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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纸童稚言一腔酸楚泪
——论《呼兰河传》的儿童视角

2012-04-08姜鑫磊

关键词:呼兰河传呼兰河原生态

姜鑫磊

(西南大学 中国新诗研究所,重庆 400715)

满纸童稚言一腔酸楚泪
——论《呼兰河传》的儿童视角

姜鑫磊

(西南大学 中国新诗研究所,重庆 400715)

《呼兰河传》作为萧红的代表作之一,以其独特的方式展现了她童年的生活过往,并借此抒发了她的悲凉之情。其中,儿童视角的运用在作品的表达中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小说中对过往的回忆和真实情感的流露都是借此表达出来的,继而也向读者展示了一个更真实、立体的情感世界。

萧红;儿童视角;原生态叙述;悲凉

小说的儿童视角一般是指“小说借助儿童的眼光或口吻来讲述故事,故事的呈现过程具有鲜明的儿童思维特征”。“但并不以对儿童世界的描摹和建构作为自己的审美追求,而是要将儿童感觉中的别致的成人世界挖掘和呈现出来,以宣泄心中积郁的思想和情感。从这个意义上说,儿童视角实质上是成人自己观察和反映世界的视角的隐喻或载体。”《呼兰河传》从第三章开始就以童年时的“我”作为故事讲述者,叙事时的口吻、看事物的眼光、思考问题的方式都趋近于儿童。可以看出,萧红是自觉或不自觉地以符合儿童心理特征、思维方式和价值取向的指导思想来选择材料与组织写作的,意在通过孩子的别一种眼光来观察和审视世界,揭示为成人所难以体察或忽略的生存景观,并更好地表达出作品中所蕴含的生命体验。

一 浑然天成的儿童视角

童年回忆小说经常会采取儿童视角叙述,像林海音的《城南旧事》、鲁迅的《社戏》等等。回忆起作为孩童时的点点滴滴,叙述时自然会带有当时的心情,不自觉地采用孩子的口气。萧红这位土生土长的黑土地人,对于家乡有着深刻的眷恋之情,对于童年的生活更是十分留恋,甚至潜意识里有一种不想长大的情结。当离开童年,离开祖父,萧红就走进了寒冷与苦痛之中。“我懂得的尽是些偏僻的人生,我想世间死了祖父,就再没有同情我的人了,世间死了祖父,剩下的尽是些凶残的人了。”童年的祖父与后花园几乎是她人生中唯一的温暖回忆。对童年的留恋也就是对爱与温暖的留恋。所以在《呼兰河传》童年的讲述中,她又变成了那个作为孩子的自己,任性地自言自语似地诉说着那些离温暖与爱还比较近的日子。借着童年微薄的光芒,来回望之后的漫漫长夜。

从《呼兰河传》中不难看出萧红的儿童视角运用是水到渠成的,她几乎是不自觉地自然而然地就从儿童的视角展开了叙事。例如描写祖母之死:“她临死的前几天就穿上了满身的新衣裳,好像要出门做客似的”。“请了和尚道士来。一闹闹到半夜……我也觉得好玩,所以就特别高兴起来”。以小孩子感受事物的方式,将死亡写成一件好玩高兴的事,这是非常典型的儿童视角。再如,小说中经常用孩子关心的能吃与否来衡量事物的价值。知道“两个黄鹂鸣翠柳”中的黄鹂是只鸟而不是原先以为的好吃的黄梨,就不喜欢这首诗了。看到猪槽子上生了蘑菇,“看样子大概吃不得”,就觉得这蘑菇真是毫无意义,“不知长着做什么。”这完全是以儿童的眼光来看待事物,以儿童的逻辑来思考问题。

所以,儿童视角不仅是萧红的一种或许无意识的技巧,更体现了它背后的一种支配性的精神。这种精神使原本作为工具的视角活了起来,使它不单是一种形式,还具有自己的灵魂。如此,不但萧红在运用儿童视角时得心应手,儿童视角也在《呼兰河传》中得以充分发挥它的魅力,赋予小说以丰富独特的美学意义。

二 生存情境与生命体验的别样表达

在儿童的生命阶段,思维具有很大成分的具体形象性。不谙世事的孩子只注意到客观事物具体形象的外在展现,而缺乏运用概念进行抽象的概括、判断和推理的能力,所以他们描述的世界是别样的,原生态的。

小说《呼兰河传》几乎处处流淌着原生态叙述表现手法。首先,表现在叙事情感上。《呼兰河传》的讲述是非常平淡甚至是冷漠的,即使是写那些严肃沉重的主题,笔调也依然是淡淡的轻轻的。由于孩子阅历、理解力等的局限,“我”并不能真正懂得成人世界,往往只是充当忠实的看和听的角色。所以在记述“我”的视听见闻时,人们的生活是怎么样的,“我”就怎么样说,人们对一些事情习以为常,“我”也就把这些事情当作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来讲,不加任何评判。这种不加点破的原生态描述恰恰更能表现出现实的苦难与荒诞、人们的麻木与冷漠。如写小团圆媳妇凄惨死去,有二伯他们帮着去埋葬,回来之后,“一个说:‘酒菜真不错……’一个说:‘……鸡蛋汤打得也热乎。’关于埋葬团圆媳妇的经过,却先一字未提。好像他们两个是过年回来的,充满了欢天喜地的气象。”人们谈及残忍就像拉着家常,“我”也就把它们原原本本地讲述出来,看似风轻云淡的笔触,却能像有力的鼓擂一样撼动人心。

契诃夫说过:“您描写苦命人和可怜虫,而又希望引起读者怜悯的话,您自己就要尽力冷淡一些,这会给别人的痛苦一种近似背景的东西,那种痛苦在这种背景上会更明显地表露出来。”萧红就是故意把苦难以及苦难中的麻木以一种漫不经心而非沉重悲怆的笔调表达出来,使之在“背景”中得到了强化。其次,表现在细节呈现上。因为儿童的思维具有感性直观的特点,所以他们是通过细节来观察世界感受世界的。他们无法理解掌握事件背后隐藏的深层含义,又具有很强的好奇心,就只能将生活中最显在的表象详细地展现出来,搜寻生活中的任何可能被成人忽视的细节。因此儿童视角小说在叙事上大都具有细节呈现的特点。萧红本来就很善于捕捉人与物的细节,再加上儿童视角的运用,使得《呼兰河传》中有非常多的详尽的细节展现,可以说是一部用一丝丝细节编织出来的小说。在这些密密麻麻的细节中,成人世界的真实面貌无处可逃。例如第七章里写冯歪嘴子住的屋子里面,瓦盆里的水都结着冰,耗子一边跑着还一边吱吱喳喳地叫着,孩子一哭就会从嘴里冒雪白的白气,铺着草盖着草“好像睡在喜鹊窝里”……冯歪嘴子一家的穷苦就在这些细节里展露无遗。而在“我”家,杨老太太一进屋来就把脸热得通红,母亲连忙打开了北边的通气窗。左邻右舍听说冯歪嘴子的事都过来看热闹,“西院的杨老太太听了风也来了,穿了一身浆得闪光发亮的蓝大布衫,头上扣着银扁方,手上戴着白铜的戒指。”贫富的差距、现实世界的不公通过鲜明的细节对比展现了出来。人们对不公的麻木、对不幸者的冷漠以及以他人不幸为乐的变态猎奇心理也透过这些细节跃然纸上、入木三分。

《呼兰河传》中的“叙述”几乎变成了“显示”,即使关于小团圆媳妇的惨死、有二伯的落魄、冯歪嘴子的辛酸等事件的叙述,语调也依然是淡淡的,没有刻意地去营造悲凉沉重的氛围,只是在平淡琐碎的细节呈现中一点点地拼出生活的原本面貌。这种叙述拉开了与成人精神理解上的距离,读者感受到的更多是近乎毛茸茸的原生态生存情境,产生了强烈的审美张力。

三 无处不在的悲凉

《呼兰河传》在以儿童视角叙事时,成人作者并没有也不可能完全隐退,而是在幕后以成人的思想、成人的情感统领着整个叙述。“回溯叙事中再纯粹的儿童视角也无法彻底摒弃成人经验与判断的渗入。回溯的姿态本身已经先在地预示了成人世界超越审视的存在。”《呼兰河传》虽然采取的是儿童视角追忆的是童年时光,但越过人生的漫漫寒夜回到生命的最初,萧红那些沉痛的人生经验必然会在《呼兰河传》中有所投射,并决定了她在回首时感伤的心情,决定了作品悲凉的感情基调,在某种程度上也决定了作品所要表达的沉重的思想内核。小说中还常常呈现出复调式叙事特征,儿童经验与成人经验交织在一起。虽然在儿童纯净心灵的观照下呈现出清新与诗意,但读者总能在满纸童稚的言语中,看到作者的一腔酸楚。萧红忧郁的气质、无家可归的凄凉之感、叛逆者与先行者的失落与孤独、个人身世的悲剧感、乱世中弥漫的悲剧气氛都交相融合,传达出普泛而深远的悲凉。无论是在表述背后还是在表述之中,这种悲凉都无处不在,挥之不去。

在无事的悲剧里隐含着人的单薄与人生悲剧感,就像在论述原生态呈现时所说,《呼兰河传》没有刻意地去营造悲剧的氛围,呈现的是几乎无事的悲剧。人们已经麻木地对所有苦难、残忍与伤痛都无知无觉,而他们之所以麻木是因为他们的生活本身就是由苦难和伤痛摞筑成的。在无涯无际不可究底的黑暗里,即使拥有明亮的眼睛也无法看清世界,只能在混混沌沌中混混沌沌。悲凉就在人们的习以为常和儿童叙述者轻轻淡淡的语调中逐渐弥漫开来。不谙世事的“我”看似漫不经心的叙述都被萧红用心良苦地指向生存状态悲苦一面的呈现。人生就是一场无知无觉的悲剧。那些生活在底层的人不过是在命运的摆弄下完成一个悲惨、阴暗、几乎无意义的过程的个体。在力量强大的命运的俯瞰之下,人是如此单薄,以至于以悲怆的姿势匍匐在地、被动的生生死死都显得非常自然。“生、老、病、死都没有表示。生了就任其自然的长大,长大就长大,长不大就算了。”人麻木混沌地生存(而非生活)着,日复一日消耗着毫无生气和亮色的生命,全然不见人生的价值与意义。一个人生命的悲剧只显示出个体生命的渺小与无力,密密麻麻的渺小与无力则呈现出人生普泛的悲凉。

萧红在《呼兰河传》里回到孩童、回到童年、回到故乡、回到生命初始的地方,对人生进行溯源,也对存在之本质进行追寻。但在人生的源头,在存在的真实面目里,她发现的却是无处不在、挥之不去的悲凉。在没有结论的追问、没有声音的叹息里,人们能深切感受到那无法诉说的亘古的忧愁,并为之深深触动。《呼兰河传》所传达出的悲凉远远超出了礼教束缚、社会不公、阶级压迫、男权压制等层次,它指向的不是一种社会现象,也不是一群人,而是扩大到人生、生命、存在,深入到真实与永恒的一种悠长的、复杂的体验。这也是作品最深刻、最有魅力之处。

[1]萧红.萧红小说全集[M].长春:时代文艺出版社,1996:5.

[2]季红真.萧红传[M].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0:9.

[3]李重华.呼兰学人说萧红[M].哈尔滨:哈尔滨出版社,1991:6.

[4]黄晓娟.雪中芭蕉——萧红创作论[M].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3:11.

[5]贾妍.从儿童视角分析《呼兰河传》[J].文学评论,2009(8).

Interpretation of Biography of Hulan River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Children

Jiang Xinlei

Biography of Hulan River ,as one of XiaoHong's masterpiece ,with its unique way,depicts the life of childhood and to express sad feelings of the author.The outstanding features of the novel is the use of the child perspective to examine human life.The past life experiences and the true feelings of character are exposed from that narrative perspective.

XiaoHong;children's perspective;original ecological narration;dismal

I206.6

A

1672-6758(2012)06-0108-2

姜鑫磊,在读硕士,西南大学中国新诗研究所。

Class No.:I206.6Document Mark:A

(责任编辑:郑英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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