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 绪，王跃洪

从《德莫福夫人》看亨利·詹姆斯的早期叙事风格

朱 绪，王跃洪

(上海理工大学外语学院，上海 200093)

以结构主义叙事理论为指导，从叙事视角和叙事时间入手，对美国作家亨利·詹姆斯的早期作品《德莫福夫人》中初步形成的叙事风格进行分析。研究发现“意识中心”和“时序倒错”等技巧在作品中的应用，使故事情节更具吸引力，作品形式也更具独特性。

亨利·詹姆斯；《德莫福夫人》；叙事视角；叙事时间；时序倒错

亨利·詹姆斯是美国著名的作家和评论家。在长期的理论研究和创作实践中，亨利·詹姆斯形成了独特的写作风格，他采用“意识中心”这一叙事技巧，进行多视角叙事，《德莫福夫人》(1874)就是采用这种技巧创作出的一部早期作品。国内外学者对于这部作品的研究尚不多见，罗伯特C·麦克林将亨利·詹姆斯的这部作品与其主要时期的作品《专使》(1903)进行比较后认为，两部小说在主题、人物、场景描写和叙事技巧等方面都有相似之处，而后者的成功正是源自前者的积累；国内的研究仅有几篇有关该小说的叙事技巧和德莫福夫人女性形象的论述，鲜有学者利用结构主义叙事理论研究该作品。本文运用热拉尔·热奈尔的叙事理论，从叙事视角和叙事时间入手，对《德莫福夫人》中的叙事技巧进行分析，以探讨亨利·詹姆斯的早期创作风格。

一、叙事视角

所谓“视角”，是指作者通过小说中的人物、对话、情节、背景和事件而建立起的一种叙事模式。叙事视角主要涉及到小说中人物和叙述者之间的关系。结构主义文学理论家托多罗夫将叙述视角分为三类：

(1) 叙述者＞人物；

(2) 叙述者＝人物；

(3) 叙述者＜人物。

叙述者大于人物，指的是叙述者讲述的多于作品中任何人物所知道的情况，这样的叙述者被盎格鲁·萨克逊评论界称为无所不知的叙述者；叙述者等于人物，指的是叙述者讲述的只是作品中某个人物所知道的情况，这就是卢博克的“视点”叙事和布兰的“有限视野”叙事；叙述者小于人物，指的是叙述者讲述的比作品中人物知道的少，这一类就是被普荣称作“外视角”的“客观”叙事或“行为主义”叙事。

在《德莫福夫人》中，亨利·詹姆斯既没有塑造一个“无所不知”的叙述者进行叙述，也没有采用“外视角”，而是创造了一个“意识中心”，即采用第三人称有限视角进行叙事。他选定一个人物作为他的“聚焦”、“镜子”或者是“意识中心”，这个“意识中心”就是小说的结构中心，小说内容及形式上的其他成分在很多时候都围绕着人物的意识中心展开。《德莫福夫人》透过美国青年郎莫尔的视角，向读者讲述了天真善良的美国少女俞斐美(德莫福夫人)和一个法国名门望族花花公子的婚姻故事。作为故事的叙述者，郎莫尔是“一个感觉细腻，思虑周密的人，支配他生命的是他的感觉和思虑，而这几根弦也从来没有失误”。这些描写表明了郎莫尔作为观察者和叙述者的可信赖性，因为郎莫尔是小说的唯一观察者和叙述者，读者只能根据郎莫尔的所见所闻来认识德莫福夫人，感知他观察到的事物并相信他的叙述。

美国青年郎莫尔初到圣日尔曼是通过卓泊尔太太的介绍认识了德莫福夫人。初次见面时，德莫福夫人的美丽就引起了郎莫尔的注意；卓泊尔太太几次提到她(德莫福夫人)是个可怜的女人，这引起了郎莫尔的好奇心。通过与德莫福夫人的交往，郎莫尔了解到她的痛苦源于不幸的婚姻。她的丈夫德莫福男爵是个花花公子，因贪图俞斐美的财产才和她结婚，婚后整日花天酒地。尽管德莫福夫人的婚姻生活并不幸福，可她仍然保持着自己的本性，依旧那么纯真美好，这让郎莫尔对她产生了爱慕之情。作为小说的“意识中心”，他对主人公的爱慕更增添了他眼中的德莫福夫人的真实性，作者通过郎莫尔这个“意识中心”细腻地传达出德莫福夫人的感受。

《德莫福夫人》在叙事视角上主要采用了“叙述者＝人物”的叙事方式，这是詹姆斯采用第三人称有限视角进行叙事的初步尝试。尽管作者把一些解释的声音加入叙述中，并让叙述者解读几个人物的内心，但是故事的发展和场景的变化主要还是 依靠“意识中心”郎莫尔的视角。如郎莫尔初识德莫福夫人时，他只是注意到她的沉默“耐人寻味”，对她的印象只局限在“她即使算不上是个艳光逼人的美人儿，至少她这个人是非常逗人喜欢的”。通过拜访德莫福夫人，郎莫尔认识到她并不是他所想的那种“满腹幽怨的女人”，“她的幽 怨，即使那算幽怨，并不扰人；她的幽怨并不形诸辞色，更不受渲染；她一心只想尽快把它忘掉”。当郎莫尔爱上德莫福夫人并向她告白但遭到拒绝时，他最终领悟了德莫福夫人“那双眼睛似乎是要求他(郎莫尔)让她(德莫福夫人)成为她真正的自己，要求他暗示出她那个‘自己’尽可能的不像郭赖宁夫人”，“她(德莫福夫人)所要求的这一切，不是为了她自己着想，而是为了他(郎莫尔)的幸福，为了他的品格”。随着郎莫尔对德莫福夫人的了解不断深入，德莫福夫人的形象逐渐明朗起来，透过郎莫尔的视角所叙述的德莫福夫人也显得更真实、更令人感动。

为了让读者了解到郎莫尔的视角所看不到的事，使读者加深对德莫福夫人的认识，詹姆斯采用有限视角为主，全知视角为辅的叙事方式，对德莫福夫人少女时期进行补充描写，这种补充是第一人视角难以做到的。通过第二章的叙述，读者了解到俞斐美和德莫福男爵从相识到成婚的经过，更明白德莫福夫人被爱情蒙蔽、受德莫福男爵欺骗和遭受不幸婚姻的束缚都源自她内心深处“天真”甚至“无知”的想法。如小说中提到“她(德莫福夫人)梦想嫁一个有爵位的人”不是因为“她喜欢子爵夫人这个称呼”，而是因为“她有一个荒诞不经的想法，认为出身好的人，准会情感细腻无比”。通过这种叙事方式，詹姆斯使读者加深了对德莫福夫人的认识，也使德莫福夫人的形象更加丰满。由此可见，第三人称有限视角叙事更加灵活，它可以像第一人称叙事一样带读者走进某一人物的思想，又不像第一人称叙述者那样主观和天真。

在詹姆斯看来，叙事视角是一种技巧，它可以掌控小说给出的信息量和构建读者阅读体验，以增添小说的阅读性和神秘感。詹姆斯在他的早期创作阶段就突破了传统的叙事手法，创立了“意识中心”和镜像理论，其叙事技巧别具一格、独具匠心。

二、叙事时间

法国叙述学家热拉尔·热奈特在《叙事话语》中把叙事时间分为故事时间和叙事时间。故事时间，是指作品中事件接续的时间顺序；而叙事时间则是指这些事件在叙事中排列的伪时间顺序。在叙事时间上，小说《德莫福夫人》主要采用了倒叙方式，偶尔采用预叙方式。倒叙是指对故事发展到现阶段之前的事件的一切事后追述。虽然《德莫福夫人》在开篇的时候并没有交代故事发展的“现阶段”如何，但从一些关键的语句可以看出整个故事是以倒叙的方式展开的。在第一章就提到“大约在五年以前，正是仲春时节，一天下午，在那平台上坐着的一个年轻人，他却不愿意忘记这一点”，由此展开了主人公郎莫尔在圣日尔曼的经历。在倒叙的过程中，詹姆斯成功地使用了外倒叙和内倒叙。

热拉尔·热奈特提出任何时间倒错与它插入其中、嫁接其上的叙事相比均构成一个时间上的第 二叙事，在某种叙述结构中从属于第一叙事。比较普遍的情况是，与一个时间倒错相比整个上下文就可以被视为第一叙事。外倒叙的时间起点在第一叙事时间起点之前，整个幅度也在第一叙事幅度之外。可以理解为外倒叙是在追述和回顾第一叙事时间起点之前的事件，是作为补充来向读者说明某件“前事”。在《德莫福夫人》的第二章中，故事回到了十四年前，讲述了俞斐美(德莫福夫人)的少女时代以及她是如何与德莫福男爵的相识并缔结婚姻的。显然，这一部分的叙述是在第一叙述时间起点之前的。另外，在介绍郭赖宁夫人的时候，讲到她那个做药店老板的丈夫输了很多钱，讲到药店老板的自杀，向读者叙述了郭赖宁夫人的一段不幸婚姻。这些内容都是郎莫尔的视角所接触不到的，所以这些叙述穿插在故事中以外倒叙的方式进行补充是十分必要的。

与外倒叙相反，内倒叙的时间场包括在第一叙事的时间场内。这种内倒叙在《德莫福夫人》中主要以郎莫尔的回忆引出。如讲到郭赖宁夫人在郎莫尔心中是个可怕吓人的女人时提到“一天，他一到，她就在院子里截住了他，对他说，他嫂嫂因为头痛关在房里，他非得陪她(郭赖宁夫人)不可”，从第一叙述时间看此时郎莫尔已经给郭赖宁夫人戴上可怕吓人的头衔，然后又补充了一段发生在第一叙述时间之内的“吓人”的经历。

所谓预叙是指事先讲述或提及以后事件的一切叙述活动。这种叙述在西方叙事传统中比较少见，但在《德莫福夫人》一文中还是可以找出几处例子，如“他(郎莫尔)时常感到，他假如在那个时候不在巴黎，就会错过了生命卷帙中一段惊心动魄的经历”，这里是预先告诉读者，郎莫尔要回忆的是一段“惊心动魄的经历”，这毫无疑问会给读者心中留下悬念；又如在提到郭赖宁夫人的时候说“日后她表现出来她原来是一个非常工于心计的人”，从当前的叙述中读者还只是刚刚接触到郭赖宁夫人，并不清楚她是怎样的一个人，作者首先把她“工于心计”的形象做一个铺垫，让读者带着疑问读下去。这种叙述方式预先透露给读者一些未来事件的重要信息，在读者心中留下悬念。倘若读者想真正弄清事情是如何发生的，那就不得不深入地读下去。这种处理既能引起读者的探究，吸引读者的注意力，又能给读者一种无形的导向。不同于这种倒叙、预叙交错使用的叙事方式，按照时间顺序叙述的方式也创作出不少经典作品。而亨利·詹姆斯在《德莫福夫人》中采用第三人称有限视角通过交替使用倒叙和预叙则更能够激起读者的好奇心。

三、结束语

《德莫福夫人》这部作品，充分体现了亨利·詹姆斯“意识中心”叙事技巧的雏形；在叙事时间上，《德莫福夫人》交替使用倒叙和预叙手法。这些技巧使读者既能知道郎莫尔看到的事物，又能及时获知一些额外的信息，从而使德莫福夫人的形象更加饱满，也使故事内容更加充实。本文从叙事视角和叙事时间两个方面分析文本，发现亨利·詹姆斯所采用的第三人称有限视角以及叙事时间上的穿越使作品的情节更具吸引力，使作品的表现形式更具独特性、现代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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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 Henry James’s Early Narrative Art in

Zhu Xu, Wang Yuehong

(,,,)

Based on narrative theories of structuralism, this paper analyzes Henry James’s novelfrom two aspects, narrative perspective and narrative time, in an attempt to explore his preliminary writing style of his early work. This study finds that the use of “center of consciousness” and “anachrony” makes the novel more attractive and uniq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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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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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9-895X(2012)02-0133-03

2011-12-31

上海市哲学社会科学规划课题资助项目(2008BWY006)

朱 绪(1987-)，女，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英美文学。E-mail: wangyhx@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