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玉升

马克思故居前的遐思

刘玉升

汽车驶近位于中欧的德国，大地绿草茵茵、山峦逶迤苍翠，宁静祥和。我的脑海中却浮现出杜甫“车辚辚，马潇潇，行人弓箭各在腰”的影像，是由于它曾作为启动两次世界大战的引擎，造成近一亿生灵涂炭、大半人类文明化为废墟，还是由于它浓缩了对日耳曼先民遥远沧桑的历史背影？

日耳曼先民最早游牧于北欧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和日德兰半岛的丛林中。他们彪悍、好斗，除了游牧狩猎就是战斗厮杀，他们视掠劫别人财物为英雄。男子成年后蓄须留发，杀死第一个敌人以后才可以剪发剃须，否则只能披头散发地过日子，颇似中国古书上的“蓄发明志”……

从高速公路转下特里尔市的山路，路两旁古木森森，遮天蔽日，蜿蜒的山路像一条游蛇在苍翠间钻行，似进入原始森林。一会儿森林又敞开怀抱，抖露出卵黄般的太阳，宁静的漠泽河像一条银项链坠在摩塞尔山脉，大片的葡萄园繁茂无际，山水交映，宛如一幅亮色油画。

特里尔市有10万多人口，街区古朴、整洁、开阔，古树虬枝翠盖，欧式建筑庄重典雅，行人车辆寥寥，小城美丽而宁静。它没有现代化工业和高楼大厦，是纯粹的旅游城市，但它却是德国最古老的城市之一。公元前16世纪罗马已在此建城，曾作为罗马军队最高司令部所在地，史称北罗马。拿破仑时期它归法国统治，1814年才划入普鲁士版图。作为一座具有二千多年历史的古城，它有很多罗马时期的古迹，也是德国古教堂最多的城市。街上偶遇行人，他会热情地给你指引路径，他们知道这些远道而来的东方人最感兴趣的不是那些古迹，而是布吕肯街10号——马克思出生地。

德国有很多在世界各领域有影响的名人：科学泰斗爱因斯坦，哲学家黑格尔，文学家歌德，音乐家贝多芬，铁血宰相俾斯麦，乃至战争狂人希特勒……而对世界的影响而言，谁能出马克思右者？

马克思故居是一座灰白色的三层小楼，已经历三百年风雨，但毫无衰朽迹象，历久弥新。楼房很像中国南方旧建筑风格，“回”形楼房环抱着一个约三四十平米的天井，靠天井一侧外廊相通，小楼坚固、宽敞。房产已几易其主，德国社会民主党独具慧眼，买下它办起马克思展览馆，让我们这些遥远的拜谒者汲取心灵的甘泉。门楣上醒目地镶嵌着马克思铜质头像，是我们熟悉的雄狮般的大胡子头像。就在这所房子里，这头先知先觉的“雄狮”发出了第一声震撼旧世界的怒吼。

进门是一间很小的接待室，一位四五十岁的德国妇女用灿烂的笑容迎接着我们，一句生硬的“你好”，在异国他乡让人倍感温馨。一台智能解说器、一副耳机，引导我走进历史的时光隧道，感应伟人磅礴的气息与不凡的经历。

马克思的父亲亨利希·马克思，犹太人，一位才华出众的律师，长时间担任特里尔市律师协会主席；母亲罕丽·普列斯堡是一位普通而贤惠的荷兰籍妇女，她生育有九个孩子，其中五个夭折。1818年5月5日，马克思诞生在这座房子里，他排行第三。少年马克思聪颖活泼，是伙伴中的头领。他12岁上学，除德文外，先后攻下了拉丁文、希腊文、法文、英文和意大利文。马克思精通哲学、政治经济学、历史、数学，在这些领域都取得了很高成就。展馆中就珍藏着马克思数学演算的手稿。

马克思在中学毕业作文《青年在选择职业时的考虑》里写道：一个人只有立志为人类劳动，才能成为真正的伟人。可见他年轻时就志怀鸿鹄。马克思大学前的时光都是在特里尔市度过的。1835年10月，他去波恩读大学。一年后转到柏林大学，并获得哲学博士学位。青年马克思敢爱敢恨，大学一年级时，他冲破各种阻力，与大他四岁的燕妮订立婚约，并携手终生。墙壁上一张张尘封的黑白老照片，难掩燕妮的美丽和高贵气质。

马克思大学时就开始革命生涯，他一生颠沛流离，命运多舛，却为世界留下了宝贵财富。导游说，在他完成《资本论》时曾自嘲：我不能再吃肉，因为没人肯赊我了；我不能再出门，因为我的外衣在当铺里。而德国宰相俾斯麦曾向马克思发出邀请：“用你的大才为德国人民谋福利吧。”荣华富贵唾手可得，马克思却嗤之以鼻。

一幅毛泽东等老一辈革命家在井冈山上的油画让我倍感鼓舞。哦，德国共产党人李德被共产国际派往中国做军事顾问不正是此时吗？他是“三人团”之一，权力炙手可热，正是他的“御敌于国门之外”、“短触出击”，使本来弱小的红军又“短触”了一大截，被迫进行万里长征。

1848年2月马克思执笔完成《共产党宣言》，她的发表标志着马克思主义的诞生。在《共产党宣言》仅存的一页手稿前我心潮澎湃，“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这振聋发聩的呐喊，让世界革命风云际会，摧枯拉朽。我来自被马克思称为“睡狮”的中国，如今这头“睡狮”已被他的呐喊唤醒。跨越一个多世纪的时差我来了，为了瞻仰你的巍峨！

马克思去世了，他没有遗嘱，没有国籍，更没有财富荫及子孙，可他创造的主义激荡着整个世界。正如恩格斯在马克思葬礼上所说：“他的名字和他的工作将数百年地继续存在下去。”虽然，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的有些预言尚未得到认证，但他的思想今天仍然影响人们的思想和行动，他的思想为人们理解世界提供了新的维度。

展室出口设有留言簿，翻开浏览，祝愿、期冀、誓言、预测、抒怀，林林总总。据说，特里尔大学特别设立了一个研究课题，专门研究这些来自世界不同地域、种族、信仰、文化、年龄参观者的留言。这是很独特而有趣的研究课题，我也毫不犹豫地把我心中久积的思考写下，不是为特里尔大学的研究课题增加一个条目，而是希望我的神思在伟人面前伫立。

特里尔市曾经是法兰西的领地，且较长时间依照法国大革命的基本原则进行管理，因此这座城市长时间浸润在言论自由和立宪自由氛围中，它也是德国最早出现法国空想社会主义思想的城市之一。这些对马克思早期思想的发展有所影响，使他常以批判的观点观察、思考问题。诙谐、狡黠的德国人对我们说：“马克我们留下，思想你们带走。”典型的资本价值思维，我们非为马克而来，思想岂能奢望带走？她是全人类的共同财产，并非哪部分人专属。最近，爆发了世界性金融危机，许多西方人匆忙去翻阅马克思著作以期解惑，他的著作因而也再次畅销。实用的西方人把马克思著作当成了经济学工具书……告别马克思故居时，我再次回眸，凝视着从窗口泻出的灯光，像仰望天上的星辰……我想到，今年适逢中国共产党九十周年华诞，这正应了一句古老的哲言：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正是马克思主义为东方大地带来了光明，让苦难的中华民族不断地走向新生。

责编 李全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