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艳，朱 翔

(1.南京农业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南京210095；2.中国人民银行 南京分行，南京 210095)

0 引言

近五年来，中国出现了物价的快速上涨。物价的快速上涨，不仅直接影响低收入人群和贫困人口的日常生活，而且从长期看，价格的上涨，尤其是农产品和能源价格的上涨势必造成工业生产成本上涨，从而影响产业发展，最终也会影响到居民的收入和消费。由于物价上涨具有传导性，如成品油价格上涨一段时间后，运输等服务价格或成本也会上涨，然后各类产品陆续涨价，逐渐对上下游产品产生影响，乃至影响整个国民经济。因此，考察价格波动对于我国国民经济和居民生活的影响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在进行价格变动对经济活动影响的分析时，价格投入产出模型得到很好的应用，尤其是可以分析一个或多个产业价格变动对其他产业价格或价格体系的影响（钟契夫，1993；董承章，2000；王秀清，钱小平，2004；韩一杰，刘秀丽，2011）。尽管如此，价格投入产出模型仍有自身的不足。一方面，由于投入产出模型主要反映的是产业间的联系，没有反映居民收入分配和再分配情况，因而价格投入产出模型难以反映产业价格波动与居民生活成本波动间的联系。另一方面，尽管价格投入产出模型可以区分价格波动产生的直接影响和完全影响，但无法揭示出价格传导的机制和路径。路径分析(Path Analysis，PA)，作为一种检验两个或多变量之间联系的技术，可以定量展示系统受外生冲击的路径效果。基于社会核算矩阵(Social Accounting matrices,SAM)研究框架下的价格路径分析，在SAM乘数分解的基础上，进一步对外生冲击在系统内的传导过程和传导路径进行分析，从而可以揭示价格波动在不同经济活动主体间的传导路径，打开“黑箱”。

运用价格PA模型，从价格内生化角度研究价格变动对中国居民生活和产业影响的传导路径尚未见到。因此，本文将在SAM框架下进行价格结构路径分析，以期揭示价格在中国经济体系中的传导路径和特点。

1 模型建立与数据来源

与SAM固定价格模型不同，基于SAM的价格模型是从SAM的列向进行推导。由于列表示支出，因此反映了账户的成本构成。假设生产、要素、居民账户内生，其他账户外生，则内生账户的成本可以表示为：

其中：P为内生账户的价格矩阵，v为生产成本矩阵，A为平均支出倾向矩阵，M为固定价格下的账户乘数。

根据Roland-Holst和Sancho(1995)的经典模型，账户间的价格影响可以分为三类：直接价格影响、完全价格影响和总体价格影响。

(1)直接价格影响。

假定所有其他的账户收入保持不变，账户i的价格变动1个单位对账户j成本（价格）的影响，称为直接价格影响，用公式(1)表达：

如果账户i、j间经过多个节点时，直接价格影响的值为构成该路径的各段弧的强度的乘积，即：

（2）完全价格影响。

在一个复杂的经济系统中，两个节点间不可能只存在若干基础路径，而是存在着大量的因反馈效应而生回路。基础路径产生的直接价格影响与基于该路径上节点的回路产生的所有间接影响之和就被称为完全价格影响，如公式（3）所示。

（3）总体价格影响。

总体价格影响是对所有路径效果的综合和抽象，它综合了起点和终点之间的所有路径（包括基础路径和反馈回路）产生的效应，而不是孤立的考察沿着某一条路径产生的影响。如公式（4）所示。

表1 价格波动对中国城镇居民生活影响的结构性路径分解

表2 价格波动对中国农村居民生活影响的结构性路径分解

表3 价格变动对产业影响的路径分解

表4 劳动力价格波动对中国产业影响的路径分解

本文所采用的SAM基于2002年中国投入产出表，其编制过程可参见王艳，范金(2007)。为了分析价格变动对国民经济各部门和居民生活可能带来的影响，本文将主要考察商品账户、要素账户、机构（主要是居民）账户之间及其内部的价格互相影响路径，并以路径产生的完全价格影响占总体价格影响的比重作为衡量价格路径传导能力的重要指标。重点考察食品、农产品、石油、房地产、住宿餐饮、水、电、燃气价格的变化对国民经济各行业及城镇、农村居民生活可能带来的影响。基于此设定四类情景，分别见表1～4所示。

2 价格变动对中国居民生活影响的传导路径分析

2.1 价格变动对中国城镇居民生活影响的结构路径分析

食品、农产品、房地产、住宿餐饮、水、电、燃气等价格的变化对中国城镇居民的影响体现出以下几个特点见表1。

首先，从影响幅度看，农产品的价格波动对城镇居民生活成本的影响最大；其次分别为食品制造业、交通运输及仓储业、房地产业、住宿餐饮业、电力、热力的生产供应业、教育、医疗、石油、建筑业、文化体育娱乐业、水的生产供应业，燃气生产供应业的价格对城镇居民生活成本影响最小。

农产品价格上涨1单位会导致城镇居民的生活成本提高0.35单位。食品和烟草价格波动对城镇居民的生活成本影响也较大，其价格上涨1单位会造成城镇居民的生活成本提高0.22单位。这说明民以食为天，食品价格是与百姓生活休戚相关的一个重要因素，食品价格的大幅上涨会增加居民的生活成本。交通运输和房地产价格也是影响城镇居民生活成本的重要因素。交通价格每上涨1单位会导致城镇居民的生活成本提高0.10单位，而房地产价格每上涨1单位会导致城镇居民的生活成本提高0.09单位。这反映了住和行对居民生活的重要影响，要控制房价过快上涨对居民造成的不利影响。能源的价格也是不可忽视的一个部分。石油价格每上涨1单位会导致城镇居民生活成本上涨0.04单位，电、水和燃气的价格每上涨1单位，会导致城镇居民生活成本分别上涨0.066单位，0.009单位和0.005单位。教育和医疗价格变化对城镇居民的影响体现为：教育和医疗价格每上涨1单位，会导致城镇居民生活成本分别上涨0.063单位和0.046单位。

其次，从价格的传导路径和方式看，农产品价格、食品价格、住宿餐饮价格、房地产价格、水和燃气价格、教育价格、医疗价格和文化娱乐价格都是通过直接路径传导给城镇居民的，即直接影响居民生活成本。

农产品的价格波动对城镇居民生活成本所造成的影响，其中有54.98%是直接作用于城镇居民，有17.99%是通过影响食品制造业的成本而间接作用于城镇居民，剩余的影响则是通过其他的方式传递给城镇居民。食品价格对城镇居民所造成的影响，其中有68.06%是直接作用于城镇居民，有5.38%是通过影响农业而间接作用于城镇居民，剩余的影响则是通过其他的方式传递给城镇居民。建筑业的价格对居民不会产生直接影响，而会通过房地产价格间接影响城镇居民。相反，房地产价格则会城镇居民的生活成本产生直接影响，有72.06%的影响是直接作用于城镇居民生活成本的。水和燃气价格、教育价格、医疗价格和文化娱乐价格都会直接影响居民生活成本，分别有62.8%、75.8%、89.9%、90.9%和72.0%的影响都是直接作用于城镇居民生活成本的。这提醒我们更加关注这些关系到民生的商品和服务价格。

最后，交通运输、石油和电力价格的波动则主要是通过间接路径进行传导，即借助于其他部门间接影响城镇居民的生活成本。交通价格的波动对城镇居民所造成的影响，只有38.19%是直接作用于城镇居民，有2.44%是通过影响旅游业的成本而间接作用于城镇居民，剩余的大部分影响则是通过其他的方式传递给城镇居民。石油价格的波动对城镇居民所造成的影响，只有6.99%是直接作用于城镇居民，有13.006%是通过影响交通运输业的成本而间接作用于城镇居民，剩余的大部分影响则是通过其他的方式传递给城镇居民。电价的波动对城镇居民所造成的影响，只有36.55%是直接作用于城镇居民，剩余的大部分影响则是通过其他的方式传递给城镇居民。

2.2 价格变动对中国农村居民生活影响的结构路径分析

食品、农产品、房地产、住宿餐饮、石油、水、电、燃气等价格的变化对中国农村居民的影响反映为以下几个特点见表2。

首先，从影响幅度看，农产品的价格波动对农村居民生活成本的影响最大。其次分别为：食品制造业、房地产业、交通运输及仓储业、住宿餐饮业、电力、教育、石油、医疗、建筑业、文化体育娱乐业、水和燃气的生产供应业。

农产品价格上涨1单位会导致农村居民的生活成本提高0.47单位。食品和烟草价格波动对农村居民的生活成本影响也较大，其价格上涨1单位会造成农村居民的生活成本提高0.24单位。这反映出在食品消费方面，农村居民自己自足的部分降低，更多的食品还是需要在市场上购买，由于收入限制，其受食品价格波动的影响会很大，食品价格的大幅上涨会增加农村居民的生活成本。房地产价格和交通运输价格也是影响农村居民生活成本的重要因素。房地产价格每上涨1单位会导致农村居民的生活成本提高0.14单位，而交通价格每上涨1单位会导致农村居民的生活成本提高0.09单位。这反映了住和行对农村居民生活的重要影响。能源的价格也是不可忽视的一个部分。石油价格每上涨1单位会导致农村居民生活成本上涨0.036单位，电、水和燃气的价格每上涨1单位，会导致农村居民生活成本分别上涨0.055单位，0.006单位和0.002单位。教育和医疗价格变化对农村居民的影响体现为：教育和医疗价格每上涨1单位，会导致农村居民生活成本分别上涨0.047单位和0.031单位。

其次，从价格的传导路径和方式看，农产品价格、食品价格、房地产价格、教育价格、医疗价格和文化娱乐价格都是通过直接路径传导给农村居民的，即直接影响居民生活成本。

农产品的价格波动对农村居民生活成本所造成的影响，其中有70.64%是直接作用于农村居民，有13.93%是通过影响食品制造业的成本而间接作用于农村居民，剩余的影响则是通过其他的方式传递给农村居民。食品价格对农村居民所造成的影响，其中有65.15%是直接作用于农村居民，有8.69%是通过影响农业而间接作用于农村居民，剩余的影响则是通过其他的方式传递给农村居民。建筑业的价格对居民不会产生直接影响，而会通过房地产价格间接影响农村居民。相反，房地产价格则会农村居民的生活成本产生直接影响，有81.43%的影响是直接作用于农村居民生活成本的。教育价格、医疗价格和文化娱乐价格都会直接影响居民生活成本，分别有63.91%、57.50%和56.23%的影响都是直接作用于农村居民生活成本的。这提醒我们更加关注教育、医疗和文化娱乐价格对农村居民生活成本的直接影响。

相反，交通运输价格、石油价格、电力价格、水价和电价的波动则主要是通过间接路径进行传导，即借助于其他部门间接影响农村居民的生活成本。交通价格的波动对农村居民所造成的影响，只有26.59%是直接作用于农村居民，有0.34%是通过影响旅游业的成本而间接作用于农村居民，剩余的大部分影响则是通过其他的方式传递给农村居民。石油价格的波动对农村居民所造成的影响，只有6.26%是直接作用于农村居民，有8.65%是通过影响交通运输业的成本而间接作用于农村居民，剩余的大部分影响则是通过其他的方式传递给农村居民。电价和水价的波动对农村居民所造成的影响，分别只有20.30%和20.62%直接作用于农村居民，剩余的大部分影响则是通过其他的方式传递给农村居民。而由于农村居民较少使用收费的燃气，因此燃气价格对农村居民生活成本的直接影响为零。

最后，从城乡比较看，第一，农产品价格对农村居民的影响大于对城镇居民生活成本的影响。这可能是由于在劳动分工的情况下，农村居民无法做到完全自给自足，许多食品需要在市场上购买，当农产品和食品价格波动后，由于收入低于城镇居民，因而其生活成本受价格波动影响更大。第二，交通、石油、电、水、燃气以及教育、医疗的价格波动对城镇居民的影响高于农村居民。这主要是由于城镇居民的日常生活中对石油、电、水、燃气的依赖度更高，而教育和医疗也在城镇居民的生活中占据更为重要的地位。第三，住宿餐饮价格、水和燃气的价格主要是直接影响城镇居民的生活成本，而间接影响农村居民的生活成本。第四，农村居民受农产品价格波动的直接影响程度高于城镇居民，即农产品价格波动后更易于直接传递给农村居民，因此在价格波动时，更应对农村居民采取适当的保护措施。

3 价格变动对中国产业影响的路径分析

3.1 农产品等价格变动对中国产业影响的路径分析

从表3可以看出：

首先，农产品价格上涨对食品制造业成本影响最大，并且会直接导致后者成本提高；而农产品价格上涨会间接导致住宿餐饮和批发零售成本提高。

农产品价格波动对食品制造业的影响中，有88.98%的影响会直接作用于食品制造业，即直接影响食品的价格制造成本，剩余的11.02%将通过影响其他部门的成本间接影响食品制造业的生产成本。农产品价格波动对住宿餐饮业的影响中，有47.30%会直接影响住宿餐饮业的成本，有28.09%将通过影响食品制造业的生产成本间接影响住宿餐饮业的成本，剩余的部分将通过影响其他部门的成本间接影响住宿餐饮业的成本。农产品价格波动对批发零售业的影响中，有11.93%会直接影响批发零售成本，有3.56%将通过影响食品制造业的成本间接影响批发零售成本，而剩余部分将通过影响其他部门的成本间接影响批发零售成本。

其次，建筑业对房地产的成本会产生重要的直接影响，建筑业的价格上涨1单位会使房地产成本上涨0.055单位，其中有86%会直接传递给房地产业，从而造成房地产价格上涨。这提示我们，控制房地产价格可以从源头着手，即控制建筑和投资成本。

再次，能源对经济活动的影响是非常广泛的，石油尤甚。油价对交通运输仓储业的成本影响最大，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油价是交通运输成本中一项非常重要的内容。油价对钢铁业、建筑业和房地产成本也有一定影响。油价上涨1单位会导致交通运输及仓储成本上涨0.17单位，其中89.71%直接影响交通运输及仓储成本，0.218%通过影响交通运输设备制造业成本间接影响交通运输及仓储业的成本。油价上涨1单位会导致钢铁业、建筑业和房地产成本分别上涨0.07单位、0.08单位和0.03单位，其中分别有51.69%、32.63%和11.87%的影响是直接传递的。

煤炭价格的波动对经济活动的影响小于石油价格。煤炭价格上涨1单位会导致钢铁业的生产成本上涨0.05单位，其中有47.46%直接导致钢铁业生产成本上涨，而有52.54%通过影响其他产业的成本间接导致钢铁业生产成本上涨。

最后，水、电等生产中不可或缺的动力，其价格波动也对经济活动产生了一定影响，尤其是电价对生产活动影响更大。电价上涨1单位会导致农业、建筑业、房地产业和住宿餐饮业的成本分别上涨0.073单位、0.087单位、0.040单位和0.071单位；水价上涨1单位会导致农业、建筑业、房地产业和住宿餐饮业的成本分别上涨0.0069单位、0.0070单位、0.0044单位和0.0088单位。电价和水价波动的影响会有一部分直接作用于其他产业的生产成本，但大部分仍是通过部门间的投入产出等技术联系间接作用于其他产业的生产成本。

3.2 劳动力价格变动对中国产业影响的路径分析

从表4可以看出：

首先，非熟练劳动力和熟练劳动力价格对生产活动的影响体现出了不同的特点。非熟练劳动力主要侧重于影响农业、食品制造业、煤炭开采业、非金属矿采选业、批发零售业、住宿餐饮业和旅游业等劳动密集型行业部门，而熟练劳动力则侧重于影响教育事业、卫生医疗业和科技服务业等技术密集型行业部门。同时，非熟练劳动力价格对第一产业的影响要高于对第二产业和第三产业的影响。

其次，非熟练劳动力价格上涨主要会直接带动农业、煤炭开采业、非金属矿采选业、批发零售业和旅游业价格上涨；会间接带动食品制造业和住宿餐饮业价格上涨。非熟练劳动力价格提高1单位会导致农业生产成本上涨0.68单位，其中81.35%是直接作用于农业生产成本；非熟练劳动力价格提高1单位会导致煤炭开采业生产成本上涨0.57单位，其中70.44%是直接作用于煤炭开采业的生产成本。

最后，熟练劳动力价格波动主要是间接引起其他行业成本波动。熟练劳动力价格提高对教育事业成本影响最大。熟练劳动力价格提高1单位会导致教育事业成本上涨0.49单位，会导致卫生医疗业成本上涨0.35单位，会导致科学研究事业成本上涨0.29单位，会导致综合技术服务业成本上涨0.26单位。

4 结论

通过对中国经济生活中价格传导机制和路径的研究，我们得到以下主要结论。

首先，从价格波动对城乡居民影响的特点看，农产品的价格波动对城乡居民生活成本的影响最大。交通、石油、电、水、燃气以及教育、医疗的价格波动对城镇居民的影响高于农村居民。住宿餐饮价格、水和燃气的价格主要是直接影响城镇居民的生活成本，而间接影响农村居民的生活成本。农产品价格波动对农村居民的直接影响程度高于城镇居民，即农产品价格波动后更易于直接传递给农村居民，因此在价格波动时，更应对农村居民采取适当的保护措施。

其次，从价格波动对行业成本的影响看，农产品价格上涨对食品制造业成本影响最大，且主要为直接影响，而间接导致住宿餐饮和批发零售成本提高。建筑业对房地产的成本会产生重要的直接影响，其中有86%会直接传递给房地产业。能源对经济活动的影响是非常广泛的，石油尤甚，油价对生产活动的影响程度高于煤炭价格。电价和水价波动的影响大部分是间接影响，即通过部门间的投入产出等技术联系间接作用于其他产业的生产成本。

最后，非熟练劳动力和熟练劳动力价格对生产活动的影响体现出了不同的特点。非熟练劳动力主要侧重于影响农业、食品制造业、煤炭开采业、非金属矿采选业、批发零售业、住宿餐饮业和旅游业等劳动密集型行业部门，而熟练劳动力则侧重于影响教育事业、卫生医疗业和科技服务业等技术密集型行业部门。非熟练劳动力价格上涨主要会直接带动农业、煤炭开采业、非金属矿采选业、批发零售业和旅游业成本上涨；会间接带动食品制造业和住宿餐饮业成本上涨。熟练劳动力价格波动主要是间接引起其他行业成本波动，其中对教育事业成本影响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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