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贵生

在二零一零年的全国征联比赛中，《中国楹联报》、《对联》杂志和网络媒体的获奖名单上频繁出现一个名字： 卜用可（江苏）。这也引起了很多人的好奇，因为之前似乎从来没见过，就像一匹突然冲出的黑马。甚至有人猜测可能是一位年逾花甲、家学渊源的老先生。因为她太有才了，短短一年多就在全国各地征联大赛中接连获奖一百多次，其中等级奖六十多次，一等奖二十多次。可谓芳名传四海，佳篇誉九洲。殊不知她是一位年轻的女状元！还是联都网站的副站长，网名可儿。

两年前的一天，联都对联网站置顶了一个帖子，说晚上在某群里举行对联PK，也就是当场出题，两个人当场写联，然后由评委判定高下。带着凑热闹的心态，加入了那个群，晚八点，PK 开始，主持人临时出题，选手必须在五到十分钟内写好一副对联。那种气氛下，真是看得紧张而精彩。也就是那次，我记住了选手中一个名字：卜用可。缘于她PK 中几幅对联，至今让我印象深刻。记得一个题是『看花陌上缓缓归』，她的联是：

喜闻莺啭，相呼老友踏青去；及见花开，为酿家醅扶杖归。

写了一个老者赏花后缓缓归来的情形。又有题将『举世无双』嵌入一副联的首尾。她的联是：

举步不携尘入世；无言独笑影成双。

借联言高洁之志，更难得的是嵌字自然无痕。另一联题：『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她的联是：

问枝头黄雀，今夕何夕，独不见伊人身影？

挑案上青灯，欲罢难罢，怎得排此刻相思！

两个小时的PK，这样进行了大概十个回合，她的联都很流畅、雅切。要知道这些联都是在群里短短几分钟内写出来的，让人不得不惊叹她才思之敏捷、功底之深厚。随后，本人带着采写《江苏楹联· 联坛人物》专栏的工作和向她学习请教的态度，对她进行了访问。

伴随着『文革』结束和改革开放伊始，卜用可生于江苏泰兴的一个普通家庭。虽然父母都是普通工人，但她却似乎天然地承传了中国文化的基因和文学艺术的秉赋，从小就十分喜爱文学。能拿到手的报刊书籍，都欣喜若狂，细细地看。如她所说： 『连报纸中缝的广告都不放过。上小学一二年级时，尚不识几个字，就开始啃那种大部头的小说，虽然看得似懂非懂，但是却津津有味。眼睛看疼了，就闭一只眼左右换着看。』她说：这种『劣习』的后果就是，很小就戴上了厚厚的眼镜。『但是不要误以为我就是个差生哦』，卜用可自豪地说：『我可是从小到大在班上都是数一数二的，连续十几年的班长，获得扬州市优秀三好生和优秀学生干部称号，并且最后被学校保送进了华东理工大学的生物工程系。对书的偏爱，一直延续到了大学，我这个理工科生，同班同学都在攻研习题，我却躲在阅览室看小说。正是这些，在不自觉中给了我一些文学的底子。』

『那么你是理工科的高才生了？ 为何放弃高新科技来专门创作研究传统楹联呢？ 』我好奇地问。

她说： 『我真正接触楹联是在二零零五年底。那时已经毕业工作好几年了。因为家庭的需要，辞职帮老公打理业务，也因此不再朝九晚五，时间变得很自由很充裕。开始有时间上网闲逛，一次偶然逛进联都对联网站，一下子被对联吸引住了，于是就注册留了下来，从平仄、 对仗开始慢慢学起的。』『短短几年就能达到这样高的水平，有什么诀窍么？ 』『要说诀窍，似乎就是两个字： 坚持。』卜用可说：『我以前看了篇小文，是一个韩国留学生根据自己的观察研究写的一篇文章《成功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难》。文章说：成功与﹁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三更灯火五更鸡﹂、﹁头悬梁，锥刺股﹂没有必然的联系。只要你对某一事业感兴趣，长久地坚持下去就会成功，因为上帝赋予你的时间和智慧够你圆满做完一件事情。后来，他自己也获得了成功，他成了韩国泛业汽车公司的总裁。我对这段话非常认可，因为几年的学联过程，我没有日不休夜不眠，没有痴迷到贾岛那样吟哦推敲横路撞车，而只是期间一直在练习，在坚持，没有放弃而已。』『让我坚持没有放弃的原因也很简单： 就是喜欢。我喜欢这种含蓄凝练，喜欢这种言近旨远，也喜欢这种轻灵优美。为此我不停地搜寻对联来读，每每那些名联妙对，让我如饮甘饴。平时，我会自己给自己出一些题写，并且要求自己写得不落俗套，学联几年，每天都坚持写。

『我起先学联没有任何目的，只是看书、写联、写联、看书…… 躲进小楼成一统，没有想过参赛，甚至都没有想过走出网络，就这么沉浸在对联中，单纯而快乐。我其实蛮喜欢这种状态的，可能正是这种心无旁骛的状态，奠定了我的一些对联基础。我看清联三百副和民联三百副，反复看了三遍，然后是吴恭亨的《对联话》，梁章钜的《楹联丛话》，这些书网络上都有电子版，你也可以搜索了来看看。』

卜用可告诉我，出于对网络的感念，二零零五到二零零九年，她一直在网络论坛里『忙活』，担任好几个版的版主，担任过网络学堂的校长，担任过联都的工部主持，现在仍然是联都网站的管理员。『饮水思源吧，也想着为和当初的我一样的新人们做点什么，带他们走进楹联。』

卜用可还告诉我一个很有趣的事，说获奖后，很多主办方打电话给她，等通话了，才很吃惊地发现，她原来是个女士。『很多人把你误认为是男的呢。我觉得除了你名字给人误解之外，会不会你的联风也给人错觉呢？ 』

『有可能啊。刚开始学联时风格还很婉约，后来渐渐地喜欢大气风格的联，我觉得风格这种东西，无所谓好坏，自己喜欢就好，写联本来就是个以情御笔的过程。但是风格也不是一成不变的，有时也会随着主题的不同而不同，不管怎么说，不要刻意，发乎情、发乎性的文字才是最好的。』随后，卜用可给我看了一些平时的练笔之作。

题寺庙：

来犹不来，这几尊菩萨，与别处实无异尔；

去且自去，那一杵钟声，有缘人方可听之。

题韩愈：

为文以务去陈言，风气大开，名居唐宋八家首；

立宦则勤修实政，黎民不忘，姓冠潮州一半山。

江边凭栏：

凭栏对一碧江天，合当放声长啸，直吐尽此胸中块垒；

洗眼看九霄云月，恨不振翼而飞，好冲出这壶底乾坤。

题谢公楼：

风物果清嘉，但凭栏向远处而观，不尽青山，不尽碧水；

楼台分上下，若许我以私心而赐，半归太白，半归玄晖。

偶感：

穿草原山岳，我辗转而来，为寻觅梦之初与心之岸；

问夕照白云，醉繁华不醒，有多少人如玉和水如蓝？

咏嵇康：

劲节不阿，宁扪虱而拒衣朝衮，酣醉于林，高歌向渚；

大弦难续，对刑刀而断赋广陵，人称绝响，我叹狂生。

凭吊岳墓感题：

好头颅曾抱屈含冤，撑碑碣千年，风雨不残，如振铁鼙惊昊宇；

吾华夏仍狼窥虎视，唤英雄九地，干戈而起，更张赤胆励精忠。

纪念『五· 一二』：

我不知苍天惜命几何，夺之毁之，竟于瞬息；

世原无灵药还魂一说，思罢痛罢，自挺脊梁。

司空图：

沉浮在叔世之中，痛无擘回天，故敛三十载锋芒，强为豹隐；

凌驾于众家之上，拨乱云见月，直将廿四条门径，指向诗山。这些虽然只是平时练笔，但是足见其功底深厚，无论是立意，布局，遣词造句等等，都驾轻就熟，炉火纯青。可谓思想深邃，意境优美，构思精巧，典雅工丽，清新流畅。

『说到参赛，我真的得感谢我的一些网络朋友，是在他们的鼓励下，我才开始写应征联。真正开始参赛是二零零九年底，经不住朋友的鼓动，抱着试试的心态，开始参加征联比赛，很幸运，参赛第一个月就获得了三门峡的一个一等奖，无疑是一针兴奋剂，这对我是莫大的鼓励，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一个猛子扎进了征联界。』

『参赛的第一年就获得全国各级各类比赛等级奖六十多个，这可能是历年来从来没有的现象，能说说那些获奖联的思路么？ 』

『可以啊。』卜用可分析了几联。

题古县三合牡丹：

合月魂，合雪魄，合云心，三合入仙姿，是以雍容名百代；开盛纪，开明时，开吉地，一开昌国运，果然富贵压群芳。

这联获得了第二届征联一等奖。创作时，查资料得知三合牡丹的很多传说，比如她的不屈皇权，起先也想着从这方面入手，体现她的孤傲高洁，但因为前一届很多人从这一角度入手，再写难免蹈人后尘，于是想着直描，从外观入笔，于是想到了月魂、雪魄这些比拟，这么想时，突然灵光一闪，她不是叫『三合』么，我何不就真的让她三者而合呢？ 想到这一点，上联很快就出来了。有了上联，下联结合她的逢盛世而开的传说，也很顺利地完成了，这联所以取胜，大概胜在一个『巧』字。

山东· 古贝春征联，也获得了一等奖，联是这样的：

承鲁酒千年历史，合一城厚重人文，韵致天成，杯杯带运河月色；

萃神农五谷精华，出万种浓醇风味，声名鹊起，处处掀古贝春潮。

前两分句都在铺陈，从酒的外围，它的历史，它所在城市的人文，这些赋予了它另外的风味。第三分句是转承之用，以便进一步拔高主题。其实剖析每一副获奖联，都无高深之处，就看谁有手段，把众多元素，有机地糅合，当然这不同于简单的罗列，这时就体现出一个人的对联功底：选词用句，如何起，如何接，如何收。

写这个主题的还有另一副联：我踏二分明月而来，忆当年太守席筵，豁尔朗吟，觞流曲水荷花夜；

谁擎百载佳醪以出？引今日武城宾客，陶然大醉，梦入深秋古北春。

这联把『我』融入进去了，起句的『我』，踏着二分明月走进了古北春，这句来自唐代诗人『徐凝』《忆扬州》中句： 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然后进一步就扬州发挥，写到在扬州的欧阳修夏夜曲水流觞的故事，将『酒文化』和『酒』衔接，酒离开了酒文化，其味顿失，只是一种刺激性饮品而已。下联自然要回到主题身上，写古贝春。从主办方角度这联不如上联更切合，更直接。而从联的艺术角度，这联应该比上联更有韵致。

卜用可又整理了一些她的获奖联，这些正是她的精品力作。

长安老窖杯全国征联（特等奖）：

遑论千年工艺，特色包装，只名冠长安二字，不待开坛，斯酒已飘王者气；

况涵五谷精华，神奇泉水，任谁斟老窖一杯，无须成醉，此生足记别般香。

三门峡『发展改革杯』全国楹联大赛（一等奖）：

数千年地脉雄浑，看近领长安之盛，毗接洛阳之伟，遥承华岳之奇，浩浩煌煌，引轩辕行祭，达摩说法，老子著书，更几多墨客骚人，逸兴遄飞，击节瞰黄河滚滚抱城至；

两万里春风鼓荡，喜工商鹏翼正舒，农林虎势正添，科教鸿图正展，隆隆郁郁，伴园圃花红，楼阁月明，山川水碧，迎遐迩高朋胜友，金杯频举，醉心听白鸟翩翩绕膝吟。

大海杯全国企业文化征联（一等奖）：

地踞黄河三角洲，远瞩高瞻，走多元发展之途，引领百川归大海；

人欣墨蕊两行字，操觚染翰，将廿载繁荣之势，书成一轴赞奇葩。

书香鹏城面点大王杯全国读书征联（一等奖）：

书可医愚，使心更阔眼更明，胜千古灵丹妙药；

文能悦我，若春之风冬之日，乃一生益友良朋。

『客天下』全国征联（一等奖）：

境辟奇园，争把客家故事，岭南风韵，融于片石茎花，沿地如铺千载史；

情迷胜景，难携别径清幽，小镇繁华，幸有黄莺紫燕，许人得撷一枝梅。

中国· 孝义全国征联（一等奖）：

问古邑人文何厚？ 将史书缓缓翻开，孝为注脚；

叹今时事业之兴，循大道悠悠探去，义是源头。

朝阳云蒙山海内外征联（一等奖）

凌水泛清澜，任百八重花树披离，不绝长吟思太古；

名山埋铁骨，得三千丈烟云供养，更生豪气抱朝阳。

三门峡交通杯全国楹联大赛（一等奖）：

路若一城动脉，日夜贯通，吐纳之间生活力；

车如百业大翎，水山逾越，腾飞之际领春风。

刘琨诞辰一千七百三十九周年全国征联（一等奖）：

四海劫危之际，岂能高枕无忧？ 闻鸡起舞，靖乱绥民，热血满腔惟报国；

一生磊落为怀，更锲豪情入笔，词带边声，诗含剑气，遗文千卷励来人。

和平文化杯全国征联（二等奖）:

倚人文之重，京畿之利，因地制宜，将新景铺开，看街衢阔，楼阁辉，草花媚；

应时代之潮，发展之需，以民为本，喜老区蔚起，引百业兴，千家乐，万象和。

陈园园史迹陈列馆全国征联（二等奖）：

龙鳌波漾碧，收树色山光，千秋如拟美人影；

马寨迹留痕，溯碑文家谱，百代不湮豪杰魂。

淮安『先河杯』新春联大赛（二等奖）：

江山万里无声画；

灯火千家不夜天。

吴淞湿地森林公园古炮台征联（二等奖）：

筑台基雄阔，铁炮高凌，如言先烈前贤，曾经浴血卫城事；

俯波浪翻腾，浊流暗在，以警今人后辈，勿有安然懈怠心。

淄博『延强中医杯』征联（二等奖）：

术绍岐黄，学参中外，开一派之先，为得良方除痼疾；

心涵胞与，情念恫瘝，持卅年如故，翻看妙手驻春光。

『好乐比』杯定王台孝文化征联（二等奖）：

天意厚沅湘，得贤主凭大孝之行，越古穿今，长赢史乘千秋誉；

民心铭德泽，复高台应盛时之象，弘深涵远，更继人文一脉馨。

『何超捐资助教助残颂』有奖征联（二等奖）：

倾毕生积蓄，捐资建校，看万扇明窗，映来春草千重绿；

挺半百病躯，鼎力助学，凭满腔大爱，撑起残儿一片天。

顺昌『海西富宝杯』全国征联（二等奖）：

将爱合成，把情播撒，育硕果千畦，卌年名片富而宝；

以民为本，凭质立基，奋骅骝七匹，万里宏程顺且昌。

山西阳泉旅游杯全国征联（二等奖）：

立碑于绝顶，持仰止情怀，勒百团抗日功勋、长眠之烈士；

拔剑向苍穹，秉凛然气势，代九域宣言世界：勿犯我中华。

广东梅州客家小镇全国征联（三等奖）：

为游子牵肠之地，纵迢遥万里，侵梦仍围屋幽深，山歌嘹亮；

有岭南好客之风，迎冠盖五洲，敞怀以情如梅馥，意比茶浓。

山西『关公杯』全国征联（三等奖）

纵有英声隆海宇，痛国鼎三分，望眼千年朝汉土；

幸留明德贯春秋，看风花万里，掀髯一笑慰心期。

三门峡金融杯全国征联（三等奖）：

汇涓滴聚汪洋，拓开万里长空，看我金融鹏翼展；

解困难援危急，伸出一双大手，助君事业马蹄轻。

和顺牛郎织女文化节全国征联（三等奖）：

故事早为闻，有客来时，正池中鸳戏，峪里蝶翩，天上人间迎七夕；

他生如可择，许吾驻此，于垄畔同耕，庭边对饮，花前月下拜双星。

从化银行杯迎亚运中国棋文化征联（三等奖）：

当枰进退三分谨；

罢局输赢一笑空。

南平纪念朱熹诞辰880 周年诗联征集（三等奖）：

道承先圣，注四书，辩异端，理路天开，紫阳万缕辉南宋；

教启后昆，立五训，崇实学，士风日起，活水一潭出北闽。

如皋长寿文化全国征联（三等奖）：

临江海之滨，享鱼米之丰，无虑无忧，如居一处神仙窟；

置诗书在手，莳树花在侧，怡情怡性，胜却千年扁鹊方。

汕尾关帝庙征联全国征联（三等奖）：

正气贯春秋，日月两轮同仰止；

义声隆海宇，风云万里尽皈依。

（210013南京市虎踞北路12号2508室《江苏楹联》编辑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