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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剧终(四)

2011-05-14安以陌

飞言情B 2011年1期
关键词:保镖目光电梯

安以陌

故事简介:

墨曦带着童洛瑶进了晨曦珠宝公司,把所有的人都震惊了,他们纷纷揣测两人是否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墨曦虽然安排了童洛瑶进公司,却没让她得逞进设计部,而是将她调到晨曦旗下一家珠宝行做售货员。说话一向心直口快的童洛瑶被老员工排挤,大半夜地被派往夜总会送珠宝,结果,她竟然碰到了他……

魅色的员工今天讨论得最多的一件事情就是——顶楼的贵宾间开了。有人看到贺老板小心翼翼地招呼着一位神秘的客人去了顶楼。能让贺坤紧张到低声下气的人,究竟是什么来头,谁也不知道。可一提到那位神秘的客人,见过的人都不由得啧啧赞叹。什么叫人中龙凤?但凡见过顶楼那位的,谁还会把这些达官贵人放在眼里?那出众的样貌、优雅的举止、无双的气度……就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没见到的人,听到这么一形容,个个都恨不得立刻飞到顶楼去招呼客人。

但顶楼,却没有服务生。连电梯口,都被一排穿黑色西装的彪形大汉守着。他们一个个表情肃穆,不苟言笑,好似雕像一般地堵着门。打探的人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楼上的人不好招惹,只好带着好奇悻悻地离去。

其实顶楼,并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神秘。这里只有一间不算太大的包间,包间里,低沉的贝司正诠释着慵懒,忽明忽暗的灯光洒在沙发上,衬得狭小的空间更加昏暗。一位穿着丝质白衬衫的男人,斜靠在酒红色的沙发上,低头玩弄着案几上一堆乱七八糟的像零件一般的东西,他表情闲散,有些漫不经心。

在他面前,跪着一个中年男人,战战兢兢的,似乎很惧怕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贺爷,最近魅色的生意不好吗?”过了许久,沙发上的男子才缓缓地开口,低沉的声音似提琴一般,优雅中带着蛊惑。他低头看向跪着的中年人,狭长的眼眸中透着温文尔雅的笑意。温暖和煦的目光,让人情不自禁地想到那句——谦谦公子,温润如玉。

可即便他的眼神这样温暖和煦,跪在地上的人依旧瑟瑟发抖。

“最最最……最近魅色生意很好。”中年男人紧张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生意很好?”沙发上的男子重复着这句话,笑容更深了。

“既然生意好,为什么要碰那些东西?贺爷是忘了九龙堂的规矩呢,还是嫌魅色帮你赚得不够多,需要从别的门路来捞财呢?”听到他这么问,中年男人连头都不敢抬了。那坐沙发上的年轻男子也不急,继续懒洋洋地摆弄着案几上的玩意儿。

“我一时糊涂……”

“啧啧,我不喜欢这个理由,换一个。”年轻男子摇了摇头,似乎很不满意对方的回答。

“迟哥,现在哪个娱乐城不做这种生意啊?客人有需要……”中年男人似乎急了,朝着年轻男子跪走了几步。

“我要你给我一个理由!不是你为什么卖毒品的理由,而是,我不杀你的理由。”在说“杀”字的时候,年轻男子连眼都没抬一下,嘴角始终挂着温润的笑容。看到他的笑容,贺坤的心却凉到了极点。迟宇恒的手段,他是早就听说过了的。这个看起来温文尔雅的人,却狠辣到了极致。他盯着迟宇恒刀锋一般的下巴,咬了咬牙,横竖不过一死,何必被个后辈当耗子一样地耍呢?

“迟宇恒,我贺坤什么时候怕过死?我和你爸爸一起打天下的时候,你还穿着开档裤呢!”看到他孤注一掷,豁出去了的样子,迟宇恒忍不住轻笑出声,用目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贺坤见他不怒反笑,还露出饶有兴味的表情,心中不禁骇然。

“迟宇恒!没有我贺坤,魅色有今天吗?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我今天落得这样的下场,我认栽。老子今天就跟你拼了……”贺坤挣扎着就要起身,身边一个穿紧身背心的男人立刻上前按住了他。贺坤觉得眉心一凉,只听到啪嗒几声,案几上那堆东西已经在迟宇恒手中拼成了一体。那是一把手枪,黑森森的枪口正对着他的眉心。

“迟哥,了不起,比上次快了15秒。”按住贺坤的男人笑呵呵地端详着那把枪,像看着一件稀罕的玩具似的。

“史密斯·韦森生产的M500转轮手枪,不拆成这样,还真带不出海关。这枪口径有半英寸,用的是50马格努姆大威力手枪弹,速度是每秒434米。阿毅,你猜猜看,它是不是真像那些军火商说的那么厉害?子弹穿透人脑后,还能不能射中后面的壁画呢?”迟宇恒微笑着,看上去像对着那穿紧身背心的年轻男子说话,其实每句话都是说给贺坤听的。

“迟哥,我袁毅是个粗人,不像你喝过洋墨水的,你说的那些数据我根本听不明白。我听人说了,这M500说是手枪,其实都可以叫手炮了。依我看,子弹这么咻的一声射过去,脑袋肯定跟西瓜一样裂开了。我听说,人那时候还没完全死去,可以看到暗红色的脑浆喷出来。要不迟哥,咱们再打个赌,看是穿过去,还是炸开来?”袁毅手舞足蹈地描绘着,贺坤听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腿不停地哆嗦。

“好吧,咱们就拿魅色做赌注。”迟宇恒漫不经心地扬起了嘴角,慢慢地扣动扳机……

砰!

包间里传来了沉闷的一声,就好像用锤子敲在了什么柔软的东西上一般。停顿几秒后,里面传来了凄厉的号叫声。毛骨悚然的声音,让人听了浑身发凉。而守在电梯口的几名西装革履的保镖,却面不改色,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

“我死了,我死了……”惨叫声是贺坤发出来的,他瘫软在地上,喃喃自语。他满头都是红黑色的浆液,目光呆滞,看上去有些诡异。

“靠,迟哥,他也太不经吓了吧,居然失禁了!”袁毅嫌恶地挡住鼻子。

迟宇恒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轻笑着,缓缓地蹲下身子,然后拿出纸巾,小心翼翼地擦去贺坤脸上的黏液,动作优雅得仿佛在擦拭一件艺术品。

“这把不是M500,只是一把高仿真的射水枪。里面装的是我在法国的葡萄园新酿的葡萄酒。贺爷,您以为是什么,你的脑浆吗?阿毅,贺叔从小看着我们长大的,你怎么能这么吓唬他呢?”迟宇恒回头看袁毅,看似责怪,其实却是嘲弄。他叹了口气,接着说,“贺爷,您这又是何苦呢?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我敬重您是明白人,今天,我只要你给我一句话,究竟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在魅色的场子做白粉生意?”

“我什么都不知道。”贺坤眼神涣散,绝望地低着头。迟宇恒皱了一下眉头,他这样都不肯说出对方的身份,看来,是有所顾忌。

“贺叔,你孙子长得真不错。”一旁的袁毅见他不肯说,于是笑咪咪地拿起贺坤的手机,屏幕上一个男孩可爱地笑着。贺坤一看到手机屏幕,眼神中的恐惧与绝望更深了。

“贺叔,一句话,我迟宇恒用性命担保你家人平安。”迟宇恒看着屏幕上的男孩,收敛了笑意说道。

“有你这句话,我说。”贺坤深深地看了一眼迟宇恒,这个从小自己看着长大的男孩子,早已经不是记忆里的人了。从小连蚂蚁都不踩的人,如今修成阿修罗了!看走眼的又何止他一人呢?这样的男人,还有弱点吗?

听到贺坤口中说出的那个名字,迟宇恒神色更加凝重了。他站起身,示意手下将贺坤拖下去。

“以后魅色的生意就交给你了。”他对袁毅说完,便径直朝露台走去。

袁毅应了一声,似乎早对迟宇恒事后流露出的疲惫与倦怠见怪不怪了。迟宇恒静默地站着,萧索的背影沐浴在星光之下,每一次,在他觉得累的时候,就习惯仰望夜空。这些

像钻石一样的星辰,浩瀚得让他眷恋。触目可及的星空里,一些记忆挣扎着想破茧而出,却始终找不到奔涌宣泄的方向,只好在心里横冲直撞地搅得心疼。所有人对他都敬畏害怕,可谁又了解他心中那无法捉摸的不安与恐惧呢?这一年来,他就像丢失了重要的东西一样,时刻会觉得心里有种空荡荡的失落感,可等他想去寻找时,却发现浑身的力气无处使唤,他连自己丢了什么都不知道……

“迟哥,你打算怎么处置贺坤?”袁毅突兀的问话及时地将迟宇恒的思绪拉回了现实。他做了个深呼吸,将目光从璀璨星辰移开。那一双眼眸骤然间收敛了光彩,目光变得越发浓厚内敛。

“这个CASE,缉毒组一直在跟,干脆卖个人情给他们。”

“迟哥,这样会不会不合规矩?”袁毅心里有疑惑,犹豫着还是问出了口。

“规矩?规矩是我爸定的,现在……由我说了算。袁毅,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那些老家伙那里,我自有交代。”看到袁毅的表情依然有些迟疑,迟宇恒笑了笑,“你知道为什么九龙堂会定下规矩,不准兄弟们做毒品买卖吗?

“生活在黑暗里的人,比谁都渴望光明。我爸爸讨厌杀戮,只是当时,他没的选。他送我去国外念书,是希望我回国以后做正当生意。帮里的那些长辈,经常嘲笑他心慈手软,其实我知道他不是。他比谁都勇敢,他希望他的儿子堂堂正正地做人,他希望他的兄弟光明正大地生活。阿毅,我们比我爸爸幸运,我们有的选。虽然,我们选的路可能会很难走。”迟宇恒点燃了一支烟,烟雾之间,他的神色变得更加严肃了。

“迟哥,我袁毅不懂大道理。你什么都别说了,只要是你决定的,我就跟着你干。”

“你这江湖语气真得改改了,有空多看点书吧。跟着我干,就学着点怎么看股票期指走势!打打杀杀的,你帮不到我的。”迟宇恒拍了拍袁毅的肩膀,轻轻笑道。笑容隐去时,他的目光变得锋利深邃。这些年,他靠着九龙堂那些见不得人的资金,迅速崛起,创立了华星天下。他一直很低调,媒体根本查不出他的发家之路。每年,他都要给那些龙头大哥们一笔可观的分红,这些人自然很满意。如果一切按计划进行,华星娱乐继续做大,他很快就可以说服那些人把九龙堂所有的生意都转移到正道上来。但是,如果让这些老家伙们知道他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帮他们壮大帮派,而是想将这一黑势力连根拔除的话,恐怕他迟宇恒会死无全尸。

就在迟宇恒出神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异样的声音。袁毅警觉地护在了他身前,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你们简直是流氓!”门外是一个女孩愤怒的声音,袁毅愣了一下,魅色的禁地,哪儿来的女人?听到那女孩的声音,迟宇恒有一瞬间的恍惚,一种久违的感觉涌上心头,熟悉又遥远。他控制不住自己,推开袁毅就走了出去。

门外站着一个背着双肩包的女孩,长发被随意地束到了脑后。她毫不畏惧地看着那几个比她高出一个脑袋的保镖,目光清澈。她似乎有些焦急地想冲开人墙,无奈这些保镖纹丝不动。那女孩似乎急了,直接猫着腰就想从间隙间;中出去,几个保镖立刻扭住了她的胳膊。她条件反射地一转身,整个人像泥鳅一样地溜了出去。

一旁的袁毅半张着嘴巴,震惊地看着这个女孩的动作。他吃惊的并不是这丫头居然能够从训练有素的保镖手下溜掉,而是……她刚才的反擒拿术,是迟家不外传的独门防身术。他转头去看迟宇恒的表情,却发现他也如雕塑一般地愣在那里,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第八章相逢不识

暧昧的爵士乐在拥挤的空气中浮沉,朦胧的灯光带着慵懒的眷恋色调,缒绻地落在走廊间的红地毯上。童洛瑶注视着传说中的魅色顶楼,皱紧了眉头。她将手里写着地址的字条捏成一团,丢进了电梯旁的垃圾桶里。不知道她的那位同事是手误还是故意的,将这张地址条上的14楼写成了19楼,就因为这个潦草的阿拉伯数字,她误打误撞地闯进了魅色的禁地。

逼仄的走廊里,散发着葡萄酒、烟草以及血腥的妖冶气味。童洛瑶强忍住胃中的翻腾,刚才的一幕她现在想起来还浑身发凉。那是一个浑身沾着暗红色血污的中年男人,被人架着拖进了电梯。她一直躲到了墙角,垂着目光,始终没有勇气去看一眼那个人到底是死还是活。四周被腥涩的味道塞满,她避无可避,只得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除了宇之外,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她晕血。

她有些后悔接下这份差事了,魅色是什么样的地方,她没来过好歹也听闻过。在滨海开得起这么大场子的人,背后或多或少有些背景。现在她闯入了禁地,而且还撞破了他们滥用私刑,这回麻烦惹得不是一般的大。

童洛瑶抬眼望着电梯口的保镖们,他们一个个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地好像石刻一般。他们将她团团围住,她进不得也退不得。这些人喜怒不形于色,训练有素,显然不是普通的保镖。她在心里腹诽了几句,转动着眼珠子想对策。她知道自己撞破了什么,如果不想办法逃掉,自己惨死的新闻可能能上明天的社会版头条。

她咬了咬牙,想起了宇曾教过她逃脱术。她扫了眼几个保镖,瞄住了他们之间的一个空隙冲了出去。几个人迅速地抓住她,她身子一滑,居然从几个人之间穿了出去。惯性让她往前冲着,来不及刹车,她径直冲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那是一个温暖的怀抱,柔软的衬衫衣料上散发着烟草和薄荷混合在一起的气味,迷离中带着干爽。记忆里的气息,让童洛瑶浑身一颤,她有些难以置信地推开了面前的人。

迟宇恒也在突如其来的混乱中回过神来,他眯起眼,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刺破黑暗,射向面前这个投怀送抱的女孩子。

柔和低沉的灯光映照出面前人的样子,童洛瑶不禁打了一个寒战,脑子里在一刹那变成了空白,整个人似浮萍般飘摇着。眼前的一切都朦胧得不够真实,她觉得有些晕眩,眼前到处都是苍茫如雪的光,刺眼绚目。而他,站在光影之外,如星般遥远。昏暗,倒映出他坚毅的轮廓。那似被修剪过一般的侧影,完美得看不出一丝瑕疵。

韩宇!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一旁的袁毅狐疑地看着这个女孩,他完全不明白这个女孩为什么会露出这样喜悦却又哀伤的目光。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迟宇恒,眉目散开,笑容纯粹得如同窗外清明的月光。然后在那双幸福微笑的眼睛里,却充满了泪,稍一眨眼,眼泪就会如珍珠一样地坠落。她用手捂住唇,似乎想阻止那失控泛滥的泪,那慌乱无措的样子,完全不复当初的冷静。哪里有女人笑得这样忧伤?

袁毅警觉地握紧了枪,理智告诉他,越美丽的女孩越危险。这种来路不明,冲到魅色顶楼又是笑又是哭的女人更是可疑。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演这么一出苦情戏又是给谁看。尽管知道她古怪,但是当看到她含泪微笑,欲语还休的时候,他心里居然也会跟着一起哀痛。

“发生了什么事情?”迟宇恒不理会神色古怪的童洛瑶,转身问站在电梯前的保镖。

“迟哥,她是晨曦珠宝的员工,误闯了这里。她看到了贺坤……”

迟宇恒做了个手势,阻止对方再说下去。他转身走到童洛瑶面前,嘴唇贴近她的耳朵。

“今天晚上你最好什么也没看到。”他的声音如同阿拉斯丁的魔咒般低沉柔缓,熟悉的嗓音和记忆中的重叠。思念

沉淀,凝聚滚烫坠落,她终于……找到了他。

看到面前忽然落泪的女孩,迟宇恒皱了皱眉,心想,大概她是被吓傻了,当即也不愿意再与她纠缠下去。他吩咐好保镖善后,自己则和袁毅朝电梯口走去。刚走了没几步,背部忽然一沉,一个柔软的身躯紧紧地贴着他的背,一双手圈住了他的腰。

隔着单薄的衬衫,迟宇恒可以感觉到背后湿润的温度。童洛瑶正用力地贴近他,一言不发,只是拥抱,用这样密不可分的方式宣泄思念。这是她这么长时间以来最彻底的一次痛哭,所有的话都哽在喉咙里,一张口就是呜咽。她死死地拽住他的衣料,用力到手指关节都泛白也不肯放松,固执得像个孩子,生怕只要一不留神,自己又会失去他。

迟宇恒轻轻地挣扎了一下,可她却贴得更紧了。他耐性全无,粗暴地扯开了环住他的手,走进电梯。

“宇,我是洛洛。”童洛瑶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地推开自己,她上前一步,伸手阻止了正要合上的电梯门。手腕的钝痛不比此刻心中的刺痛,她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电梯里的人,那感觉像是溺水的人发现自己抓住的只是不堪负重的稻草。他……变心了吗?

“对不起小姐,我想你认错人了。”听到她喊他宇,迟宇恒怔了一下。叫他迟董的有,叫他迟哥的也有,有些人也会尊称他一声恒少。可是却很少有人叫他宇,记忆里,这是专属于他母亲对他的称呼。当这个女孩喊他宇的时候,他心里猛地闪过一些奇怪的情绪,排斥却又渴望。

她睁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三百多个日日夜夜,被他一句话击得粉碎。他说……她认错人了!

“小姐,请你放开手。”即便是极度不耐烦,他也依然保持着一惯的优雅。

童洛瑶没有说话,只是傻傻地挡住电梯门。迟宇恒有些烦躁,不去看她悲戚的眼神。这个女孩眼中带着固执和倔犟,她紧紧地咬着唇,看向他的目光如同深井一般,深不见底。在她赌气一般的注视目光里,他有些狼狈。

“小姐,你没事吧?”一旁的袁毅问得小心翼翼,他侧着身子绕过她,走进了电梯里。他向来莽撞粗鲁,可看到童洛瑶的时候,却没来由地变得拘谨起来。或许是她的目光过于坦然清澈,又或许是她的举动太过单纯直率。在看到她的时候,他有些怜惜。第一次,他觉得自己一直相信且崇拜的迟哥也许真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阿毅,我们走。”迟宇恒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起,袁毅有些为难地看了眼童洛瑶。他笨拙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从电梯前让开,可她依旧是一动不动,一直看着迟宇恒,目光清凛。

“好了小姐,闹够了。”迟宇恒微笑着掰开她扶住电梯门的手说。尽管表情温柔,但手上的力道却丝毫不小。可刚掰开一只手,她的另一只手又撑住了电梯门。

“一年前的这个时候,你在什么地方?”她张了张嘴,问了句让人不明所以的话。

迟宇恒禁不住想笑,居然会有女人拦住他,不依不饶地问这样无聊的问题。虽然平日里他很低调,但依旧会有异性向他示好。她们聪慧过人,搭讪的方式也新颖高超,面前这个纠缠不休的女人用的方式的确是他见过的最拙劣的。

最终童洛瑶没有得到迟宇恒的回答,那些保镖有些粗暴地将她扯出了电梯。她眼睁睁地看着宇消失在眼前,看着电梯上的数字逐渐减少,看着拥有的一切慢慢消逝。

一年前的这个时候,他在做什么?

他没有回答,或许是真的忘了,又或许他根本不屑记得。可她记得,且永生难忘。

去年夏天,他去委内瑞拉山谷寻找传说中的亚特兰蒂钻石原矿。他说等她毕业以后就和她结婚,他要用最珍贵的钻石做钻戒;他说会一直陪她到永远。她问他永远有多远,他说永远不算远,他的爱会比永远更远……

承诺是易碎品,只可小心轻放,不可轻易言说。说要找到最珍贵的钻石的人,消失在了山谷深处,再也没有回来。搜救队伍猜想他遇到了泥石流,所有的人都说他不可能生还,只有她不愿意相信,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有时候,爱是一种迷信,坚守不需要理由。闭上眼睛的时候,她感觉到他的呼吸,他还在。她想过无数种可能,直到在一则关于滨海的报道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熟悉身影。这已经足够了,让她在绝望中为自己寻找到希望。

离开伦敦,只身来到滨海。在她以为上天眷顾她,终于让她找到宇的时候,老天又开了一个玩笑,重逢的时候,他们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他将过往一笔勾销,回忆成了她一个人的表演。

纵使相逢应不识,相顾无言泪千行。世界上最讽刺的,不过如此,他甚至拒绝承认他们相识。一瞬间,她发现自己生命中最富足的拥有,全部都是自己虚妄的幻想。

童洛瑶猛地挣脱了几位保镖,转身朝安全出口奔去。身后的保镖看着已经快下到底层的电梯,放弃了阻拦。

空寂的楼梯间传来了高跟鞋撞击地板的规律声音,暗淡的灯光将她的影子拖长。童洛瑶伏在扶手上喘着气,剧烈的运动让她有些呼吸困难。她看着旋转向下的楼梯,就好像没有尽头的旋涡。即便她再怎么奔跑,也不可能追得上电梯。横亘在她和宇之间的距离,又何止如这阶梯般的远呢?可她不能放弃,此刻,她就像站在悬崖之顶的逃命人,即便知道往前一步就是粉身碎骨,却也毫不退缩。无论答案是什么,她都要问个清楚明白。

忽然,她的目光落向了楼梯间墙壁上挂着的灭火器,心念一动。

魅色是国际顶级会所,每一层楼的消防措施都做得相当好。是不是其中一层楼发生火灾,那么所有的地方都会响起警铃呢?想到这里,她有了主意。

叮叮——

尖锐的消防警报声突兀地刺破空气,慌乱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失火了”,惊慌失措的客人们便如潮水般地涌出了魅色,撞倒了桌桌椅椅。四周警报声和尖叫声此起彼伏,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因为失火,已经下到了2楼的电梯戛然停止了运行,袁毅和迟宇恒被困在了里面。电梯里的自动灭火装置接到警报后立刻启动,两人顿时被四周的喷水头淋成了落汤鸡。袁毅气急败坏地踹着电梯门,迟宇恒浑身湿透,却处变不惊。他仔细检查了电梯的对讲设备,冷静地告诉保安部自己的情况,有条不紊地布置着应对事项。

大约过了五分钟,电梯里的水都快漫过小腿时,值班经理才赶来。一群人七手八脚地打开电梯门,连拖带拽地将被困的两人给扯了上来。先出来的迟宇恒面无表情,一旁的值班经理看到他湿漉漉的狼狈模样,心里不由得打起了鼓。随后出来的袁毅面色铁青,显然气得不轻,值班经理心里更是忐忑不安。

“迟哥,是不是要打电话通知叶姐,让她挑一套衣服送过来。”袁毅走到迟宇恒身边低声询问道。迟宇恒摇了摇头,示意这事稍后再说。

“让保安部立刻调出闭路电视的监控画面,我想知道刚才的火警是怎么一回事。”光有警报没有火灾,这件事情绝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难道是他今天动了贺坤,有人在给他警告?迟宇恒皱起眉头,如果是这样,事情就很棘手了。

“迟先生,真的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我们一定会查明真相,给您一个交代的。”一旁的值班经理不停地赔罪,袁毅给他拼命地使眼色,他也浑然不觉。真是笨蛋,这个时候讲这些,嫌迟哥不够烦吗?袁毅在心里骂了他一句。

“去看看客人有没有受伤。”看到值班经理还在一旁点

头哈腰地说对不起,迟宇恒皱眉吩咐道。

“让人赶紧把这里收拾一下。”看着眼前的魅色大厅,袁毅诅咒了一句。不过是一会儿的工夫,这个素有滨海的“天上人间”之称的地方奢华不再,而是一片狼藉。大厅里昂贵的木质地板上,是一摊摊的水渍。湿漉漉的桌子上横七竖八地倒着一堆酒瓶,椅子也倒了一地。显然,刚才的情况很混乱,这些客人一定吓坏了。

袁毅心烦气燥,才第一天接手魅色就闹出这样的事情来,真是倒霉。让他知道是谁搞的鬼,他非剁了他不可!他骂骂咧咧地诅咒着,忽然,他停住了咒骂。前方不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安全出口处朝他走来。看清楚来人的容貌后,他居然局促地说不出话来。

“小姐……你怎么还在这里?”平日里粗人一个的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去安慰泪流满面的女孩。他手足无措地看了眼迟宇恒,期待他能说些什么。

“一年前的这个时候,你在哪里?”她抬头,重复这个问题。

此刻人群已经散得差不多了,空旷的魅色大厅里安静得只剩下回声。空气里一声声的追问“你在哪里”,森然的嗓音带着料峭的孤寂,恰如童洛瑶此刻的心境。

“我不觉得我有向陌生人回答这种问题的必要。”迟宇恒的语气很冷,袁毅已经看出来了,这是他发怒的前兆。

“一年前你说要娶我,你冒着生命危险去委内瑞拉山谷寻找珍贵的亚特兰蒂钻石原矿,你说要给我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结婚戒指。可你却一去不回,不曾找过我,这些……你都忘记了吗?”透过眼镜片,她如黑漆一般的双眸里泛着盈盈泪光,让迟宇恒的心也如被浸泡过一样柔软。

“我没有忘记什么。我的记性一直不错,从小到大的事情都记得。我记得我不喜欢登山,也记得自己从来没去过委内瑞拉山谷,但是我不记得曾经见过你。”他本可以不对她解释太多的,但是这个女孩泪流满面的表演实在太逼真了,让他心里没来由地犯堵。

“这就是你的答案?”原来一年的光阴,结束起来不过就是一句话的时间而已。

“小姐,表演结束了吗?袁毅,我们走。告诉门卫,以后来路不明的人不要放进来。”迟宇恒不愿意和她纠缠下去,转身朝门外走去。

“等一等,宇!迟、宇、恒!你给我站住!”童洛瑶喊出那三个字的时候,迟宇恒停下了脚步,回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既然你早知道我的身份,又何必卖力地演出认错人这样幼稚的戏码呢?打我迟宇恒主意的女人很多,可是投怀送抱,这样的方式实在不算高明。你知不知道有一种女人比妓女更廉价……”迟宇恒的话还没说完,脸上就一凉。童洛瑶端起身边桌子上的酒杯,不假思索地泼了过去。

童洛瑶放下酒杯,一言不发地注视着迟宇恒。她的目光平淡无波,漠然的神情让迟宇恒有些不自在。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喉头似有千钧重石哽着,什么也说不出来。黏腻的酒水,顺着脖子钻进衣服里,落在胸口成了黏稠的痛楚。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难以言喻的怜惜蔓延开来,滚烫如斯。

“对不起,我认错人了。”若是宇,定会将她捧在掌心里,小心轻放,绝不可能这样侮辱她。她恍然之间才明白,他不是宇。童洛瑶擦干眼泪,转身离开,有些趔趄,跌跌撞撞地碰倒了几个酒瓶。她走得很急,像是仓皇逃走一般,不想再滞留片刻。

“等一等!拦住那个女孩,她不能走!”值班经理气喘吁吁地追了过来,“迟总,我们查看了闭路电视的监控录像,找到了火警原因。我们通知了警方,这位小姐暂时不能离开。”

听到值班经理的话,迟宇恒转身去看童洛瑶。她脸上是无动于衷的表情,仿佛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看到这样木然的表情,迟宇恒不自觉地挑了挑眉毛,这个女人的演技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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