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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浙地民俗诗看宋代浙人之社会性格

2012-04-12蒋东玲

关键词:民俗性格

蒋东玲

(江西服装学院,江西南昌330201)

从浙地民俗诗看宋代浙人之社会性格

蒋东玲

(江西服装学院,江西南昌330201)

宋诗中有大量反映两浙地区世风民俗的诗篇,是透视宋代浙人社会性格的重要平台。据此我们可以发现,两浙地区处于宋王朝经济文化发展的前沿地带,民俗传统与时代潮流的文化激荡促进了浙地生产生活习俗的发展新变,进而促使浙人的社会性格趋于复杂化。浙人既传承了稻作渔猎、锐兵任死、勤劳坚韧等传统民俗习性,又逐渐兴起了重商好贾、趋利拜金、浮糜享乐等悖反传统的新世风,形成了崇农传统与重商新风、冒险精神与网利欲念、勤恳品质与浮糜习气对立统一的、多元立体的社会性格。

民俗诗;宋代浙人;社会性格;对立统一

两浙地区是宋王朝重要的政治中心和经济文化发展的前沿地带。浙地世风民俗的新变化被敏于时事的宋人大量载入了诗篇,这些诗歌是研究浙人社会性格的重要史料,为后人提供了以诗证史的感性平台。

目前学术界对于宋代浙人社会性格的研究较少,尤其缺乏基于诗歌视角的专题性考证。现有部分关涉性成果,多由史志入手,例如陈华文的专著《浙江民俗史》,分朝代述略浙地民俗文化,其中部分述及宋代浙地市井阶层的生产习俗和生活习性。再如一些学术论文《浅论宋代商业的兴盛对社会风气的影响》、《南宋两浙地区城镇居民的社会生活》、《吴越风俗考》等,论述了宋代浙人的生活习性、生活方式等,其内容也与浙人的社会性格有一定关联性。以上成果为本文研究浙人之社会性格奠定了一定的基础,但这些成果并不是对宋代浙地民俗的专门梳理和浙人社会性格的专门考证,所涉内容比较散碎,而且多由史志入手,忽略了民俗诗的重要史料价值。所以笔者拟从宋代浙地民俗诗切入,对浙人的社会性格作多维透视。

一、稻作渔猎与重商好贾:农商皆本的从业风气

与以稻作、渔猎等农副业生产为主业的浙地先民们相比,宋代浙人在物质生产领域有了大幅度的突破和拓展。他们一方面继承了先民们的崇农传统,继续保持着稻作、渔猎的生产习俗,以此作为重要的职业选择和谋生手段,另一方面,又突破了“农本商末”的传统职业观,率先掀起了城乡商贸活动的经济大潮,表现出农商皆本的从业喜好。

温带季风性气候和山多田沃、穿江面海的地理地貌以及先民们择水而居的生活习俗促进了古吴越地区稻作文化和渔猎文化的形成与发展。上山、河姆渡、马家浜等考古遗址均有大量的稻谷遗存,河姆渡、小黄山等遗址还有鱼、龟、鳖等水生动物残骸以及骨鱼镖等捕捞工具,在跨湖桥遗址甚至发现了独木舟遗迹,这说明早在几千年前的古吴越地区已形成了稻作渔猎的生产习俗和饭稻羹鱼的生活习俗。[1]40-45此后几千年直至宋代浙人,传统生产生活习俗得以传承发展,稻作渔猎已成为一种血脉相承的文化传统渗进浙人灵魂深处,成为历代浙人的主要谋生手段和自觉职业选择。宋代商贸发展、时局变化所造成的大量人口南流,促进了浙地生产生活方式的多元化,但并未动摇稻作文化和渔业文化在物质生产中的主体地位,相反,人口流动促进了技术与文化的交流,提高了稻作与渔业生产的发展水平。主体文化又以其强大的优势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南流的北人及其后代,以致于流寓群体的生产生活习俗亦逐渐本土化。

浙人对先民生产传统的血脉传承、中原人口南迁所造成的浙地人口大量递增以及浙乡饭稻羹鱼的生活习俗等诸多因素共同加深了浙人对稻作文化和渔业文化的职业选择和生存依赖,进而促进了浙地稻作生产与水产养殖、捕捞业的迅猛发展。朱明之《寄王荆公忆江阴》诗中描绘:“鱼虾接海随时足,稻米连湖足岁丰”[2]6264(文引宋诗均本于此籍,余注从略)即是对这种发展盛况的形象反映。浙地水稻种植覆盖面极广,并且逐渐普及了早籼晚粳双季稻种植,这在张守《丰岁行》诗中有描绘,“早禾饱熟收山场,晚禾硕茂青吐芒”。此外,水稻品种亦十分丰富,范成大《劳畲耕》诗中曾有列举:“长腰匏犀瘦,齐头珠颗圆。红莲胜雕胡,香子馥秋兰。或收虞舜余,或自占城传。早籼与晚禾罢,滥吹甑甗间。”浙人喜食水产的饮食习性和外地对浙乡水产的部分依赖带来了庞大的消费需求,促进了浙乡渔业的空前发展。浙农们“家家活计鱼虾市”,浙地农村“舍前舍后养鱼塘”,“村村作蟹椴,处处起鱼梁”,水产养殖与捕捞业十分发达,水产品极为丰足,水产交易市场亦十分兴盛,这在民俗诗中有大量描绘,“鱼跃银刀论网买”,“浙乡巨舰供鱼鲞”,“人间鱼蟹不论钱”,浙乡渔业之繁荣于诗中可见一斑。

浙人继承了先民们稻作渔猎的生产传统,但其职业选择并不宥于该领域,在封建社会地位颇低的商贾亦是他们所青睐的职业选择,他们率先由“重农轻商”、“重本抑末”的传统观念向“农商皆本”、“工商皆本”的新思潮转化,这体现了浙人社会性格中前瞻性和开拓性的一面。

在封建社会里,“农本商末”“重农抑商”往往是从政府到民间普遍赞同的、根深蒂固的社会观念,但是,宋王朝因为沉重的军费、岁币和冗员负担以及商税对国家经济的重要贡献,促使统治者逐步改变了传统的抑商态度,渐而扶持商业发展,出台一系列的政策诸如奖励商业经营,取消对商人科举入仕的限制等,以提高商人的社会地位。受国家政策的导向性影响以及拜金心态的驱使,社会民众对商人及商贸活动的认识与态度也悄然变化。处于经济、文化前沿地带的两浙人是宋代商贸活动的领跑者和弄潮儿,在国家政策引导和逐利天性驱使下,他们不仅很快转变了传统的抑商观念,而且纷纷投入到商贸活动中去,重商好贾的民风潮流开始兴起并盛炽。从表征来看,这种重商好贾之风首先表现在加入商贾队伍的人数成倍猛增,据统计,南宋时仅杭州就有三分之一的城市居民从事工商业活动,高达20多万人。[1]209田另据《梦梁录》卷二记载,杭州地区“户口蕃盛,商贾买卖者十倍于昔,往来辐辏,非他郡之比也”。这从宋代涉商诗中亦可获得形象的印证,例如胡仲弓《春日过西湖》诗云:“钱塘门外苏堤上,丰乐楼前芝寺边。个里万般俱索价,惟余风月不论钱。”从诗人“惟余风月不论钱”的感叹,可以想见当时西湖边商贾云集、货品蕃盛的热闹场景。从商人数激增迅速壮大了市民阶层,并使得从商人员的社会构成趋于复杂化、全民化,除专职从事买卖营生的商贾外,农民、官吏、士子、市井小民、家庭主妇乃至方外的僧道等各个层次、各式身份的人纷纷加入了经商求财的队伍。行商坐贾、摊主担贩遍及城乡各地,各种商贸活动如火如荼。新兴市民阶层的规模壮大和商贸活动的迅猛发展促进了两浙地区城市经济的高度发展繁荣,产生了巨大的经济效益。北宋时两浙地区已然富甲东南,及至南宋更成为全国经济中心,成为宋王朝商税、榷利的重要支柱。

二、锐兵任死与趋利拜金:轻生重利的价值取向

远古时期,吴越地区山多地僻、江阻海隔的地貌和阴湿闷热的气候对人居而言,生存环境十分恶劣。然而,古吴越人正是在如此艰苦恶劣的自然环境的磨砺中,形成了锐兵任死、英勇无畏的民族习尚。古吴越人的这种民族性格在古文献中有记述,《越绝书》中说:“夫越性脆而愚,水行而山处,以船为车,以楫为马,往若飘风,去则难从,锐兵任死,越之常性也。”[5]卷8左思《吴都赋》中亦云:“士有陷坚之锐,俗有节概之风。”至宋代,锐兵任死的传统民族性格与商品经济的时代大潮交汇融合,形成了宋代浙人轻生重利的社会心理和为逐金牟利而不惜冒死一搏的冒险精神。其典型表现就是弄潮活动和民营海外贸易的兴盛。

弄潮活动始于唐代中后期,但直至宋代才真正兴盛。宋代两浙地区城市经济的发展、市民阶层的壮大以及游乐风俗的全民化、世俗化,促使弄潮活动由搏击自然的体育竞技演变为吸引眼球的商业娱乐表演。弄潮时“寄身波涛中,性命发一危”,需要高超的泅水技巧,所以“吴儿稚时学弄潮”[6]卷2),自小就苦练水上功夫。“踏浪群儿惯行险”,天性使然,加之多年潮头生涯的磨练,弄潮儿练就了极佳的心理素质,面对钱塘潮“雪山沃天雷动地”、“势欲上时掀海立”这种排山倒海的凶险气势,弄潮儿“形色沮濡心胆豪”[6]卷2,镇定自若,英勇无畏。但也正是这种英勇无畏给许多家庭带来了悲剧,每年都会有不少弄潮儿命丧潮头。这种“冒利轻生不自怜”的做法引来了诸多批评、劝阻,政府甚至出台了弄潮禁令。然而,家庭悲剧、社会劝阻和政府禁令都没能遏制潮头争雄的风潮,丰厚的赏赐催生着一批又一批的弄潮人,他们前仆后继地“一掷性命轻鸿毛”[6]卷2,可见,古吴越人锐兵任死的民族习性和宋代浙人趋利拜金的时代风气已经在弄潮儿身上交汇成英勇无畏、亡命逐利的冒险精神。

“钱塘风俗本夸奢,上商射利尤加勇”,海商们也是冒死射利的典型代表。宋代两浙地区海外贸易十分繁荣,明州、杭州俱是全国首屈一指的大型贸易港,另有温州、台州等地区甚至定海、华亭等小城的海外贸易亦很发达。受逐利天性驱使和社会风气的影响,许多商人加入了民营海贸队伍,远航海外,贸回宝物奇货,十百倍地获利。海外贸易利润虽高,但风险更大,正如方回《估客乐》诗中所言,“百年计较千年心,不禁一日风涛恶”,海途之凶险莫测,更胜钱塘大潮,一朝遇险,便有可能损财折货、血本无归,甚至亡命海底,葬身鱼腹。宋代诗人对海商涉险有很多描绘,“水深莫遣蛟龙得,火急招归海贾来”,“诸宝下输龙王宫,蝦蟹龟鼋恣吞嚼”,“生理幸逃鱼腹馁,梦魂犹怕蜃楼烟”。还有诗歌赞叹了海商亡命逐利、搏击自然的冒险精神,“贾客胡商数航海,忍死射利诚何尽”,“冰夷斗蛟龙,牙角吐光采……歌笑履波涛,竟死复何悔?”和弄潮儿一样,浙地海商亦以身家性命作赌注来诠释浙人锐兵任死的传统民族性格,来实现对财富的渴求。

弄潮儿和海商冒死逐利的极端行为只是浙地趋利拜金世风的一个缩影,事实上,极端趋利的现象远不只是在这两类群体中存在。城市经济的繁荣、社会财富的极大丰足强烈冲击着人们的传统价值观念,虚荣拜金的习气在社会上迅速滋生、蔓延并风行。“五陵公子争夸富,百衲老僧不厌贫。近来世俗多颠倒,只重衣衫不重人。”释普济的这首《三圣继昌禅师》正是对宋代两浙地区民风变化的形象观照。浙人热衷于狙诈造假,违禁走私,以婚博财,以色谋利,甚至纵妻“贴夫”,养女作妓,将封建社会极为重视的贞操观亦抛诸脑后。庄绰《鸡肋编》卷中曾记载了两浙妇人“贴夫”的习俗:“两浙妇人皆事服饰口腹,而耻为营生。故小民之家,不能供其饰者,皆纵其私通,谓之贴夫,公然出入不以为怪。如近寺居人,其所贴者皆僧行者,多至有四五焉。”联系方回诗中“妇女狐媚繁”的评价来看,此俗当信而可考。还有人家养女作妾甚至作妓以逐利,陈润道《吴民女》诗中说,“吴民嗜钱如嗜饴,天属之爱亦可移。养女日夜望成长,长成未必为民妻。百金求师教歌舞,便望将身赡门户”,即反映此俗,可悲的是,“一家饱暖不自怜,傍人视之方垂涎”,一家女儿作娼赚了钱,竟引来众多街坊邻里的羡慕。更可悲的是,他人羡慕妓女,妓女自己的感觉也很良好。赵蕃的《长安行》诗中即有对于妓女心态的描写,东街妓女不以卖身失节为丑,反而“顾侈金珠炫罗绮”,“顾嘲贫女为牛后”,炫财夸富,并嘲笑因为家贫而“年长不见行媒车”的西街贫女,可见当时慕娼嫌贫、逐利贪财的畸形民风是多么盛行。

三、勤劳坚韧与浮糜享乐:良莠互见的民族习性

早在远古时期恶劣生存环境的磨砺中,古吴越人即形成了勤劳敬业、坚韧达观的民族性格。随着生产力的发展,维持生存的本能逐渐转化为创造财富的动力,宋代浙人的这种传统性格亦表现得更加突出。

浙人的勤劳坚韧首先表现为生产劳作方面的忙碌不辍。以农民为例,根据楼璹《耕织图诗》记载,浙北农民的生产劳作从浸种到入仓要经过21道工序,仅仅耕和耘就有7-8道工序之多。而同时期的许多地区还处在刀耕火种时期,播种后就弃之不管,丰歉随天,即使是同为精耕区的江东、江西、成都府路等地区,其精耕细作也无法与两浙相比。两浙农民耕作的极度精细化决定了其辛苦程度远超其它地区。晚春时“却破麦田秧晚稻”,“才了蚕桑又插田”,炎夏时“敢辞冒炎蒸,但欲去莨莠”,“未晓催车水满沟,男儿鬼面妇蓬头”,秋收时“腰镰刈晚禾,荷锄种新麦”,“霜浓手龟坼,日永身罄折”,入冬后还要“努力事冬耕”,四季忙碌,几乎没有空闲时候。农民是如此勤苦,手工业者也不例外,纺户们“千室夜鸣机”,亭户们“日垦沙中土”。再看商人,大商贾们“大舶飞山走城郭”,“谁复从容唱渭城?”小商贩们更是“合肩走四方,为口不计脚”,不分寒暑,四处奔波,商途多苦。浙人如此勤苦劳作,努力经营,既受创造财富之功利目的的驱使,亦有对古吴越人勤劳进取民族性格的血脉传承。

浙人的勤劳坚韧还表现为遭受重重压迫与磨难时的坚韧与达观。“国家根本,仰给东南”[7]卷327,两浙路是宋王朝最主要的财税来源和经济支柱,各类租赋极为繁重。除了重税盘剥,人们的生产生活可能还会遭受旱涝、物价甚至流寇等种种天灾人祸的影响破坏,但这些苦难与凶险并没有消弥浙人对生活的希望,他们更多地表现出了忍耐和乐观。例如范成大《乐神曲》中的老翁:“老翁翻香笑且言,今年田家胜去年。去年解衣折租价,今年有衣著祭社。”解衣抵租的困厄稍解,老翁即有开心的言笑,虽然这种言笑令人心酸,但老翁自身对生活的态度还是表现出乐观的一面。坚韧与乐观在浙地商贩身上也有突出表现,例如方一夔《续感兴》诗中“挂席穷南海”的海商,途遇海难,九死一生,却仍然“歌笑履波涛,竟死复何悔!”表现出一种百折不挠的坚毅品格。再看舒岳祥《十妇词》中的“江上提鱼妇”,她打鱼卖鱼,“朝朝入市闉”,“守船留稚子,换酒醉良人”,以自己的勤劳与忍耐供养着整个家庭。有时候,人们甚至苦中作乐,勉力享受生活中一些难得的情趣,例如《十妇词》中这位采茶女,“艰辛知有课,歌笑似无愁。照水眉谁画,簪花面不羞。人生重容貌,那得不梳头。”明知课赋繁重,倍感劳作艰辛,却仍是欢歌笑语,水边画眉,发际簪花,生活态度何其乐观灿烂,似乎忘却了生活中还有种种重压与艰辛存在。

浙人在物质生产中勤劳坚韧、开拓进取,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和物质财富的丰足,浙人生活中好新慕异、浮靡享乐的风气也开始盛行起来。对于两浙地区的浮靡世风,宋代文献有很多记载:“吴越俗尚华靡”[8]卷63,“浙右之俗,专务豪奢”[9]卷8,“钱塘风俗轻靡”[8]卷214,“此杭城风俗,畴昔侈靡之习,至今不改也”。[10]卷1诗人也感叹两浙地区“人心世态太浮靡”,“由来世眼习繁奢”。

浙人在吃穿用度方面十分奢侈讲究。北宋时期,人们便竞相追求菜品的丰盛精美、衣饰的高档华丽和建筑家居的宏伟、气派与繁奢。欧阳修《送慧勤归余杭》诗中对北宋两浙地区建筑、餐饮的奢侈之风有形象描述:“越俗僭宫室,倾赀事雕墙。佛屋尤其侈,耽耽拟侯王。文彩莹丹漆,四壁金焜煌。上悬百宝盖,宴坐以方床……南方精饮食,菌笋鄙羔羊。饭以玉粒粳,调之甘露浆。一馔费千金,百品罗成行。”宋代对不同阶层的住宅建筑有相应规定,凡庶民之家,无论贫富,均不得施重拱、藻井及五色文采为饰,不得四铺飞檐。[11]117-118然而,受浮靡世风之影响,浙人往往倾其财赀以事家居,许多富户的民居豪华得像宫室,连佛寺都奢若侯王府邸。建筑如此,衣食之高档精美自不待言。诗僧道潜《归宗道中》诗中描写了北宋时期杭州商人的奢华生活:“金环衣短后,群奴列崐仑。通衢旅犀象,颠倒同篱籓。鲛绡与翡翠,触目亦已繁。少壮供所役,耆年卧高轩。”北宋时世风如此,及至南宋更是俗尚华奢,夸富成风。都城临安“俗尚奢侈,米珠薪桂,膏肉如玉,酒楼如登天。”[12]575其它城市也如此,平江府“精饮馔,鲜衣服,丽栋宇,婚丧嫁娶下至燕集,务以华缛相高。”[13]卷13镇江府是“人性骄奢。”安吉州也是“奢靡而无积聚。”[12]608对于南宋浙人在吃穿用度方面的奢侈现象,宋诗也有很多描述:“富商豪吏多厚积,宜其弃金如瓦砾”,“五陵年少事豪华,一斗十千谁复校”,“樗蒲百万不供掷,美酒十千宁论价”,“真珠作襦锦作裤,白玉为饭金为糜”。富商豪吏的生活极尽侈靡,连其豢养之牲畜都过着饮甘餍肥的奢华生活,这在方回《估客乐》诗中有载:“养犬喂肉睡毡毯,马廄驴槽亦丹雘。”浙人在饮食方面的侈奢促进了餐饮市场的繁荣,餐饮经营者亦迎合世风,各酒店均以豪奢为要,多置金银酒器待客。连小酒店亦勉力跟风,“更有碗头店一二处,亦有银台碗沽卖,于他郡却无之。”[10]卷16浙人的浮靡享乐还表现在两浙地区游乐之风的盛行。城市经济的发展,市民阶层的壮大促进了游乐习俗的全民化和世俗化,人们热衷于酒楼宴集、歌馆寻欢、游冶揽胜以及各种文娱游艺活动,从而促进了两浙地区游乐市场的兴盛与繁荣。

通过对浙地民俗诗中种种民俗事象的梳理分析,可以发现浙人在继承先民们血脉传统的同时,亦因时代发展而形成了悖反传统的社会新风,在传统与潮流、传承与嬗变激荡互融的过程中,浙人逐渐形成了对立统一的、立体多元的新型社会性格。我们研究、还原历史的意义不仅在于重建过去,还在于发现其现当代价值。从浙地民俗诗切入对宋代浙人的社会性格进行研究剖析,可为当前浙江区域民俗史和社会文化史研究提供史料补充,形成感性细节佐证,并且有助于为当代浙人的社会性格和社会心理寻本溯源,探寻其文化传统和民族性格脉源,为凝练当地的区域文化特色、建设区域文化产业提供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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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890

A

1004-941(2012)04-0027-04

2012-05-08

2011年江西省高校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宋诗与宋代两浙地区经济民俗研究”(编号:JC1108)的阶段性成果之一。

蒋东玲(1975-),女,江苏盐城人,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为中国古代文学。

责任编辑:毛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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