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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个湾是村庄

2012-04-29李需

散文诗 2012年5期
关键词:柴禾山泉山脉

李需

山脉

时光静止。波涛静止。远古的图腾,凌空欲翔。

星月疏淡。平原昂起挺拔的头颅。一匹土褐色的骏马,在北方的朔风里,鬃毛猎猎。

远处,是谁在喊?声音苍茫而浑厚。

山村,炊烟横斜,太阳永恒。庄稼成熟了一茬又一茬。梦破灭了又复苏:复苏了又破灭。

辘轳、女人和井。一种至善至美的造型:古朴、典雅。

山坡,有悠悠牧笛在吹。吹远了岁月和风。

哦,山脉其实也是一种高处的流淌,蕴含着一个民族永久的信仰和风骨。

那绵延的起伏,起伏的绵延,雄浑逶迤,而又镇定自若。

山脉,是用神的旨意雕镌的一种大气磅礴的定格:傲然天地,不卑不亢!

三月

如果可以,我会用我小小的真诚,捂住远山这几星残雪仅存的凛冽。

三月,已用它无所不能的柔软,嚼碎所有的坚硬和骨头。

我看到一棵柳树,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接着,是几只鸟,那么灵巧地飞过大地和山冈。再接着。是房后的一声朦胧的虫啾。浅浅的、嫩嫩的……

如果可以。我会用尽一生的热爱,把持住这季节交替时小小的灭亡和一点一点的萌生。

哦,是什么在轻轻敲打着我的小窗?

是什么一撞一撞地击碎我的心脏?

让坚挺的都化作怯懦;让细细微微的覆盖,一手遮天。从每一棵草、每一粒种子的根部开始。尔后,再幸福地萌生,纵横……

三月,在膨胀里充满膨胀,在欲望中占有欲望。如果什么都不可以,那么,我就只能在一条山泉的腹部。和岁月一同聆听:

山泉从梦里睡醒后的欢悦和低咽!

童年的河沿

大水汤汤,浊浪排空。黄昏,父亲举一把捞头,在河沿捞柴禾。

他依旧只穿一条粗棉布大裤衩,神情旷远。

蹲下,起来;起来,蹲下。

河水,在河道里轰响。而河沿往里,是一大片一大片已结满豆荚的豆苗,碧绿泛翠。那深处,有鲁迅笔下的土拨鼠在叫,有蚂蚱和蟋蟀的浅唱,有我童年的梦在飞翔。

此时,夕阳浑圆且土红。像谁放飞在天上的一只红气球。而还在专注捞柴禾的父亲,正好被包裹人那圆圆的红晕里,父亲,很小很小。像一只蚂蚁。

动一下,再动一下。

尔后,一切便渐渐没入平静;再尔后,红气球破了。西山层林尽染,归鸦隐形。

父亲突然又高大起来。

夏风轻拂,河水上涨。我遥远的童年,被一根长长的马蔺草绊倒,沉醉,悠悠人梦……

大地上,谁在喊

秋天,庄稼收割,田野静穆。

远远处,只有那几棵成了精的老柿树,还把红扑扑的脸膛,一会儿浮现,又一会儿掩隐。

大地上。有谁在喊?

是我已在土地走远的乡亲已经回来。此刻,他们一定约好,要在时光的某处集结、庆祝。

那喊的人。一定就是那年在一场大风中走失,至今还没找到回家路的一位漂泊者。

他在喊。声音急切而凄美。大地上,喊声愈来愈大。起初只一人,继而,就汇集成多人。

喊。多么辽远、空旷,多么亲切、雄浑。

我听到我的心也在随着喊。喊!

喊。让百鸟唱和,祥云缭绕。

喊。让五谷丰登,众生纳福。

哦,大地上,是谁在喊?既连接着以往的红尘滚滚,也维系着我今生今世的承担和热爱!

一个人走在岭坡上

一个人走在岭坡上。他头上扎的白毛巾,一闪一闪。

路是小路,羊肠一样扭曲;人是小人,一棵草一样卑微。夕阳,是偌大的背景。

生长鸟鸣和花开的岭坡。背阴。向阳。

盛绽五谷和杂草树木的岭坡。下雨打滑。天晴一派锦绣。也刮毛卷风、飞沙走石的岭坡。河道在下,村庄在上。

一个人,用自己的一生走在岭坡。他是哑巴。一辈子都把要说的话埋在心底。

辛酸,埋头爬坡;喜悦,仰头看天。

他,也曾娶妻。无子。

他,也壮实如山。被时光一点一点磨损。

他,也心灵手巧。会剪纸山雀、蝴蝶一样好看的窗花。

他,活着,影子在岭坡;死了,灵魂在岭坡。

哦,悠悠颤颤的岭坡;巍巍耸耸的岭坡。

沉默宁寂,从晨到昏、从春到秋都不说一句话的岭坡。至今,梦里依稀的哑巴叔,还依旧在岭坡爬上爬下,从未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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