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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亚加德的黑人文化复兴之路

2011-08-15孙银娣

山花 2011年18期
关键词:加德白人黑人

孙银娣

约翰·亚加德英国著名黑人诗人,剧作家,儿童作家。他的作品题材广泛,风格多样,但却有一个共同点将他众多的作品联系在一起,那就是加勒比海文化背景和传统。他自己也承认他所有作品的灵感均源于此。他以黑人的根为骄傲,不断汲取根源于黑人的优秀文化。亚加德心里十分清楚,虽然身处英国,但首先自己是一名黑人作家。他走遍世界,宣传加勒比海文化,发出黑人作家的声音,并不断进行创新,挑战和颠覆白人占统治地位的文学传统。亚加德的诗就像一面镜子,借助黑人潜意识中的非洲中心黑人文化历史传统,映照出当代黑人的现状。他没有像其他黑人作家那样将黑人的历史纵向罗列在他的作品当中,而是借用传统黑人文化因素,象征性地将其种族的过去、现在、未来展示在同一个时空之内。口头朗诵形式、民间传说、黑人音乐元素、克里奥尔方言等都为亚加德的诗打上了黑人文化的烙印。他的诗蕴藏着丰富的黑色文化底蕴,表现出浓厚的黑人文化情结,引导黑人走上自己的寻根之旅和文化复兴之路。

回归黑人口头文学

亚加德复兴黑人文化的重要策略之一就是回归黑人口头文学。他的作品始终传承黑人文学的艺术特色,为黑人口头文学保留了一席之地,这首先表现在诗歌的形式上和选材上。

一方面,非洲黑人没有文字可以记载历史,他们是用口头传承来记录和保存自己的历史的。口头文学作为古老的艺术形式是早期非洲黑人非常重要的一种文化传播手段。它承载了这个古老民族的历史、宗教信仰、道德观念以及文化知识,是黑人重要的文化和精神家园,也是黑人文化存在与发展的源泉。

和传统诗人不同的是,亚加德是一名表演型诗人。他认为,诗歌不仅仅是由文字组成的。所以他打破白人诗歌传统的书面模式,采取口头形式——朗诵来表现自己的诗歌。若想真正理解亚加德的诗,最好就是听他朗读自己的作品,而非书面形式的阅读。他周游世界,经常在诗歌节、广播和电视上,用他独特的、带有方言的口音,声情并茂、充满激情地朗诵和表演自己的作品,和观众进行积极的互动。他的朗诵时而高亢,时而低沉,充满激情。通过这种诗歌表现形式上的创新,亚加德传承了黑人口头文学形式,并将之发扬光大。

另一方面,黑人口头文学内容包罗万象, 包括神话、童话、民间传说、音乐歌谣等,其中民间传说是最为常见的。这些口口相传的黑人民间传说记录黑人悠久历史,传播他们宝贵的生产生活经验,表达了黑人民族对生命的理解与对生活的挚爱, 成为黑人文化的艺术瑰宝。

在诗歌内容选材上,亚加德挖掘母国的文化,力求从加勒比海民间传说中汲取题材进行创作。听他的诗歌朗诵,就仿佛是坐在一位老人身边,听他娓娓道来,历数久远的历史故事。在2000年出版的诗集《网线》(Weblines)中,亚加德便以母国的民间传说为素材,创造了具有象征意义的形象——蜘蛛侠阿纳斯。在《智慧和常识是如何传播出去的》( How Wisdom and Commonsense were Scattered)中,阿纳斯把所有的智慧都收集到一个葫芦中,将葫芦绑在肚子上,但这样他就爬不上树了。他最小的孩子建议他把葫芦放在头顶上。这使阿纳斯感到自己的智慧受到了质疑,一怒之下,把葫芦扔了下来,于是智慧就流传开来。

蜘蛛侠阿纳斯是流传在加勒比海地区口头传说中的蜘蛛预言家,是传统非洲加勒比海文化的原型形象。亚加德使之变形,用它来表现身份认同的主题,这无疑增加了亚加德诗中某种寓言象征的蕴意,令作品充满了民族生活的气息,更具黑人文化特色。在一种异文化的语境中,亚加德执著地承续着从母国带来的文化碎片,追根溯源,挖掘本民族的神话故事,并将之运用到自己的作品中,赋予新的意义。亚加德也如同黑人民间传说中的蜘蛛侠一样,努力将黑人的民族文化传遍世界。

吸收黑人音乐元素

音乐是黑人文化的一笔重要财富,是黑人文化的源头,具有一定的社会、政治和宗教功能。非洲有许多简陋而粗糙的乐器,其中最普遍但却最重要的便是鼓。鼓被称为黑人传统音乐之魂,能够传递语言和信息,成为“会说话的鼓”。鼓成为人们探视黑人文化的一扇重要窗口。

亚加德的第一部作品《人之与鼓》颂扬了特立尼达土人的铁皮鼓。这部诗集运用非同寻常的想象,从加勒比海文化中汲取素材,用作为主旋律的鼓声传递黑人文化。在他的诗中,“鼓和人/我感到/我们合为一体”。鼓已成为一种具有特殊意义的符号,鼓和人“合为一体”表明黑人文化和黑人密不可分。同时,通过鼓,我们了解了奴隶制的黑暗历史。黑人“将记忆拿去蒸煮”,“添加一把痛苦/到愤怒的狂风骤雨中”,“温度不断在升高/直到能量 随着对节奏的渴望/迸发”[1]。鼓不再单纯地作为一件乐器出现在人们的面前,它已成为一种语言。那原始的、质朴的、充满动感的鼓点诉说着黑人的历史,诉说着黑人怎样依靠音乐的力量,反抗白人压迫,在逆境中求生。

和鼓紧密相连的是黑人舞蹈。在东非的斯瓦西里语中,“鼓”和“舞”是同一个字。在黑人的生活中,舞蹈是必不可少的。黑人舞蹈源于生活,又渗透在生活的方方面面之中。可以说,没有舞蹈,就没有黑人的生活;没有舞蹈,黑人文化就会黯然失色。

林波舞(Limbo Dance)是黑人舞蹈文化的代表,但长期以来,林波舞者在西方白人的眼中是野蛮的“他者”,他们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因而林波舞似乎也蒙上了羞辱。对此,亚加德却没有产生屈辱的感觉,反而感到无比自豪,因为“上帝(都)在跳林波舞”。同时,他认为善跳林波舞是上苍赋予加勒比海黑人的特殊才能:“宇宙之母/沉醉于对舞蹈的渴望/鼓起肚子,如一个满弓/奋力伸展她的四肢/说,等时机成熟/她要生下一个会跳舞的孩子/就叫他林波。”这首诗的题目“命名”不是普通意义上的给新生儿取名,而是黑人自我主体地位和身份的“命名”和确立。在《戴墨镜的林波舞者》诗集中,亚加德创作了一系列以“林波舞者”为主人公的诗。 其中的“入境的林波舞者”中,海关官员“上下打量林波舞者/皱着眉仔细查看护照”,尤其注意到了他的“原籍:贩奴船”。 虽然遭奴役的历史已经过去,但在白人的眼中,黑人依然无法摆脱奴隶身份和被奴役的地位。这些诗表现了黑奴悲惨的历史和代表黑人文化的林波舞者所受到的种族歧视和不公待遇。但面对不公,黑人没有妥协,没有哀叹,反而骄傲、自豪地承认自己林波舞者的身份,“我是林波舞者……/我毕业于牛津大学/是专攻人类学的学者”,他认为自己不但擅长舞蹈,其他才华也绝不低于白人。

黑人音乐是一种表达黑人文化身份的重要方式,是黑人文化和历史得以延续的基本保障。亚加德诗中不断出现的各种黑人音乐元素表现了他对民族文化的坚守和自豪。音乐在他的诗中担负着传承黑人灿烂文化的重任。

使用黑人方言和韵律

对于大多数少数族裔诗人来说,诗歌语言的选择常陷入两难的困境。因为他们所使用的语言不是他们的母语,他们不得不用别人的语言表述自己的思想,不得不品尝“异邦”的痛苦,那种失语的悲哀是深切的。亚加德从不刻意避讳使用方言土语,反而常借用克里奥尔语(Creole)及其独特的韵律来表达自己作品深刻的内涵。

在《听着牛津的学究们》这首诗中,亚加德更是第一次大量地使用西印度群岛的克里奥尔语,从语言的角度表现黑人文化和白人文化的格格不入与激烈冲突。他将语言上的抗争形象地类比为暴力犯罪行为。黑人对自己语言的使用在白人主流文化者的眼中成了“煽动韵律动乱”,黑人因此成为“通缉犯”,被“一个大大的词追捕”。“简单的、平静的”黑人不得不对白人标准英语进行猛烈的反攻:

正当防卫中 我鞭打后缀

我用现在时痛击将来时

如果必要的话

我让规范的英语成为我的附属

在语言的战场,克里奥尔语对标准英语进行了一次反向的殖民化,使英语成为黑人语言的“附属”。语言确实成了反抗和抵制欧洲民族优越感的一种有效的手段。黑人的语言文字是黑人生存和反抗的策略手段。德国哲学家海德格尔的名言“语言是存在之家”[1]P23表明语言创造和制约着人们的思想,影响着人们对世界的认识。人们只有确认了自己母语的地位,才能确定自我的身份。诗中黑人语言“对规范的英语实施抢劫”正反映了散居在外的黑人对自我主体地位的追求。诗人卡莫·布拉斯怀特(Kamau Brathwaite)也曾经说过:“正是在语言方面,奴隶被奴隶主有效地监禁着。正是对语言的使用或有意误用,奴隶才可能进行最有效的反抗。”[2]P56亚加德继续着和语言帝国主义的战斗,有意识地以黑人英语这种符号来构筑诗歌, 使其诗歌具有了黑人民族文化的内在底蕴, 从而在根本上区别于白人诗歌传统。克里奥尔语这种边缘话语的使用成了黑人反抗和抵制欧洲白人文化优越感的一种有效的形式,在白人标准英语主流文学中留下了他们独特的文化印记,创造了一种非主流的黑人文学。多语言混合的表现方式成为对文化中心主义的挑战。亚加德通过黑人英语对标准英语的戏仿消解中心文化的权威性,从而弥合边缘文化与中心文化之间的差异,使黑人文化从边缘走向中心,引起人们对黑人文化的关注。

在韵律上,一方面,亚加德使用了传统的押韵结构。另一方面,他还运用克里奥尔语种自然的韵律方式。这种韵律结构不是固定不变的,而是随着这种方言自然的韵律而形成。例如,“听着 牛津的学究们”这首诗第二节中使用的是a,b,b,a的押韵结构(But listen Mr Oxford don /I’m a man on de run /and a man on de run /is a dangerous one),但在第六节,就完全脱离了传统形式,而采用了克里奥尔语的韵律。(Dem accuse me of assault /on de Oxford dictionary/imagin a concise peaceful man like me/ dem want me serve time /for inciting rhyme to riot /but I tekking it quiet /down here in Clapham Common)通过应用克里奥尔语天然的音乐性,亚加德创造出一股反抗的暗流。

黑人学者斯蒂芬·亨德森认为“每当黑人诗歌具有最鲜明、最深刻的黑人特色, 它的形式都有两种基本来源, 即黑人的民族语言和黑人音乐”[3]p30。由此可见, 亚加德将黑人音乐和语言引入其诗歌中, 显示出他对黑人民族文化的透彻理解和坚定信念; 更重要的是, 这种反映黑人文化本质的符号凝聚着黑人民族在远离其文化母体的异文化语境中所进行的文化抗争。

结语

亚加德的诗歌充分保持黑人文化的特点,将口头文化、音乐元素和黑人方言等引入书面诗歌,表现了对黑人传统文化的认同,其最终目的是使黑人文化带着尊严进入白人主流文化。在这种意义上,亚加德在创作中成为黑人文化的捍卫者,为黑人文化走上复兴之路贡献着自己的力量。通过他的诗歌中各种黑人文化元素的使用,亚加德强调了“根”的概念。广大黑人虽受白人文化的影响,但对黑人文化不能失忆。黑人只有了解自己的历史,了解自己的文化,才能正确定位自我价值;只有忠实继承黑人文化传统,到自己的文化传统中去寻求精神支柱,才能过上自由的生活,从而走上健康的文化发展之路;只有在残酷的社会现实中构建自我文化身份,有效地保证黑人种族群体的独特性与整体性,才能正视黑人民族的生存状态,促进黑人民族的振兴和发展。亚加德对寻求黑人文化的复兴所做的尝试与贡献将激励和影响后辈的黑人艺术家们不断向前。

[1]高玉.现代汉语与中国现代文学[M]. 台北:秀威咨询科技股份有限公司,2008.

[2]Edward Kamau Brathwaite.The Development of Creole Society1770—1820 [M].Kingston :Ian Randle Publishers,2005.

[3]Henderson, Stephen. Understanding the New Black Poetry[M]. New York: William Moral Press,19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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