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路明

山河岁月

马路明

又一次写到蝴蝶

一片小小的山坡

草木安静。蝴蝶的飞翔

也是那么安静

尽管我什么也听不清

但我知道：蝴蝶

一只和另一只

一直絮叨着。我还知道

那些彼此飞得最近的

色彩各异的蝴蝶

还是一对对情侣

核桃树上的天空

核桃树上

只有核桃、叶子

和风？不——

还有一小片一小片灰色的天空

在正午的山岗上

在正午的山岗上

蚂蚁是最优秀的搬运工

它们搬运着粮食和老者

它们飞奔着，一言不发

我听不见，我看不见

却知道它们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在正午的人间

你知道的：时间

正像最优秀的蚂蚁一样忙碌着

一只喜鹊的孤独

喜鹊，一只喜鹊

为什么在这广大的世界上

为什么在这个名叫“水联”的

村庄的山岗上

只有一只喜鹊，仅仅

一只喜鹊

在飞？为什么

没有另一只陪它一起飞

它为什么独自一个

为什么没有兄弟、朋友或是

萍水相逢的喜鹊

为什么它没有伴侣

它是喜鹊中的光棍汉吗

还是寡妇、鳏夫

它要飞到哪里去

它去干什么

我没有感受到喜鹊的悲伤

我只是深刻地感受到了

一只喜鹊的孤独

小 溪

我们将带着草香花香的手

伸进了溪水

我们喝溪水

我们摸溪水

这条小溪

它连通着沧海……

在一位哥哥家里，手持铁矛的恍惚之念

在古代某些年

兵荒马乱

我是这里的一位族长

我用长矛

保护着我的女人们、孩子们、男人们

我保护着大地里每一颗土豆

每一株草，以及

天上的群星

大神秘

这山间，有多少株树，多少棵草，多少朵野花

也许只有上帝知道

如果再加上鸟儿和鸟鸣

我想：上帝也许都不知道

在山间，处处都有大神秘

全世界的桦树都在蜕皮

群山中

桦树们

最粗的树干

最细的枝条

都在蜕皮

一块一块柔韧的金色

山底

山巅

每一株桦树

都在蜕皮

更远更远的群山间

地球另一边

意大利、美国——全世界

每一株活着的桦树

都在不约而同

蜕它们的皮

在群山辽阔、巨大的安静中

它们蜕皮的声音无比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