大地,饥饿的老词和失血的梦想,苍白、破败。

在时间里挖掘,要有一颗披坚执锐的心。

现在,北方的树叶还未脱落,一场大雪便汹涌而至。苍茫的群山阻断了归乡的雁路。大雪之下,河水怀抱忧郁流淌。一切命运等待走过。前世与今生,我在一枚雪花的冷肃里。仓皇逃亡。

身子长出茎叶和根须的大雪。一种冷肃把自己缩得轻盈的大雪。叹息命运为我缔造伤痕、怨恨无影无踪的大雪。

在落日时分来临。而我,在大雪里一生逗留,两袖清风。

把土壤翻新,在时间里挖掘。大雪总会让我血热。漫天大雪,有我从前的果林。

灵魂的一生

漫无边际的黄沙让所有人丢失了故乡。

灵魂的一生被磨得遍体鳞伤。浑浊的河岸,我把一些乌云搬到船上。我听见橹声自血液深处传来,清晰悦耳。我身体的马匹焦灼抖动。遥远的大地,我的老花园何时萌出新芽?

大火来临,鸟群飞远。

肩负铁器的人,把自己锻造成一块金属,被时光一遍遍磨砺。

我不苛求过往的翅膀让蓝天倾斜,我不责难今天的脚步让道路陷落。风花雪月没什么不好,它抚慰或修复了千疮百孔的大地!

大路延伸,盛装灵魂的山谷敞开了秘密。弓箭折断,森林的种籽被大鸟掠走。黑暗中的道路,被一场大雪洗涮一新。

那些虚度光阴的人啊,那些埋头苦干的人啊,你们带着沉重的肉体,走在灵魂的山涧小路上。但有谁,能数清自己一生的足迹?无可救药的人来看大海

一个来看大海的人,是什么让他在一个春天把自己完全裸开?灵魂疼痛。但他不会以刀迎客,更不会一意孤行,放弃鲜花让石头横行。

只因溪水浅薄,无法理喻大海的行为,更无法听见大海深处战马的蹄声。

那些暗礁、黑云会时隐时现,大将小卒面对灵魂的顽敌鸣锣叫阵,他丝毫不予理睬。他在遭受践踏的麦地里独自行走,听血暴涨,看鸟群淹没大海。他像一只受伤的豹子,拔掉了滴血的箭头,敏捷地穿过险象环生的大地。

与自己对立,永远无法谈论成败。海那边,有人日夜磨剑!

他一个人来到大海边,吹一吹咸涩的风。看大海翻腾矛戟斧盾和弓箭。他不再以剑抵挡。他以一朵渔火与这些阴冷的兵器决一生死。哪怕粉身碎骨,也要心灵完整。

他祈求一个春天的花儿,在大海深处全部盛开。他是一个幸福的人。或者,一个迷途不返、不可救药的人。

怀旧是内心的一种顽疾我如此怀旧。

它月光一样深入我的骨缝,一点一点剔除我的相思,映照我发光的磷、钙和滚烫的血液。被海水濡渍的伤口,有谁在病症的沉痛里依然坚定行路?大风吹彻,羊群归栏。孤独者被围困在泛起的大水里。垒起的城堡冥顽不化。谁把遗物留下,给这冷暖无常的人间?

没有人能一生避开灵魂的流浪。

我朝一个地方行走,脚步却偏移了方向。

时间的火把就要燃尽。荒原上,一切力量都在粉碎我。我默默注视一个个色彩斑斓的灵魂——那里忽明忽暗,枯槁荒芜;有时漆黑一片,我什么也看不见。

我拼命回忆,让往事的灯盏不再熄灭。

怀旧是内心的一种顽疾。我爱上了这病。

听见时光

有时候,我独自坐在湖边,望湖水慢慢吞食太阳,一厘米,又一厘米。

今夜我在何处投宿?何处有我时光的大房间,让我存放诸多陈旧的回忆……我在温暖的光阴下丢失了绿意,却在寒冷的冰雪里看见了春天。

我靠近火焰,就像一棵草靠近烈日。

我虽匆忙来去,真实中注满虚幻不定的光影,却有着可触可摸的生命躯身。

我有时也会像一尾鱼一样,在命运的河心游弋;我有时也会像一只鸟,在布满水火的天空飞起飞落。我的梦,会让夜晚成为白天,让月亮成为太阳,让花朵成为轮回的船。

我随太阳从东到西,从西到东;从一个缝隙,到另一个缝隙,从一处角落到另一个角落。我听见太阳,把一切填满,又把一切淘空。不留下什么,也不亏欠什么。

这就是时光。

剥落我身上的羽毛。但我分明听见了麦苗儿拱动泥土、树芽儿破开岩石的声音。

我把一些回忆在阳光下晾晒,沥出水分。溪水和清风,从我青草一样的身上漫过……一朵花的力量

一朵花的一生会有什么让我记住?

比如花蕊和种籽。比如蜜液和花香。比如花一样的公主和宫娥。

谁会看见,一朵花的清嫩和苍老、蓬勃和萎靡?

谁会看见,被令人眩晕的花色与令人战栗的血光濡染了皇权的江山,是如何在苍苍大水中把大船小舟一次次倾覆?

那些被珠光宝气照亮的后庭楼阁、雕栏玉砌,以及被无数双握紧欲望的手更改了朱颜的朝代,是一朵花的力量?

打开紧闭的宫门与窗帏,一朵花,呈现它的杀气与祥和。五百年、一千年或两千年,深不可测。

可以让卑贱与高贵错位,可以让剑影与刀光聚拢,可以让兴盛与毁灭瓦解。

无论是倾城倾国的牡丹,还是生死相许的玫瑰;无论是啼血啼泪的杜鹃,还是与世无争的南山隐菊。一朵花啊,是一瞬也是永久。它释放香气,也容纳乌烟瘴气。

一朵花,亦真亦假,柔软坚硬,抵得上十万大军的刀枪!

一棵树的纯净天空硕大的子宫让一棵树葳蕤上升。比天空还葱郁的树冠,遮住了大地的光明和晦暗。

光明来自救赎的伤口。一棵树身边,要有一条比月亮还清澈的河。河畔徜徉一匹忧伤的马。它驰向了月亮深处。那里森林茂密,灵魂完整,花草不曾被斧锯惊扰。

月亮深处一棵树。纯净,俊朗,不需防备;它丢失了大地,也会得到众亡灵的抚爱。它身边的月光水管,滴水声不断。

读月光下的众生。即便是一根草,我也要读出一棵树的高度。

我只祈求,在这个没有疾病和纷争的山谷,到处生长医治人心的草药。

在这些树间穿行,我很在意阳光的纯度。

为了阳光,我会从山野走向平原,从大海走回小溪。我要听大地深处阳光的根须四处流淌、发芽,生出无数林涛。我要仔细辨识花草的低语。我要卧听山崖沉入睡眠、果实敲响大地的眠床。

我祈望,那一棵树与这一棵树,纯净得能时时映照一个人的内心的暗。

云中的鼎

残剩的山水,马匹啃食天边最后一抹云霞。

安然于梦,垂悬的鼎闪现。

鼎中装满了雷暴、大水和冰雪,随时倾覆布满火焰的大地。

大石踯躅。

从一柄剑到另一柄剑,从一把犁到另一把犁,谁的指令让幻灭如此狂烈?太阳吐出了内脏,它虚空的烈火闪着烤蓝的光。

所有的兵器被埋藏,化为泥土。

剑。戟。旌杆。大纛。围绕着鼎狂舞。旋飞的石墙和断垣是水的伤口。意愿中的历史落满了灰尘。青铜的纹络间,雨意绵绵。人子啊,你们何时,能躲过一场场雷电的击打?

山门洞开,森林从大水上漂过。那些羊群,随袅袅的佛音,向远方的草场默默迁徙。

……千年了,敲一下这只铮铮然的鼎,我祖先的骨头依然坚硬如岩。漂泊的盘古

远占的神权被陈设。遥远的黎明被现世利益诠释、解构。被放大了的圣灵符号在污浊的穹空里旋转、徘徊。大鸟坐拥云端。天神丢失了钥匙。大路拐角,一位失明老人,被一棵大草强行拦截。

盘古。你看见了苍颜的老狼退出了草原;你见证了壮烈的大羊称雄天下;你听见了大山与大江被一根钢钎锁进铁笼的悲嚎;你读到了背井离乡的江水一路高唱绝妙好词吞噬着卑者的家同:你亲历了一些尊者被迫抛弃了梦想甘为渺小卑微的虫子。你虽烧掉陈旧,换上了皇帝的新衣,但你无法从一个挺进的时代看见大地的辽阔。

渔夫攀上高山,猎人深入大海。错位的人世总有荒谬的理由。弓箭在手,所有的咒语都朝着一个方向。大羊突围成功,幽人独自往来。搁浅的渡口,你和我无法找到摆渡的船舟。辘辘马车载来了浩大的花瓣。雷电隐姓埋名。花光与剑影一起合谋埋葬了太阳。从我血中盗走火种的人,到底是谁?

漂泊的盘古。

盘古哦,你的躯身化作一团火焰,试图冲破阳光的同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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